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良才抿了一口咖啡,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紧张:“厂里最近,死人了。”
根据袁良才的说法,他们厂是提供住宿的,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住在员工宿舍里,大约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他们开始着手扩建宿舍楼,到今年秋初为止完成了两栋,最后一栋是准备年底再弄的,所以就让员工继续住着了,结果没想到还没年底就出事了。
员工开始接二连三的死去,无一例外都是吓死的,短时间内死了那么多人闹得人心惶惶的,虽然想办法都安排到新宿舍去了,但是地方不够没办法全住进去,所以有些暂时搬了出去,有些就继续留在楼里了,这件事影响很大,科学地查解决不了问题,所以袁良才希望他们能看看是不是闹鬼,如果是就处理一下。
袁良才说完就又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看他拘谨的模样薛晓焰也没忍住坐直了,胡礼亭一只手轻抚着薛晓焰的背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说:“尸体都在警方那?”
袁良才摇头,道:“有些在警察那,有些都被家属领回去了,这几天刚去世的人我让人找了个仓库停放了,等家属来领,最近天气转凉,味道也不大。”
薛晓焰愣了下,袁良才这口气好像在说咸鱼似的。
胡礼亭跟袁良才要了地址,表示自己明天会过去看看,把人打发走了,就领着薛晓焰回了酒店。
薛晓焰抱着腿坐在床上,下巴抵在膝盖上,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胡礼亭走过去坐到床边,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说道:“睡不着?”
薛晓焰点头。
胡礼亭把人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在薛晓焰身边侧躺下来,伸过手虚虚地揽住他的腰,手指在后腰上一下一下轻点着,自从之前在N市这么哄过他两次之后胡礼亭就很得寸进尺地保留了这个习惯。
薛晓焰捏着被角看着胡礼亭,胡礼亭就那样一直温柔地看着他,也不说什么话,看得薛晓焰脸都烧起来了,他小声地开口道:“等冬天了你也这么躺着吗?”
胡礼亭闻言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你这是在邀请我进你被窝?”
“去。”薛晓焰隔着被子踢了胡礼亭一脚,“冷的话自己去抱被子。”
“不冷,乖,睡觉,明天还出门。”胡礼亭道。
薛晓焰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睡着。”
胡礼亭闻言忽的撑起身子,欺身靠近薛晓焰,两人的距离一拉近,胡礼亭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便清晰起来,温柔地包围着薛晓焰,他轻声地叫了一声“礼亭”,胡礼亭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低头在薛晓焰发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薛晓焰愣了一下,对上胡礼亭满盈笑意的眼神,猛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他的声音很小:“这不就睡着了吗,晚安。”说完拉灭了灯,静静在一边守着,等到身旁的人呼吸变得绵长,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爬到了另一张床上。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华美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薛晓焰坐在车里昏昏沉沉的一副快睡着的模样,胡礼亭把薛晓焰的头往自己肩上靠,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低声道:“昨晚没睡好?”
薛晓焰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伸手在胡礼亭腰上软绵绵地掐了一把,也不知道谁害得他一晚上睡不好,还好意思问。
等薛晓焰被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华美门口,他揉了揉了惺忪的睡眼,被胡礼亭半拉半扶地下了车,秋天的太阳已经没那么毒了,照下来暖烘烘的,薛晓焰把头靠在胡礼亭肩上,大有再睡一个回笼觉的气势。
胡礼亭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耳朵,耐着姓子半哄半劝的才让人清醒了一点。
袁良才叫了一个员工招待他们,看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天没动,也不好意思催,只能静静地站在树荫里等。等薛晓焰差不多清醒才发现有人看了半天,耳根有点发烧,跟等的人道了好几次歉,搞得员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接待她们的人叫程柔,在人事部工作,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有些腼腆,声音和名字一样,柔柔的,袁良才让她这几天就负责陪在他们身边,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胡礼亭说想先去看看尸体,程柔便引着他们去了袁良才说过的仓库,可能是位置的缘故里面非常的阴凉,推门进去也没什么味道,要不是看到几具尸体躺在上面估计他都不会感觉这里是停尸的地方,程柔说自己害怕,就在门口等着了。
仓库不大,里面摆了几张简陋的长木桌,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上面,胡礼亭背着手站在离门最近的一具旁边,也没说话,薛晓焰学他往旁边一站,看了几眼,“咦”了一声,疑惑地看着胡礼亭,胡礼亭笑着冲他点点头,算是默许他自己看看。
薛晓焰便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按袁良才的说法几句尸体的死亡时间都很近,环境也的确很阴凉,不过最里面的还是有味道,只是通风所以进门时没那么明显。薛晓焰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着,转到最里面时候表情忽然变了变,加快脚步走回了门口。
见人回来了,胡礼亭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薛晓焰点头,语气有点不确定:“尸体上有怨气,都是被吓死的话,厉鬼索命?”
胡礼亭点头:“先出去吧,问问情况。”
“两位大师,怎么样了?”看到两人走出来,程柔便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胡礼亭没答,拿手机看了下时间,说:“我们没吃早饭,现在有点饿了,程小姐有什么好介绍吗?”
程柔闻言愣了一下,犹豫道:“刚看完尸体就……吃饭吗?”
薛晓焰奇怪道:“我们又没碰?”
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吧?不过程柔也不好意思说出来,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食堂应该已经有饭了。”
胡礼亭摇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程柔听完表示理解,领两人出了厂,走了大概五分钟的路程,有条不是很长的小吃街,因为是白天的关系,营业的店还不多,人也少,程柔给他们介绍了一家店:“这家的云吞很不错,我们有时候不加班就会过来,两位慢慢吃,吃完可以打电话给我。”说着就拿出手机来。
薛晓焰奇怪道:“你不吃吗?”
程柔摇头:“我回厂里吃,省顿饭。”
“坐吧,还特地跑一趟多麻烦。”薛晓焰把手里的菜单递给程柔,“让我师兄请你。”
程柔的推荐的确很不错,这家的云吞味道很鲜美,用猪骨熬的高汤煮,特别好吃。
程柔跟两人年龄本来就差不多,边吃边聊便熟络起来,程柔虽然看上去挺内向的,但是意外的很能侃,大约是看出了薛晓焰贪吃的本质,还给他介绍了不少自己很喜欢的地方。
看两人聊天的模样,程柔憋了大半天的问题还是没忍住提了出来:“你们两个是……”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满满的戏谑。
胡礼亭摇头,语气颇为无奈:“他不肯。”
薛晓焰被这三个字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胡礼亭,然而程柔下一句话让他更加惊讶:“为什么,晓焰你不喜欢他吗?”
胡礼亭也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薛晓焰,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薛晓焰轻轻踢了他一脚,快速把碗里的汤喝掉,抽了纸巾擦嘴,道:“我们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第34章 员工宿舍
中午吃饭的人很多,胡礼亭在门口看了一会,一脸很不情愿的模样,看得薛晓焰有点哭笑不得,程柔会意地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奶茶店,三人就在店里边聊天边消磨时间,等到上班时间才慢悠悠地回了华美。
袁良才说的旧宿舍,那是真的相当旧,瓦灰的墙壁似乎用手就能抓下几把粉来,爬藤的植物努力地伸展着,枝藤与清冷缠绕,葱葱郁郁遍布整个墙面,里面的墙壁似乎不久前才粉刷过,雪白的墙壁跟老旧的家具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一楼就是厨房,平时都是空的,等吃饭的时候才把折叠桌摆出来,午饭时间过后厨师已经把地方打扫干净离开了,屋子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再往里走便是澡堂了,用铁皮跟钢瓦隔出一个个小间,站上2人都会嫌挤。
往二楼走便是员工房间,每个大房隔成三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大,摆两张双层床跟桌子之后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房顶留出一条挺大的缝,在小通道上挂了空调,三间房便共用这一台了。
程柔领着两人转了一圈,胡礼亭全程一脸嫌弃的样子,薛晓焰觉得如果让他在这住上几天,估计人都得疯了,不过也就这些问题而已,事实上房子里很正常,虽然不能说特别干净,但也是在正常的范围内。
难道要晚上才能看到?薛晓焰跟胡礼亭交换了一下眼神,胡礼亭撇嘴,并不是很想在这里呆到晚上。
薛晓焰会意:“不然我们四处走走?这一带我们还没来过呢。”
听到这话胡礼亭心情就好起来了,打发走程柔,笑眯眯地拉着薛晓焰往外走,散步。
按着程柔指的方向他们逛到附近一个小公园里,天空风轻云淡,树叶开始染上黄色,阳光金灿灿的却不炎热,秋风凉爽宜人,薛晓焰坐在石椅上,眼睛半眯着,看上去就像只慵懒的猫。
“焰儿。”胡礼亭侧着身子,把手放在椅背上支着脑袋,眼睛里流转着温柔的光,“你还没回答呢。”
薛晓焰动也没动:“回答什么?”
胡礼亭道:“程柔的问题。”
薛晓焰刚想问是什么问题,半眯的眼睛忽的睁开来,转头看向胡礼亭,满是迟疑的双眼撞上他坚定的眼睛时缩了一下,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答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喉咙里,卡得他声音又些堵:“我就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胡礼亭闻言眼睛暗了下来,撇撇嘴,道:“你就不能忘了他,考虑考虑我吗?”
薛晓焰哼了一声:“他那么好,干嘛考虑你。”
胡礼亭委屈,不战自败可不甘心,看他失落的模样薛晓焰扬起嘴角,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勾出来,露出那枚碧绿通透的戒指,胡礼亭“咦”了一声,说:“你又戴上了?”
薛晓焰懒懒地嗯了一声,说:“你知道这个是哪来的吗?”
胡礼亭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故作镇静道:“怎么来的?”
薛晓焰恨恨地在胡礼亭腰上掐了一把,这个大傻子!他坐起身,和胡礼亭四目相对,严肃的表情让胡礼亭也收起了那副不正经态度。
“我小时候碰到过一个人,他给了我这个,长大后我再碰到他,他也没告诉我,骗了我好久。”薛晓焰道。
胡礼亭:“……”心虚。
“可是能怎么办呢,我这么喜欢他,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薛晓焰说完整个人钻到了胡礼亭怀里,脸埋在他胸口,挡住红透的脸,却没挡住红透了的耳朵。
面对忽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胡礼亭愣了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伸手把怀里的人紧紧抱住,声音却轻得像羽毛拂在薛晓焰耳边:“焰儿,再说一次。”
“不说。”薛晓焰抬起头来,微嘟着嘴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委屈。
看怀里人可爱的模样,胡礼亭没忍住在薛晓焰嘴边轻轻地亲了一口,接着是脸颊,慢慢到耳朵,他轻轻咬了一口薛晓焰的耳垂,声音不大却温柔到极致:“那我说,我最喜欢焰儿了。”
耳边擂鼓般的心跳让薛晓焰觉得自己要炸了,空出一只手轻轻按在耳后,试图降低自己身上的温度,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他的脖子,薛晓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胡礼亭捏了起来。
“素曲?你好端端又驱动她干嘛?”薛晓焰疑惑,“破坏气氛。”最后一句就是小声的嘟囔。
“听到了吗?”胡礼亭弹了素曲一下,素曲晕乎乎地晃了几下,虽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是薛晓焰就是莫名其妙觉得素曲好像委屈极了。
胡礼亭把素曲重新绕回薛晓焰手上:“我没动,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东西认主的,以后你想干什么,叫它去做就好了。”
薛晓焰身子一歪,整个人躺在胡礼亭腿上,边学他那样拨弄手上的银镯边想,这个除了煲汤还能干嘛?
胡礼亭按住薛晓焰的手,把手抚上他的眼睛,将光挡在外面,温声说:“睡一会,吃饭叫你。”
因为昨晚没睡好,薛晓焰很快就睡着了,等到暮色沉沉时才被叫醒,睁开眼睛看到胡礼亭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声音还有些迷糊:“我还想吃云吞,这次吃鲜虾的。”
吃完两人便往华美走去,胡礼亭事先交代这几天让其他人都到外面住几天,所以楼里已经没人了,老旧的木门挂着有些锈迹的锁,薛晓焰扯了两下,有点尴尬地看着胡礼亭。
胡礼亭捏了捏眉心,他也没想到居然有锁门的习惯,现在也不可能再叫人来开门了,只能……靠自己了。
再一次看到胡礼亭的撬锁技术,薛晓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惊讶了,反而有点好奇:“你到底跟谁学的这招?”
“他言。”胡礼亭头也没抬。
薛晓焰:“……”这可又是一道惊雷。
“咔哒”
锁头应声而落,胡礼亭轻轻一推,伴随着“吱呀”一声,一股冷飕飕的风扑面而来。
等看清眼前的一切,薛晓焰有一瞬间呼吸都停了,一群鬼在食堂里走来走去的,说是走又有些不贴切,每一个鬼都是面无表情,眼睛空空的,看起来毫无目的样子,可能说是游荡更为贴切些。
薛晓焰有点无奈地看着胡礼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