后夺眶而出,直直地落在阴路安的胳膊上。
阴路安感受到了,那几滴眼泪像岩浆一样打在他身上,灼烧着他的躯体。
他松开费言,将人转过来,伸过手,想轻轻擦掉面前人的眼泪,却被他轻轻躲开。
“别——”费言不自在地偏过头,三两下抹掉泪痕,眼睛和鼻头因为粗鲁的动作而泛着红痕。
阴路安看着他哭的湿漉漉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心率又开始失衡,于是动作先思想一步,他按住眼前人的肩膀,趁着不注意,直接吻上了费言的眼睛。
那滴一直悬挂在费言睫毛上久久不肯落下的眼泪,终于进了馆长大人的嘴里。
阴路安感受到了,眼泪原来是咸的,是苦的,流泪是人类表达苦痛和悲伤该有的方式。人类通过眼泪排解心灵上的伤痛,所以它是咸苦的。
“你——”费言瞪大眼睛,连带着脖子一并红到了脚底,他觉得刚刚那个吻轻如蝉翼,却重重地留在他的心里。
“嘘!”阴路安将食指放在嘴唇中央,下巴朝树那边的努了努。
费言转过头,他发现——自己能看见鬼魂了!
天早就黑透了,月光洒进来,费言发现,这个院子里的鬼魂挺多,可能是小孩子多阴气重的原因。
空中有个不停飞来飞去的长发鬼,脸色铁青,舌头老长,估计是个吊死鬼,此时正颤颤嗦嗦地发出令人惊悚的叫声。
若费言没有经历过那两个门里的世界,此时肯定会跳起来!
“给你开了阴眼,”阴路安仿佛在解释刚刚为什么要在他眼睛里亲吻这一下,但现在这种解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暂时可以看见鬼魂,一会儿就消失了。”
费言看他想将刚才的事情糊弄过去,也没去戳穿他,一来是自己不好意思,二来是——他看见了,院长的鬼魂。
陆庆此时站在树下,正用手轻轻抚摸着有些粗糙的树干,他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干,如此看来竟一夕苍老了好几岁。
而他旁边,安静站着,院长的鬼魂。它正拿温柔的目光看着对方,周身一点黑气也没有,它没有怨气,它就是单纯的思念。
陆庆什么也感觉不了,最亲的人的魂魄在眼前,他一点也看不见,他神情依然是落寞沮丧的。
费言安静地站在那里,他本想上去和它说上几句话,但却不忍打扰这两人的时光和空间。
过了会儿,院长竟扭头往这里看,费言正好对上视线,不禁心里一蹬,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院长是鬼魂,所以飘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费言跟前,“小言,怎么……怎么你也……”
“蒋阿姨!”费言没看见她最后一面,一直是个心结,这会儿两人终于见上,他自然是激动无比。
他跑上前去,想抱住她,却轻轻穿过对方的身体——显然,由于对方是个鬼魂,他抱不住它。”
院长再一次疑惑:“小言,你看上去已经死了……但是,为什么还能活在身体里?”
费言无奈道,“嗯,我确实死了。旁边这位是阴路安,鬼差,他先给我塑造了一具身体,现在真正的身体还不知道在哪?”
当然他也不想知道,不敢去知道。
院长先是惊讶,随后露出悲伤的表情,“可惜你这好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命苦。也罢……祈祷着你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吧!”
它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阴路安,先前它就觉得这人气质与常人不同,又听费言说这人是个鬼差,便带着恳求的语气开口:“这位大人,你也能查得到,我们小言从小就特别善良,您帮个忙,让他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吧!”
阴路安轻轻看了一眼费言,柔声道:“我不会让他投胎的,他会活下去。”
院长怔住,一时理解不了事情的始末。
短短时间内也无法将亡灵博物馆里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费言抬眼看院长依旧愁眉不展,想着应该是有心愿未达成,便将话题转到了它身上:“阿姨,杉杉……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费言提起这个唯一的女儿,院长叹气声都大了几度,语气悲伤:“杉杉啊……我的女儿……”
院长的眼泪随着说话声掉落。
“最令我死不瞑目的,就是杉杉了。她前几个月突然说要去西藏,你也知道杉杉的脾气,只要做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出来,我也没反对她。但一个女孩子在家,还是西藏那么远的地方,我担心得不行,想着让她每天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她刚去的那段时间也挺乖,每天给我打电话,还经常给我发短信,说一些旅途中的趣事,我也就全由着她,孩子开心就好,她也很孝顺,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寄当地的特产。”
院长中途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这会儿又开始泪眼婆娑,连带着费言的情绪也开始低落。
“可是……一个月前,她就和我失去了联系……我打电话打不通,也报了警,可现在呢……一个月了,人还没找到……”
“我活要见人,死要……”院长说道这里便停住了,它不想承认,杉杉的下落不明会以死亡的方式结束。
费言将手覆在它的手上,尽管两人相互触碰不到,但心灵的碰撞让他们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
“我会帮你找到杉杉的,我一定会的。”
此时一阵风吹来,吹走了一直盖着月亮的几片云,费言抬眼,心情豁然:“今晚,月色真美。”
他装作不经意地往阴路安那边看去,想知道对方听见这句话后作何反应。
哪知阴路安完全没懂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抬头对着天空,对着其中一处说:“天灵和琥珀来了。”
话音刚落,空中出现了一个漩涡,一对俊俏的年轻男女从里跃出。
作者有话要说: 费言:……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月色真美!
阴路安:……适合刺猹?
费言:……
猹:我就知道我要出场了。。。。
天灵和琥珀:……消失了好几章,终于要出现了~~~
你能想象这好几章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吗……
而本书几十万也只有七天……
话说小天使们有多余的营养液吗……我想试一试那个一键感谢功能~
☆、天葬场
天灵从漫画店里出来,提着一摞书进了间公共厕所。
“要不是给老大买书,我至于这么落魄吗?”天灵捂着鼻子,这种公共厕所味道都不会太好。
鬼差来人间工作的时候,一般活人看不见他们,只有鬼魂和临死之人才能看见那些从天而降一晃而过的黑影。
这次天灵是去人间买东西,所以借了具实体,好办事。
用肉身麻烦就算了,大不了低调点做人,但他现在明显低调不了——这间公共厕所现在还不太平。
里面不时传来打闹声和哭叫声,天灵进去后,看见一群黑衣人在群殴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
那群黑衣人个个膀大腰圆,长相凶恶,看上去不是保镖就是催债的。而被打的人,嘴角沾了血,眼睛周围一片青紫,半张脸已经肿起来,此时正蜷缩在地板上护着关键部位,毫无还手之力。
天灵大大方方走进来,若无其事地将书安置在洗手台上,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那群黑衣人听见动静,停止了攻击。
“唉,小子!”为首的是一个右脸有道刀疤的光头大汉,长相甚至猥琐,一开口满口黄牙,烟臭味扑鼻而来,“没看见门口立个牌吗?不知死活还敢进来?”
逮住人后直接拽进了厕所,顺便在厕所门口立个“维修”的牌,这是这群催债人一贯的手法。
其实他那牌子立着也没起关键性作用,一般想进厕所的人听到里面有打闹声也会怕惹上麻烦而立刻离开。
天灵被这口气熏得直皱眉,他秉住呼吸,发现这招不管用后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捏住鼻子道:“大哥,咱俩关系没那么好,麻烦保持距离,俗话说,距离产生美——你离我远一点,我都觉得你比刚刚帅了一点。”
刀疤男明显楞了会儿,往常他对人这么一瞪,十有八九都给吓跑了,这么清新脱俗的反应还是头一回。
但一帮小弟在这儿,显然不能丢了大哥风范,刀疤男将满脸的肉一横,脚一跺,骂骂咧咧道:“臭小子是不是找死啊?敢在这儿跟我贫嘴?”
后面的小弟附和道:“这小白脸看着就被包养的,好日子过惯了,不如借点给我们大哥花花?”
面对咄咄逼人的众人,天灵眼睛一亮,发现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将目光转向摆在洗手台上的书——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一幕场景!
天灵下巴一抬,发出一个轻蔑的笑,宛若贵族般的站在那里:“你们休想动他!”
“若是敢动他,我……天氏集团绝不会放过你们!”
台词说得霸气,当然,天氏集团也确实是无中生有。
对面的一群黑衣服明显都怔住,不一会儿,站在第二排的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弟开口了:“大哥,天氏集团……在哪?”
刀疤男面色纠结,显然也没听说过,这会儿声音拔高了几度:“管他是谁!是天皇老子今天也得给他剥下一层皮来!”
“对!”
“老大说得没错!”
“小白脸在那瞎吹!”
“等会儿撕烂他的嘴!”
……
天灵嘴角抽了一下,眉头一挑,这群人……真的太吵了。
片刻,这群黑衣人被收拾得鼻青眼肿,一路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跑了!
天灵拍拍手,“啧啧,这么不经打,我这刚热好身呢!”
地板上的人艰难地爬起来,龇牙咧嘴得靠在墙壁上,他的眼睛被打得睁不开,只能大概判断着面前人的方向。
从声音判断,这应该是个年轻人,没想到身手这么厉害。
他哑着嗓子,道了句:“谢……谢……”
这一开口便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引来一阵吸气声。
天灵朝角落瞥了一眼,提着书,“别谢我,我不是帮你,我纯粹是嫌他们吵。”他看了眼这人的命格,不是大富大贵之命,但四十岁以后开始有福运。
他这一架,也算没逆天道吧!
天灵提着书,准备找个隔间开漩涡,哪知又冲进来一人。
“王阳你没事吧!”冲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副金属框的眼睛,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看上去很是斯文。
他慌乱地冲到王阳身边,“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王阳努力挤出一个笑,“没事,你下午不还要去蒋婷的……葬礼吗?我这边自己打车去就行,全是小伤,又不是不能走!”
他拉住带眼睛男子的胳膊,对着前方指了指:“对,就是这年轻人救了——”
“咦?”王阳惊讶道,“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
带眼镜的男人没听他的胡言乱语,扶着他起身:“我先送你去医院,再去蒋婷那里……”
王阳自己也用了点劲儿,被搀着站起来,“杉杉呢?有下落吗?”
对方听到这句话后情绪明显低落很多,抿着嘴摇头。
两人出去后,天灵出现在刚刚站着的地方,他想起那个戴眼镜男子的面相,摇头道:“又要有工作了!小费言,这回可能陪不了你喽!”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是蒋院长的前夫,蒋杉杉的亲生父亲,天灵刚刚不经意的一瞥,就发现了——他是将死之相。
……
天灵回了博物馆,转悠了一圈,结果发现——居然没人!
卧槽,老大这就带着小费言约会去了?天灵叹声气,感觉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琥珀也不在……不知道去了哪?
天灵闲得发慌,但又坐不住,他一会儿跑去跟外面几个小鬼魂玩捉迷藏,一会儿施展法术给草坪来了场小雨。
“哎!”他最后还是回到了房间,整个人呈大字躺在上面,“好无聊啊!”
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明明什么也没失去,什么也不缺。
这么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千年的,岁月太漫长,他又是个极不安逸的份子。
“看书吧!”他将刚买的书放在床头,不到三分钟,他收回了好无聊那句话。
这简直……太有意思了好吗!
他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姿势也没换过。
琥珀从小芳坟那回来之后,就直接去得阎王那里,收到任务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博物馆。
阎王发布的任务交给了她和天灵两个人。她刚进去天灵房间就看见天灵坐在那里,泪眼迷蒙,还不时用纸巾擦鼻涕。
琥珀刚准备悄悄退出去,天灵正好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对接。
天灵鼻子眼睛都红着,泪痕明显。
琥珀:“……”
“少看点闲书,”琥珀瞥着桌子上堆起的一摞花花绿绿的漫画,“感情用事不好。”
天灵哭唧唧道:“可是……可是真的好感人吗?”
琥珀摇头,心道睁眼说什么瞎话,鬼差哪里来的感情,七情六欲先不说,眼泪流到嘴里,都尝不出什么滋味。
反正,她自己肯定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鬼差。
天灵恢复情绪,“怎么?又有任务了。”
琥珀扔给他一个类似于手机的东西,“在上面了,说是还有不到一天的阳寿,让我们等着。”
天灵点亮屏幕,这东西叫达,用来记载被勾魂者的基本信息和生平事迹。
这次上面发布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天灵盯着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没想到还提前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