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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江鳗 第4分页

作者:君子在野 字数:27223 更新:2022-01-05 07:43:55

    他也觉得这话题不吉利,停住话头,俯身从满地书页里捡起一本奏章,随手打开扫了几眼,忽然想起这些政事现在已跟自己无甚瓜葛,便尴尬的把奏章重新放回案上。

    龙渊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从背后圈着公子寒,吩咐道“陛下既然身体大好,就该学着理政,从明日开始过来随堂议事,一月之后你要恢复早朝,不准再懒怠了。”

    公子寒嘀咕了一声麻烦,手指把玩着丝帛的流苏,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

    龙渊给老仙儿转述这一段,要求他扮演苦度众生的道者,抽空来给自己做证,很自然想到了那段说辞里的漏洞,他百密一疏,忘了有些凡人在奄奄一息时能看见y间情形,所以当时并没多加考虑,就把赶来押送鬼兵的黑无常带进寝殿,还不小心吓着了病重的公子寒。

    好在公子寒同他预想的一样,听了几句不着调的解释就再不追究了,他不是执念的人,心如明镜,大多时候却宁愿糊涂,好像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处皆大欢喜的角落,懒惰的心安理得。

    龙渊不由感叹,心说他哪里是命不好,这般难得糊涂的性子,根本就是富贵闲人,对老仙儿说起时也忍不住微笑,轻哼一声道“他倒是好骗。”

    老仙儿喜欢上了宫里的美酒,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饮到脸膛通红,惬意的咂嘴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都要上赶着找借口,若有一天不喜欢你了,那才真是编尽天下谎话,也唬不住他的慧眼。”

    龙渊坐在他对面,也斟了一杯酒,杯盏与他叮的一碰,仰脖将酒一口饮尽,道“有点道理。”

    天下能蒙蔽眼睛的,也只有自己的心。

    转眼秋意渐凉,过完先皇祭日,八月十五已经近在眼前。

    平定天下之后公子寒的身体一直不好,龙渊又政务繁忙,宫中许久没有举行像样的宴饮,此番公子寒与龙渊约好要重新恢复早朝,便打算借着中秋节庆的机会宴请百官好好热闹一番,一为庆功,贺江山根基稳固;二为赏月祭天,驱一驱战争杀戮带来的晦气;三是让新选拔的百官有机会面见圣上,免得一直把龙渊当做正主。

    宫中不住妃嫔,少有丝竹之声,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闷的发慌,听闻这个消息,老早就兴奋的合不拢嘴,天天打听哪里来了杂耍班子,选了那一出戏,乐班排了那些新曲,舞女的容貌是否美艳,腰肢是否柔软,明明离正日子还有半个月,已经兴奋的把各处宫殿打扫的一尘不染,到处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八月十五,合宫夜宴,君臣庆会。

    龙渊确实知人善用,选拔的官员个个年轻有为,席间妙语连珠,不像来喝酒,倒像是来比拼才学似的,丝竹管弦,歌舞翩跹,君主仁爱,臣子忠诚,颇有盛世之兆。

    公子寒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喝多了酒,一双朦胧醉眼不住的往龙渊身上瞟,龙渊心中会意,借祝酒的机会走到公子寒跟前,与他并排跪坐,装作要附耳交谈,靠近时将舌尖往他耳垂一卷。

    只这一下子,公子寒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全身着了火似的热起来,不由自主的低吟出声,好在离的百官远,又有歌舞声掩饰,才没失了风度。

    摇了摇头望着龙渊,眼里便带了暧昧的神色,见无人注意这边,朝他举起杯盏,低声道“爱卿。”

    龙渊故意逗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起y 心,成何体统。”

    若是平时,公子寒必定眉眼含情的随着他玩笑几句应付过去,偏偏今天认了真,心里一疼,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龙渊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向,挡住百官的视线,问他“怎么了”

    公子寒笑笑,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汁,道“若没这心思就别逗我了,龙渊,不怕你笑话,这大半年你一直没碰过我,平时倒还好,今天喝了些酒,实在是忍不住。”

    说罢瞥了他一眼,叹道“你想笑尽管笑去。”

    龙渊怎么都没想到他说出这话,愣了半天,一把攥住他的手“你怎么不说呢若是想了,告诉我便可,怎会不依着你”

    公子寒将酒樽放回案上,苦笑道“从前说的还不够么,与自家夫君同榻而眠,想做那事还要我一遍遍的提起,实在是丢人了些。”

    禁不住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有句话说出来你必定生气,龙渊,朕也到年纪了,若你实在不喜欢朕,朕便选秀吧,也还也还可以要些子嗣。”

    第二十一章

    很久以前,当乞儿龙渊还是一副冷淡心肠留在太子身边时,公子寒就清楚的知道他不需要自己,不需要自己给的荣华富贵,不需要柔情百转,他甚至连性命也不甚稀罕,至于两人相悦,不过是对他好了,他同自己亲昵一会儿,明日可能就不回头的走了。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龙渊无欲,除了一个报恩的由头外,公子寒没有任何办法能留住他。

    这种骨子里的冷漠让他对龙渊的喜爱掺杂了很多敬和怕的成分,不仅说话要反复掂量,就连行房事,也总是规矩躺着,不时问他可累了,可还想继续,在他面前格外顺从,生怕做错了事,让他抓住离开的借口。

    后来历经风雨,袒露心迹,他突然发现龙渊会吃醋,会发无名火了,他便再不害怕,以至于对龙渊心存不满时,会想一些怪里怪气的主意逼他就范。

    比如,堂而皇之的告诉他我想了,你不要我,我就找别人去。

    说出这话时心里有羞耻,更多却是报复的快乐,公子寒把脸埋进胸口,偷偷挑起嘴角,得意的想道朕知道你小心眼儿,但朕是一国之君,理应后宫佳丽成群,更应该儿女满堂,你能奈我何

    话一出口,就起了作弄人的心思,公子寒重新绷紧面部表情,观察龙渊的反应。

    龙渊没辜负公子寒的期望,紧紧的抿着薄唇,一张堪称冷艳的脸被火光映着,y影处隐着怒意,待要发作,又端着架子不愿意表现出来。半晌放开公子寒的手腕,摆出正襟危坐的姿势,冷冷道“你想选就选,但你说过,不喜欢女子。”

    公子寒维持着儒雅风度,应答合乎礼节“非也,朕只是喜欢你,若没认识过你,一样可以有三千妃嫔,繁衍皇嗣,朕尤其中意性格活泼、身段窈窕的姑娘”

    他大方的握着龙渊的手,像在百官面前表扬他的功绩似的,说的却是不能让别人听见的话“爱卿,朕不愿强人所难,只要你一句话,朕从今往后只与你品酒论道,再不逼你做那腌臜之事”

    “你想都不要想”

    嘭的一声,龙渊的青铜酒樽被他重重地砸在桌上,杯中酒浆jian出大半,剩下的一半也映着烛影摇摇晃晃。

    恶狠狠的威胁完毕,龙渊一把攥着公子寒的手腕把他拖起来,拧着他边走边回头对满座宾客道“陛下醉了,我扶陛下回宫休息。”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扑面而来的夜风弥漫桂花的香气,压满花蕊的海棠枝从路旁斜伸出来,划着人的衣衫,又随着步子呼啦啦向后移动。公子寒醉的迷糊,只觉得躺在龙渊怀里,就好像小时候乘游船在湖心酣睡一般惬意,唇边笑痕越来越深,最终搂着龙渊的脖子嘻嘻哈哈笑出声来。

    这副餍足的模样让龙渊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后面还逶迤着仪仗队伍,此刻怕已经把公子寒活剥了,趁人不注意,使劲在他后臀掐了一把,怒道“就这么高兴被人上”

    其实公子寒笑的正是龙渊,听他这么羞辱自己,本能的要反唇相讥,但脑子还糊涂着,懒得费这个心思,便笑嘻嘻的应道“就是喜欢被你上,你待如何”

    龙渊被这话激的小腹一热,不由往前弯了弯腰,待控制住欲念,使力把公子寒往怀中一托,摇头道“你可真是疯了,两杯黄汤下肚什么都说得出来,诗书礼仪都被狗叼去了。”

    “你说被谁叼了”公子寒抬起一根手指,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朝龙渊鼻尖使劲一点,龙渊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编排了进去,一把拍掉公子寒的手,“不收拾不行了,再不管教,简直要嚣张到天上去了”

    天子仪仗在承天殿前停下脚步。

    承天殿早不似公子寒被软禁时的冷寂凋蔽,所有陈设更换一新,为显示天家威严,门口摆放一只硕大的青铜古鼎,两侧立柱盘虬螭龙,朝左右一字排开。宫人远远望见圣驾回宫,十二扇青铜殿门同时开启,殿内通明的烛光倾泻而出,侍婢挑着宫灯呈两队出门跪地迎接,在夜幕里显得极其奢华。

    感觉队伍停了,公子寒睁开眼睛朝外一瞥,忽然就笑不出来了,使劲踢蹬起两条腿,急慌慌的对龙渊道“这儿不好,咱们今夜还是去你殿里。”

    两座寝殿之间还有一段路途,龙渊被他撩拨的一步都不想多动,根本不搭理他,横抱着公子寒穿过庭院,沿石阶拾级而上,边走边回敬道“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在帝王龙榻上好好疼你。”

    见他还要说话,伸手在他腰间一拧“闭嘴。”

    殿内点着炭盆和熏香,暖的让人筋骨酥软,两人一路穿过正殿,每走过一道玄关,侍女便放下两侧帷帐自行撤出,待来到榻前,就只剩下龙渊与公子寒两人。

    龙渊想起他方才的奇怪反应,抬眼朝周围一打量,只见龙床刚换了冬日铺盖,重重柔软的锦缎被衾让人看了便想蜷起身子睡上一觉,最上面铺着一张宽大而厚实的黑狐皮,从龙榻一直逶迤到地面,通体被烛光耀的油光水滑。床架两侧各一支半人来高的二十四头缠枝烛台,右侧一只瑞兽香炉正浮出袅袅青烟,除了奢华些,倒没什么异状。

    把公子寒在榻上放好,龙渊跟着翻身撑在他身上,手指拨弄着他的脸“为何不愿跟我在此处过夜,是怕我责备你奢靡么”

    “这儿许多东西都是我让人添的,你从前过得太过清俭,现在这样正好。”

    公子寒刷的红了脸,目光躲躲闪闪,应道“在这儿也可以”

    说完宽衣解带,脱了外袍又解里衣,一直露出白绸绔子,利落的仿佛酒宴上要求缠绵的不是他,此刻打算速战速决免得麻烦似的。

    龙渊见他举止古怪,脸色一寒,按住他的胳膊,警惕道“怎么,你在这里养了个小相公,怕我发现么”

    话音刚落,两人都怔了一怔,几乎同时动作,公子寒一个翻身跃起,抱着枕头死死压在榻上,龙渊单手把他往后一拽,一把将狐皮褥子扯开,哗啦啦一阵响,只见一卷书册从被衾里滚出来,掉在地上。

    公子寒立刻飞身去捡,龙渊身手比他敏捷,伸手一捞,稳稳的将书册抓在手里,低头一看,那封面画着百蝶穿花,大红底色,一朵朵牡丹皆用金粉描画,细微处纤细如发,ji,ng致非常。

    龙渊知道凭公子寒的性情,定是要离这些俗艳东西越远越好,若真依着他,他能把寝殿布置成茅舍,不由把那旖旎的书卷往他面前一晃,狐疑的望着他“这是什么”

    公子寒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不死心的还想去抢,讷讷道“不过是些花鸟画谱,你天天舞刀弄剑的,哪里懂这些赶紧还了我吧。”

    龙渊看他这副模样,越发觉得奇怪,一手挡开他,翻开册子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诡谲起来。又连续翻了两页,将书册往地上一掷,转身拉起公子寒,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将狐皮整条掀起,搭眼朝褥子一扫,立刻发现了古怪。

    只见几小块白渍尚未完全干透,被湖绿丝缎褥子衬的很是显眼,被子倒收拾的平平整整。龙渊觉得好气又好笑,将一旁尴尬的快缩成一团的公子寒一把拽进了怀里。

    “你平时就是这么玩的”龙渊伸手抽走公子寒束发的簪子,让那一头散着清香的黑发散落下来,两手从肩头往下一剥,除了他上身的衣裳,语气无波无澜,一双凤目里却有戏谑之意,故意道“看着春宫图儿,自己跟自己快活”

    “还藏起来不让人收拾,宫里的炭盆烧的这么旺,是打算捂着养儿子么”

    公子寒听他说的不堪,一把将狐皮拉回来遮住白渍,不情愿道“胡扯什么,晚宴前你在外面催着走,来不及收了”

    龙渊更加诧异“晚膳前我在殿外等你,半天你也不出来,就是在做这事”

    公子寒的脸烫的快能煮熟ji蛋,极轻的点了点头,讪讪的从地上捡起那本春宫图谱藏进枕头下面,见龙渊还一个劲儿盯着自己,转身背对他,嘀咕道“对对对,知道了还问,怪丢人的。”

    龙渊想起这一路他不放心的样子,心道刚才要是他解衣裳时自己就陪他做了,恐怕这一夜他都得提心吊胆的惦记褥子里那点东西,估计要吓得硬都硬不起来。不由越想越觉得有趣,越想越觉得公子寒可爱,把他往怀里一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止不住,笑一会儿把公子寒拉过来亲一亲,看着他那张又羞又恼的脸又重新笑个不止,直到被捶了好几拳,才勉强克制住情绪。

    龙渊把公子寒抱到腿上,转身从枕头底抽出画册,像把玩孩童的玩具似的仔细翻看,只见画里的都是些身段颀长白皙的男子,全身不着寸缕,一对对或坐或躺,合处清晰可见,连那欢爱的表情都十分生动,也不知是出于宫内哪位画师之手,倒是会讨皇帝欢心。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晚宴时他拿选秀来气自己的事,便起了报复的心思,龙渊把下巴支在公子寒肩头,用手臂圈着他,隔着衣裳抚摸他腿间的物事,等那儿开始有坚硬的触感,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指着画中人物,放软了声音问他“我看这页特别旧些,你一定最喜欢,你瞧,你就这样跪着,我这样进来,一边动,还能一边摸着你的”

    公子寒臊的满脸通红,想转脸不看,但下面被龙渊揉的舒服,贪心的想让那快乐更直接一些,便偷偷用眼角瞄画里的一对人儿,随着他的话想了出去。

    若是这样做,他就能

    想着想着,脑中混沌一片,眼睛里泛起水光,舌尖轻轻舔着嘴唇,全身都贪了起来,心道若真像画中情景,ru首能让他碰一碰,若腰能让他这么握着,若后面能含着他的

    龙渊见公子寒的眼神游移不定,把手从他凌乱的衣衫里伸进去,摸索了一会儿,rou贴rou握住了那坚硬的物事,轻轻上下揉捻,嘴里还要逗他“比上次看时粗了好些,你这里倒随着个子在长。”

    说罢突然加快急奏,快速套弄了几下,公子寒本就酒后敏感,哪里经得住这样,啊的叫了一声,朝后软绵绵的倒在龙渊怀里。

    身体往后一仰,前面那根就从丝绸薄衫里露了出来,红润的前段渗出透明黏液,龙渊用拇指指腹揉搓,每辗一下,公子寒就全身过电似的颤一下。

    蛊惑的声音还是不停,带着软腻的鼻音,一声声引诱他“晚宴前我在殿外等你,你在这儿快活时,想没想我嗯想我怎么弄的你是不是越怕我进来看见,你这儿就越是舒服”

    公子寒不能理解龙渊平时一丝欲念不起的人,这时候哪里学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恨不得捂起耳朵不听,偏他说一句,自己跟着想一句,腰身越来越软,坐不住似的,一会儿动一动臀,一会儿绷紧双腿,谁知他越是想,龙渊越是漫不经心,那手越动越慢,最后竟停住了,等着他的回答。

    公子寒被逼的无奈,只好随着他嗯了一声。

    龙渊皱起眉头,抽回手往公子寒的腰上掐了一把,一双凤目露出冷冰冰的责备之意,转了个身,顺势将他按倒在软衾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做这样羞耻的事还喜欢让人看,陛下的y 心实在太重,如何做天下表率”

    说罢故意将那一根硬物和凌乱的小衣拢在一起上下揉搓,扼腕道“你看,还穿着衣裳呢,就硬着这样了”

    公子寒简直哭笑不得,心道到底谁的诗书礼仪被狗叼去了索性豁出去了,握住龙渊的手,将一根手指送进嘴里,用舌头卷着,仿佛含着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他那根让自己百般快活的那物事,口齿不清道“是,都是你可来弄弄我吧”

    龙渊一直用心神压制情欲,神思依然清明,呼吸也纹丝不乱,此时听见他的邀请,知道他是实在受不住了,身体不觉得如何,眼睛却离不开他的表情,觉得这样实在有趣,心里便起了更坏的主意,哄诱道“让我看看,你平时是怎么自己弄的”

    公子寒愣愣的看着龙渊,没明白他的意思。

    龙渊忽然来了兴致,一把将他拉起来,捉着他的手放在腿间,重复道“弄给我看看。”

    第二十二章

    都说天下再笃定的男人,在床上也免不了性急鲁莽,若身下的人用那欲拒还迎、推三阻四之法,定能迫的他恨不得把苍天大地都拜一个遍,好早些埋入那暖shi的地方快活一番。

    公子寒实在不明白,自己跟龙渊的房中之事为何偏是换过来的,他不说,龙渊不要,他慢,龙渊比他还慢,他急,龙渊依旧不急,磨的他心里如被猫抓,直要哭出来才罢休。

    是自己不好看么他每次沐浴完毕,披着一件白色薄衣,身无多余配饰,腰间系一道捻银线的月白宫绦,shi润黑发垂在身后,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一名清朗少年,更不用说一双附着肌rou的笔直长腿,既白皙又不失力感,连从小伺候他的宫女都羞得不敢看他,直夸陛下这一年出落成了大人的样子,愈发温良端方,长身玉立。

    确实是温良,平时在百官面前一直是谦和有礼,微笑春风化物,只对龙渊才什么都说得出来,这副样子,即便说不上绝代,亲近起来也应别有滋味。

    他不知道龙渊哪里来的自制力,每次欢好时既喜欢他又恨他,积攒了满腹的委屈。

    这次更是过分,趁着自己喝了一点酒,他然提出这般荒唐的要求。

    公子寒搂着龙渊哼了一会,见他清清冷冷的摆明了是不想搭理自己,刚才还被握在手里疼爱的那根又硬又难受,心里憋着一股气,索性一横心,不就是想看天下男子都会做的事看便看吧

    一件件褪去全身衣衫,倚着软垫半躺在榻上,从后臀到脚跟都陷在柔软的皮毛里,微微眯着眼睛,通明烛光被一重重流苏帷帐挡在外面,眼前只剩一片昏沉,并着吸入鼻中的沉水暖香和对面正凝视着自己的妙人儿,奢靡的简直像堕入了商纣王的梦里。

    公子寒红着脸,将双腿打开一点,捉住自己那根反复揉搓,开始还觉得羞赧,后来垂下眼睑,偷偷瞥着龙渊放在榻上的手,那手骨节分明,白皙而瘦长,因曾提剑替他夺过江山,杀过人饮过血而带着奇异的性感,若是正从自己的腿间划过,握住敏感的囊袋,然后拢着那饱满的物事开始亲吻公子寒乱了气息,手里的动作快了起来。

    少年躺在榻上,身下的漆黑狐皮和光润莹白的身子形成鲜明对比,简直是一副春光旖旎的好画,龙渊越看越移不开视线,耳畔忽然回响起他说要选妃的话,胸口升起一股莫名酸劲儿,心说这浪荡样子要是让别人看到,怎么是好

    计较了一会儿,恨恨道谁要是看了,就挖了他的眼,谁要敢碰,就剁了他的手,敢偷偷喜欢的,就剜了他的心,总之让这小公子只跟着自己一个才对。

    公子寒颤巍巍的喘了一声,睁眼看了看龙渊,见他还是只专注的盯着自己,便又搓弄起来,嘀咕道“到底看够了没有”

    他摇晃着身子,上身皮肤白皙如玉,两颗ru首明明没人碰过,却红红的硬着,甚是显眼。

    龙渊见他此时虽然脸红耳热,却不像两人一起做时那般享受,倒像有些痛苦,忽然产生了好奇心,拉开公子寒抚慰自己的手,架开他的两腿,用指尖轻轻按着他一直没动过的柔软入口,偏过头问道“你怎么不碰这里,你不是最喜欢让我cha这里”

    公子寒的脸本就柿子似的红,闻言更是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小声道“你不要胡说。”

    那处却配合着往里缩了一下,像张小嘴,着急的想把送上门的手指吞进去吸吮,甚是可爱。

    龙渊变本加厉用手指浅浅戳刺,逗得那小嘴一张一合,又拉着公子寒的手让他自己抚摸,故意板起脸道“你瞧,这里面痒的厉害,你不要只顾着前面,也进去疼一疼它。”

    他的语气其实没有一丝情色意味,率真的像孩童讨要玩具,又像与公子寒谈论一件不容辩驳的正经事,根本没有意识这要求有多么让人难堪。

    公子寒不禁哑然,心道哪有大半年没亲热,好容易的一次,他在一旁看着,却要自己动手的理

    即便酒后脑子不太清醒,他也知道这事简直要羞死人,犹豫着不肯答应,龙渊见他如此,那双凤目便带了不容抗拒的危险光芒,伸手把他使劲往怀里一搂,从耳垂开始,沿着脸颊轮廓慢悠悠的向下亲吻,软腻而微凉的舌在皮肤打着小圈,硬是啧啧的吸出y 靡水声,最终印上嘴唇,撬开齿关将软舌挤进去。

    那吻却也不像个吻,仿佛只为了侵占领地,公子寒抵住哪里不让碰,他偏要一下下的胡乱用舌吸搅个痛快,直把他从抗拒逼到仰头张口迎合,这才吮着多余的津液往下吞咽。

    亲完了,还若有所思的感叹了一句“你就是喜欢我这么亲你。”

    公子寒气的反驳“你这混账莽夫,朕只是唔”

    话还没说完,龙渊趁他张嘴,迅速把手指送进他嘴里翻搅,接着抽出来,将濡shi的指尖沿脊柱往下滑,嵌进臀缝,一直进到那入口,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他,狠狠挤进他体内,找到最敏感的一点开始按揉。

    公子寒被他这一下子惊掉了魂,可剧烈的挣扎只持续了瞬间就停了,身体敏感的不像话,几乎立刻进入了状态,酥麻的快感从内部传来,击的全身一阵阵发抖,从腿根到脚踝都通了电,公子寒紧紧抱着龙渊的腰,挣扎道“你出来快拿出来嗯,不行”

    还没等龙渊逼问,突然再受不住,屈从身体的反应,低低呻吟起来“嗯啊再来”

    龙渊用手指一下下往里戳刺,屈起指关节在那一点挤压摩擦,见他的臀晃得厉害,内壁也夹得越来越紧,心知他是舒服极了,便故意逗他“现在可是真痒了喜不喜欢我这样待你”

    公子寒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张着嘴大口喘气,胡乱摇头又用力点头,眼中水汽氤氲,本能的分腿让他进的更深,龙渊却突然把手指抽了出来,抓着公子寒的手往那秘处送“你来,我看着你。”

    说罢两手摸着他早硬起来的ru首,用拇指指腹来回揉捻那粒敏感的硬rou,低头含着他的耳垂,哄诱道“寒儿,我喜欢你,我想看你自己弄。”

    公子寒被身体内部的骤然空虚和ru首的酥麻双重折磨,又被这句喜欢哄得几乎魂魄离体,抬头时眼里全是暧昧的迷离之色,望着龙渊那俊美的脸,一丝理智也没了,哑声道“你去取油膏,我现在就弄给你看”

    话没说完,他猛的翻身跪坐起来,往前弓着身体,一手撑着床榻,另一手握住肿胀的前端急促揉搓,及腰黑发随着动作簌簌摆动,一双半张微张的眸中满是潮涌般的蓬勃情欲。

    榻前的百子柜一向准备着欢好用的油膏,龙渊把木盒打开送到公子寒面前时,他全身红的像煮熟的虾米,明知道要羞煞人,偏又熬不过身体的反应,右手挖了一大块送进秘处,左胳膊横在脸前挡住眼睛,架开双腿仰面躺在榻上,黑发在身下蜿蜒铺展,与那泛着冷光的光滑皮毛牵牵连连,又是一副明艳的好画。

    画中人却饱受道德与欲念的煎熬,只觉得自己放荡的不像样,又享受的不像样,绷着双腿肌rou,手指在秘x,ue里快速抽cha,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最敏感的一点被频频刺激,公子寒咬着牙,像要窒息似的用力摇头,眼角滚下大颗眼泪,挣扎道“这样做了朕以后可怎么见人呢”

    接着长而颤抖的吸了一口气,仿佛一条性命都被这口气幽幽吊着,沾着泪水的睫羽扑簌簌的抖。

    这次没听到龙渊的讥讽,耳畔出奇的安静。

    公子寒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龙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手指与后x,ue结合的位置,像画匠审视一副未完成的作品般专注,一张冷艳的脸刷着半面烛光,大约漫无止境的一生中仅有的温度都聚在那双狭长凤目里,暗沉沉的,揉了不知多少细致与柔情。

    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心知那人冷情,仍忍不住迷恋,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下颌,薄唇,鼻梁,最后覆盖他的眼睛,感觉掌心传来的体温像一泓清泉,将羞耻心带来的烧灼感暂时平复下去。

    龙渊笑了笑,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接着分开他的膝盖埋首下去,亲了亲露在x,ue口外的手指,接着伸出舌头,轻柔的舔着那不断吸吮的小嘴,将褶皱一一抚平,舌尖跟着公子寒的手指往里戳刺。

    这从未有过的举动让公子寒全身战栗,欲念汹涌的几乎发狂,抚慰的手指也不自觉用上力气,一声比一声喘的重而深长。龙渊圈着他的身子,话语里不带半分轻慢,在公子寒耳畔低低道“这样,真好看。”

    “做的真好,再忍一忍,相公等会儿好好疼你。”看见他的羞赧,不依不饶的靠近他,低语道“相公在看着你。”

    那般纵容和宠爱的语气让最后一丝耻辱心霎时崩溃,全身都沉沦在信任与放松里,仿佛连这天下男子都不齿的雌伏也成了快慰。

    公子寒闭住呼吸,稍一停顿,屈起骨节用力朝内壁按下去,一边体会着被挤压部位传来的汹涌快意,一边更努力的摆弄着身体,自己都感觉肠壁在不满足的绞拧,刚才还恨不得藏起来,现在却想让他看的更清楚,往后挪了挪,撑起上身,将x,ue口完全暴露,一面胡乱晃着腰挣扎,一面一下比一下更贪婪的将手指送进去。

    这般犹觉不足,另一只手往被衾使劲抓了一阵,公子寒仰起脸,将手指在口中濡shi,舔出细细的银线,轮流掐拧着胸前的两点红樱,又往下抚慰涨到极点的前端,前面想要释放,后面却仍在等待,他在痛苦和快乐中竭力挣扎,失焦的双眼来回巡视,终于停在龙渊身上。

    公子寒伸手拉扯他仍然齐整的衣裳,急色的渴求“让朕看看你,爱卿朕想看看你。”

    从前他畏惧龙渊的冷情和嘲讽,从来不敢对他提任何要求,此番在情事中却感到了奇异的平等,饥饿的小兽似的扑上去,将龙渊按在榻上,骑在他身上,一面亲吻着他的脖颈,一面毫不迟疑的去剥他的衣裳。

    大约只有感到被对方全身心的喜爱,才能真正的肆无忌惮,公子寒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放纵,一件件解了龙渊的衣裳,视线在那蜜色的结实胸膛上来回游移,直勾勾的盯着他的ru首,仿佛眼睛是舌头,看过了,就能shi淋淋的舔个遍。

    他享受着快乐和痛苦,龙渊却被奇异的感觉弄得无所适从,只觉得全身燥热,下腹烫的要着了火,睁开眼睛看到公子寒诱人的模样,闭上眼睛,方才他自渎时的美景和那不断开合的小嘴一遍遍在脑海里闪现,念遍所有口诀与心法都抑制不住,恨不得立刻挺身进去,弄到他哭喊求饶,再不敢如此嚣张了才好。

    这股欲念越来越汹涌,化为摧枯拉朽般的占有欲,龙渊握着公子寒的腰肢用力掐揉,凌厉而凶狠的逼视着他,恨不得将那白皙的皮肤掐出红痕,一寸寸打上自己的烙印,将他的人藏进帷帐中,谁都不能碰

    陌生的感觉让龙渊忽然有一种陷入魔境的恐慌,在他的万年修行中从未出过这种纰漏,几乎想立即停止欢爱,找一处安静的房间打坐结印,恢复对心神的掌控。瞬间下定了决心,龙渊抬手制着公子寒的后颈将他压到胸前,一出口却全变了样子

    “寒儿,想不想让夫君进来”

    说完便再克制不住,一个翻身将公子寒按在身下,又搂着腰往上一托,将他摆成跪趴的姿势,从后面欣赏那雪白的臀和不断收缩扩张的小洞,腿间的物事涨的青筋直跳,跪伏在他身上便想往里进。

    公子寒双眼迷离,脸颊染上一层情欲的绯红,声音缠绵而暧昧“你慢些”

    龙渊惩戒般在他臀上使劲一拍,将手指伸进后x,ue搅弄“慢些快些有你说话的份么”

    因为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而含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凶狠的继续逼问“这儿是不是我的是不是等着我来干的”

    公子寒拧着腰,心知龙渊的话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一旦松口,就是把从小被反复教导的礼义廉耻全都抛在脑后,可仍是克制不住,于混乱中用力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喃喃的又应了什么,只觉得后背忽然添了重量,没有多余征兆,那柔软的地方已经被恶狠狠的贯穿

    那处早等待了许久,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使劲吸吮着欺进来的饱胀物事,可快意没持续多久就被那东西的凶戾全数化作折磨,与龙渊平时的冷静完全不同,公子寒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条巨蛇在尽力肆虐,一出一进都带着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般的疯狂。

    他从没经历过这样激烈的情事,随着体内那一条的鞭笞,他全身几欲沸腾,每一根骨头都在嘎嘎作响,一边呻吟着求饶,一边胡乱抓着被衾想往前挣脱。

    龙渊像打定主意要置他于死地,一下比一下进的深,公子寒不堪折磨,眼泪一串串往下落,一头黑发随着动作狂乱的抖动,然而根本无路可逃,强悍的进攻带来摧枯拉朽般的强烈快意,他的侧脸枕着被衾,身体从抗拒到狂热迎合,高高的翘着后臀,那巨物进入,他酣畅的吸吮,那巨物离开,他摇着身子挽留,仿佛片刻都离不了,动到紧要关头,前面那根竟自行吐出白浊,一股股喷jian出来,公子寒于战栗和疯狂中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龙渊的手臂,像是痛苦,又好像享受极致的酣畅,颤巍巍的哑声道“要被你弄死了”

    “爱卿朕简直活不了了”

    第二十三章

    龙渊见他出ji,ng,嘉奖似的把他搂到怀里亲了一会儿,还没等公子寒从高潮的眩晕恢复过来,复又摆正姿势,急切的重新开始动作。

    这次却不似刚才那般快意,刚攀过顶峰的身体敏感的几乎疼痛,根本受不住后面那条凶物的持续鞭笞,公子寒等不到他的温柔,连哭带喊的哀求了一阵,见毫无作用,徒劳的抓着绸被要往前爬,但每每快要挣脱那条物事的掌控,龙渊又握着他的腰身把他往后狠狠一拖,更加猛烈的动作。

    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龙渊只觉得对那小皇帝的占有欲如一场被烈风卷着的燎原大火,明知道他疼,明知道他难受,明知道他那帝王的自尊和严格的诗书礼教会让他酒醒后如被剥光衣裳扔至市井示众一般,仍控制不住自己,在这隐秘的帷帐中,嗅着cui情的男子麝香气息,将那嗜血心思恶狠狠的释放在他身上。

    冷血,严厉,镇静,威严,高高在上,用人时能与人推心置腹,事后眼睛都不眨的卸磨杀驴,ji,ng明到就连慈悲和胸襟也只是收拢人心的手段,被万年修行压抑住的本性在人间成为出笼的恶兽,竟卑鄙到用床笫之事欺辱那从小就依赖着自己的少年。

    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龙渊俯视着公子寒的挣扎,心里满满都是报复般酣畅的快乐。

    有什么不可以,你与那白狐都是一样的凡俗蠢物,用一句自私的喜欢强留我在人间,连累我再不能位列仙班,我偏要如此待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谓帝命,皇位,国祚,一切都是我给的,我想怎样便怎样,你就算逃到天边,也离不了我的手心

    若这是心劫,便让它汹涌的来吧,所谓创造历史的人物,即便被史书描写的再写意风流,一样有着最世俗的欲望,最j,i,an佞的头脑和最卑劣的手腕,若利己利人,为佛;若损人利己,为魔,但细论下来又有何不同,世间一切行径,无论爱恨,皆出于原欲。

    一切原欲,无论爱恨,皆是恶。

    永远我行我素的帝君,只手掌控人间王朝的更替与兴衰的仙者,第一次失去了寒潭般的清明,在一个凡人的身体里迷失方向,像突然置身三界之外的陌生场所,恐惧,迷惘而又愤怒,左突右冲都挣不出去,只剩情欲毁天灭地。

    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直让人眼角发红,全身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弩,情动时竟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鼻间的音节浑浊而低沉,一遍遍含混唤出的,全是那小公子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仿佛那是万丈红尘中唯一可以抓握的稻草,浑沉欲海里唯一可以到达的彼岸。

    公子寒诧异的回头。

    龙渊其实不敢看他,他想,公子寒此时应该是恨他的,此情此景,若换了他自己,被按在一名男子身下受此折辱,恐怕戮尽天下生灵也不能报复其万一,但公子寒的目光,让他只看了一眼,便失了方寸。

    他眼中有万般复杂情绪,最容易读的一种,是悲悯,再往里看下去,是深不见底的疼惜。

    龙渊的动作微微一滞,忽然被激怒了,凤目闪过危险的寒光,狠狠逼问“为何这样看着我我很值得你同情么”

    公子寒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做出一个让龙渊匪夷所思的举动,他翻了个身,伸手抚摸龙渊汗津津的脸,像疼惜一名叛逆而迷茫的离家少年,手掌沿着下颌滑至颈项,贴合着心口的位置,轻轻道“你不要怕。”

    大约是过于疲累,他的话语如梦呓一般,公子寒搂住龙渊的颈项,在他的眉心印上一吻“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不知道你从何处来,也不知道你要到何处去,但无论爱卿以后去往何方,朕都等着你,外面天大地大,你不要害怕。”

    他此时的样子其实狼狈不堪,全身印满青紫印子,不断颤抖的腿根沾着ji,ng水和不知谁的体液,坐了一会就没了力气,软绵绵的倚着床榻,一头凌乱的青丝掩了半张脸,笑容却恬淡而清浅,不像刚经历一场赴死般的欢爱,倒像是刚读完一册好书,或作完一张好画。

    龙渊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愿意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公子寒摇了摇头“朕不愿你与朕的关系让你生出千般烦恼,朕想让你高兴。”

    龙渊哑然失声,看了他许久,伸手拨开他覆面的乱发,一下下亲吻那微启的唇,轻柔的触碰让两人都痒的要笑,龙渊两手捧着公子寒的脸,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道“你这傻皇帝,我这恶徒哪里值得你如此。”

    半晌又重复道“你这傻皇帝。”

    世间有万般罪过与污浊,每种美好的背后都可能藏着y谋,但如当初那老仙儿所言,为一个原本不相识的人甘愿收敛一切恶之秉性,乃至无怨无尤,却是人心实在的善。

    公子寒为人,无论为君,为子,为夫抑或日后为父,都是至善,龙渊望着他清澈而诚挚的眼睛,忽然觉得一身戾气全被涤荡了个干净,鼬鼠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那少年一惊,接着便笑了,伸开手臂将他揽在胸口,用手指细细的梳理他的头发,隔一会儿低头亲吻他的眼睛,指尖轻轻拨弄他的睫毛。

    龙渊舒适的倚着他,喟叹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守一辈子,极好。”

    少年的胸膛算不得结实,更算不得宽厚,那光裸的手臂也稍显细瘦了些,龙渊把侧脸埋在他胸口,保持一个依赖与臣服的姿势,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是温暖气息,心底忽然浮上笃定的归属感。

    这种滋味与刀剑杀伐无关,与权势钱财更无关系,如同婴儿回归母体,眼前皆是黑暗却无比安全,仿佛自来到人世就该偎在这里,到死亡更应如此,三生三世,六道轮回,只要如此相互依偎过,就可以一直无所畏惧。

    仙界从未有过此等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龙渊突然想起有件事还没完,皱了皱眉头,翻身起来,两手往公子寒腰身一搭。公子寒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被他的手惊得颤了一下,龙渊看在眼里,知道刚才折腾的太过分,只觉得心疼,伸手拢住他那根早软下来的物事轻轻揉弄,见反应不甚强烈,干脆俯身下去将它含在口中,学着他平时取悦自己的样子轻柔抚慰,一直逼的公子寒的额头起了薄汗,呼吸重新凌乱,才将手指抵在入口处,笑道“刚才那次不算,相公从现在开始好好疼你,可好”

    “你这处的滋味实在销魂,往后相公常常这么疼你,可好”

    公子寒心说这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待要佯装拒绝,身子却不中用,随着他的逗弄,里面越来越觉得空虚,只好搂着龙渊,骂了句厚脸皮,半推半就的放他进来,复又让他慢慢动作。

    喘息急促时,搂着龙渊的脖颈拉他下来亲吻,眯着眼睛道“我们一直这么过一直这么过下去。”

    龙渊没答话,低头用一个深而长的吻封上了他还要说话的嘴唇。

    八月十五团圆夜,不知哪位宫人送来一对描金龙凤花烛,帐外烛影摇晃,帐内两人软语温存,一夜洞房。

    天快放亮的时候,龙渊哄公子寒睡了,撩开纱帐,对着那双燃了一夜却丝毫不见减损的花烛发了一会儿呆,随手抽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无声无息的走出内殿。

    守夜的宫人们尽数睡了,伸手往鼻下一试,个个呼吸沉稳,睡意沉的如同叛将王承逼宫前夜,被老仙儿的术法困住一般。

    踏着清晨的露水和稀薄的晨光穿过铺满桂花的庭院,果然见花影重叠处,一名衿带飘扬的老者脚踏紫色祥云,手握拂尘,身边立着两名仙童,已经等候多时。与往日不同的是,那老仙儿的眉宇间没有一丝俏皮神色,正眼含悯人之态,抬眼审视晨曦里巍峨的承天殿宇。

    见帝君如约而至,老仙儿拱手作了一个长揖,开口道“我向天帝为你求情,说你在人间虽过十世,但未曾动一丝凡心,到底没有真正经历心劫,因此就请将逆天大错和此番对公子寒的心意,当做修行的一道难关,只等你下定决心,便可重回仙班,天帝已经应允。”

    “今日便舍了那小公子,随我回天界去吧。”

    两名仙童极为伶俐,一同恭身作揖,齐声道“请帝君随我等重回天界。”

    第二十四章

    两名仙童极为伶俐,一同恭身作揖,齐声道“请帝君随我等重回天界。”

    三人约好了似的一同垂首等待,帝君不答话,他们便不动弹,时间一长,有一位仙童耐不住脖颈酸痛,抬了抬下颌,余光瞥见龙渊的表情,慌得重又深深埋首下去。

    龙渊不急,随手折了一支桂花枝放在鼻下嗅着,仿佛在思索怎样应对,却不知不觉走了心神,想起昨日自己称赞秋桂香甜,公子寒便带了两名宫女手忙脚乱的做桂花糕的情景,不由扬了扬嘴角,笑道“仙翁有心了,只是你送来花烛,自然知晓昨夜帐内情形,所谓美人腰,英雄冢,依你之见,我像是对天界还有半分眷恋么”

    他兀自口无遮拦,语气颇为戏谑,半点没把老仙儿近日在天界的辛苦游说放在心上。

    老仙儿被他气得险些失了仪态,扬起拂尘要打,龙渊却又收敛笑意,正色道“仙翁早知我的心意无可转圜,特意正装前来必定不是为了这事,有话便请直说,只要别是来渡我家那傻子出家做道士,哪怕倾国之力,我一定不负所托。”

    老仙儿诧异的扫了龙渊一眼“帝君心如明镜,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罢用拂尘朝左右两位仙童各一指,点头道“我近日新收了几名道童,打算带他们在九州游历数十年,所以你与公子寒的事,我大概有些年月都顾不上了,此番便是专程前来告别。”

    龙渊皱起眉头,心说凭这老仙儿的狡猾,此时要走,必定是有麻烦事,游历是假,借故脱离是非倒是真。想到这儿,右手结印一算,谁料刚刚聚拢ji,ng神,耳畔嗡的一声炸响,一股强烈的心悸逼的人眼前发黑,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龙渊扶住身旁的一株桂树稳住身形,力气用的大了,叶子哗啦哗啦往下落,半晌缓过一口气,解开手印,朝老仙儿苦笑“我有一事相求。”

    老仙儿与两旁道童对视一眼,忙掸了掸衣裳,拱手听令。

    “我当初更改国运,算定了能维持五十年太平,至于公子寒的寿限,我以凡人之躯为他续命,几乎散尽修为,实在是算不出了。”龙渊叹了口气,“你且去云游,若他真有不测,万望赶来提前告知,我好再做准备。”

    老仙儿思虑片刻,郑重的作揖表示允诺,说完脸色突然一变,压低声音道“那小公子醒了。”

    接着匆忙行了个礼,道“我回来之时,就是那小公子丧命之期,帝君,你我就此别过,望重聚之期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老仙儿一扬拂尘,霎时小径雾气缭绕,两侧树影摇晃,脚下的紫色祥云载着三名仙者缓缓飞升,不过片刻功夫,庭院风动树止,满地落叶跟着清扫一空,竟像从未有人出现过一般。

    不远处,一声焦急的呼喊划破清寂的黎明“龙渊”

    帝君转身一看,只见公子寒一副睡懵了的样子,披着一件松垮的月白寝衣,赤足散发的站在寝殿前的青石栏杆后面,一张匀净的脸失了血色,正探身急切的望下张望,看见龙渊站在庭院中,双手往石栏按了一按,三步并作两步沿着楼梯跑下来。

    大约身体还疼着,他的步子踉踉跄跄,跑几步便扶着台阶两侧石狮歇上一歇,好容易下了楼梯,几乎一个跟头栽进了龙渊怀里,也顾不得礼数,双手搂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低声道“爱卿,朕醒来没看见你朕以为你走了。”

    龙渊的眼神立刻柔软下来,摸了摸公子寒还带着暖阁热气儿的身子,搂了他大步往回走,边走边责备“说过多少遍让你放心,不过是殿内炭火太热,出来透口气,非要胡乱猜什么昨夜喝的酒还没发散,你这样连件暖和衣裳都不穿就跑出来,吹风着凉怎么办”

    走了两步,一低头发现公子寒连鞋袜都没穿,赤脚踩在石板路上,脚面冻得发白,龙渊使劲戳了戳他的额头,打横把他抱起来。正好殿内伺候的宫人们身上的术法解了,醒来既不见皇帝也不见龙渊,一个个蒙头蒙脑的往外冲,出门却撞见两人正在亲昵,吓得急忙往两侧低头回避。

    公子寒用余光瞥见众人,不由大为窘迫,踢蹬着双腿便要下来。

    龙渊见宫人尴尬倒罢了,公子寒也跟着脸红,那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实在可爱,忽然又来了兴致,低头跟他脸贴脸的揉了一阵,凑到耳畔道“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臣再伺候陛下一次可好”

    这一句自称无比恭敬与虔诚,公子寒听得小腹一沉,抓着龙渊的手臂,眸中便带了迷离水光,低吟道“这太阳都快出来了,可怎么行呢”

    龙渊没了耐心,一挑眉毛,逼问道“想不想让臣再疼陛下一次”

    公子寒略一迟疑,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个箍着另一个的腰,一个揽着另一个的脖颈,一路把情话说到龙床上去。

    整座皇城被稀薄的秋霭所笼罩,终南山的鸟声啁啾和樵夫的歌声将长安城从睡梦中唤醒,武百官乘坐轿辗,鱼群般从武安门游进皇城,在宣德正殿前互相拱手行礼,询问对方昨夜是否睡得香甜。

    朝堂大殿还未开启,两扇雕花木门阻隔了阳光,殿内天光暗淡,年轻的天子被宫人搀扶着,从后殿绕进正厅,端坐于龙椅之上,眼角的春意尚未完全褪去,腿根酸软的没有知觉,面颊却浮荡着餍足而慵懒的神情,视线追逐着先百官一步进入朝堂的义兄龙渊。

    龙渊被他盯的不自在,抿着唇笑了,摸着下颌装作看窗外的风景,一张端正而冷峻的脸映着清晨的曦光,等了一会,回头又对上了公子寒的视线。

    外面百官吵扰不休,屋内两人静静对视,公子寒手里握着一本要在今日与百官着重探讨的奏折,回味着一个时辰前的浓情蜜意,不知不觉就笑弯了眉眼。

    时辰一到,殿门吱呀一声开启,明亮的晨光泄了满地,百官恭敬的低着头,快步涌进朝堂,皇城各门逐扇打开,一百五十声晨鼓响彻云霄,金ji破晓。

    从朝堂到市井,全部开始了新一天的奔忙,没有人注意,一名手握拂尘的白袍道者,在清晨的金色霞光里乘仙鹤越过终南山巅,一路往西而去,这一去,就是整整六年。

    六年后,道者驾鹤重回中原,那一年,匈奴在北疆蠢蠢欲动,而公子寒终于从一名整日依赖兄长的少年成长为一名温文尔雅的合格帝王,年仅二十三岁。

    很多年后,当公子寒被囚禁在浮生山度过余生时,随着时光的流逝和日益漫长的等待,他几乎忘了他与龙渊曾经有过如此甜蜜的过往,做过执手相看两不厌的爱侣,沉迷过蜜里调油的床笫之趣。

    一切都因那次宫变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记得是二十三岁那年,北方匈奴大举入侵,龙渊领兵出征,公子寒留守宫中。那时他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政务,他的政命一向仁爱而心怀慈悲,每到夜晚便提笔给龙渊写信,亲手缝制一件黑底银线的衣裳,等着他回来。

    龙渊的家书总是很短,但字里行间全是化不开的浓情,他讲带兵打仗的畅快,将士们的英勇,讲塞北的苦寒和羌管的悲凉,他说若有机会,一定带公子寒离开皇宫,纵马好好看一看壮阔的九州风光。

    那年腊月,他如期而至,不仅剿灭了匈奴,还带来了数十万身着银甲、手持剑戟的士兵,大军将皇城团团包围,公子寒不顾百官反对,亲自开门设宴迎接,没想到,龙渊没要他做的衣裳,饮尽三杯洗尘酒后,抽出一柄秋水长剑抵着公子寒的喉咙,眸中尽是讥讽之色,一字一句道“陛下,退位吧。”

    “你无能至此,不配为一国之君。”

    公子寒呆滞了许久,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最劣质的玩笑,冲龙渊挤出一丝哭也似的笑容,接着他看到殿门被撞开,手握武器的兵士们如潮水一般涌进殿内。

    时间仿佛放慢了步子,印证一场关起门来的惨烈杀戮,效忠皇帝的官员被一一砍下首级,刀剑碰撞的y寒声响,喊叫声,斥骂声,人头落地的滚动声响成一片,浓稠的血浆四处喷jian,屏风,立柱,桌案,帷帐,大殿的角角落落都染透鲜血,士兵们对着呆若木ji的公子寒朗声大笑,其中笑的最响的就是龙渊。

    屠杀在笑声中开始,又在笑声中迅速结束,大家开始讨论如何处置皇帝,一名副将打扮的将军想要上前弑君邀功,被龙渊一把拦在身后,他仿佛喝醉了酒,指着从头至尾没有反抗过的公子寒,高声问大家“你们有没有见过如此憨傻又无用的皇帝”

    将士们齐声回答“没有”

    龙渊一把打落公子寒的冠冕,扯着他的头发,又问“他这般憨傻,能不能再做皇帝”

    喊声与刀柄撞击地板的声音几乎把大殿的穹顶掀翻过去“不能”

    公子寒早已不是当年用一杯鸩酒了结自己的莽撞少年,也早习惯了命运的残酷与善变,他看着满屋刚才还活生生在喝酒倾谈、现在却身首异处的官员,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声怒吼,身体却不停颤抖,恍若在噩梦中飘游。

    一如曾经站在马嘶人吼,乱兵纷纷的长安街头,他恍惚了很久,呓语一般对那戎装的乞儿抬起眼睛,轻轻道“你骗我。”

    这是他在宫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当夜,他被蒙住双眼,全身五花大绑扔进一辆颠簸的马车,冒着一场鹅毛般的大雪,赶赴浮生山的一间小院,带着满心疑惑和一生不曾承受过的绝望,开始了一段完全不同的生活。

    公子龙渊那时的势力早已遍布朝堂,根本不忌讳传出篡位骂名,他甚至拿出了多年前公子寒病危时草拟的遗诏,得意洋洋的昭告天下先皇病故,朕理应继承江山社稷。

    正当百姓们为一代仁君的离世而披麻戴孝时,皇城举办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庆功宴,文武百官大醉了三天三夜,没有人注意,夜深人静时,一辆马车从皇城西门疾驰而出,也没有人注意,庆功宴饮的主角绕过影壁,从后门悄悄离开,独自登上盖满白雪的城门,在角落里整整蜷缩了一夜。

    马车辘辘而出时,他用剑撑着几乎冻僵的身体,望着那越走越远的马车,一直到最后一条车辙被大雪覆盖,他倚着石壁跌坐在地,重重的吐了一口鲜血。

    呼啸的寒风掩了细微的呜咽,身上再多旧伤,比不了亲手剜去心头的一块rou,再拱手让与他人。

    从此,宫中少了一对形影不离的爱侣,山野之间多了一名身戴重枷的囚徒。

    浮生山山南水北,突然开满桃花。

    又过了几年,公子寒守着一盏孤灯,独自喝醉了酒,伏在桌上,朦胧间望见对面坐着一名粉衣少年,他便抬起一双朦胧醉眼,颠三倒四道“你知道他有多少事没告诉过我吗

    他的侧脸枕着桌子,扳着酒盏往嘴里倾倒,手抖得厉害,喝一口洒半口,桌面到处涝了似的汪着酒,沿着袖子滴滴答答往下淌,公子寒突然笑起来,下巴支着桌面,喃喃道“他不说,可以,他不说,我、我就不问,他要江山,我就给他,但我想他,我想让他来看我,我想让他来看我”

    “你说,他怎么就不来了呢”

    他嘶哑着嗓子重复“他怎么就不来了呢”

    笑着笑着,把脸埋在手中,那干巴巴的笑就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桌边一盏昏灯如豆,映着对面少年姣好的脸,少年不答话,只是眼含悲伤的望着公子寒,一只蜘蛛沿着桌腿开始结网,公子寒枕着桌子睡着了,少年的身影停了一会儿,消失在小屋晦暗的背景中。

    说是不来,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公子寒刚从宿醉和头痛中清醒过来时,一睁眼,桌边多了一名拎着酒壶自斟自饮的不速之客,看身形,不是别人,正是身着便服的公子龙渊。

    第二十五章

    公子寒用手扶着额头,坐在榻上凝视龙渊的背影,漫长的等待让这次重逢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宿醉和头痛产生的幻象。

    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呢

    公子寒抓着被衾回忆,来浮生山的前几个月,龙渊在山脚凭了一座豪绅的府邸,花巨资改建成行宫,每隔一两天上山一回,亲密无间一如过往。从后半年开始,他来的次数逐渐少了,从三两天减为半月,腊月只来了一次,那天正是大年三十,两人围着火炉守岁包饺子,笑笑闹闹的洒了对方满身面粉,在山下的爆竹声里整夜欢好。大年初三分别,他按着腰间长剑,走的一步三回头。

    到了第二年,数月才能见他一次,他的话越来越少,神情渐渐冷淡,发怒的次数比笑容还多。

    第三年,他没来过。第四年的夏天,他陪自己看了一回石榴花。

    接着又是孤寂的三年,春天完了夏天,秋天完了冬天,最初的期待化作担忧,担忧化作失望,失望化为愤恨,最后连那恨意都消减下去,一颗心沉寂的如同院中井水。随着时光的流逝,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一日重似一日,清晨去溪边濯洗衣裳,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枯槁容颜,不相信自己刚过三十岁。

    曾经在爱人怀中撒娇发嗔的少年,曾经行过二十冠礼,每日还要先讨一个吻才肯进朝堂的年轻皇帝,曾经在外与百官谈笑风生,回寝殿便坐在爱人膝头,批一夜奏折也不觉得厌倦的清俊男儿,一转眼就老了。

    公子寒听见棠溪在院中大声呵斥贪吃的狗儿,朝外望了一眼,天光耀得人直眯眼睛,这才知道时候不早了。他撑着身子下床,将一双满是茧子的脚放进草鞋里,俯身拨弄草绳的扣头,偏着脸对龙渊道“来了”

    “日上三竿还不起,真是天生的懒骨头,朕在这儿等了足有一个时辰”龙渊将酒盏放回桌上,探身朝内室张望,公子寒穿好鞋子,正端着脸盆要出门打水。

    两人错身而过,四目相对,待看清他的模样,龙渊的后半句话突然哽在喉咙里,接着就shi了眼眶。

    公子寒没理会他的反应,径自绕过龙渊走至门口,掀起门帘唤来侍童棠溪,把脸盆和毛巾交给他,嘱咐他打一盆洗脸用的清水,再去准备午膳的菜品。

    一样样布置完了才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平静道“吓着了昨夜喝了些酒,起床才格外憔悴些,你不必如此惊讶,山里日子清净,我其实过得还算好。”

    他穿着一身粗陋的土布衣裤,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虽然去年被龙渊免了枷锁,疤痕却留下了,四肢瘦的如骨木奉一般,一只手扶住门框,脚尖在门槛来回轻踩,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屋外的阳光越过他的肩膀和斑白的鬓发,将那薄薄的身子镀了一圈金边。

    他抬起头,认真打量着龙渊,突然笑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好看。”

    接着叹了口气,轻道“三年了,我以为你再不来了。”

    龙渊望着他,只觉得如遭雷击,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老气横秋的瘦弱男子竟是曾经那眯着眼睛撒娇的小公子,心里多年的疤被猛然撕开,洒了盐,再用十根手指头伸进去狠狠抓弄,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额角都出了汗,龙渊抖着手,抄起桌上的酒盏重重往地上一摔,一句话没说,起身推开他冲了出去。

    酒盏霎时四分五裂,公子寒摇摇头,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来,自语道“快四十的人了,还爱砸东西。”

    不知为何,这次见他,心里出奇的平静。

    龙渊不知纵马去了哪里,公子寒懒得追他,倚着门框吹风,抬眼眺望远处的群山,心说,这一段旷日持久却没有一丝希望的等待,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有些人有些事,公子寒看不见,棠溪看不见,上山的货郎也看不见,偏偏只映在龙渊眼睛里,每一次他来探视,那粉衣少年便站在一旁怨毒的望着他,像在责备他为何不遵守承诺。妖的眼睛,清澈起来能骗尽世人,狠毒起来,却也不死不休。

    七年前,龙渊与浮生山里的桃妖立过一个约定。

    那年公子寒刚过二十三岁寿辰,正是男儿最意气风发的年华,手握江山,顾盼尽是风流,当年匈奴进犯中原,龙渊领兵平叛,出征第四个月,战事重新压回北疆苦寒之地,铺满毛毡的军帐中,来了一位白须白眉的不速之客。

    龙渊一身铁衣,帐内也不卸武备,正端着一碗滚烫的烧酒,边喝边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势图研究军情,抬头看见那仙风道骨的老者,手中的酒碗一倾,烧酒尽数泼出。

    老者作了个揖,道“大限已至,就在一月之内。”

    龙渊皱眉“怎如此之快”

    老者略一沉吟“公子寒本无帝命,若起死回生后只做一介布衣,应有三十年寿限,偏他是皇帝,身居帝位一日,福泽便折损一分,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我算定他在十日后突发急病,暴毙而亡。”

    又道“凡人皆有死生二限,帝君是否还要强行更改若真要为此废去他的帝位,那小公子是否怨恨于你”

    龙渊微一错愕,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怨恨不会,他听话。”

    说出此言时心中禁不住自豪,那心意赤诚又脾气温顺的小公子,便是这般全心全意喜欢着自己,纵有再荒诞的举动,他也憨傻的抱以信任,可爱的不知让人怎样疼才好。

    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他生气有趣,喜悦也有趣,即便一句话不说,坐在那儿正儿八经的读书批折子,见到了也忍不住过去逗他一逗,他慢悠悠的说一句,自己故意呛他一句,一直把他惹急了,做出一脸嫌恶却不愿意发火的样子,也是可爱。

    为这一天做过太多的准备,六年来遍访四方有名风水术士,借着征战的机会踏遍千山万水,亲自选了一处灵山,名为浮生,山体居于东海之滨,与蓬莱仙岛隔海相望,山间气脉通畅,蕴含天地钟灵毓秀之气,数千年来不知多少修仙者在此顿悟飞升,也不知引发过所少文人墨客的情思,仙者居于山中可增进修为,凡人若居于山中,即便恶疾缠身,亦可有好转之象。

    偏那小公子命薄,高广大宅也住不得,只好寻了几间敝旧竹屋,生活起居器皿皆置办两份,从此可要陪他把日子过到山里来了,倒也不差,天气晴好时一起晒太阳,挽着裤管在溪水中捕捞鱼虾,去后山开垦几亩良田,踏着露水采摘自家种植的瓜果,每日举案齐眉,携手终老,将那尘世鸳鸯的快乐过到极致。

    谁说世人不及神仙好仙界万年虚无缥缈,俗世一瞬却有血有rou。

    当地土地神说,有一桃妖在山中已居住二百余年,虽为妖孽,自修炼开始就一心向善,曾受仙人点化,只差些机缘便可位列仙班,细算命盘,竟与公子寒相合,若肯借妖力庇护,定能助那小公子度过此劫。

    十日之内,大军从关外回撤,日夜兼程赶赴长安,龙渊带一股骑兵快马加鞭往东疾驰,奔袭千里,一路风尘仆仆,进浮生山寻找桃妖,见面才知道,那桃妖儿,竟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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