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竹的演出虽然前后有些差距，但基本功还在，综合来看根本不该是C等的评价。
而成寒却对台上台下的窃窃私语熟视无睹，他只是说道：“舞台应变能力太差。”
杨宇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沐南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抓过话筒：“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说着立起了A等级的牌子。
“舞台之所以成为舞台，就是因为舞台是一次性的，是有缺憾的，一点失误都没有的那叫录音棚，那叫MV。我认为综合来看他的实力是够得上这个A的。”
成寒平静地反驳道：“奥运会的奖牌归属难道要看平时训练成绩吗？”
“可是就前半程来说，那也不该是C等。”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女导师连忙和稀泥，她立起了写有B的牌子，“两位老师说的都有道理，我们后面还有好几组呢，先往下看吧。”
话音刚落，杨宇竹像得到赦免一样，浑浑噩噩地下了台。沐南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免对成寒有几分怨怼。
对于杨宇竹来说，成寒是他的伯乐。也因此，成寒的失望会让他的心里加倍难受。
沐南没难受多久，施陶就在下一组出场。
施陶依旧是活力四射的可爱男生，演出的完成度很高。沐南满意地打了一个A等。
但成寒举起了一个B，他说：“上次我说过你的气息问题，但你的唱功比上次没有任何进步，抱歉我不能给你A。”
沐南实在不懂成寒是怎么想的，谁都知道这种节目的本质就是作秀，虽然节目组不至于操控所有，但大致的剧本走向还是有的。
而成寒这样，只会让他看上去严格得过分，甚至像是故意找茬，很容易在节目播出后被人骂。
全部录制结束后，因为两名选手的事，沐南没什么心情，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去宿舍探望选手。
宿舍里有人欢喜有人愁，被淘汰的选手正在收拾东西，空气中充满了悲伤。
“沐老师，”依旧是施陶先迎上来，“今天让您失望了。”
沐南一愣：“我没失望啊，你今天的表现不错。至于成寒……”
他本想说“你不要理他就好”，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就是太严格了而已。”
施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沐南却突然问道：“宇竹呢？”
选手们面面相觑，没人知道杨宇竹去了哪里。
沐南有点担心，交待了几句就往外走。他顺着走廊一路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果然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缩着的杨宇竹。
沐南示意摄像不要跟了，然后自己走过去：“怎么在这里？”
杨宇竹没想到会有人来，他慌张地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没……没什么。”
沐南轻叹了一口气，也蹲下身，对着他说道：“成寒他没有失望。”
“啊？”杨宇竹一愣，“可是……”
“没什么可是，”沐南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们对他不熟悉，但我熟悉。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对他来说，自信和勇敢是与生俱来的。而你不是这样的人。”
杨宇竹愣愣地看着沐南，眼中还闪着泪光。
沐南又道：“我能懂你的心情，但我还是要说。失误绝不是天塌了，失误只是你未来千千万万场演出中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你的努力最终是不会辜负你的。”
“所以可以难过，可以失望，甚至大哭一场，这都没什么，但不要放弃就好。”
杨宇竹什么都没说，似乎陷入了思考。沐南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加油，你的前途无量。”
沐南给杨宇竹留下自己的空间，他转过拐角，本以为会遇到等在那里的摄像和经纪人，但却都不见踪影，那里却只有一个人——成寒。
“你都听到了？”沐南皱眉问。
“嗯，”成寒轻咳了两声，“你这样是没用的。”他说，“他听的鼓励和安慰够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沐南冷笑了一声，“所以你的方法就好用？你觉得靠着刺激能让他快速成长？”
成寒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你不懂。”沐南摇头，“每个人承受压力的阈值是不一样的，他承受演出本身的压力已经够大了，能接受的额外刺激很有限。你这样打击他，很容易让人一蹶不振。”
成寒说道：“要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还不如早日退出，这个圈子每天都有无数人来来去去，不是这么好混的。”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你。”沐南抢白道。
“成寒，不是每个人都是你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弃哈佛法学院的学业回国出道，更不知道你为什么明知这个圈子难混，还像是疯了一样一头扎进来。”
“我承认你成功了，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顺风顺水的。很多人终此一生没尝过成功的滋味，你用你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他们，不觉得过于残忍吗？”
说完，沐南不想听成寒的回应，径直离开了。
而成寒静静地看向沐南离开的方向，许久后才轻叹了一声，气息的尾音拐着弯落到地上，像是已经没了味道的话梅核。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宇竹：你们不要再打啦！
第7章
沐南和成寒的合作会有矛盾，这谁都知道，
但没想到他们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产生矛盾。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甚至连一遍动作都没合完。
他们的动作设计比原版的舞蹈性更强，按照原版，第一个动作是死神坐在马车上，鲁道夫跪在他的身侧，将头搭在死神的腿上。
在这个动作的改动上，他们第一次出现了意见不和。
“这里我觉得原版很好。”成寒没做造型，头发顺毛搭在额前，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不不不，”沐南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觉得可以是我先躺着，然后你抓着我的脖子把我带起来。”
成寒摇头，“但那样比起死神更像是吸血鬼。”
“可是这样邪恶感更强，也更符合死神角色定位。”
几个动作争执下来，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两家团队、艺术总监、编舞、音乐指导，一群人在排练室一侧排排坐，就这样看着他们吵。不仅没一个人出来劝阻，甚至没人着急。
有前来围观的选手瑟瑟发抖：“老……老师，你们不去拉架？”
艺术总监笑呵呵地摆摆手：“你不懂，艺术啊，都是吵出来的。这才叫精益求精！”
编舞赞同地点点头，脸上写满了“不用干活就能挣钱真的好开心我爱这种艺人”。
“行了，大家没事别围观，差不多就散了啊。自己那摊还没练好，就别忙着管别人了。”导演驱散走了选手们，没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人悄悄掏出了手机。
*
成寒和沐南从中午一直排到晚上，最终还剩下结尾动作没定。
Ending向来是一个表演中最重要的一环，更何况原版的结尾是代表死亡的死神一吻。
两人已经累了一天，但在这个动作上，还是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爆发出今天最大的争执。
“艺术是艺术，现实是现实。跟你接吻我不如去死，而且但凡你不想被追着骂，就把这个地方改掉。”沐南说道。
“你别太自作多情。”成寒冷冷道。
“我看就是你想亲，我警告你，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就是亲……”他指了一圈，手指落在了野格身上，“他！我也不会和你接吻。”
野格：？？？
因为高强度训练，成寒身上的灰色单衣染上大片汗水的痕迹。
沐南也好不到哪里去，白色衬衣完全被汗水打湿，他又没加内搭，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
沐南说着就见成寒的眼神不对，“你看什么？”沐南问道。
“呃……”成寒伸出一根手指，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缩了回去，“你去换件衣服？”
“怎么了？”沐南边说边看向自己的前胸。
“靠！”话音未落，他大喊一声，然后迅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前胸，一溜烟地跑到助理小金身边，“快快快，给我拿件衣服。”
小金边拿衣服边说，“你是男的，有啥好怕的。”
“哦对哦，我是男的，”沐南后知后觉反应上来，然后怒视成寒，“你怎么思想这么不纯洁！”
成寒一脸无辜：“我只是觉得你穿汗湿的衣服难受而已。”
沐南刚攥起拳头，导演就推开门，脚步急促地进来。
“怎么了？”沐南问。
“刚才的视频被盗录了。”导演神色紧张道。
沐南下意识拿出手机，才发现#沐南成寒吵架#已经上了热搜，显然是有预谋的一场营销。
点进tag一看，广为流传的正是他们排练的一段视频。视频里两人争论这一个动作的处理方式，为了演示动作，沐南有些手舞足蹈，而成寒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显得有些冷漠。
因为视频是偷拍的，所以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透过动作和神情看，这绝不是一场愉快的交流。
果然，成寒的粉丝率先发难，【沐南有毛病吧？这么咄咄逼人，没看别人都懒得理他吗？】
【沐南还真当人人是他妈啊？跟别人说话是这态度？】
【是啊，明显是他在挑事吧？果然死对头就是烦。】
但沐南的粉丝早就练就了战斗力，瞬间形成了反击力量，【所以成寒不理人还有理了？他也太傲慢了吧？】
【你看他那一脸嘲讽，还好意思说是沐南的锅？】
很快，两家粉丝的矛盾被人有意地引导。
【听说他们是要合演一个节目？】
【合作？演什么？武林争霸吗？呵呵，这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瓜。】
【不可能！！他们要是能演好我就当众吃键盘！】
【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吗？】
沐南和成寒的粉丝对这次合作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在他们看来，和对家合作就是打排位主动送人头，就是打榜到第二时突然停下，就是不战而降，就是奇耻大辱。
没人想到这个消息会提前泄露，也没人想到粉丝们会这么抗拒。
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两家粉丝，就连总导演都犹豫了：“不然，我们取消吧？”
“先不急，”成寒看上去是在场的人里最冷静的，他说道，“怎么泄露的，查到了吗？”
“是一个临时工，借着上午人多的混乱偷拍的。”
“不可能，”成寒说道，“有人指使他，继续去查，我的团队会协助节目组。”
野格也立马表态，“我们也希望能彻查到底。”
导演不敢不听这两位大佬的话，立马安排人去办了。
“那小南呢？”导演看着沐南，“你怎么想的？”
沐南从看到评论以来就始终没说话，导演开口问他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他会说出取消的准备。
但没想到，沐南突然抬头，无比坚定地看着他说：“正常演，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
总决赛开场前，沐南和成寒已经换好衣服。
成寒穿着黑色披风，上面的金色绣线闪闪发光。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在脑后扎到一起。浓郁暗黑的妆容配上立体的欧式五官，活脱脱像是地狱里的西方死神。
沐南则身着蓝色短款礼服，棕色头发烫着卷，脸颊干净白皙，眼睛又圆又亮，活脱脱是油画里走出的小王子。
“准备好了？”导演问，“那就准备上场吧。”
“嗯。”“好。”
没有任何交流，没有加油打气，仿佛他们不是要合作演出，而是要去决斗一样。
“动作别忘了。”沐南前往舞台另一侧的时候，还不忘怼上成寒一句。
成寒毫不客气回嘴，“你别破音。”
“鬼才破音，老子从不破音！”
舞台灯光熄灭，随后伴奏响起，随着一束追光，成寒走上了舞台。
他拿着一块黑色的布，这暗喻着鲁道夫的裹尸袋，也昭示着死亡的降临。
诡异的妆容和幽暗的蓝光完美地融合，他低着头，用上目线凝视着直播摄像机，凛冽的视线透过机器传到了每个看直播的观众心里。
所有看直播的人都被他的眼神勾进了死神的世界里，仿佛她们已经不在人间，而是在地狱。
在渲染出的吊诡气氛中，成寒缓缓开口，用德语唱出歌词：
“我们终于打破沉默，我们终于彼此交流……”
他用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声线，声音乍一听有些扭曲，但其中包含的情绪是疯狂的。
看直播的观众顿时疯了：【这这这……这是什么语言？】
【这是德语啊！成寒居然会德语？】
【这个声线，我没了！】
几句歌词唱完，沐南从舞台的另一侧冲上来。
他的动作慌张，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一开口同样也是咬字标准的德语：“我从未忘记你，我所呼唤的朋友……”
沐南也特意为歌曲设计了不同的声线，他原本就是少年音，现在的声音更是清透，像是穿破了死神阴霾笼罩着的一束光。
他找着找着，然后看到了死神。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着死神扑过去，却被甩在了身后的马车上。
鲁道夫难以置信地看着死神：“当恐惧吞噬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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