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仿佛还未从视线之内散去,可转眼间,就已经成为了历史,而留在眼前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陆攸契的脑袋“嗡”地一下炸了。
不只他一人,连郭教授他们也慌了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
齐运的脸色铁青, 拉着他哥一个劲儿的后退, 仿佛只要远离这可怕的现实, 充耳不闻, 闭目不看,就能逃脱一切。大伙都傻了眼,只有沉虔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还像一只随时准备暴起的小兽, 死死的瞪着尸体。
齐铭被他拉得有些烦了,骂道:“放手!你退什么退?你怕什么怕?有用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 你又找谁?还有谁让你躲在后面?”
齐运被他说得更怕了:“哥, 你在说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你要去哪儿?”
齐铭没有正面回答:“放手!自己站好!”
齐运没法, 坳不过, 只好松开那只被他折腾得够呛的外套袖子,僵硬的站在一边。
眼下,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了袭击的危险, 但也留下的无穷的后患,陆攸契他们花了几分钟缓过气,知道干站着不是办法,便只好硬着头皮, 前去查看。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沉虔炸起来的毛顺下去。
陆攸契被他那样子气得哭笑不得,但表面上,出于尊严,他还是装出一副严肃脸,可又和齐铭刚才的模样完全勾不上边,显得整个人怪兮兮的:“你在生什么气?你知不知道这样扑过去又多危险?万一那个人的钢管正好落在你的太阳穴上,可不只是破皮流血这么简单的问题了,直接给你这个小脑袋砸开花!”
说完,他还在沉虔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林海媛又有些看不下去了。
沉虔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头,身高的差距让陆攸契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而他自己则看着地面,嘴里不知道在嚷嚷些什么。
陆攸契;“呦呵?还生气了?刚刚不是说我最好,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吗?”
这句话脱口,小沉虔就猛地抬头,之前凶狠的样子仿佛被他打包藏了起来,只剩下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盯着陆攸契,激动道:“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陆攸契:“……”
得!没有思过,原来是在惦记这件事。
陆攸契内心没有嘲讽到两句,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他该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留下不仅不会拖后腿,甚至还可以帮他们,才这么不要命的吧?
真的有这个可能。
陆攸契瞬间想给自己来俩大耳刮子。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抖了两下,再蹑手蹑脚地搭在了沉虔瘦骨嶙峋的肩膀上,在这期间还滑落了几次——衣服太大人太小。后来陆攸契干脆将衣服在小沉虔身上系了个疙瘩,满意地拍了拍,然后别扭地说道:“我没有说不让你跟着,你想跟就跟着吧,但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大哥哥,都会保护你的,你就别逞强了,把衣服都磨破了,现在没新衣服给你传,我这件给你,成不?”
小沉虔顶着闪闪发亮的眼睛,再次抱住陆攸契的大腿,点头道:“好!”
林海媛眼睁睁地看着这件本来就不干净的运动服落在沉虔白皙精致的小脸蛋上,严重地破坏了混血美感,只能在原地叹息了一声。
好歹……他俩算是称兄道弟了。
郭教授在男人的尸体边走了一圈,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总感觉又哪儿不对劲,有什么东西让他瘆得慌,转头对陆攸契道:“你觉得呢?”
“有件事情我得纠正一下,这里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对劲儿的。”陆攸契无视腿上的沉虔,也跟着蹲下,“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齐运远远地道:“你是说鬼吗?”
陆攸契哈哈笑道:“什么鬼?大头鬼吗?我们现实一点小伙子,我指的是能令人丧事神智的东西,类似于毒\\品,你们难道不觉得他很像吃了摇\\头\\丸那种东西死的吗?”
说完他就跟着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郭教授点点头:“症状像,不过不符合实际,要是在平时被我们遇上了,我只能说是倒霉,但现在这个世界里。”郭教授看了看如同戈壁一般的环境,叹气道:“不可能。”
陆攸契耸肩摊手:“那我也想不到原因了。”
而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大的齐铭突然开口道:“也不是不可能,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是被人放出来的?”
“放出来?怎么放?”
齐铭:“原因很多,可以是放出来探路地,有点类似于动物世界里的标兵,毕竟在这种环境下,谁也说不准前面的路是通往新生还是死亡,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贡献一下社会,没什么不好的。”
众人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齐铭忽略掉他们的眼神,继续道:“想法再拓开一点,也有可能是实验对象,如果我在做一件自认为伟大的事情,可惜中途出了意外,材料稀缺的情况下,手上又暂时没有多的资源,面对失败品,你会怎么办?”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继续观察,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陆攸契和郭教授尴尬的笑了笑,心想这家伙是人吗?
陆攸契:“所以,你觉得……”
话还没问完,齐铭就打断他说道:“所以,别人藏在暗处这么久,你们还没发现吗?”
“啊?”
齐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陆攸契他们,虽然语气很冷静,但几乎翻上天的白眼已经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了他们的心情,他沉声道:“我被挟持了。”
“……啊?”
直到隐隐约约地看见齐铭身后晃荡着一个白色的人影,齐运自个儿捂着嘴巴,明明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撑着不敢吭声,陆攸契那短路的脑袋才终于反应过来,他那句被人挟持,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被人挟持了。
先是小沉虔,再者已经死掉的男人,最后又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算啥事?
白影用刀尖儿抵着齐铭的背,缓缓地站了起来:“意外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几个遗漏的。”
陆攸契:“你什么意思?”
白影耸耸肩,躲在齐铭身后,看不清容貌。他没有正面回答陆攸契的问题,从外套里面掏出一个对讲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说了一句:“有新的人。”
“嗞嗞嗞……”
通讯信号不是很好,白影不耐烦的晃了晃,重复几次后,那边才断断续续传来简洁明了回答:“活的?”
“嗯,都是年轻人,还有一个小孩。”
“逃出去的那个男的?”
“半路发病,死了。”
“死了?算了,别管他,把活着的带回来,待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带着一起走。”
“哦。”
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回避陆攸契等人,说完,很不耐烦的一把推开齐铭,再拉过愣在一边的齐运继续挟持着,白影的面貌才完全显露了出来。
他整个人很清瘦,甚至瘦得有些可怕,脸上有一条自下而上的刀疤滑过,变得有些凶神恶煞起来,白色影子便来自于他身上那间过于宽松的白大褂,头发很油,像是从腌制罐头里走出来的黄瓜条,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白影用手指指了指后面,声音如同机械:“跟上,别掉队,别做小动作。”
陆攸契:“你让我们跟就跟……”
郭教授拦住了他,和林海媛一起摇了摇头。
至少从现在看来,此人没有恶意,只是比较强制而已,而且他们自己找不到出路,可这个半路杀出的白色刀疤脸似乎能找到,无论他要带他们去哪儿,都比待在这篇荒漠好。
所以,跟他走,现在看来确实是一种选择。
一种有胜于无的选择。
郭教授道:“你把那个小伙子放下,别用刀去威胁人,我们会跟你走的。”
“嗯——?”
白影的样子看起来很糟蹋,干起事情来也是懒洋洋的,他回过头,在“嗯”过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等等,等等,你们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陆攸契:“处境?”
“哈哈哈哈哈哎哟我\\去,笑得肚子疼。”白影的刀尖时不时地在齐运的脖子边晃悠一下,吓得众人一口气提到了心中不敢吐,然后就是他的狂笑发出来:“实验品,这个名词懂吗?你们是实验品。”
他那双白仁大于瞳孔的眼睛朝齐铭的方位晃悠了一下:“这小子聪明,刚刚说的第二种可能姓基本上都猜对了,你们就是实验品,我们是科学家。”
齐铭咬牙切齿道:“我听到了你和对讲机的谈话。”
白影笑道:“原来不是猜的,那也不是特别聪明嘛。”
白影:“这个世界强行把自己毁掉了,或者说强行换了一种规律,在这新世界当中,生存就是一场淘汰赛,会有多少人能幸存下来?又会不会生成超越人类的新物种,我们称之为神的东西。”
陆攸契:“疯子!”
“疯子?”白影摇头道:“不不不,我们需要进化,是你们不懂自然规律,不然历史上各个朝代是怎么一届比一届先进的呢?看见了吗?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他虽然逃脱了末日的袭击,但并不适合在这篇大地上生存,可你们不一样,很完美,你们还好好地活着,这就很有意思了,我们得回收起来。”
“新的世界就靠你们了。”
林海媛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麻。
白影解释了这么多,耐心终于耗尽,又变回了那条腌黄瓜:“走,别磨蹭,以为这样就完了?只是第一关,以后还有很多东西。”
山坡上,几辆越野车开了过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事故后见到人类的现代文明,还没来得及回味,上面走下来的几位白衣人就将他们押了上去,再带走了他们的物资。
不过没人知道,沉虔悄悄地将地上的那根钢管捡了起来,藏在陆攸契那件外套里面,跟着混上了车。
越野车开起来和它自个儿的体型一样粗狂,晃晃荡荡的,在爬过几座荒山之后,行驶在了一片空地上。
开了一天一夜。
中途下了点雨,雨水打在地上四处飞溅,透过不怎么干净的车窗,天地间灰沉沉的,总感觉连雨水都是黑色,聚集成股地往下流淌。
小沉虔就坐在陆攸契身侧,一手捏着隐藏在外套下的钢管,另一只手抱住陆攸契的手臂,形影不离。
直到他们的车停到了一幢已经倾塌的屋前。
往昔 第五
眼前的高楼大厦, 即使是放在从前,也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
不过它现在已经横着倒了下来,像是一位闭上了双眼巨人,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再加上四周环境荒凉的渲染,散发着一种窒息的味道。
这样子瞧过去, 让人不禁试想它倾塌时候的场景, 以及那铺天盖的尘埃。
陆攸契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使人下意识地勒紧了脖颈。
没有路灯,只剩下从楼道间透出来的几丝残光,有胜于无地照亮了四周, 而身后,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倒显得这里变成了孤海中唯一的灯塔。
里面走出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
白影率先下车, 和他们简单交流了一下, 就转头对陆攸契道:“进去, 我就不陪你们了,现在开始,跟着他们走。”
郭教授:“你们这里是干什么的?”
“啧, 你这个人的问题好多啊。”白影的小指在耳朵里面掏了掏,拿出来闻了闻后,皱眉,然后弹飞了手上的脏东西, 一脸痞样,“叫你去你就去,都说了你们现在很重要,不会害你们,怎么还问这么多为什么。”
陆攸契冷笑一声:“要是真的被你们随意拉来拉去,才是有问题吧。”
齐运在车上就脱离了刀子的威胁,那家伙似乎也没有多大威逼利诱的想法,之后就是各干个事了。他现在又跑到齐铭身后,对白影吐了个舌头。
林海媛站着纹丝不动。
总之,就是不会随意听差遣的意思了。
“嗯嗯嗯……对对对。”白影听到他们的反驳也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摆摆手道,“爱听不听吧,懒得再说,反正我把话带到了,我们很忙,就不奉陪了。”
他这种若有若无的态度,倒让陆攸契放下了那么一点点戒心。
同时,也很不爽。
这里的秩序有达到了一个让人压抑的高度,声音基本上都是脚步声和机械得运作声,很少听到闲聊,人们甚至不回去留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面孔,表情僵硬,像是被指定的程序,日复一日地重复工作。
陆攸契他们被带到的是一个很大房间里。
工作人员打开大铁门后,才对他们说了第一句话:“只需要记得一点,以后听到广播的紧急召唤,必须穿好工作服,就是放在你们床头的那个堆衣服,三分钟之内到大厅集合,准备出击。”
陆攸契:“出击什么?”
“砰!”
这群人真的是没心没肺的家伙,交代完了事情,也不给人发问的时候,直接摔门走人,门板面差点给陆攸契的脸上来了一巴掌。
陆攸契脸色一黑:“呸!王八孙子!”
沉虔:“呸呸呸!!!”
“骂得好!等等,你小子怎么跟着我骂?”陆攸契低头,这才想起来将他从自己的腿上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