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周韵玲断然拒绝。“我接着往下讲，游戏必须继续。”
周韵玲吹熄蜡烛，又重新点燃。“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爷爷过世以后，奶奶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一直有点神智不清。平时有阿姨照顾她，我们几个小辈每逢周末，也会轮流去陪她。”
“那天下午我到奶奶家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做饭。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问她为什么准备那么多材料，她笑眯眯地跟我说，因为爷爷晚上要回家吃饭。我当时脑子嗡地一声响，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赶紧溜走了。”
周韵玲的语速越来越慢。“到了快开饭的时候，我上了个厕所出来，看见奶奶站在家门口，朝着门外一声又一声地喊爷爷的名字。我连忙去拉住她，她却叫我先吃，她要等爷爷回来。我怎么也劝不住，只好自己先去了餐厅，餐桌旁果然摆着三副碗筷，还有一大桌子菜。”
“过了好一会儿奶奶才过来，她的动作……就像爷爷真的回来了一样。她把爷爷拉到桌子旁坐下，给他倒酒，夹菜，还一直跟他说话，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冷冷清清的，还是他回来了才好。她就一直那么自言自语，说了快一个小时，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害怕得快死了，一句话都不敢说。饭吃完了，奶奶又把爷爷送出去，一边念叨一边抹眼泪，让爷爷经常回家来看看。”
“我回去跟爸妈说了这件事，他们说奶奶病得越来越重了，想送她去住院。我们去接奶奶，奶奶却又哭又喊，说什么都不肯走。她说爷爷跟她约好了，要来接她，她要是去医院，爷爷就找不到她了。”
“没过多久，奶奶就去世了。是在梦里走的，走得很安详。”周韵玲的表情柔和下来。“虽然算是个鬼故事，不过我觉得一点也不恐怖。爷爷和奶奶在一起几十年，两个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如果爷爷真的来接走了奶奶，没有让她一个人留在人间受苦，我觉得对奶奶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故事讲完，周韵玲吹熄了蜡烛。几秒钟之后，彭莉莉用打火机点燃蜡烛，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始讲，突然神情一变，尖叫起来。她猛地转向身后，上下挥舞手中的蜡烛，像在找什么东西。
“莉莉，怎么了？”秦嫣问。
彭莉莉转回身子，抱住秦嫣的胳膊，一脸惊恐“刚才有人在背后，摸了一下我的脖子……”
“是不是ji,ng神太紧张，感觉错了？”秦嫣问。“这个房间里一共就我们几个，不会有其他人的。”
彭莉莉拼命摇头。“不可能错的，肯定摸了。而且那只手很冷，像冰一样……”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少了个人？”李一帆幽幽来了一句。
邹浩扭头去数墙上的影子。除了唐芸和冯翰昭，房间里应该还剩下五个人。可是墙上却只有四个影子。
彭莉莉用颤抖的手将蜡烛举到圆圈正中，映亮每个人的脸。她，秦嫣，邹浩，李一帆。“韵，韵玲不见了……”
“你们是在搞恶作剧吧？”秦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么大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突然就不见了？”
邹浩也觉得肯定周韵玲是故意的。“是不是周韵玲刚才把蜡烛递给你，然后趁你还没点燃蜡烛，偷偷跑了？她就是想吓唬我们吧。”
听完二人的分析，彭莉莉这才冷静下来。“这几个人也太坏了吧，搞得这么恐怖，吓我一跳。”
“不如我们就照韵玲说的，把游戏玩下去吧。”李一帆似乎还挺有兴致。
彭莉莉当然无法拒绝李一帆。“那……我也讲一个吧。我读高三的时候，要同时准备高考和艺考，日程安排得很紧张。每天上午，我们在学校里上文化课，下午去画室集训，晚上再回学校上晚自习。学校和画室之间只隔了两公里，我们有时候打车，有时候坐三轮。”
“有一天，画室放学很早，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时兴起，不想直接回学校，而是去了附近闲逛。我们走了一条从来没走过的路，越走越荒凉，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没过多久，我们看到了一栋废弃的医院。有个同学提议，说要进去探险。”
彭莉莉脸上，恐惧和懊恼混合在一起。“如果我早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打死我也不进去。可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我跟着他们一起兴致勃勃地进了那家医院。”
“照理说，废弃的医院，里面的东西应该早就搬空了。可是那家医院里，病床、柜子什么的都还在，只是落满了灰尘，柜子上甚至还有一些已经过期的药。几个男同学一直弄出各种声音来吓唬我们，还起哄说要去地下室，因为那里以前是停尸房。”
“我和另一个女生不敢去，他们就自己去了。我们在医院里瞎晃，顺着楼梯一层层往上爬，到了三楼，忽然听到有女人唱歌的声音。我们吓得扭头就跑，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有人唱歌？”
“我们跑下楼，正好遇到男生从地下室上来。我们把唱歌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结果他们非要上去看看。我只好鼓起勇气，跟着他们又上了三楼。我们顺着声音找过去，是从一个病房里传出来的。有个胆子大的男生，伸手去拧门把手，可是锁芯早就锈死了，根本拧不开。”
“又有一个男生掏出一张卫生纸，擦掉了玻璃上的灰尘。透过门上的玻璃，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坐在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正在唱歌。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唱的是《绒花》。”
彭莉莉整个人就如魔怔了一般，低声吟唱起来“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
“我们所有人都吓懵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离开了医院。后来，大家就像约好了一样，谁也没有说起过那天的经历。我到今天都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坐在一栋早就废弃的医院，在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一个人唱歌。”
故事讲完了，莉莉本该把蜡烛吹灭，传给下一个人。她忽然张开嘴，丢掉蜡烛，双手抓住自己的喉咙。蜡烛在地上滚了两圈，灭了。
黑暗中传来彭莉莉绝望的声音“我，我喘不上气了……”
第24章 荒村孤堡6
秦嫣冲到门边，打开了电灯，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
彭莉莉正站在墙边，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将脑袋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
“莉莉，你怎么了？”秦嫣连忙拉住她，邹浩和李一帆也围了过去。
彭莉莉发紫的嘴唇开开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干呕。她的身子晃了晃，突然一歪，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莉莉，莉莉你醒醒！”秦嫣跪在她身边，用力掐住彭莉莉的人中。彭莉莉依然一动不动，瞪着双眼，表情定格在最惊恐的那个瞬间。
秦嫣终于放弃了努力，靠着墙角，瘫坐在地。
“我们得赶快送她去医院。”邹浩看到彭莉莉的脖子，已经被她自己掐出两道深深的红痕。他蹲下身子，想把彭莉莉打横抱起。“帆总，快过来帮我一把。”
“不行。”李一帆摇摇头，从地上捡起剩下的小半截蜡烛。“你忘了韵玲说了什么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游戏都必须继续。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送她去医院也来不及了。”
邹浩实在是难以置信。“李一帆，人命关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李一帆充耳不闻，将手里的蜡烛递向秦嫣。“来吧，嫣总，轮到你讲故事了。”
“李一帆，你到底在想什么！”邹浩冲到李一帆面前，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厉声质问。李一帆的目光却十分冷静，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邹浩还没明白李一帆的意思，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转过头去，秦嫣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管辣椒水喷雾，对准李一帆。李一帆一把拉过邹浩，护在身后。
“邹浩，我觉得，你最好离这个男人远一点。”秦嫣的目光越过李一帆，落在邹浩脸上。“他很危险。”
“别信她的话。”李一帆低声说。
“不相信我，难道相信你？”秦嫣冷笑一声。“你故意把旅游地点选在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和周韵玲一起装神弄鬼。现在彭莉莉成了这样，你还要玩什么恐怖游戏？李一帆，你这就是谋杀！”
“怎么，你不敢玩？怕死？”李一帆冲秦嫣晃了晃手里的蜡烛。
秦嫣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看着邹浩。“邹浩，跟我一起走吧。这个男人会害死你的。你不觉得他不对劲吗？”
邹浩仔细回想着这短短一天里发生的一切，秦嫣说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有道理。这么一座奇怪的碉楼，怎么看也不像是周韵玲说的“网红民俗”。自从来了这里，每个人都一惊一乍，发生了不少古怪的事情。最古怪的莫过于这个恐怖游戏，冯翰昭、唐芸有去无回，周韵玲突然消失，彭莉莉就这么倒在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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