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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观颐 字数:4911 更新:2022-01-05 08:28:43

着羽支,连靠近羽根处的绒毛都惟妙惟肖。我并不了解禽鸟,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哪处羽毛。

我抬头看了一眼小停云,这个女孩眼里还含着泪水,正用一种小心翼翼地期盼目光看着我。我几乎要叹气,姐妹二人,一者为云外信杀手,一者为金乌啼伶人,分明一母同胞,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也不知小凝风用尽了多少方法,才能即保全胞妹的姓命,又保全胞妹的天真。

“抱歉。”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欺骗小停云,血脉相连的姐妹之间没有外人介入的余地,“我没有见过。”

“奴知道的。”小停云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她其实早就明白,只不过甘愿怀抱一点虚假的希望,来获得坚持下去的勇气罢了。

“奴知道的…”小停云潸然泪下,“双子之间总有些灵妙的感应…奴失声时就有预感…直到看见这支金羽…奴知道的…”

小停云一直混乱地重复着一句知道,她知道,我也知道,她知道真相,我知道她的感受。血脉的联系大约是唯一能够跨过万水千山,沧海桑田而永不磨灭的东西。我知道的。

叶鸣蝉下工以后来找我,他看了我半晌,道:“你和她说了什么?她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我看着叶鸣蝉,他也正看着我,四目相对,他墨如点漆的黑眸里深深沉沉的,只映出我一个人。

“没什么。”我说,“不过物伤其类罢了。”

第87章 再而三

观颐

大凡以“我们需要谈谈…”一句来作为开头的,后继内容都不会怎么轻松,所以殷希声说出这一句时,我就做好了准备。

果不其然他说:“我先替不肖子恒光向你道歉。”

我不明白:“嗯?”

“孽子胆大包天,做出了掘人坟墓,扰人安息的罪事来,是我教导无方。”

“是…惊鹊?”

殷希声说:“抱歉。”

我无言了半晌,问:“归明是个好孩子吗?”

“造下此孽之前,”殷希声恨铁不成钢道,“是。”

“惊鹊也是个好孩子。”我说,“就是太寂寞了,他喜欢有人陪着,喜欢被人注视着,也想要被人喜欢着。归明是好个孩子,他能陪着惊鹊,我也很高兴。”

说着,我皱起眉头:“只是要向你道歉,耽误归明了。”

殷希声叹了口气:“年轻啊,年轻,年轻是没有什么顾忌的,说不回头,就不回头,由他去吧,年轻…”

他在说殷恒光,却又像在说自己,我转过头——我是比殷希声来得矮的,从侧面平视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他霜白的鬓发。年轻啊,年轻,他也有过不回头的年轻时光。年轻是很好的,一腔热血足够十年二十年的红尘消磨。年轻的时候是不必考虑未来的长久的,只要过好今天,就自然而然会有更好的明天和之后的每一天;即便明天不那么好也没关系,毕竟还是年轻。

但年轻也是很残酷的,人一旦不再年轻,就会极快速的衰老下去,青丝暮雪,转瞬而已。

“希希。”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很害怕。”

我很久没有害怕过什么事情了。人可以承受很多失望,绝望也是不打紧的,毕竟苟延残喘也是活着的一种。空欢喜就太残忍了,它让人生不如死。溺水的人最怕克制不住地张嘴呼吸,张开嘴,汹涌的水流就从四面八方挤过来,塞满人的口鼻肺腑,将人填成一个充斥冰冷浊水的皮囊。

我非常非常喜欢殷希声,他是一个极好的友人,譬如此刻,即便我一句话没头没尾,他也能准确捕捉到我的意思:“人总是要老的。”

他说:“我总是要老的。人要老,也要死。光阴浮沫,幻露流电,万般皆泡影,唯幸由始至终,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小朋友。”

叶鸣蝉也是人,也会老,也会死,但他年轻,武勇,无所顾忌。

我看着叶鸣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很多人:活着时候的越别枝、年轻时候的殷希声、小时候的惊鹊,有时还有不知去向的裴氏兄弟,甚至会有欧篁,和过往的我自己。

诚然我不认识明粢,我和越别枝同吃同住,和叶鸣蝉纠缠不清,但我依旧不认识明粢。诚然他们是一体,我依旧不认识明粢。

可使人为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不通,只好去问叶鸣蝉:“若我说,你其实是另一个人呢?不是叶鸣蝉,甚至都不算是人呢?”

叶鸣蝉问:“你认识他吗?”

“不算吧…”

“他认识你吗?”

“不认识。”

“所以他是他,我是我。”叶鸣蝉看着我,“生长于荣州的是叶鸣蝉,与你相识的是叶鸣蝉,为你摘花的是叶鸣蝉。”

“你与他互不相识,他不能为你摘花,不能为你束发,不能和你道早安。”叶鸣蝉说着,顿了一下,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意,“最重要是,他不能吻你。”

年轻很好的。年轻,再直白热烈的话都敢诉诸于口,一颗滚烫真心也不怕错付,年轻人一头撞进爱恋里的时候,不是我这把老骨头招架得来的。

我觉得头秃:“我在和你说正事,你不要…”话难出口,对此感到羞耻,我实在也是不年轻了。

“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我苦恼地揉揉脸,把叶鸣蝉往外赶:“那我问完了,你快走。”

叶鸣蝉摸了一把我的脸:“你脸红了。”

“我刚揉的。”

“耳朵呢?”他捏捏我的耳垂,“刚刚你可没揉耳朵。”

“你捏红的。”

叶鸣蝉被我的不讲理逗笑了:“这也怪我?”

“怪你。”

“那唇呢?”

我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莫名道:“本来就红的啊。”

“不。”叶鸣蝉捧着我的脸,缓缓低下头,“是我亲红的。”

一头撞进爱恋里的年轻人真的太可怕了,一吻结束,我简直头昏眼花,呼吸不畅,还被呛得死去活来。我以前看过的美人计话本,写的都是美人朱唇玉臂之间,埋葬千军万马中过的英雄,好像非常厉害的样子。现在想想,莫不是把人亲死的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过分了吧?”我控诉道。

“一而再是有,再而三还没。”叶鸣蝉再度靠过来,“那便来再而三吧。”

一头撞进爱恋里的年轻人真的太可怕了。

德音过几日告诉我,殷恒光定居在了平州。德音还告诉我殷家每一代传人都有自己的号,在继位家主时才和名、字一并入族谱,也用作殷氏当代的酒商商号。譬如殷希声,族谱所载就是“绿蚁醅殷氏希声余音”。

听德音所言,殷氏只在传人继位家主时才准入族谱,我不禁问:“若无法继任家主…?”

“殷氏无不肖之子孙。”德音说。

“那…”我踌躇半晌,终于还是问道:“归明的号呢?”

德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栖一枝。”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栖。

何枝可栖啊。

第88章 天赋

观颐

叶鸣蝉做事总是神秘,一连三五日道过早安后不见人影也是常事,反而我这两天日日闲逛遇见他才叫奇怪。但我一向又自认开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主张,不该我多问的就要静默。

终于叶鸣蝉又恢复到了每天只与我晨起见一面的状态,街上也不再能碰见他,他却反倒说:“这几日终于得闲。”

我奇怪:“你先前不是休沐?”

“是告了假。”叶鸣蝉说,“但那几日才是忙的极致。”

“忙什么?”

“购置用物,整理房间。”

“也还好吧?”

“非常忙。”叶鸣蝉说,“购置用物,整理房间,安顿我们的现在,和铺垫我们的未来。”

我假装听不懂:“既然忙,何必日日来见我?少一声早安,一天也不会变差。”

“一天不会变差,我会变差。开门八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和你。前七事不必我担心,于是全心全意挂念你。”

我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人类天生有情话本能,还是天道多为明粢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

去问殷希声,他说:“当年我追求以奴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就是恒光母亲的时候,堂堂一个殷氏家主,天天翻过墙去见她。”

殷希声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轻狂时光:“以奴家隔墙就是花柳巷,常有正室领人杀来捉女干,把…客人唬得乱跑,以奴常常要拿着棍子站在院里,把翻错墙的一个个打回去,我那时候天天挨打,以奴说一天下来人多了,看也看不完,不论是谁都给一棍子,总之翻墙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那时候也不好,天天往以奴那儿去,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天天进花柳巷,就有了许多议论。以奴问我又是何苦。我说…”

殷希声露出怀恋的笑:“我就说:‘我以为你很不公,你在这里,让所有人日日都得见你,偏偏我不能见。或者你到殷府来,或者我到这里来,你要给我该得的权益,让我见你。’”

听到这里我已经甘拜下风,并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是否对自己的种族有所误解,同样是人,怎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

“嫂子是极美的?”

“她是极普通的。”殷希声伸出手,在半空中描摹,“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巴,不很高,也不很瘦。她是很普通的,但是是非常好的。遇到她之前,我和前二十年的人生探讨很久,总定不下来殷夫人该有的样子。你知道我年轻时实在是个很不可靠的人,很轻浮,也很坏,但一门心思想做以奴丈夫的我,确实是在努力做一个靠谱的好人。”

这一刻,殷希声不是殷氏家主,也不是我的希希,他只是个浑身散发着爱恋的熏人酸臭的老男人。我只想离他十万八千里。

人会展望未来是很好的,大到未来几年要实现什么目标,小到明天晨起要用什么早膳,活着的人总会怀着对未发生之事的期盼。我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人就差一点,今天几点睡就几点睡,明天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起,这一餐吃什么就什么,下一餐是什么都可以,我的时间只纯是用来消磨和浪费的。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叶鸣蝉,经历了很多,他还是有自己的生活,羡慕至极的时候也想问问他是怎样做到,但我始终不是他,传授我很多前进的方法,我也情愿原地踏步。

叶鸣蝉就像殷希声所说的轻浮当年一样,日日翻墙乐此不疲,似乎把潜入殷府一事当做例行晨练的日常,早起就要洗漱开门,过来和我说一句暧昧的话,和道一声早安,文火慢炖,连我都要习以为常。

每日每日他都有新的花样,似乎天生自带就在这一道有天赋。何况人心肠再铁硬,也禁不住日久天长的甜糖温水的磨洗。

但今日略有不同,我醒来第一眼见的不是叶鸣蝉,而是殷希声。他看我睁眼,拍了拍我的头:“起来洗漱,我去给你拿衣服,今日带你出门。”

我打了个哈欠答应,殷希声起身去衣箱翻找,他前脚从我床头走开,后脚叶鸣蝉翻船进来,我心道大事不妙,常在河边走,今日终于要湿鞋。

“今天什么话说?”往常我是不会问的,只等叶鸣蝉自己开口。但今日我反常地问了,还不如以往地醒得很早地掀被子坐在了床边,希望叶鸣蝉能懂我眼神里的疯狂暗示。

叶鸣蝉说:“没有,我想了很久,今天终于无话可说。”

“所以?”我松一口气,“你快走吧。”

“不,仍有最后一句。”叶鸣蝉望着我,眼中笑意盈盈,“我想先前有那么多铺垫,这句应当不会显得突兀。若不是害怕显得轻浮,我真想第一日就对你说这话,以后日日重申一遍。不必要的含蓄,实在浪费很多诉爱的时间。”

“我喜欢你。”叶鸣蝉说,“早安。”

而我已经看到殷希声抱着衣物站在了后面,他眼光很好,挑出来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套,他把它们就抱在手里,站在帘钩旁边,冷冷地看着叶鸣蝉。

叶鸣蝉的警惕心不至于发现不了殷希声,但他就是假装毫无所觉,一双眼睛只看着我。

我?我只想离这两个男人十万万八千米远。

第89章 五位数

观颐

没想到,终究我还是错看了殷希声。我把他当朋友,他?他把我当儿子。

殷希声把我往桌边推了推:“去用早膳,这几日天冷,把那碗姜汤也喝了。”

我“哦”了一声,殷希声才把目光转向叶鸣蝉:“我和他谈谈。”俨然是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我是在不喜欢姜味,皱着鼻子憋着气,小口小口地抱着碗喝,姜汤又辣,简直是双重折磨。

但显然叶鸣蝉的考验比我严峻得多,殷希声当惯了家主,威严架势一摆起来,也是很吓人。

我是很有闲心看热闹的,只是难为叶鸣蝉要遭这样的无妄之灾。

我在看叶鸣蝉,叶鸣蝉也偷眼来看我,殷希声不满地“啧”了一声,错开一步挡到中间:“德音,把小楼带出去。”

我茫然地“欸”了一声,被德音半拉半拽地往外带:“楼公子,走吧走吧。”

“哪儿去啊?”我问。

“哪儿去都好啊。”德音低声在我耳边说,“您看不出来呐?主人这是要好好难为难为叶公子,您在那儿,可不得心疼,叫主子怎么下手?”

“不是啊。”我抬腿就要往回走,“我得看着。多好玩儿啊。”

德音嘴角一抽,把我拽回来往门外拖:“您还是这么…有趣,但可别,当着您的面,主人下不了狠手。您不知道,主人当年追求主母时候被难为成了什么样子,看着少主是没这种机会了,逮着了您这一个,主人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我恍然大悟,不由得同情起叶鸣蝉来。无妄之灾,真的是无妄之灾,最惨还是没人同情叶鸣蝉,个个都兴奋地搓着手准备给他来个狠的。真是无妄之灾。

我被塞到了门外,德音关门前说:“您往衔杯街去,今日是金樽节,绿蚁醅有整日的店庆,从早到晚,您去了就有人接待。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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