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穹顶时的感触……震撼、讶异、惊艳,视觉带来的冲动甚至压过了其余感官。
但是真正让楚阳冰手脚冰凉、身体僵硬、大脑空白的,却并不是这片玫瑰花海,而是矗立在玫瑰花海中的……人!
那可以被称作人吗?
楚阳冰踉跄着后退两步,又忍不住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露丝……那真的是露丝!
楚阳冰心神俱震。
露丝被侍者拖下去后,居然在这里!但露丝此时显然生不如死!
露丝被削尖的木桩从臀部刺入,穿过柔软的腹腔和胸腔,小心的不刺破脖颈,然后从露丝的口中刺出尖端。穿刺者的手艺废厂高明,木桩的尖端较细,没有刺破脖颈上的动脉也没有压迫气管。
露丝还活着,他当然还活着,但他被穿刺在木桩上,忍受着异物刺穿内腑的痛苦,哀嚎惨叫着。有一只乌鸦落在他头上,被露丝的哀嚎惊起发出不详的叫声,那叫声和露丝的惨叫听起来居然相得益彰。
得益于安吉丽娜和伊丽莎白,楚阳冰知道了卡帕多西亚伯爵‘穿刺者’的大名。安吉丽娜说卡帕多西亚伯爵喜欢穿刺俘虏和女干细,然后把他们树在城堡外,数量多时林立的木桩和城堡外的黑森林无异。伊丽莎白也是卡帕多西亚可能的原型德古拉和弗拉德都残暴嗜血。
这不是楚阳冰第一次见到被穿刺的人,在负一层他曾经和一个被穿刺的人对视过,对方显然饱受折磨。而被视作女干细的露丝,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楚阳冰已被自己双眼所见夺走了心神,他在想,到底是管家知道露丝被树在花园内才让他来摘玫瑰,还是管家让他来摘玫瑰所以露丝才像稻草人一样被树在花园里!
对,稻草人!就和稻草人一样!
稻草人是用稻草扎成人形,用于吓唬来啄谷粒的鸟雀的,他们是麦田沉默的守望者,而露丝被树在花园里,用惨叫来吓走乌鸦,这难道不和稻草人一样吗?
此时正是黄昏,天际的夕阳摇摇欲坠,茜红色的光如同纱幕笼罩了一切。天空凄美的如同祭坛,夕阳也在血泊一样的花海间沉默着,穿刺在树桩上的稻草人尽职尽责地驱赶着乌鸦,他挡住所有的茜红色的光,在荆棘与玫瑰上投射出狭长的影子。傀儡侍者站在楚阳冰的身后,谦卑的如同信徒。
夕阳、花海、荆棘、稻草人还有他,在这个逢魔的黄昏,构成一幅绝望又无声的画作。
“爱丽丝小姐。”傀儡侍者在楚阳冰背后出声提醒。
楚阳冰没有多长时间发呆,黄昏只是白昼与黑夜的情人,激情过后就会迅速消失不见。伯爵的晚宴即将开始,他摘完玫瑰还要去赶赴一场邀约。
楚阳冰木然地迈出脚步,花园中遍布的荆棘上满是黑色的锐利的长刺,锋锐的长刺划过他的裙摆和身体,道道伤口出现在他双腿、胳膊和脚腕上,鲜血从口子中流出。
仅仅走了几步,被荆棘划出伤口带来的痛苦已经让楚阳冰浑身发抖。
但更让楚阳冰难以忍受的是,露丝被树在花园门后正中间的位置,楚阳冰想要摘到玫瑰花必须路过他身边。
露丝似乎已经看到楚阳冰了,他穿刺在木桩上的肢体一阵挣扎,嘴中发出含糊的呻.吟,他看到楚阳冰似乎有些激动,很想让楚阳冰去救他。
楚阳冰拖着腿走过露丝身边,荆棘上的从枝干上断裂刺扎入肉中,楚阳冰每一步都忍着痛苦。走到露丝身边,和露丝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露丝拔高的惨叫和呻.吟尽显凄厉与绝望。
楚阳冰没办法救他,也救不了他,他就算能把露丝从木桩上放下来,卡帕多西亚城堡内也没有外科医生和手术室,他一样会死!
更何况楚阳冰身后的傀儡侍者也不会给楚阳冰救露丝的机会,楚阳冰为露丝说话就被罚到花园中摘玫瑰,一旦楚阳冰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怕他也会被视为女干细,沦落到和露丝一样的下场!
楚阳冰浑身发着抖,他逼自己目不斜视和露丝擦身而过。
他走到花海中,蹲在荆棘丛里,伸手掐断玫瑰的茎。玫瑰上遍布的刺刺伤他的手指,让他双手都鲜血淋漓,可楚阳冰都不在乎,他也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楚了。
一朵、两朵,沾着他血的玫瑰被他拿在手中。
楚阳冰忽然想起了昨晚的玛利亚,同样是酷刑、同样式救不了,他当时是怎样想的?
他想他后悔没有打开铁处.女,也后悔没在发现救不了玛利亚时给她一个痛快!
今天,近乎相似的情景出现了,他救不了露丝,救不了……救不了!
楚阳冰伸手掐断花鬮,一根长刺扎破了他的手指,楚阳冰看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忽然扔掉玫瑰站起身。
他选中一条很长的荆棘,不顾那上面又多又锋锐的刺将它连根拔起,然后转身走到露丝身后,将荆棘套在他脖子上。这一套动作他做的流畅,楚阳冰大脑放空,双臂却用了死力!韧姓十足的荆棘连带着刺深深扎进他的双手中,僵硬的肌肉持续发力。
露丝在木桩上不断抽搐□□,窒息让他的脸从涨红到青紫,他绝望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毒,他甚至挥舞着双手挣扎着想要扯断楚阳冰的裙子。但喉间的压迫感和窒息的无力让他攥着裙角却无力扯掉,他眼中脸上弥漫起凄厉的绝望。
“唔!唔唔唔唔!”
青筋暴起,双眼凸出,不用几分钟,露丝的手从楚阳冰的裙角滑落。
他死了,爆凸着双眼中映着如血的夕阳,带着对楚阳冰的不解和怨毒死不瞑目。
露丝想不明白,楚阳冰原本还在城堡中给他求情的,为什么,为什么却要在花园中勒死他而不是救他!
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楚阳冰能听见露丝灵魂的咆哮,他一定能听见他的质问。
可是他不能,他只是忽然松开手,站在玫瑰的花丛中茫然四顾。
他杀人了!他刚刚勒死了露丝!他亲手剥夺了一条生命!他做的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
终于快写到结局啦!开心!
第18章 血夜惊情(十八)
“啪啪啪。”
一阵轻轻的鼓掌声吸引了楚阳冰的注意,他回头看向城堡。城堡高出吐出的浮窗上,卡帕多西亚伯爵坐在那里,凌乱柔软的发披在他身上,他似乎刚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迷蒙的眼中映着夕阳的光,波澜潋滟,给人深情热烈的错觉。
卡帕多西亚伯爵显然是看了一场好戏,他却并没有对楚阳冰勒死他的穿在木桩上的女干细有什么不满,他脸上全然是欣赏的笑意。
楚阳冰仰着头,闭上眼忽然笑了。
他真的弄不懂这个故事,也弄不懂卡帕多西亚伯爵。
从故事开始到现在,卡帕多西亚伯爵都在尽职尽责的演绎他的身份,他是冷血的吸血鬼、是残暴的伯爵、是凶名远扬的骑士。
他在天幕黑暗中踩着烛火与钟声出场,又在繁华落尽后带着某位贵女离去。
他在舞会上狂笑,在晚宴上假作绅士。
他明明是故事中的人,所作所为却偏偏像是个看戏人。
现在回想之前的几天,可能早在舞会上戴安娜穿着红舞鞋不断舞蹈的时候,卡帕多西亚伯爵应该就看出了玛丽对他们的杀机。
可他没有阻止,甚至推波助澜。
他看着这些少女一个个死去,看着掺杂着鲜血和绝望的惨剧在他面前不断上演。
他残暴、嗜血、冷漠却又给人深情、彬彬有礼的错觉。
他果然是个怪物!
楚阳冰睁眼俯身折断一只玫瑰,拿着它摇摇对着卡帕多西亚伯爵。
“卡帕多西亚伯爵,以玫瑰的名义,我可以与你共度此夜吗?”
楚阳冰现在浑身是伤浑身是血,反正晚宴上被邀请的人一定是他,他何不主动出击,他受够了被动跟着故事与规则走的无力感!
今夜!就是今夜!
莉莉丝和薇薇安已经得知了玛丽和她的女仆的身份,今夜他们或许就会动手。
楚阳冰相信他们,他邀请伯爵,如果莉莉丝和薇薇安成功杀了玛丽和她的女仆们,他可以活过今晚。如果莉莉丝和薇薇安失败了,今晚会下到刑室的也是他!他可以为他们多争取一夜的时间。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卡帕多西亚伯爵眼含笑意,转身离去,“期待夜晚与您相会。”
卡帕多西亚伯爵进去后,楚阳冰快速折下红玫瑰,将这些玫瑰带给了等待他的管家。
“辛苦您了,爱丽丝小姐。”管家鞠躬行礼,“您还有一点时间去准备晚宴。”
楚阳冰点了点头,他快速返回房间,找出一些干净的裙子当做抹布清理血迹和伤口。然后将裙子撕成布条充作绷带,当然他不会忘换一条新的裙子穿好。
楚阳冰处理完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圆镜。跃动的烛火下,圆镜中的人也在与他对视。
他推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是第六晚的晚宴,卡帕多西亚伯爵踩着烛火与钟声出现在宴会场。
这场名存实亡的晚宴,参加的人各有心思。
玛丽坐在一旁,黑纱下的面容恢复了往昔的冶艳和美丽,显然第五晚玛利亚的血将青春带回了她身上。
玛丽贪婪而阴毒的目光刮过还莉莉丝、薇薇安和楚阳冰。
莉莉丝嘴角噙着笑,手中的餐刀扎入带血的牛排中,刀具与瓷器切割过程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薇薇安不动声色将烛台端到自己面前,一个个吹熄。
楚阳冰将两人的举动收入眼中,这是无疑莉莉丝和薇薇安发出的一种讯号。
玛丽的女仆们曾经被视为女巫而被枭首,尸体被穿在木桩上火焚,而玛丽本人则被关进没有一丝光线的城堡内死去。想要让这些不知为何还停留在人世的怪物们重回坟墓,可能的办法就是尝试着让她们以同样的方式再次死去!
楚阳冰和莉莉丝、薇薇安对视了一下,三人互相确定了各自的意图。
各怀心思的晚宴进行到到尾声,卡帕多西亚伯爵站起身,他手中还带着一束玫瑰,楚阳冰认出那束玫瑰是他刚刚从花园中摘回来的。
卡帕多西亚伯爵看着楚阳冰,目光炽热如火舌般舔过楚阳冰的身体。
那种感觉,楚阳冰很难形容。如果真的要讲,大概就像是燃烧的冰湖。
将火油倾倒入冰冷的湖水中,火油不与冰水相融,它会浮于水的表面随水流动,充斥整个湖面。此时只需抛出一根火柴,就可以点燃整个湖泊。腾起的火焰甚至可以随水流动燃烧,而沸腾的表象之下是暗流涌动的冷水。
楚阳冰觉得自己就是那根被抛出的火柴,卡帕多西亚伯爵的双眼就是被点燃的冰湖。
卡帕多西亚将那束玫瑰献予楚阳冰,他说:“以玫瑰的名义,今夜我将与你共度。”
楚阳冰接过那束玫瑰,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被卡帕多西亚伯爵托起,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离开主宴会场。
楚阳冰不知道其他人在被邀请时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反正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快速流动,因为恐惧,整个身体都处于应激状态。
无论之前说的多好听,见识过什么,当事情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你不可能不恐惧。
卡帕多西亚伯爵牵着他的手很冰,楚阳冰握着他的手如同摸着尸体,卡帕多西亚也确实算是尸体。
他的心脏早已不再跳动,他的身体早已不再温暖,他的呼吸早已停止,从无法计数的年岁之前,他就已经舍弃阳光,于黑夜中得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楚阳冰跟在卡帕多西亚伯爵半步之后,侧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走过漫长迤逦的走廊,踏过旋转盛放的楼梯,一路来到卡帕多西亚伯爵的房间。卡帕多西亚伯爵带着楚阳冰推门而入,更宏大而华丽的空间展示在楚阳冰面前。卡帕多西亚的房间中只有墙壁上被雕刻成少女玉手的烛台承托着莹莹烛火,那点烛火在更大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是那么薄弱而可怜。
因为光线太暗,楚阳冰完全看不清房间的全貌。
房间一侧摆放着一把单人高背椅,不过那把与其称之为椅子,不如说是卡帕多西亚伯爵的王座。
卡帕多西亚伯爵松开楚阳冰走过去坐下,然后伸出手对楚阳冰说:“过来,爱丽丝。”
楚阳冰心猛地一跳,试探着走到卡帕多西亚伯爵的面前。
“来,到我身边来。”
楚阳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动作跪坐到他脚边。他今晚穿了一身白色的花嫁礼裙,纯白的裙摆摊开在猩红的天鹅绒地毯上,他像一只洁白柔软的鹤落于血泊中。
卡帕多西亚伯爵的手搭在他头上,顺着柔软的发丝滑到他脸上。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邀请贵女来到我的城堡?又为何看着玛丽用你们的血保住自己的青春?”
楚阳冰仰头看向他,偌大空旷的房间内,卡帕多西亚伯爵的面容混沌不清。
卡帕多西亚伯爵抚在楚阳冰脸上的手指轻轻滑动,冷玉一样的指尖触摸着楚阳冰柔软的肌肤。
“多么漫长而孤独的夜,多么无聊而可笑的故事。”
黑暗中,卡帕多西亚伯爵眼中轻浮狂热的情愫尽皆退去,一点猩红的光乍然显露。他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卸下所有的伪装,露出属于吸血鬼伯爵的冷峻。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彬彬有礼的绅士,一切的一切都是猎食者独具欺骗姓的伪装。
在一片混沌中,卡帕多西亚掐住楚阳冰的下巴,强迫楚阳冰抬头看向自己。
“你、我……谁不是按部就班?谁不是傀儡?谁不是任人安排呢?”
楚阳冰看向他,有些不理解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看着楚阳冰震惊疑惑的脸,卡帕多西亚却忽然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的笑声回荡在这房间中,楚阳冰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莫名的悲伤。
笑够了,卡帕多西亚伯爵裂开他鲜艳的唇,露出里面森白的獠牙,他用咏叹一样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