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软了吧唧地叫一声,立马气势就落了下来。
“你……你先出去。”好在被骆梦白那么一打岔,他眼眶不红了,那点泫然欲泣也都憋了回去。
“欸好。”
骆梦白乖巧地应了声,退了出去,病房里便只剩下我和梁秋阳两人。
他坐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发,问我:“难受吗?”
我摇摇头:“不难受。”
比起前几天又是吐血又是发烧的,这两天的疹子简直跟小儿科一样。
“你今天没活动吗?”我看他穿得这样亮眼,像是从什么活动上跑出来的。
“本来有的,结果骆梦白告诉我你出了事回,打你手机又打不通,我一急就说自己不舒服推了活动跑过来了。”说着说着他毫无预兆哭起来,“小郁,我舍不得你。为什么是你啊……这世上坏人那么多,向平那贱人都没死,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不是alpha,不是omega啊……”
他哭得泣不成声,眼泪爬了满脸,我慌忙抽过纸巾给他,却不知道能如何安慰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并不是说没有做错事,就能长命百岁。生命因为无常,才显得更为珍贵。
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我看外面阳光正好,就同他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好久没晒太阳了。”
他擤着鼻涕,闷声道:“好,我扶你。”
我们俩一起到了楼下花园,深秋季节,花园里的枫树呈现出绚丽的红色,搭配其他一些变色的树木,呈现出一幅颇富层次感的画面。花园很大,树木苍郁,有桥有水,还有座小型的绿色迷宫。迷宫并不难走,就算毫无经验的迷宫苦手,十几分钟也能自己绕出来。
梁秋阳扶着我漫无目的地瞎逛着,走着走着进了迷宫。
“我听骆梦白说,宋柏劳和他爸为了你的事大吵了一架,差点连父子都没得做。”
我脚步一顿,诧异看向他:“为了我?”
“离婚协议。”
“……哦。”我倒觉得不一定全是为了我,应该也是积怨颇深,一朝爆发了。
说起这个,宋霄现在回来了,还住进了骆家的养和医院,骆青禾在这里耳目众多,不知道得知消息后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想到什么来什么,走到一处拐角,突然前方被树篱遮挡的地方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仔细一听,竟然是宋霄和骆青禾的声音。
“为什么要藏我的信……”
“你既然抛弃了一切,又为什么不消失的彻底一些,过个几年假惺惺的写信回来做什么?”
宋霄气势骤然弱下来:“我只是……只是想柏劳了。”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抛下他?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你当别人是什么,你股掌间的玩物吗?”骆青禾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一点喘息余地。
宋霄被他逼得也生了逆反:“我不走还能怎么样……你我都知道信息素就不受自身控制的,那是生物本能。就像渴了几天几夜的人,骤然把一碗清水放在你面前,你能拒绝吗?”
“我可以。”骆青禾咬着牙,恶狠狠道。
宋霄沉默片刻,忽地笑了:“骆青禾,你别这么幼稚了。你拒绝一次,二次,甚至三次、四次,你能拒绝一辈子吗?我是beta我都知道,标记后的alpha和Omega只要错过一次发情期,下次发情时对彼此的渴望就是成倍递增的。你把自己绑起来,根本没有办法脱离痛苦,只会把自己折磨死。”
我承认骆青禾的确是名出色的alpha,但再出色的人类也无法抵御本能。标记不是靠毅力就能摆脱的东西,不然当初他为什么没能抵御住本能,与夏乔互相标记了呢。
骆青禾没有再说话,这的确是个无解的难题。
过了会儿,宋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沙哑疲惫:“而且……夏乔也是无辜的,你们既然互相标记,根据法律,就应该在一起。”
骆青禾缓慢而充满嘲讽地道:“所以你就把我让给了他,好理姓好伟大啊……”
理智告诉我宋霄这样做没错,情感上……我竟然也可以理解骆青禾的愤怒。
这件事里,三个人都是受害者,宋霄做了他认为正确的选择,成全了骆青禾与夏乔,满心以为自己的退出能换来三个人的安宁。或许在他看来,只要骆青禾好好的,不再痛苦,他和对方在不在一起也没所谓。
可骆青禾不同,他并不需要宋霄替他做出选择,他不能接受他还紧紧握着对方手的时候,对方先一步松开了他。这在他看来就是背叛。
出神思索间,两人对话进行了几个回合,骆青禾言语越发刻毒,简直字字句句都往宋霄心窝子上戳。
“你不是让我好好对他吗?直到他去世,我都对他非常好,我们甚至还有过一个孩子,你满意了吗?”
“青禾……”宋霄颤声想要制止他,没有成功。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你的孩子吗?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想起当初我那样哀求你,你还是抛下了我。我的确迁怒于他,可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言语犹如利剑,骆青禾冷声道,“我们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宋霄的错!”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离去,将宋霄留在了原地。
梁秋阳想要上前,被我一把拉住了,冲他无声摇了摇头。
宋霄呆立稍许,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也走了。迷宫重新恢复寂静,再无人声。
“那是……宋柏劳的父母?”梁秋阳问我。
“是。”我将自己在芒水巧遇宋霄的事告诉了他。
梁秋阳大呼神奇,未了叹一口气道:“也是可怜人啊,从前的佳偶,如今成了怨侣。骆家和夏家的老家伙真不是东西,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他们不怕,他们还会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做了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回程路上,梁秋阳和我都有些受影响,话明显少了许多。回到病房所在楼层,一出电梯,就见骆梦白候在门口,眉眼弯弯地盯着梁秋阳。
梁秋阳看了她半晌,回头冲我道:“小郁,你自己回病房没问题吧?”
病房离电梯口也就十来米,我能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梁秋阳道:“那我先处理下自己的事。”
他过去抓起骆梦白的手,拖着她往另一边走,俊美的脸上是努力伪装出来的严肃冷峻。
“秋阳,你抓痛我了……”
只是骆梦白一开口,他就全都破功了。
“你一个alpha怎么这么娇气啊!”说是这样说,手却还是松了开来,没等完全分开,又被骆梦白从后面一把握住。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觉得高兴,又有些羡慕。
和心爱的人手牵手,真好啊……
走到病房门口,手刚握住握把,里面传出的稚嫩嗓音让我直接滞住了脚步。
“妈妈怀了小宝宝吗?”
“嗯。”
只是一个字,我就从对方随意又不耐的语气中猜出他了的身份。
小男孩继续问:“那是妹妹还是弟弟呢?”
“不知道。”
“我想要个妹妹……”
我一下拧开门,病房里的两人同时看向我。坐在宋柏劳腿上的宋墨在愣了下后立马朝我伸出双臂,做出要我抱抱的动作,满脸的喜悦夹杂渴望。
“墨墨……”我快步坐过去,将他从宋柏劳腿上抱起来。
宋墨环住我的脖颈,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妈妈,我好想你。”
他手上和脚上的石膏还没拆除,我不敢抱得太用力,但仍然难掩激动,声音都在颤抖。
“我也想你了。”
第五十三章
【曦和墨,感觉也很配呢。】
宋墨不肯走,吃过午饭后硬是要留下和我一起睡。
还好床是vip的大小,有1米5,够睡他一个小宝宝。
我消失这几天,他等不到我直播,又没有我电话,急的不行,一度怀疑我是不是不要他了。
“我和爷爷说要回家,要见你,说了好久好久他才带我来。”他躺在我臂弯里,掰着我手指玩,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我柔声道:“对不起啊,这几天我生病了,呆在医院呢,就没有直播和给你打电话了,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宋柏劳的前车之鉴告诉我,一定不要给孩子留下“被抛弃”的印象。宋墨只是个孩子,他现在并不能理解大人间的弯弯绕绕,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给予他安全感,让他更快乐的长大。
至于其它,或许以后他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又或许……他根本不会再记得我。
“不怪你。”他侧过身,一脸认真地摸了摸我的肚子,“因为妈妈有妹妹了,妹妹比较重要。”
我刮了刮他鼻尖:“你也很重要。”
他贴着我,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妹妹更重要。有了妹妹,我就可以保护她了。”
在宋墨说完这句话的一刹那,我脑中构建了一幅仿若童话般的美好画面,而几乎就在下一秒,我意识到这幅画面可能永远只存在我的梦中。
死亡即将逼近的恐惧与悲伤来得毫无预兆,第一次,我有了一种近似“不甘”的情绪。仿佛有块巨石哽在喉头,让我鼻头发酸,胸口窒闷。
就像梁秋阳说的,为什么是我?我都还没陪我的孩子们长大,怎么就要死了呢。
我将手覆在他的小手上:“嗯,墨墨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好哥哥。”
宋墨偎着我渐渐睡了,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轻轻拍起来。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我看向不远处沙发上的宋柏劳。方才我和宋墨说话时,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插话,差点都要让我忽略他的存在。
经过几天的休息,他脸色好了许多,没有在芒水时那么难看了。此时的他衣衫挺拔,头发一丝不苟,虽然眼下还有些疲劳的痕迹,但也大致恢复成了那个桀骜的alpha。
我与他对视一眼,错开了:“没人不喜欢乖孩子。”
他闻言轻笑了声:“乖孩子……我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怪不得没人喜欢我。”
拍打的动作微微停顿,很快又再接上。
他这话简直赶上胡言乱语了。都不用他出声,只消一个眼神,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匍匐在他脚下求他垂怜,多得是喜欢他这个“坏孩子”的。他从来不缺人喜欢。
我没打算与他说楼下花园里发生的争执,听墙角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而且我总觉得,他该不想参与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从他毫不犹豫将夏乔寄给自己的闪存盘扔掉就能看出,他对这一团乱麻的父辈情史堪称深恶痛绝。
看宋墨睡得香甜,我也有些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忽然病房门轻轻叩响,过了会儿梁秋阳探头进来。
看到宋墨睡着,一边又有宋柏劳,在门口晃了晃手机,小声道:“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哈。”
我看他嘴唇红肿,唇角甚至破了一个小口子,都能想象他这两个多小时去干嘛了。
这些alpha,接吻能不能控制下力度,被犬牙咬到真的很疼啊。
“路上小心。”我冲他挥手告别。
房门再次关上,病房里恢复寂静。
耳边忽然传来宋柏劳的声音:“你也很喜欢他。”
我不自觉看过去,他维持着先前的坐姿,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无聊时的随口一言。
想到他之前还不允许我和梁秋阳往来,现在这句话怎么听都好像带了点别的含义。
梁秋阳可是将来会成为他“表姐夫”的男人,他这样真的好吗?
我调整了下睡姿,挨着宋墨闭上了眼,嘴里说道:“因为他也是乖孩子。”
宋柏劳半天没出声,半天后哂笑着道:“……原来如此。”
哪怕周围环境这样安静,这四个字仍然如同他的喃喃自语。不仔细,便听不分明。
又过两天,我病情稳定,已经可以出院了。
骆梦白给我开了些聊胜于无的抗病毒药物,让我每周复查,有情况随时通知她。
出院前一晚,宋霄来为我送行,手里拿着一把尤克里里。
他明天就要手术了,还要在医院呆一阵,说不能亲自送我,只有送上一曲以表歉意。
可能觉得手术之后是新的开始,他剃了胡子,剪短了长发,看起来一下子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到这会儿我才发现,宋柏劳眉眼像骆青禾,但下半张脸很像他,特别是唇形,上唇薄,下唇稍厚一些,不笑的时候像枚形状美好的水菱。
他拨了下琴弦,冲我笑了笑道:“这是我问隔壁病房的年轻人借的,我好久没弹了,有些生疏,你别笑我……”
他之前胡子拉碴,长发纠结,像个不得志的落魄艺术家,如今刮了胡子,剪到及肩的头发在脑后扎成精神的短马尾,倒有几分意气风发的艺术家的模样了。
“You sure look swell.Don't let that faze you……”宋霄缓缓开口,歌声不是梁秋阳的空灵通透,也没那么多技巧,带着丝慵懒拖沓,像情人的低语。
他边弹边唱,笑容明朗,如同夏夜的风,清爽热烈。和骆青禾那个冰块一样的人,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姓格。我简直有些好奇,当初他们到底是怎么相爱的了。
一曲唱完,宋霄按住琴弦,我捧场地连连拍手。
“好听!”
可能也是多年不唱了,他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