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睡到半小时,就被一股炸油条加豆浆的香味给“折磨”醒了。
他一个翻身起来,就看见一群人加一只豹猫围在一张桌子前,齐运回头看他的时候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油条的尾端还沾着豆浆,在陆攸契的眼皮子底下滴了一滴在地板上。
陆攸契彻底怒了:“为什么吃早饭不叫我?!这就是你们对待新人的态度吗?你们知不知道,新人就是一个组织的希望!是未来!是梦想!你们知不知道这利害关系啊!”
好大的起床气。
豹猫店长没管三七二十一,叼着一根油条就跑蹬腿去了楼上,跑路的时候还打翻了一杯豆浆,留下其他的人来面对这位头顶怒火的陆攸契。
齐运显然是被吓到了,刚准备把自己剩下的半根油条上交,林海媛就一手拦在他面前:“凶什么凶?一个新人,才死几天?反正也不会饿死了,想要解口馋?自己干活挣钱去,以为组织很有钱吗?”
这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对着陆攸契的头顶就是一阵浇下来,让他彻底醒了瞌睡,然后脸色瞬间转红再转白。
穷啊!多少人的心头痛!
陆攸契支支吾吾道:“那个,有新人优惠券这种东西吗?或者支付宝?微信?蚂蚁花呗?大家都是现代人。”
林海媛用力摆手:“不行不行,你当我这个后勤是个摆设吗?万一你闯个祸明天就给凉了怎么办?我上哪儿要钱去?哭坟吗?你连坟都没有!”
初见林海媛,还以为是个玲珑可爱的姑娘,现在看来,真的是瞎了自己的狗眼才会这么认为。
清爽的早餐,有着油条和嫩叶露水的香味。
只不过,陆攸契欲哭无泪——他重生回来就根本没有吃过饭!
最后还是齐运小朋友求的情,说沉虔离开的时候特地嘱咐过别欺负他,还得给他分房间,不能让陆攸契再来和他抢沙发。林海媛听后这才松口,对着陆攸契道:“去吃沉虔哥那一份吧,他走的早,还没来得及吃。”
陆攸契对待食物犹如吸尘器对待地上的灰尘一般无情,他不仅用东西把嘴里塞满,还能腾出空间来和齐运瞎扯:“想不到啊,死了还要吃东西,而且更好吃了。”
现在面对他的如果是一位美食家,肯定会被他气死。
林海媛插嘴进来:“不用吃东西的,不过沉虔哥得吃。我们呢,就陪着他一起吃一点,反正吃了也没事,还更好吃了,那为什么不吃呢?为人之道,享乐及时,美食为上!我们之前本来就是人,就算死了,那也得活得像一个人。”
说完,还把豆浆递给了陆攸契。
她这一番话说得陆攸契不由得有些感动,可这感动没持续多久,就被另一句话打断了:“记他账上。”
陆攸契:“!!!”你大爷!
几人打打闹闹地吃完早饭,林海媛就给了陆攸契一把钥匙,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的尽头,让他自己进去收拾,然后自己各司其职。
陆攸契走上楼,一股古朴的气息便迎面而来,渗入了他的每一个瞳孔。
这里住着的每一个人,都是经历过真正死亡的。而越困难的经历,就越能磨砺出来一个完整的人,作为遍布人们生活作息痕迹的卧室,往往最能被体现出来。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般的年轻人起床后就不喜欢叠被子——至少陆攸契不会,他认为反正会儿要躺上去玩手机,还是得弄乱,那干嘛要叠?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的房间很干净,并会把一切都整理好,哪些东西该放在哪些地方,都很清晰地记得。因为保不齐做错什么事情,自己就会消失了。在消失之前,就不想再留下遗憾和牵挂,哪怕只是乱扔的一只拖鞋。
他们会想:万一其他人找不到了呢?万一他们有用呢?万一因为我的失误,让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看到我的痕迹后,伤心了呢?
这些小细节让陆攸契有些心酸,因为他也会这样,这是他们每个人已经逃脱不了的了。就在这时候,一声猫叫在他脚前响了起来。
陆攸契:“店长?”
店长:“人老了,就没有年轻孩子那么有活力,也没他们能干了。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差的东西,好给你及时添上。”
陆攸契笑道:“都很好,谢谢你们。”
店长:“别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
陆攸契:“我不仅仅指这个!我是说,因为你们,我没有变成孤魂野鬼,没有流落街头,反而有了一个归宿,很意外,也很感谢。”
他对着店长九十度鞠了一个躬。
店长挂着那慈祥的笑容,变回猫后就去蹭了蹭陆攸契的脚跟。
沉虔直到中午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倒在沙发上喘粗气,大滴大滴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跟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没两样。众人连忙围上去,就看他的手掌摊开,而手心里,多了一把车钥匙。
沉虔把钥匙直接递给齐运,并正色道:“东西弄到了,明天就可以出发。”
刚才还轻轻松松的气氛,因为沉虔的这一句话突然就凝固起来,他们都看着齐运,有些人甚至摇起了脑袋:“真的想好了吗?”
齐运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把钥匙握在手心里,笑容根本就是一个十六岁少年:“已经够了,谢谢大家。我还是想去。”
一片死寂。
陆攸契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很尴尬,半响之后,他开口道:“那个,各位,发生了什么?可以说一下吗?”
沉虔疲惫地看了一眼陆攸契,端起林海媛送过来的水就一饮而尽,解释道:“齐运已经死了80天了,是这里的老人。”
陆攸契:“啊!没看出来啊!”
齐运:“嘿嘿嘿这是真的。”
而在这最后的二十天,他决定回到起点,也就是他死亡的地方,承受着巨大的风险,复活自己。
双生 第二
齐运想活下去。
听到这里,一个小伙子当场就着对齐运咆哮了起来:“你知道这风险有多大吗!?可能你刚出门左转,买了一条口香糖,然后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后,就已经改变了过去,紧接着你的身体就被压死在了马路中间,你彻底完蛋了!”
“可是……。”齐运挠挠脸,还是挤出一副笑脸的模样。
小伙子继续吼道:“没有可是,这是事实,而且前例太多了!莫名其妙地死亡,没有任何成文的游戏规则,就算是有死神跟着,也救不了你!每一步!你的每一步他妈都是在玩命!”
沉虔看向这人的眼神突然冷淡了一些。
陆攸契想起来这些人其实分为两派的,一派主张平平淡淡的过完这100天,而另一派,则是想在最后的时刻去复活自己。
但从目前的形式上来看,主和派占了上风。
因为真正的热血玩命青年太少了。大家都是嘴上嚷嚷而已,事到临头时,就要集体缩成了虾球滚回老窝。
齐运平了平手,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反正100天后大家都要凉,我就去玩玩,没事的,我欧气足着那!”
“就是,这是齐运自己的想法,成败在天,你别瞎参合了。”有人发言道。
那发火的小伙子似乎感觉齐运这头蛮牛已经拉不回来了,便没再继续吵架,只是自己骂骂咧咧地上楼去了。
“砰!”的一声,可怜的木门被摔得震天响。不过楼下这一群人倒是没有太过消极,林海媛拍了拍陆攸契的肩膀,解释道:“没事儿,他在气头上,前几天离开的张玫是他的好朋友,可能是因为走得太突然来了,没喘过气来,过一阵就好了。”
陆攸契冲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沉虔这时候才喘过气来,他好像真的很累,累的陆攸契都问了一句:“没事吧。”
沉虔愣了一下,随即就道:“没事。你们晚上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加上我一共四个人,选好就得通知我。”然后又顶着白花花的太阳出去了。
人群也渐渐散开了,齐运憋了老半天,这时候终于可以吐出一口长气了,他浑身脱力地一屁股落到椅子上,一只手紧握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妈呀…..好可怕……快吓死了。”
陆攸契坐到他身边来:“你没有提前告诉他们吗?”
齐运:“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先说的,直接告诉沉虔哥就是了,他会帮你安排,你只负责找队友,到了时间点他就会带着东西来找你,无论结局是好是坏,他都会陪你一起走到最后的。”
不得不承认,沉虔本质上来讲虽然是一个死神,但比庙里供着的那些大佛可有用多了。在这种倒计时的世界里,他确实是这些灵魂唯一可以仰仗的明灯。
陆攸契笑道:“不过真的没看出来,你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对,立马改口道:“不不不,我是说,你已经在这里这么久了。”
“哈哈哈哈闭路线哥哥你好搞笑。”齐运捧腹笑道:“就算我在这里100天了,但我还是只有16岁,生活上,大多靠着店长和海媛姐他们照顾啦。”
陆攸契:“.….我是真的叫陆攸契。”
林海媛从厨房里拿着锅铲出来,命令他们今天下午去买食材,至于怎么买,自己想办法,有打折的就买打折的,一定要节约,今天晚上吃火锅。
陆攸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买,别人又看不见他,如果硬着头皮去,那可能明日的头条就是某某某超市惊险悬空货物,哦对了,这悬空货物还是个有道德灵异事件——因为要给钱。
想想都很可怕。
最后还是齐运找来了店长帮忙,吊着老头子的手臂说海媛姐又欺负新人和小朋友了,林海媛听到后拿着辣椒面追了他跑了好几圈的酒吧,才把他追了出门,并且在背后咆哮道:
“你给我在外面人格分裂死掉吧!”
陆攸契也出去了,不过他没去超市,他回了一趟自己那单元房的家。
小区内依旧是那岁月正好的氛围,健身器材边的老人说说笑笑,旁边的小孩打打闹闹,还时不时地传出不服气的哭声。小区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还挺干净的,风一吹,空气中有着水独特的味道。
这些都是不久之前的记忆。
陆攸契开门后又轻轻地把门关上,看着“自己”还在床上睡觉。想来也是,毕竟自己刚闹完自杀,现在还是请假期,不睡觉又能干嘛呢?
陆攸契蹲下来,对着自己的脸叹息一声道:“哎,你呀,下次火车赶不上就算了,别着急,慢慢来。平时那么佛系,怎么那时候就跑起来了呢?”
他又环视了一圈,本来想给酒吧的朋友带几个小礼物回去的,可现在一看,他家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倒是看到五十的装猫粮碗空了。
五十不在家,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不过也好,它现在反而让陆攸契有点怕了。陆攸契麻木地打开猫粮的自封袋,听着猫粮落进铁碗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出神。
这样的家,没有人情味。
之后陆攸契又去了一趟学校,学校这种地方,每天都会那么一两个人请假,没了谁都依旧会照常上课下课,除了在有心人眼中变得陌生起来,剩下的其实没什么变化,已经风平浪静的运行着了。
陆攸契心道:只是不知道张玫那件事是怎么善后的。
转眼间,就已经又是黄昏了,现在的白天在陆攸契的眼中似乎变得很短。天边刚出现红色,他就起身回酒吧。
只不过……在半路上迷路了。
陆攸契:等等等等等!之前是怎么走来着?右转右转再右转?导航你是认真的吗?
而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前方一个走的很慢的身影,一身黑色的风衣,高挑消瘦,似乎只需一颗小石子就可以将他绊倒。陆攸契连忙追上去,对着那背阴就是一巴掌:“哟!下班啊?”
沉虔懒洋洋地低头看了一眼他,“嗯”了一声。
其实陆攸契也不矮,就是沉虔太高了,高得离谱,估计一米八好几了快接近一米九了吧。陆攸契很羡慕这种身高,有着可以俯视一切的特权,而且视野开阔一点总是好的。
他开口道:“那个,我迷路了,酒吧的地址实在是太偏了。”
沉虔依旧默默地看着他。
陆攸契是真的不知道这位神是因为武力值太强压低了智商,还是他这种人本来脑袋就不发达,非要让人把话说完。于是只好继续道:“你带我回去吧,晚上外面很危险,不是吗?”
果然是这样,一定要他话说明白,这位大爷才能听懂。沉虔憔悴的眼神落在陆攸契的大眼镜框上,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映出了两簇光,被落日的颜色衬得有点发泛红,他带着指环的左手拉起陆攸契的手,道:“走这边。”
身前的胸包压得陆攸契感觉呼吸很闷。
“向前走,会有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一个卖花的老太太,然后就右转,小路会分为两条岔路,右边那条有很多树,一般的人不会去了,记得走那边。”
“最后路过一个废弃的紫藤院,酒吧就在右手边了。”
陆攸契想起来了导航里面很机械的声音:右转右转再右转……。
难道是因为脸好看的问题,由沉虔来说些话,竟然会让人感到莫名的舒服?
陆攸契看见酒吧古铜色的大门后:“谢谢了。”
沉虔先打开了们门,简单爽快的回答:“不客气。”然后,他又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顿了顿道:“以后尽量别一个人出去,如果实在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