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玉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默默地在一片起哄声和欢声笑语中看了我一会,禁不住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扶我起来,把假发还给了大哥,大哥被不透风的假发捂得一脸汗,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道了声谢,擦了擦脸把假发套回头上,在一堆深山老林一样的头发里把脸探出来,笑道:“兄弟胆儿挺大啊。”
我笑了笑:“您辛苦。”
他摆了摆手说:“谁挣钱都不容易。”
挥别了这个屋子里的大哥,我们往旁边的屋子走去,秦风一边走一边还说:“什么事儿啊这都,清明节鬼屋集体尬舞。”
云玉什么都没说,偷偷在黑暗中扣住了我的手。
我们十指相扣,我用大拇指揉了揉他的虎口。
右边的这个屋子在我们还没开门的时候其实挺神秘,门里不断传来哐哐哐的响声,结果一开门我们都有一点迷茫。
我真的不太懂这个鬼屋的老板。
他凭什么认为一只哐哐砸铁柱的、发光的绿毛猩猩能吓到我们?
凭什么?
凭这只绿毛猩猩长得丑吗?
我说:“这像不像咱们小时候玩那个扔硬币就能晃十分钟的摇摇乐?”
秦风:“……什么玩意儿?”
我两手握拳前后摇晃:“就是那个……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秦风:“我去你的吧。”
我们仨默然地站在门口,那俩小姑娘走过来一人和那个哐哐砸柱子的猩猩合了个影,然后回头问秦风:“哥咱们走吗?”
秦风挥了挥手:“走走走,什么玩意儿。”
我们朝前直走,走了没几步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我心说大哥这钱也太不好挣了,都是熟人了干嘛还来吓一吓,结果发现不太对,这应该是另一个工作人员,他比刚才那个激情舞蹈的大哥矮小,他窜到我和云玉面前冲我们呲了呲牙,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工作人员的妆比刚才那大哥的走心多了,不仅没戴头套敷衍了事,脸上血肉模糊的特效妆化得还很逼真,我正凑近了跟他相面,这时突然从我脸旁边伸出来一颗头!
这工作人员没把我怎么样,云玉这一伸头倒把我吓了一跳,也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吓得口吐人言:“妈了个巴子的。”然后飞快地扭头跑了。
我迷惑地歪了歪头,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敬业,都对不起脸上精致的妆,我转过脸来跟云玉说:“你干什么……哎呦我CAO,吓我一跳。”
云玉青白带血的脸正慢慢恢复人色,他眨了眨眼,惨白的眼球恢复到黑白分明的状态,他冲我和秦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刚才那个……不是人。”
秦风愣了:“啊?”
云玉说:“此地阴气太重,容易吸引一些尚在人世流连的魂魄,刚才那个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我担心他靠近你,把他吓走了罢了。”
我反应过来,不禁笑出了声:“不是,这大哥图一什么啊,清明节跑到鬼屋吓人玩?”
秦风接了一句:“徘徊人间太久寂寞了吧。”
云玉摇了摇头,说:“这地方到底有异,先走吧。”
秦风身后的两个小姑娘离我们很近,我们仨说的一字不落全听到了,丸子头姑娘抖抖地问:“哥你们说什么呢……别吓我们啊。”
我看了一眼秦风,觉得让他在小姑娘面前认怂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半真半假地摆了摆手说:“吓死我了,刚才过去那个,我看着压根不像人,跑起来连个影子都没有,可不敢再往前走了,我们仨先出去了。”
丸子头小姑娘弱弱地接了一句:“鬼会说妈了个巴子吗?”
嘿,小姑娘家家的学说什么脏话。
不出我所料,我们仨出去之后小姑娘很快跟着我们就出来了,丸子头小姑娘笑着扯了扯秦风的衣角,说:“哥你胆子也太大了,我都没怎么害怕。”
秦风说:“那你进去再玩儿一把?”
小姑娘笑了笑:“那你还陪我吗?”
秦风也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冲我使了个颜色。
我说:“没带。”
符也没带,鱼肠剑也没带。
小姑娘赶紧摆了摆手笑道:“还是不了……那个……”
短发姑娘搡了她一把:“她想管你要微信呢!”
丸子头哎呀了一声把脸埋在短发姑娘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抬起来笑道:“没有没有没有。”
我吹了声口哨,勾着云玉的肩膀:“哎呦喂。”
云玉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笑。
小姑娘这么害羞忸怩,秦风都挺不好意思的,他转过脸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回去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说:“你扫我吧。”然后调出了自己的微信名片。
好的,男女嘉宾牵手成功,祝福他们。
丸子头留完秦风的微信就溜了,我拍了拍秦风:“怎么着,不跟她们一起玩吗?”
秦风摇了摇头说:“先聊几天,感觉行的话再单独约吧。”
我说:“你感觉怎么样?”
秦风那鱼肠剑也扎不透的脸皮罕见地有点发红:“还成吧我觉得,挺可爱的……那个,晚上不跟你们一起吃了啊。”
我扑哧一乐,摆了摆手:“滚蛋吧你。”
秦风其人虽然脸皮厚嘴巴贱满嘴跑火车,但是对感情的态度还是挺认真的,而且其实是挺聪明一人,我不担心他玩别人,别人也骗不了他。从游乐场出来之后,我和云玉懒得再回家做饭,随便找了家馆子,我边吃边给秦风发微信:“聊得怎么样?”
秦风那边估计正忙着,好半天,回我一句:“挺好。”
我拿着手机乐了,云玉抬头看我一眼,问:“怎么样?”
我原话回他:“他说挺好。”
云玉还是担心他,毕竟北朝民风虽然比较开放,但是男女成亲还是要三媒六聘的,就这么逛一趟鬼屋就联系上了开始聊天,他总觉得有些草率:“这是不是太……”
我摆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他,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挺好的,这哥们儿也该谈个恋爱了,上次丫失恋跟掉了半条命似的,而且他挺聪明一人,不用担心别人骗他。”
我说:“其实这么论,咱俩上辈子认识的方式真是太四平八稳了,咱们也就是姓别一样,要是一男一女,估计早就成亲了,直接指腹为婚轧亲家,结娃娃亲,青梅竹马,多好。”
云玉笑了笑,低头吹了吹汤,说:“现在也很好啊。”
清明将过,谷雨将至,人间缘分起起落落,阴差阳错,有始未必有终,我给云玉夹了一筷子菜,心想我这一辈子终于得其归宿,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头,我都希望我总是一脸傻样的发小,能找到陪他一起傻笑的姑娘。
番外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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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一)
最近发生了一个事。
我的一个朋友结婚了。这哥们儿大学那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一直谈到研究生,后来听不到他什么消息了,我一直以为他分手了,结果人家俩其实是细水长流打算过一辈子了,收到婚礼请柬的那一刻我着实是惊了惊,也着实是为了他们俩高兴。
我的朋友一脸傻气地站在台上,头发丝儿里都透着大写的紧张,和新娘子并肩站着,司仪调侃的梗他一个也接不上,我们看得都乐,他紧张得在上面直撸头发,新娘子拿胳膊肘拐他,看口型像是让他不要弄,该乱了。
就是那种过日子式的关心。
婚礼仪式弄得还中西结合,先喝交杯酒再说结婚誓词,司仪神父在那里念词,他问我的朋友:“你是否愿意娶XX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快乐还是忧愁,你都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这哥们儿都破音了:“我愿意!”
女方也来一遍,姑娘矜持又漂亮,开口也颤颤的,有点要哭的意思:“我愿意。”
说完结婚誓词交换戒指,然后新郎吻新娘,一对新人亲吻的那一刻舞台上突然绽放起旋转的烟花,耀眼璀璨的火光挡住了亲吻的佳偶,也照亮了黑暗中的宾客,我偏头看了看云玉,发现他正盯着台上的新人看,我伸手去牵他,他回过头来和我四目相接,彼此眼中都有动容。
说实在的,婚礼那种恩爱眷侣百年成双的气氛的确特别能感染人,尤其是对我和云玉这种这辈子也办不了婚礼的人,对于能站在台上,光明正大地亲吻,交换戒指,发誓此生属于对方,然后光明正大地接受四方来宾的祝福,多少有些羡慕。
婚礼的意义是什么,一个婚礼,一堆繁琐得让人原地爆炸的零碎事儿得CAO心不说,婚礼当天把一对儿新人累得像两条死狗,可办一场婚礼也不光是为着收回点这么些年随出去的份子钱,它可能更像是……
怎么说呢,告诉亲戚朋友,我知道婚姻是个围城,可我就是心甘情愿打破了头想进去,甘之如饴地被束缚其中,从此渐渐变成一个拖家带口有牵有挂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辞职的中年人,因为甭管是父母催婚还是自由恋爱,我都和在座结了婚的诸位一样,有想过一辈子的人了。
我也有想过一辈子的人,方方面面的限制让我们没法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但是我们也和诸多童话婚礼之后回归平凡的夫妻一样在柴米油盐里相濡以沫,不同的是,我们需要坦荡地接受周围人祝福或者不祝福的眼光。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有了和父母出柜的心。
在参加完婚礼之后的回家路上,我跟云玉提了这件事,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有些错愕,有些紧张,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被说破心思的羞窘,我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的纠结劲儿过去,他想了一会儿,说:“什么时候?”
我说:“这周末吧。”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一迈步直顺拐。
我其实心里也紧张,但是看他那么紧张,好像就没那么紧张了,有点想笑。
说是这个周末出柜,其实我们已经为出柜这个事做了很多准备了,自从云玉回来之后,我没事就带着云玉往我爸妈家跑,几乎每次回家都带着他,在我爸妈面前疯狂吹他的彩虹屁,其实也用不着我吹,他自己往那儿一站,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温柔又贤惠,身世还可怜,哪个父母能不喜欢他。到后来我一回家我妈第一句话就是“小云来了没有”,搞得我都有点吃味儿。
而且我也一直在跟我爸妈灌输一些有关同姓恋的知识,想让他们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减少对同姓恋的排斥,等我出柜那天,阻力或许会小一些,但是效果不尽如人意,我爸刚开始还挺新鲜,后来完全就是“反正我儿子也不是同姓恋我知道这些干嘛”的吃瓜心态,我有一次问他“万一我是呢”,他眼睛一立:“老子打断你三条腿!”
至于我妈,她的态度非常让人迷惑,一开始我跟她说这个的时候她很害怕,一直在试探我,但我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就没说,后来我说得多了她反而没什么反应了,坐在一边默默地皱眉。
这几天我们俩都挺紧张焦虑,我上班的时候老是走神,云玉也不怎么样,有一次切菜的时候切到了手,盯着自己呲呲冒血的手指发了半天的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和砧板上的猪头肉歃血为盟拜把子。
我给他裹伤,把他手指裹得像个小猪蹄,边裹纱布边叹气:“我的宝啊……”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指,说你把我包成这样我没法做饭,我呲哒他:“都这样了还让你做饭,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生气气。”
他绷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又很快地敛了笑容,抿了抿唇,把我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个周末就是三天后的事,当晚我们谁也没睡着。
我以为云玉睡着了,就闭着眼睛想心事,云玉以为我睡着了,就自己在那儿鬼鬼祟祟地悄悄翻身。
他翻来覆去了得有五六次的时候我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睡不着?”
他顿了顿,嗯了一声:“不用管我,你先睡吧。”
我坐了起来:“给你热点牛奶?”
他见状也坐了起来:“不用。我也不想睡。”
我说:“小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听见他呼吸都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说得很艰难:“柏舟……我就自私这么一回,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选择我。”
黑夜里我看不清云玉的表情,但是他话里的祈求和惶恐让我的心一瞬间都缩起来了,我一把抱住了他,把他的头按在我肩窝上,我不明白明明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明明他该知道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的,怎么还会这么怕,这么没有安全感。
后来想来,大概是我在红尘中羁绊太多,我有双亲,有一堆亲戚,有癫痫的大姑白内障的二姨跳大神的三舅妈,有太多难以斩断的温暖牵挂,而云玉只有我。
我搂着他,亲亲他的头发,说:“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啊……我们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分得开吗,再说了,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