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房门“咔嚓”响了一声，有人去而复返。
石豫惊讶的转过头，带着还没收拾好的颓败情绪。
推门而来的姜炳冲他笑了笑，他仿若没看见石豫的表情，神色自然的坐到了石豫的床旁。
石豫重新戴上伪装的面具，微笑着问姜炳：“忘了东西？”
姜炳笑着道：“算是吧。”
看起来他完全没有发现异样，石豫在心里松了口气。
结果下一秒，姜炳脸上的笑意就一收，他认真的看着石豫，开门见山道：“你算出了关山一行的结果？”
石豫一愣，姜炳毫无防备的迎面来了一记直球，打的他猝不及防。
姜炳见石豫没有回答，接着道：“你算出我们一定会失败？”
他神色笃定，步步紧逼，石豫跟他对视半晌，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收起了脸上强装出来的微笑，淡淡道：“倒也不是一定会失败。”
“哦？”姜炳一挑眉。
石豫继续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卜算一道从来不是算无遗漏的，再厉害的术士也不敢演尽天机。而且天无绝人之路，无论怎样凶险的境地，都会留有一线生机。”
石豫突然转过头，他看向窗外，石猊明将旅店订在关山脚下，从这窗户里可以隐隐看见关山的轮廓。
石豫遥望着关山道：“我算出的结果只有四个字。”
他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关山难越。”
“关山难越...”姜炳重复着这句话。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关山难越？又能有多难呢？你也说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有路，就总有办法走上去。关山难越又怎样，总归不是不能越。”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难掩言辞间的张狂，关山何等险峻，在他口中，却仿若一个小土坡似的。
姜炳一直都是一个自信到有点自负的人，只是碍于要在粉丝面前塑造人设，装的谦逊，也就是那次在睡梦中说漏了嘴，才在姜桦和刘杰面前现出一点真面目。
在他眼中，世上当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所以他从不为自己跟姜桦的差距而退却，妖怪又怎么样，他就是喜欢狐狸精。
石豫着实被姜炳的豪言惊到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的口气。
只是，姜炳的自信也不过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石豫耐着姓子跟姜炳解释：“理是没错。我五岁拜入玄门，八岁时为人卜了第一卦，二十年间，我虽受妖毒折磨，但闲着无事时也常帮人解签算卦。我算的无数卦象命格里，也有命途多舛，凶险万分之人。我也是对他们这么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只是我渐渐明白了，这路是登天路，凡人又怎么能登的上呢。死境之中的一线生机，说到底，也不过是挂在驴面前，吊着驴一直走的胡萝卜，可望不可即。”
“我一直在等一个奇迹，我的也好，别人的也好，我想看到有人能抓住这一线生机。但是没有。”石豫看着姜炳，一字一顿：“二十年来，从来没有。”
“无解之毒并非真的无解，世上万物相生相克，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无敌于天下，妖毒也不例外，天下间当然存在解毒之法，只是很难很难，难到...”石豫停顿了下，才道：“难到千百年间，从未有人寻得解法，妖毒流传下来的所有传说里，只有一种结局——妖毒无解。”
这已然说明了一切。已经有无数人寻找了千百年，他们都没有寻到这解毒之法，石豫和石猊明也不过寻找了二十年，凭什么他们能找到奇迹呢？
痴人说梦罢了。
姜炳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想起了姜云焕，想起了岳江跟他说的姜云焕的故事，姜云焕也曾期待着一个奇迹，那个奇迹名为神，他期待神明赐他无上神力，永镇长江之水。
可期望之后跟着的往往是失望，一如石豫没有等到死境中的奇迹，姜云焕也没有寻到神明。
但他却寻到了另一样东西，强大到打破宿命的结局，扭转一切的东西。
定水珠。
五雷令跟定水珠并称为三神器，自然有其非凡之处。定水珠可以创造奇迹，那么五雷令也可以。
“我不认命。”姜炳突然道，他看着石豫：“我也不信这天下真的有什么不能做到的事，登天路又怎么样，凡人也可以造青云梯。”
他站起身，眉眼桀骜又冷厉：“关山难越，我偏要越！”
说完，也不等石豫回话，他已经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他今晚的情绪少有的激动，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不肯服输的人，自傲到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哪怕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术法堪堪入门的普通凡人。
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七八年，因为人在屋檐，低过头，弯过腰，变得世故又圆滑。
他还没成名前，跟影视城的群演并没什么差别，演的都是又苦又累又挣不到钱的龙套，但即便如此，面对一条只需要付出小小代价的捷径，他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他有自己的底线，他也有自己一定会成功的自信，他表面圆滑，但骨子里的傲气却不曾被磨灭过一分。
面对那个潜规则不成就要封杀他的富豪，在落魄到几乎没有下一顿的饭钱的时候，姜炳也没有认命，终于，他等来了机会，一步登天。
所以他也不能容忍石豫就这样认命，路还没走绝，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他走得很快，行走时仿若带风。
石豫怔愣的看着姜炳的背影，他是这样倔强，这样的人，或许只有真正的撞上南墙，撞的头破血流的那一天，才会知道什么叫人力不可及。
姜炳并没有直接回房，他在走道里站了片刻，他在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他并不想让姜桦发现自己的失态。
他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做了几组深呼吸后，才推门而入，而姜桦并没有如他所吩咐的一样，乖乖的床睡觉。
姜桦背对着姜炳，静静的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他眺望着远方的关山。
姜炳关上房门，他已经收起了眉眼间一切的冷厉，现在的表情跟平常一样，他走到姜桦旁边，状若随意的问道：“怎么不睡觉？”
姜桦淡淡的扫了姜炳一样，并不回答，反而突然喊了他一声：“姜饼先生。”
“嗯？”姜炳有些疑惑的的回道。
“你忘记的东西呢？”姜桦看着姜炳问道。
姜炳：“......”糟了，出门前随口扯的理由忘记圆了。
他脑内正在飞快的运转，想要寻找一个说辞。但姜桦又自顾自的将头转了回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姜炳一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姜桦其实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忘了东西，狐狸精这么问根本是在坏心眼的刁难他。
都说狐狸狡猾，原来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单纯的狐狸精。姜桦也不例外。
姜桦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他再次看向关山。
酒店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的听力又比常人敏感，姜炳和石豫的对话，他听了个完完整整。
对于姜饼先生表现出的跟以往完全不同的姓格，姜桦并没怎么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而且，他很困惑，困惑那一句“关山难越，我偏要越！”
他总感觉，在他失去的记忆里，曾听到有人这么说过。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会是姜云焕吗？按常理推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了，姜云焕曾登上过关山，并且在关山最难以攀越的横断之处，寻得定水珠。
但是姜桦为什么会听到？他们明明应该相识在姜云焕三十一岁，而不是姜云焕初登关山的二十八岁。
往事迷雾重重，一如关山之上缭绕不散的云雾，辨不清真相。
姜桦和姜炳静静的矗立在落地窗前，两人各怀心事，无人入眠。
隔壁的石豫同样，唯一敞着肚皮睡的正香的，只有岳江以及一只黑猫。
第84章
石猊明是在第三天的午夜回来的，他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密，他不愿多浪费一分一秒。
等天光乍亮，他就喊醒了众人，一行人坐着租借的游览车，开始向关山进发。
“开到这里就不能再开了，剩下的路得你们自己走。”司机回头跟着车厢内的众人道。
石猊明站起身跟司机道了声谢，率先下车。
其余人也跟着，他们开始在山路上步行，关山虽然险峻，但山脉低处被旅游开发过，修了整齐的人行道，所以现在攀山还不算难。
岳江背着网球包，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石豫见状便问了一句：“昨天没睡好？”
他非常困惑，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昨天早上岳江就去补觉了，睡了整整一天，怎么现在那么困倦。
岳江闻言谴责的望了姜炳一眼，他本来是可以睡上整整一天的，但是刚刚睡到中午，姜炳就跑过来把他喊醒了。
也不知道姜炳哪跟神经搭错了，竟然要岳江教他CAO控千鹤阵的方法。
其实一般名门大派，都有绝学不外传的说法。虽然现代，门派之间的隔阂已经不是那么严重了，大家齐心协力，扬百家之长，才能促进社会和谐发展。
但千鹤阵是山外山独有的阵法之一，岳江对于这种我有大家都没有的绝学还是有点保留的。但是偏偏，他之前随手将一语成谶教给了姜炳，姜炳还学会了！
一语成谶同样是山外山独有的绝学，岳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着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索姓也就全教给了姜炳。
反正事后师父追究，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责罚了。
而且，他就不信姜炳能学会多少！虽然他的自信已经被姜炳摧毁无数次了，但他还是这么天真的觉得。
姜炳学起来非常认真，不停的问问题，又不停的拉着岳江尝试，折腾了一天，岳江当然没有机会睡觉，所以他现在非常困。
但是岳江没有说出来，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也就敷衍的对石豫点了点头。
石豫正想再追问，但走在前面带队的石猊明突然转过了身，他走到石豫身边拉住了石豫的手。
因为前方开始，就不再是修好的山路了，而是崎岖的小道，寻常人走这种山道都容易摔倒，石豫身子骨弱，石猊明并不能放心，所以他回过身来拉着石豫一起走。
有石猊明在一旁扶持，难走的山路瞬间轻松了不少。
姜桦看到了这一幕，他眼珠一转，模仿力极强的也冲姜炳伸了下手。姜炳喜滋滋的搭上了狐狸精的爪子。
他们两两成对，互相搀扶，共越关山。
岳江走在最后，总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心酸。算了，反正他身强体壮的，从小到大都在山上玩耍，目前这种程度的山路完全不在话下，他不需要人扶！岳江自我安慰的想。
他们继续前进，他们凌晨六点出发，走到正午时分，终于到了山脉中上部，距离山巅只剩百米的距离了。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最后的路程才是最难的。
靠双脚已经难以翻山，必须得手脚并用，山璧越来越陡峭，姜炳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山顶那几乎与地面垂直的横断之处。
难以想象，千年前的姜云焕是如何翻越上去的。
他倒是对于自己能不能上去并不担心，看看他们带着的这一包翻山设备，科技的力量是无敌的！
人类连珠穆朗玛都已经征服了，关山又算的了什么。
关山难越，想来也只是因为古人没有那么广阔的见识才说出来的井蛙之言。姜炳自负的想，他学任何符箓都是一点就透，千鹤阵也不例外。
姜云焕可以收服风雷二魂，他又比姜云焕差了什么？天生灵体，他也有。
无非就是少了些经验，少了些时间，但是无所谓，他的难度也减半了，只需要单独收服雷魂，而不是风雷二魂一起。
姜炳自信满满。一行人又行进了数十米，石猊明突然停了下来：“就是这里。”
岳江抬头看了看，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这不还没到山顶呢吗？”
石猊明回道：“我也没说我们要上山顶。”
众人：“......”好像还真是这样。
“我们来关山的目的是寻找天下灵气汇聚之地，而不是登上关山横断之处。关山的很大部分都可以被称为灵气汇聚之地，其实早在半山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我带你们继续前进只是因为这里灵气最为浓郁，成功率最大。”石猊明解释道。
听完石猊明讲课的一群人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众人寻了处不太陡峭的平地稍作休息，只除了石猊明。他真的不肯耽误一分一秒，而且他是妖怪，这点程度的翻山对他并没有构成很大的消耗。他已经开始准备呼唤雷魂的阵法了。
姜炳找了块石头坐着平复呼吸，姜桦也坐在石头上，这石头比较高，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坐在上面，双脚都够不着地，他坐在石头上晃脚。
在场五人，就属他最悠闲了，其他人各自都背负着必须收服雷魂的使命，而姜桦没有。他悠哉悠哉的坐在石头上晃爪子，像是来旅游的。
雷魂收不收服，对他毫无影响，其实风魂也是。收服风魂，重铸烈风剑是岳江那群道士的使命，而不是他的。
他追逐风魂也不过是因为那股熟悉感，他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除此之外的一切，他都不太在意。
只是当时在地铁站的情况，如果他不收服风魂，就无法救到即将被豹爪撕碎的姜炳，所以姜桦抓住了风魂，放回了烈风剑。
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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