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那时候杜寒的年纪小，天真灿漫跟张白纸一样，自己说什么都信，有点什么心思都在脸上一览无遗。
吴明见他用手揉眼睛，起身去抽了纸巾递到他手边。
“谢谢。”
杜寒哭了一会，人也冷静下来，他看着吴明认真说“我知道你发现了些什么证据，同当年的车祸有关系，但是我不想知道，以后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
“为什么？”吴明问。
杜寒回答的果断“因为我答应过我姥姥姥爷，不会再管这些事情了。”
他看吴明一眼，轻声说“你调查过我，老周应该跟你说过我姥爷警告他的事。”
那时候自己偷偷摸摸去找老周，凭借老爹的名字和他搭上线，刚刚把自己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拿出来就被姥爷抓了个正着。
杜寒回想起来笑了一声，摇头道“那一次是爸妈走了之后我被揍得最厉害的一次，我姥姥也没替我说情，只记得姥爷一边打一边问我是不是活腻歪了。”
“我被打怕了，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擅作主张去调查我父母的事情。所以，拜托你，知道了什么也不要告诉我，我不想我姥爷晚上托梦给我，梦里还追问我是不是活腻歪了。”
杜寒端着水杯喝了一口，轻声说“那我真的是又要窝在椅子上睡一晚上了。”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强调你惜命的原因？姥爷只是觉得你没有自保能力，担心你招惹上了不应该招惹的人，所以当时才那么打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吴明走到他面前，低头轻声说“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没有什么好值得相信的。”杜寒伸手将人推开一些。
死在车祸里的人突然出现，还说能够保护自己，转回去十年杜寒可能还会因为这样的话而高兴，甚至相信依赖吴明的靠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说回来就回来，你说保护就保护。
太轻率，太不够诚恳。
杜寒想起那个时候刚刚被父母带回家的那个小孩，手臂上缠着绷带，一张脸紧绷着打量周围，连自己喊了声哥哥也没有得到回应。
“反正不要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觉得我懦弱也好，胆小也好，我都无所谓。”杜寒顿了顿，淡淡道“反正下船以后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做了这么多年的陌生人，大家继续陌生就好了。”
吴明抓着他的手臂，低声说“桥归桥路归路？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
“嘘——”
杜寒将吴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认真说“千万不要说是为了补偿我，补偿我们家。这种台词我在电视上看过，备胎男二号才会说这种话。”
“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觉得有多感动。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要怎么走，没有人逼着你，你也不要拿着这个来要挟我。”
杜寒看着吴明越来越y沉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安。
动手自己占不到便宜，而且自己刚刚说的话的确是有点过分，不近人情，但是吴明这个人能十五年之后找回来，憋着的一口气估计都发酵了，自己好生说上一句两句也不会让他打消这种念头，倒不如直接惹怒他，让他知道自己的不识好歹，放弃说动自己就好。
但是杜寒低估吴明的忍耐力，就算自己这样说了，这人也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捂着脸说“是我太突然了，提起这件事，叫你心里不痛快。”
杜寒摇头，他有点紧张，又喝了口水说“只是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志气，没有办法帮你什么，也不想掺和进这种人命案子里。”
“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你做什么。”吴明看向杜寒，问道“你自己回想，从上船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你做了什么没有？”
除了每天跟在唐荣后面，杜寒的确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做。更不用说后面几天被吴明缠住，自己连跟着唐荣这项日常任务也不一定能每天都完成。
“我需要的只是，你平安地在船上，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多看什么，只需要……”
杜寒接上吴明的话“只需要我看着那些人去死？”
吴明顿了一下，点头承认说“可以这么说。”
他心里已经确定了自己上船是吴明搞鬼，他皱着眉看着吴明，实在有点捉摸不透他为什么要让自己上船来观赏一场船上的复仇记。
虽然他看到现在还是觉得一头雾水，有许多的地方都没有弄清楚，可是不妨碍他觉得这次旅行是一次充满血腥味的远航。
四个死者都同当年顾家的火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能是纵火者又有可能是获利者，但是这些又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杜寒沉默着想，心里默念着父母的名字。
自己只是一个不想追究以前的受害者。
有人给这次海上旅行披上了复仇的外衣，但不影响掀开这层遮盖之后下面的恶臭味道。
杜寒想着有点头晕，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所以呢，现在我已经看到四个人死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死亡名单的下面一个是谁？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吴明说。
“不知道？”杜寒愣了。
吴明笑了一声，说“我同你说了，我没有参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死，所以我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他脑子里回想着顾仲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沉声道“可能下一个是我，也有可能下一个是你，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杜寒问道“这关我什么事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难道现在的流行版本是以仇抱怨了？”
他头晕得厉害，说话态度也变得有些冲，闭着眼睛揉了一会额头，杜寒没有听见吴明的回应，他睁眼看去，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看着我干什么？”杜寒问。
他觉得自己有点困，便说“你应该回去了，明天胡谦来找你的话，我会转告他的。”
吴明看着他撑着床站起走来，便伸手拖住他的手臂，将人一打横抱起来。
突然姿势的变换让杜寒脑袋更晕了，他被吴明抱着轻柔地放在床上，听见他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房间里。”
“什么？”杜寒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一把抓住吴明的手，怒道“你是不是又给我下什么东西了？”
“别紧张，你只需要好好休息，我不想看见你又坐在椅子上睡。”
“混账……”
吴明捂住他的嘴，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温声说“做个好梦，哥哥会陪着你的。”
杜寒还想说什么，但是睡意浓重，很快就彻底席卷了他。
看着睡着的杜寒，吴明替他将被子盖好，笑了笑说“晚安。”
第28章
正是夏天刚刚来临的时候，窗外的绿叶被风吹得飒飒响。
杜寒放了学回家才做完作业，正准备溜出去玩，就听见家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
他站在房间门口听见外面爸爸和妈妈说话的声音，立即溜到沙发的背后面准备吓他们一下，来报复上周周末的失约。
杜寒扯着衣服角，心里想工作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陪自己去公园。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了，爸爸的声音响起“寒寒，爸爸妈妈回来了。”
杜寒没有出声，等到脚步声快要走到沙发边上的时候，他才突然一下蹦出来，“啊”的一声叫，脸上狰狞表情还没有收回去，就看见爸爸牵着一个男孩的手站在那里。
“吓死了，寒寒怎么躲在那后面。”
妈妈带着笑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她没有被吓到。
杜寒不满意她这种哄小孩的态度，撅着嘴巴说“你们明明就没有被吓到。”
他眼睛却是一直落在那个被爸爸牵着手的男孩子身上。
那个男孩手臂上缠着纱布，头发剃着一个寸板，抿着嘴巴一脸的严肃。
杜寒觉得有点害怕，他拉着妈妈的手小声问“妈妈，他是谁啊？”
“这是顾博哥哥，他要在我们家住几天，寒寒要和哥哥做好朋友好不好？”爸爸松开牵着男孩的手，走到杜寒的身边蹲下来，亲了亲他的脸蛋，温声说；“寒寒听话。”
杜寒点点头，看着站在那里不说话的男孩子怯生生叫了声哥哥，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爸爸妈妈难得提前下班，准备给杜寒还有新来的顾哥哥好好做一顿饭。
杜寒坐在沙发抱着膝盖看电视，顾博坐在他旁边，放在手边的糖果还有水果他都没有碰， 眼睛也没有看电视，只是盯着一边的沙发发呆。
杜寒看两眼电视，就偷偷看坐在旁边的小哥哥两眼，但他又不敢一直盯着看，怕顾哥哥发现，可是心里的好奇快要满出来，便一下看电视一下看他。
顾博早就发现了身边坐着的小朋友不老实，但是他又不是什么看不得的人，便随他去了，想着一会他看够了应该就不会继续盯着自己看了。
但是没有想到杜寒伸手戳了戳他，挪近了些说“哥哥，你怎么不吃糖啊？”
顾博看他一眼，见他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心里又有点好笑，他轻声说“我不想吃。”
“这样啊……”
杜寒看着这个身上有伤寸板哥哥，心里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果呢？
他眼神直往包装好看的糖果上面瞟，觉得嘴里有点没味道，需要吃点糖。
“哥哥，我可不可以吃点糖果啊？”
顾博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将手边的糖果全部拨到了杜寒的面前。但是杜寒没有直接伸手拿，而是面上通红的小声说“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跟我爸爸妈妈说……他们不让我吃饭之前吃糖果的。”
杜寒看着小哥哥的脸，发现他没有说话，心里直打鼓。可是糖果摆在自己的面前，一伸手就能拿到，不吃实在是说不过去。
就吃一颗，一颗糖果能占多大肚子，自己待会一样能吃一大碗饭。
他想着也不等顾博的回答，直接伸手去拿那颗糖果。
但顾博却又将糖果挪回了自己的面前，轻声“听你爸爸妈妈的，不要在吃饭前吃糖果。”
“我就吃一颗。”杜寒小声争辩。
顾博“不行。”
杜寒收回手，抱着枕头小声嘟囔道“小气。”
顾博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是依旧没有让杜寒吃到糖。
吃晚饭的时候因为顾博的左手缠着绷带不方便，杜寒的妈妈便想帮忙喂饭。
顾博虽然拒绝了，但是杜寒却忍不住地在心里抱怨，自己上次不小心将手弄伤了，妈妈都没有帮自己喂饭。
这个哥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还不让自己吃糖，小气死了。
杜寒咬着勺子盯着顾博，心里气得直哼哼。
杜寒的床是个上下铺的双人床，当时买的时候杜父杜母是想过两年能给杜寒添个弟弟妹妹的，但是没有想到两个人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机会让杜寒当哥哥，所以上铺也一直空着没有人来睡。
担心顾博的手不方便，杜寒被挪到上铺睡，他心里生气，踩得脚下的木制楼梯闷声作响。杜爸爸伸手拍了拍他的床栏，温声说“小猪蹄怎么踩得这么响？”
杜寒不高兴，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爸爸不说话。
听见爸爸笑了，杜寒更不开心了，他觉得爸爸妈妈都很蠢，自己生气都没有发现，还在那里不知道笑什么。
杜爸爸和顾博说了两句话，就关灯关门出去了，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杜寒和顾博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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