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克维奇接起电话的语气比起自己离开前要缓和不少虽然他们之间习惯 g 的唇枪舌战从来不代表真正的怒气。
“怎么了,是刚开始干活就碰了壁,还是面对残酷现实突然怀念起家乡的骡鹿和亲人的拥抱”莫斯克维奇语气轻佻,手中的书又翻过了一页。
听到电话那头没有电视或电台的杂音,史蒂文心想对方果然只是嘴上逞强,自诩毫无自我意识的男人对工作依旧抱着微妙的热情与责任感。“没事,一切顺利。反倒是你,可不要被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刺激得哭出来。”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恶趣味。
“去你的,史蒂文。”
“你骂人的时候很没有气势,我建议你还是维持以前和英国佬一样 y 冷的讽刺风格。”
“这话恐怕基本告别了跨国艳遇的可能,劝你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站在人行道旁的史蒂文往角落退了半步,避开从面前推过的婴儿车,并收获了一位年轻母亲的颔首微笑。必须承认,这通电话其实并非必要他想,自己或许只是对关系密切者的安全有着本能的心理依存,但这一点他绝不会直接表露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有任何问题吗”他只是这么问。
莫斯克维奇笑了两声,调侃的意味很浓“你不在的感觉分外愉悦。”
史蒂文也笑了“你可以接着装下去,直到累得拿不动笔。”
十分不幸,对方不打算顺着话茬插科打诨“刚收到了你父亲托朋友送来的东西。里面有给卡洛琳做的鹿皮帽,还有给你的两把鹿角柄猎刀。”
“其中一把是你的。”
“哦谢谢。”
听着对方染上电波效果的声音,不知为何,史蒂文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平静。他靠着墙,街道上奔涌着的喧哗于他只是这段对话无伤大雅的背景乐,就连说话声都不由得温柔了些当然,措辞就未必如此了“既然要道谢,表现的更投入些如何”
“你听着深夜地下电台意 yiacuten 一通恐怕更快些。再这样我就把你写的那些措辞惨绝人寰的十四行诗寄给你的前上司。”
“那还是算了。”史蒂文笑着挂断了电话。
所谓“生活的剧变”对他来说,曾经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但现在看来,在心理上起到的作用似乎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回顾过去,无论是在中东战场,还是供职于fbi洛杉矶分局的特殊办公室,他与他所在之处恰如一柄利剑,一柄以国家意志为初衷挥动的利剑;至于那些不可避免的被 y 谋与个人利益捆绑的迷局,无疑使他以及更多的人深陷泥潭。
但告别那段生活之后,史蒂文突然觉得自己更像是一面盾牌或是由剑变为了盾。他仍会怀念那些战斗,那些战友与同事,以及站在纷争前沿的刺激感,但他已无法为此舍弃某部分更重要的东西。史蒂文曾认为追求刺激甚于他的生命这一判断依旧没有改变,但现在,一些人的安全和幸福在他看来已经超越了刺激的价值。
权衡与抉择这是所有人都必将面对的问题。史蒂文深知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作出重要的决定,但在关键的时刻到来之前,他依旧持有回旋的余地。
“梅纳德,你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盾与剑的故事吧。”
西奥多的声音还和许多年前当学院教官时一样,仿佛总是在说服与劝诫,又带着令人不能不服从的权威质感。
酒杯中盛着的红色液面正微微晃动。梅纳德盯着那片流动的微光,几乎能想象其中的氧化反应会如何发生。
当然,他听见了西奥多说的话,只是复杂的情绪迫使他保持沉默,终于挤出的声音也是沉闷僵硬的“克格勃。”他简短地答道。“前苏联的克格勃,我们曾经的敌人。”
眼神里凝结着无法简单归类为欣赏或怀念的神色,西奥多近乎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学生尽管对方并不承认这种关系,并正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酒瓶,始终不愿与自己对视。
二人都明白,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恰是他们共同造成的。“历史原因”,梅纳德或许会作出如此暧昧不明的概括。
西奥多收回自己的视线,准备用不痛不痒的无聊话题打破僵局。“用盾保护人们免受伤害,用剑惩罚苏维埃的仇敌,这是他们赋予盾与剑的解释。”他说道。“克格勃的恶名与意识形态的差异暂且不论,这种象征意涵确实是我曾经想要传达给你们的东西。”
梅纳德依旧盯着手中的酒杯他根本没喝几口。
而来自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的前fbi教官还在说着“至于如何确定自己的位置,坚盾还是利剑,这取决于你。去成为这个国家最后的防线,还是为她刺向敌人的要害,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当渗透与侵犯已不可阻止,你们仍需挺身而出,亲手切除受感染的部分。如何权衡其中的利弊,相信你已经不需要我的意见和教导。”
西奥多知道他在听,也能够毫无分歧地理解自己的暗喻。撇开不可避免的矛盾不谈,他觉得这种情形再完美不过,只是有些心疼自己寄存的红酒。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面对比自己年长好几岁、关系也非同寻常的西奥多,梅纳德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真是受够了你的说教,西奥多。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记得你的公司总部设在墨西哥,两年前已经处理掉了在美国的房产。”
“你在生气。”和以往一样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西奥多单刀直入地点出了梅纳德刻意避开的重点。“是因为哪一件事是因为我离开fbi,还是因为我离开你”
梅纳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几个小时下来,他第一次与西奥多对视。不偏不倚,直接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以为我们之间只存在肉体关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或许是因为缺少酒液的滋润,他漫无边际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