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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子律 字数:4913 更新:2021-12-15 04:22:06

出去,本宫同你单独说几句话。”

  高景明显怔忪了,却没有忤逆,只笑笑道:“这是自然,贺兰,你出去等着罢。”

  贺兰明月不疑有他,又施礼后这才走出摇光阁正厅。

  阿芒守在摇光阁院中,抱着那团给春游预备的东西发呆。他没见着高晟前来,想可能皇后将人留在了北殿,想着和阿芒一道晒一晒太阳,浑身都放松时,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刀气——他许久没同人动手,这会儿不由得立刻警惕。

  回廊下浮现红衣猎猎的女子,贺兰明月只看见她的佩刀,却听见身边的阿芒忽然站直了,朝那女子行礼:“参见徐大人……啊,应当是徐将军了!”

  红衣女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她的年岁应当不是个少女了,却仍留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饰,鹅蛋脸,说不上美不美,眉宇间却很英气。她身着男人一般的短打,颜色更鲜艳,一路走来衣襟带起了风。

  “阿芒,你我多年旧友,怎么也如此客气?”她扶起阿芒的胳膊,语气间真心实意。

  阿芒于是从善如流道:“徐辛姐姐,久见了。”

  在旁听她们讲话的贺兰明月再看向红衣女子的目光便锐利了,原来这就是高景说的,大内的第一高手,甚至北宁的第一高手,一把刀一匹马,能千军阵中取敌将首级。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昔日皇后的贴身侍从、如今皇帝的出鞘利剑,领兵镇守北庭都护府的徐辛将军,当真是个女人?

  ※※※※※※※※※※※※※※※※※※※※

  省略部分见AO3,老规矩搜索文名“怀归”或者作者“shenl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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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系马高楼垂柳边(三)

  贺兰明月尚在冲击中,那厢徐辛与阿芒聊了几句,话题却突兀地转到了他的身上。徐辛打量他片刻,道:“你随我来。”

  “徐辛姐姐要试他的身手么?好着呢,殿下很喜欢他。”阿芒捂着嘴笑。

  徐辛不答,似笑非笑地看向贺兰。

  这样尖锐的目光下,贺兰明月无从遁形,甚至有一丝窘迫,忙错开视线,随着她拐出正厅的花园,一直走到摇光阁内偏僻的墙角。

  红墙在阳光下显出灿烂的颜色,四下安静得只有虫鸣。

  他紧紧地盯着徐辛的刀,扣着燕山雪,目光如炬。

  但徐辛却没有出刀,她收起了在阿芒面前时的和善脸孔,冷淡地看向贺兰明月:“你是豫王的人,对么?”

  那个名字落入耳中时,贺兰明月瞳孔微收,好歹维持住了正常神色。他不说话,徐辛也并不感到意外,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昨夜我去豫王府上,他说有个小朋友被放在了摇光阁,既然如此我今天前来,少不得同你打个招呼。”

  “……怎么?”贺兰明月说不上松了口气或者愈发紧绷,脚部有些虚浮,“王爷同将军之间还有交情?”

  徐辛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暧昧:“将军?过段日子,你兴许就得换个称呼了。”

  贺兰明月不解,却并没有问,仍是看向她。似乎索然无味了,徐辛斜斜地往那宫墙边的垂柳上一靠,看自己被刀剑磨出薄茧的掌心:“听王爷说你姓贺兰,那他可有告诉你这个名字与他的关系?”

  “不曾。”贺兰明月道,一颗心高高地吊起来。

  徐辛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笑得弯起来:“你在豫王府待了十年,又到殿下左右随侍两年多,心这么宽,却还没被害死,是沾了这张脸的光么?——别忙着觉得冒犯,你想知道的事,说不定我正巧明白呢。”

  贺兰明月仍旧不语。

  徐辛的指尖拂过他的下巴,掐住后逼迫他看向自己,半晌才道:“贺兰氏,与皇家真是说不出的渊源。”

  贺兰明月蓦地有些惊讶了。

  “豫王的母妃是贺兰氏,先帝的德妃娘娘,陇西王贺兰茂佳的姑母……你知道陇西王么?从柔然、碎叶再到南楚,莫不被西军铁蹄征服过,百战百胜,最后却死在了朝中。”徐辛笑意更深了些,“看你那模样,一点也不像个下人,尤其这双眼睛,傲得很。又姓贺兰,真让我情不自禁想到当日的陇西王。”

  “将军谬赞了。”贺兰明月淡淡道。

  “哪里?”徐辛意味深长道,“贺兰明月,你猜我为何一直向你提陇西王?”

  心口猛烈地一跳,他有所预感地对上徐辛的双眼——

  果然,徐辛红唇轻启,道:“当年陇西王谋反,天颜震怒,诛灭其三族,王爷碍于母族姻亲联系,拼死留下了贺兰茂佳的血脉,藏在自己府中……”

  贺兰不可置信地掐紧了手心。

  他虽想过,但有朝一日从旁人口中听说这段秘辛,仍是——

  “豫王没告诉过你,他府中有人便是贺兰茂佳的遗孤么?”

  “将军,自重!”贺兰明月推开一步,逃离徐辛的钳制,“您说这些,是在挑拨我与王爷的信任!”

  徐辛收敛了笑容,道:“信任?哈,是了,若我说的属实,你还得尊称他一声舅父呢!来日方长,贺兰明月,我们且看吧。”

  言罢,她抬起手似乎想在贺兰明月肩上拍一拍,却终究没有动作,按回了腰间那把短刀,道:“算时辰,皇后娘娘应当快起驾了,你不回去守着那位殿下?”

  贺兰明月不语,转身就走,留徐辛自己站在原地。

  直到看不见人,她才用力地忍住发酸的眼眶。

  她要如何告诉自己不能哭呢?

  贺兰明月和故人太像了。

  庭院内,阿芒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呆坐在石桌边,见贺兰回来,她笑吟吟地站起身,正要说话,又变了脸色:“怎么啦,明月,脸那么白?”

  她拿了张帕子递给贺兰,道:“好多冷汗,徐姐姐同你说了什么呀?哎,你别看她那样子,心总是不会坏的……”

  温声软语让贺兰明月总算回了神,他呆呆地接过那张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才向阿芒道谢。走到桌边,看见了石头做的圆鼓凳,贺兰明月腿一软,几乎摔倒在上头,膝盖磕到边缘,疼得他短促地惊叫一声。

  阿芒蹲下/身:“坐都坐不对的,你到底怎么啦?徐姐姐欺负你?”

  贺兰连声否认,话出了口,才自嘲地想:原来我还能说出话。虽然嘶哑,喉咙给黏住了一般地疼,但他好歹还活着。

  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真相,听徐辛明里暗里的意思似乎知道的人不少,却谁都没告诉他。贺兰明月知道他身份低微,或许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就是棋子一般,不告诉他也是应当,只是他前几天还想着怎么去查些事实,徐辛立刻就出现了。

  巧合得简直像有人在算计他一样,贺兰明月不敢多想,也不敢全信。

  只是,徐辛所言露一半藏一半,倒不像全是骗他。

  若他真是贺兰茂佳的儿子,贺兰氏的遗孤……此前所想,难道全都被推翻了?高氏灭了贺兰家满门,豫王救他性命,而高景——

  高景恐怕比他知道的还少吗?也不尽然。

  可他转念一想,如果贺兰茂佳当真因谋反获罪,十数年根深蒂固的教养,兴许也有奴性作祟,君要臣死,犯上作乱……

  那贺兰茂佳死有余辜,他有什么立场去怨怼按律斩了他的皇帝?

  心头一团乱麻,偏生阿芒在他耳边脆生生地喊:“别发呆了,殿下出来了!看天气还好,咱们仍可去寿山转一圈儿,快,去拿殿下的风筝——算了,我去罢!”

  她轻快地跑远了,贺兰明月一抬头,高景扶着独孤皇后的手,同她走下玉阶。

  “本宫对你说的事你稍后考虑,人选都已定了,改日得了空,去北殿,本宫和你一起选选。”独孤皇后轻言细语,确实不容反驳的坚决。

  高景只得道:“母后吩咐的是。”

  皇后从他掌心抽出缀满戒指和玉镯的手:“娶妻,本宫不逼你,你总是有‘年纪尚小’的道理,可眼看昱儿都要到年纪了,你这边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让旁人看了笑话。你心里如何盘算,本宫不想知道。”

  高景道:“母后……”

  皇后强势地打断他:“勿要多言,纳侧室这事本宫绝不会退让。”

  高景埋首不语,独孤皇后言罢,只教跟随在旁侧的侍女搀着自己,缓缓走出摇光阁。

  待到皇后与她的随侍离开,高景目光一转,朝贺兰招手要他过自己身边。他本是心情欠佳,见高景蔫儿了的模样,莫名地有种“连这样也不孤单”的庆幸,短暂地遗忘了和徐辛的会面过去,自然地碰碰高景的手。

  “殿下怎么着了?”贺兰明月道,朝他笑了笑。

  高景喜欢看他笑着的样子,以往这么做,坏心情都能哄好大半,可他抬眼看了一下,没动静,仍是闷着。

  贺兰又道:“娘娘难得来一次,您不高兴吗?”

  阿芒拿风筝过来,见到的便是他手抵在膝盖上,去看高景的样子,不由得翘了翘嘴角。

  “你知道她说些什么话气我,也高兴不起来。”高景嘟囔一句,仍不由自主地被贺兰明月牵住了,没好气道,“你方才没在外面偷听?”

  “属下哪儿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情么?你连……”高景说到这儿,猛地顿住,脸颊一抹奇异的红,“算了,懒得提母后。阿芒姐姐兴致勃勃的,还去放风筝么?”

  贺兰明月懒散道:“去了也是属下给您放,您只消看。”

  高景拍他一下:“放肆!”

  他但笑不语,就放肆地搂过了高景的肩膀——无数回的肌肤相亲,贺兰知道他喜欢这样,可说出去又有谁相信二殿下私下里极享受这些不伦不类的紧密。

  寿山到底还是去了,阿芒捧着东西跟在他们身后。他心情也许因为离开北殿好了许多,话也开始源源不绝,说寿山风光胜过许多山水。

  “殿下不曾出宫吗?”贺兰明月道,“我曾听陆怡大哥说他自高车流落到中原前,常见别人骑着骆驼顺戈壁滩直入大漠深处,驼铃声声,黄沙漫漫,与长城以南截然不同。宫内更少见这样的场景,您没想过去看看么?”

  高景收回目光,失落道:“得了吧,我出个宫都得三请四请,父皇不让便哪儿也去不成。这紫微城,人人都说好,我看只是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贺兰明月道:“往后或许有机会。”

  高景默然,知道他是安慰自己。

  如往日一般上到绛霄亭,他却没了从前的兴奋。阿芒放飞一只风筝,线拽在自己手里,喜笑颜开,说些俏皮话逗高景开心,总算见了他一点笑脸。

  贺兰明月站在亭边,听身后欢声笑语,被徐辛扰得乱成一团的心情多少平复了。他暗道:“就算知道这些,豫王或许早将我当了弃子,许多日子都没再有信号,归根结底,他是不交心的。殿下再任性,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好哄。”

  他自行思索着,目光仍四处扫过花园角落。

  每一棵树都保持着规整的样子,像这皇城中无声的拘束。贺兰明月看了一会儿,却突然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还没开口,高景已然靠了过来。

  一双手搂过他被郭罗带束紧的腰,高景蹭了蹭贺兰的颈侧,没好气道:“你就像只鹰,喜欢站在高处瞧……又看见什么了?”

  “那是凌贵妃么?殿下。”他指向一处,“树后面。”

  高景顺着看,不觉笑了:“还真是,随从侍女都不带一个,这倒不是她的作风……贺兰,我真得好好罚你了,成天不学好,只盯着女人看——怎么不多看看我?”

  贺兰明月苍白地辩驳道:“属下没有。”

  高景懒得理他,走了两步从阿芒手中夺下那盏风筝。

  他总让贺兰或者阿芒放给自己看,却不想年少的皇子操控风筝很有一手,扯动线轴,那纸糊的金鱼便轻飘飘地飞向他想要的地方。

  “砍线。”高景道。

  贺兰明月心有灵犀,燕山雪旋即出鞘,斩断了那根细细的风筝线。

  金鱼缓缓飘进了轩窗下的角落。

  “过去吧。”高景说着,将线轴交给了阿芒。

第19章 系马高楼垂柳边(四)

  寿山凤池暗潮涌动,另一侧的明堂中,却宁静无波。

  棋室一侧是庭院山水,春天,杏树的花朵随风而动,宛如一场未歇残雪。上好的新茶叶,与藏了整个冬天的梅花一并入沸水,余香袅袅。对弈二人却只作寻常,其一明黄常服昭示不凡身份,执黑子那人青衣乍看朴素却暗藏着银色云纹。

  旁边服侍的婢女听了什么传话,俯身到青衣人耳边低语。他眉心微皱,却道:“晓得了,你下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婢女轻声应答,膝行几步后退着离开。

  黑子落下,高潜不待皇帝发问,先行回答:“是臣弟宫里的人,出了点儿事,免得说出来污皇兄的耳朵,便让她小声些了。”

  “无事,你也不必什么都告知我。”皇帝莞尔,静静地端详棋局,“这么大的人了。”

  高潜吝啬地笑了笑,等他落子时忽然道:“前些日子听说皇兄属意立储。”

  皇帝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这是大事,谁听了都会放在心上。”高潜道,“您还是更偏心景儿么?”

  事关东宫饶是皇帝也无法一心二用了,他将那枚白子拈在指尖迟迟不落,缓声道:“景儿是朕的嫡子,亦是另外几个孩子的大哥,这几年他没犯过大错,于情于理于法……除了他,莫非你有别的想法?”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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