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把将纸符揭下来了。
那是杨道长贴在四面院墙上的驱邪符,一切妖魔鬼怪不得靠近。男子显然是被迷了心智后被派来取符的,如今符纸落到他手里,倒使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我怎么在这儿?”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宋衍和杨道长绷着脸看他,皆默不作声。
“诶,这不是林有才家吗?你们是谁?”男子边四处打量边问,见面前两人依然不作声,他挠了挠脑袋嘟囔着,“我记得我上厕所去了,怎么跑这来了……”
他话音未落,围墙上便传来窸窸窣窣和各种抓挠、暗哑的叫声,几人寻声望去,只见墙头上瞬间出现了许多身形细长的动物。
陌生男子因为离墙最近,看到此等景象后,吓得大叫一声,立即往后退去。
杨道长也早将宋衍拉至身后,同时右手朝背后一拉,宝剑出鞘,剑身映着月光寒气逼人。
陌生男子看看杨道长师徒,又看看墙上的十数只黄皮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符,恍然明白自己参与到一个了不得的事件里了。他吓得腿都哆嗦了,想问却又不敢出声,急得都快哭了。
“把符给我!”宋衍看他一眼,朝他伸手要到。
杨道长却开口阻拦说:“符给他吧,不然他够戗能回去。”
宋衍这才想起这茬,收回手对那男子说:“你赶紧走,从大门走,晚了我们可保不住你!”
“哎!”男子答应一声,疾步如飞,打开大门跑没影了。
杨道长见此时院中再也没有外人,也知道再也拦不住这些黄皮子了,便冲它们高声喝道:“你们别欺人太甚!敢伤人姓命,先问我这口宝剑答不答应!”他翻转手中长剑,挽了个凌厉的剑花。
“你们伤我子孙两条姓命,就得还我两条命来!”一个白发苍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从敞开的大门口走进来,一双细缝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杨道长师徒。此妖正是之前与杨道长交手过的老黄皮子。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宋衍握紧手中的拂尘,从师父背后走出来高声回道,“你的一个子孙伤了农妇这才被我们打死,但你的另一个子孙是擅闯神庙对山神不敬才被山神烧死了,可别赖在我们头上!”
“究其根本还是你们引起的!”老太太的细缝眼睛里精光四射,口气也霸道蛮横,“你们师徒仗着有些修为就迫害我黄家子孙,老身今日定不饶你!”
老太太说完,便伸出利爪朝杨道长抓来。她看似老态龙钟,身形却极为敏捷,瞬间便扑到杨道长身前。
杨道长临危不乱,立即挥剑迎上,一人一妖瞬间缠斗在一起。
宋衍知道这种打斗级别还不是自己能参与得了的,便紧紧盯着其它黄皮子,谨防它们偷袭师父。
不知何时,墙头上出现一只白毛黄皮子,宋衍一眼认出这正是出现在庙里的那只黄鼬首领。只见它低低吼叫几声后,数只黄鼬便从没有纸符的那面墙跳下,朝宋衍和杨道长包围过来。
宋衍立即挥动拂尘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黄鼬狠狠抽去,只听一声惨叫后,那只黄鼬立即躲到一旁舔伤去了,再也不敢过来。宋衍见这拂尘虽打不死黄鼬,但一击下去皮开肉绽甚是了得,便抡圆了马尾朝周围的黄鼬挨个抽去。
可惜黄鼬数量太多,还是有几只趁乱跳到杨道长身上去咬他。杨道长一边应付老妖精,一边将身上的黄鼬打下去,一时间手忙脚乱,情势危急。
宋衍不敢朝师父身上的黄鼬挥拂尘,怕误伤了师父,心里焦急万分。实在无计可施时,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神君,救我!”
山神是他们庙里供的主神,理应保佑他们才是,而且死掉的两只黄鼠狼,也都是死在了山神手里,这事他脱不了干系。
“哇——”一声乌啼自天上响起。
院里的人和黄鼬纷纷停下来仰头上望,只见月色下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一圈后,飞落至屋脊上,然后一双眼睛凌厉无比地扫视着下方众人和妖。
“您来了!”宋衍高兴地冲它挥了挥手,乌鸦却淡淡地白他一眼,仿佛与他根本不熟。
老太太没再纠缠杨道长,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房顶的乌鸦说道:“你不过是被几个人类建庙供奉了一下,就真当自己是这一片的山神了?现在城隍都不剩几个,哪来的山神?不过就是只成了精的老鸹,跑老身面前摆什么谱?”
乌鸦明显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就见它翅膀一抖,十数支黑羽便朝老太太射去。
老太太连忙闪躲,动作有些狼狈。她气急败坏地骂道:“老鸹子精,你别欺人太甚!我替子孙讨回说法,合情合理,你若阻拦,必遭天谴!”
“哼!”乌鸦轻蔑地看着她,冷声说道:“臭老道,给她好好算算!”
“是!”杨道长立即应道,然后看向老太太,口吻严肃,“前几日有一只黄鼠狼来这家偷鸡,被这家女主人赶走,黄鼠狼怀恨在心,不顾女主人有孕在身硬附其身,此黄鼠狼虽被我等处决,但女主人遭此一劫肯定是保不住这一胎了!即便是一命抵一命,那女主人的无妄之灾从何补偿?”
老太太眯缝着眼睛,抿唇不语。
“我来跟你算第二笔账!”宋衍接口道,“你家那只黄皮子不肯自食其力,偷鸡不成还惹出祸端,死了也是活该,可你们竟然倒打一耙,跑去山神庙闹事!山神心慈手软只是震慑,结果有那不知好歹的黄鼠狼非要闯进院中,还妄图扑伤山神,被山神烧死也是他自寻死路!”
老太太不想就这么认栽,硬是不服道:“它们年幼无知,罪不至死!你们明明可以手下留情,却非要赶尽杀绝,心慈手软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东西,你好不要脸!”乌鸦破口大骂道,“你那点伎俩能瞒过你那群傻畜牲,还能瞒过我不成?你不过是大限将至,想趁机吃了那有修为的臭老道,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罢了,跟我这讲什么天理公道?!”
老太太神情一僵,脸色也阵阵发青,俨然被戳破了心事。
宋衍一听这老妖精是奔着师父的肉来的,立即怒道:“好你个假仁假义的老妖精,原来是打着吃人的主意!今天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你血口喷人!”老太太还在拼命抵赖,“黄家子孙们不要听信谗言,我们来是为族人报仇的!大家跟我一起上!”
话音落地,却无人上前。老太太回头去看墙上那只白毛黄鼬,斥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那白毛首领冲老太太伏了下头以示尊敬,然后劝道:“祖奶奶,我们不是山神的对手,还是撤了吧!再闹下去必定死伤更多……”它是亲眼见过山神是怎样弹颗火星就瞬间烧死它们一个同类的。
“这就怕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太太狠狠骂道,“不就是只老鸹子精吗?看我先吃了它!”
老太太话音刚落,空中突然有片黑影遮挡了一下月光,下一瞬便有什么东西站在了自己肩上,而自己的脑袋同时被五根锋利的东西刺破头皮,血液瞬间流淌下来。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一只巨大的乌鸦一脚踩着她的肩膀,一脚抓住她的头颅,它低下头用锋利坚硬的长喙瞄了瞄她的太阳穴,沉声问道:“你说吃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本以为是青铜,没想到是王者( ̄︶ ̄)↗
第17章 活罪难逃
黄皮子老太太被巨鸟抓住了脑袋,瞬间连动都不敢动。她知道,只要乌鸦的爪子轻轻一收,自己的脑袋就被捏个稀碎!
她以为这乌鸦不过是个刚修炼出人形的小仙家而已,毕竟才被供了几十年,没准还没有她岁数大呢,可谁曾想,她竟然看走眼了!单凭它能瞬间长大数十倍,还能无声无息地落到自己身上,就可以断定自己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山神饶命!”老太太决定识时务一点,立即求饶道,“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没能识得您的真身,还请您高抬贵手,原谅我这一次!”
“哼!我不过是个没啥人供奉的老鸹子精而已!”乌鸦口气不善地说完后,脚爪略微用力,老太太的肩膀瞬间被抓破,脑袋上的伤口也深到见了头骨。
老太太头上的血水像细线一样蜿蜒在脸上和头发里,然后一直淌到了脖领里,此时她雪白的胸襟和左肩衣袖上晕出大片的血色来,在夜色中尤为显眼。
她忍着疼痛和恐惧,继续求饶:“山神饶命啊!老朽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他们师徒麻烦,不,再也不会找任何人类麻烦了!我还定期去给您上供,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乌鸦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它对着老太太的太阳穴左瞄右瞄,自言自语道:“虽然你浑身都臭,但脑子是被包在脑壳里的,应该不会臭……”
“臭!”老太太惊惧道,“我们黄家为了自保所以天生体臭!您是山神,应该享用香喷喷的食物,若您能放了我,我保证天天给您供上最美味的食物!”
“哼,你们黄家可没什么信誉,我还是把你们这帮畜生赶尽杀绝了好!”乌鸦沉声说了一句,巨大的翅膀瞬间展开,仿佛要立马开始一场杀戮。
“别!”老太太惊叫道,“别杀我!只要您不杀我和我这些子孙,我什么都听您的!”
“老黄皮子,你动了吃人的心,就该明白会有什么下场!”乌鸦怒斥道。
“两位道长救救我!”老太太见乌鸦铁了心要灭她,立即向宋衍和杨道长求救,“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鬼迷心窍,心生恶念!我只是大限将近有些不甘心才动了邪念,希望你们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我日后定当加倍报答!”
宋衍和杨道长是人类,难免会生恻隐之心,而老黄皮子虽然是妖精,但此时化的是人形,若真被乌鸦捏碎脑袋或吸食了脑髓,那画面确实挺瘆人的。
杨道长望着老太太可怜无助的眼神,叹口气开了口:“山神,要不给她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吧!”
乌鸦看向他,眯了眯眼睛,说:“她刚才可一直想要吃你,你竟然帮她求情?”
杨道长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怕又被山神骂“不知好歹”。
宋衍倒是不关心老黄皮子的死活,毕竟这是她自作自受,可他明白师父的想法,于是对乌鸦说道:“神君,您能不能想个法子,既不用动手杀她,又让她日后无法报复?”
乌鸦瞬间瞪向他,估计是气他帮自己师父说话。
宋衍立即笑着解释说:“您是神,怎么能吃黄鼠狼的脑子呢,要吃也该吃我们给你的供品才对,干净卫生啊!再说,她反正大限将至活不了几天,咱干嘛脏了自己的手,让她眼睁睁地等死不好吗?也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道不可违!”
乌鸦转了转眼珠,回头看看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脑袋,顿时生出一股嫌恶来,不屑道:“谁稀罕吃她的脑子?我不过是吓她一吓而已!”
老太太感激地看了宋衍一眼,虽然这小子把她贬损了一番,但好歹救了她的命。
乌鸦慢慢松开抓住老太太脑袋的那只爪子,冷声说道:“臭妖精,我今天放你一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着,它松开的那只爪子突然抓向老妪胸前几处大穴。
老太太惨叫了几声后,胸腹前的衣襟彻底被血水浸透了。乌鸦振翅飞离了她,变小后落到宋衍肩上。老太太再也无力支撑,瞬间瘫倒在地。
宋衍知道,这老黄皮子的修为算是废了,她的几处大穴都被刺破,真气再也无法运转,以后想报仇也使不出手段了。
老太太躺在地上抽搐几下后,变回了原形——一只全身白毛的黄鼠狼。
乌鸦站在宋衍肩上,冷眼扫视了一下周围的黄皮子,警告道:“我想弄死你们易如反掌,再敢找茬试试?”说着,它指了下院门口过年时用来挂灯笼的松木杆,“再让我知道你们来这附近闹事,我就把你们穿成串做风干腊肉!”
一根又细又高的松木杆上穿了数十只黄皮子,血水顺着杆子往下流淌,黄皮子们一时半会儿断不了气,疼得一直哀叫,不停扭动……那画面想想就恐怖,不仅是黄鼠狼们,连宋衍都觉得这是一种酷刑。
但谁都不会觉得乌鸦只是吓唬人。当它用巨大的爪子像抓个气球一样抓着老太太的头时,在场的都看出来它是真的打算捏爆她的头。
墙上那只白毛首领跳下来走至老黄皮子旁边,伏下身朝乌鸦行了礼,然后又朝宋衍和杨道长分别行了礼,这才叼起老黄皮子走了。其余黄皮子也都跟着白毛首领走了,而且无一只敢回头瞧的,生怕被误认为挑衅。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宋衍、杨道长和乌鸦了。
杨道长冲乌鸦抱拳施礼道:“多谢山神相助!小道感激不尽!”
“哼!”乌鸦别过脸去,不稀得看他。
宋衍怕师父尴尬,忙插言说道:“师父,我们今晚还回山上吗?”
正值午夜,此时回山至少要花两个多小时。
杨道长说:“今夜暂且借住这里吧,他们早已把西屋收拾出来给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