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郎停下,转身看着他。
徐洛闻松手后退,拉开一个安全距离,说“我问过肖润了,辅警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三千,你爸身体又不好,不能断药,吃喝也不能差,加上各种日常花销,你每个月的工资肯定入不敷出。而且你要去k市的话,吃穿住行样样都要花钱。这十万块钱你拿回去,花到正地儿上。我挣得比你多得多,用不着你给我钱花。”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你也别去工地搬砖了,更不要去夜总会,把时间用在学习上比什么都强。”
白郎愣愣地看他片刻,嘴角微微勾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
徐洛闻没接茬,把钱朝他怀里用力一扔“你快走吧。”
白郎说“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钱给你花。”
徐洛闻说“说多少遍了,我不要你的钱。”
白郎说“我偏要给。”
徐洛闻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可等白郎转身要走,徐洛闻却又叫住他,“那个……把你手机号告诉我一下。”
白郎报上手机号,徐洛闻存起来,目送他离开。
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等玄关的灯灭了,徐洛闻走到客厅坐下,打眼瞧见茶几上的塑料袋。是白郎傍晚来时带来的,说是给他带的好吃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个烤红薯,早已凉透了。拿起一个掰开,露出红色的瓤。咬一口,特别甜。
洗个热水澡上床,徐洛闻给谭嘉应发微信嘿,睡了吗?
谭嘉应很快回没呢。
徐洛闻发视频过去,那边秒接。谭嘉应也在床上躺着,床头灯将他的半边脸照得亮白。徐洛闻瞧他神色不对,眼尾也有些红,像是刚哭过。
“怎么了?”徐洛闻问,“跟你们家肖想吵架了?”话刚问出口,就看见眼泪闪着光夺眶而出,谭嘉应扭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堵住哭声。心瞬间便揪起来,徐洛闻忙说“哎你别哭啊,我现在过去陪你好不好?嘉应,嘉应……”
谭嘉应擦擦眼睛,带着哭腔说“不用,我本来都好了,你一问又把委屈给勾上来了,没事儿,你甭担心。”
徐洛闻问“是不是因为去n市的事跟肖想吵架了?”
“嗯,”眼泪总是往下掉,谭嘉应欠身抽两张纸巾擦眼泪,顺势坐起来靠在床头,“他不让我去,还说我要是敢去就跟我分手。以前不管我们吵得多凶,他从来都没提过分手这两个字……洛闻,你说肖想要是真铁了心跟我分手我该怎么办啊?我特害怕,没有肖想我根本活不下去,我早就被他宠坏了,除了他没人受得了我的坏脾气……”
爱情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不论男女,一沾上准完蛋,把你变疯变傻,把你从云端推到尘埃里。但人们又都渴望拥有它,因为它能让你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徐洛闻安慰他,“我看是肖想没有你活不下去才对,他都爱死你了,哪儿舍得跟你分手啊,肯定是一时糊涂说秃噜嘴了,这会儿指不定多后悔呢,你快去看看他,是不是哭晕在厕所里了。”
谭嘉应破涕为笑“我才不去看他呢,我等着他来哄我。”
徐洛闻问“哎,怎么就吵起来了?”
谭嘉应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还动手了。”
徐洛闻一惊“他打你了?”
“没,”谭嘉应说,“我打他了。”
“……”徐洛闻怒,“那你还委屈个屁呀,该委屈的人是肖想好不好。”
谭嘉应不忿“我都在客房躺半小时了他还不来哄我,我怎么就不能委屈了?”
徐洛闻没好气“你就可劲儿作吧你。”
那边响起敲门声。
谭嘉应猛地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手机屏幕顿时一片黑。
应该是肖想来哄人了。
徐洛闻正要挂断视频,又想看看肖想是怎么哄人的,便没挂,兴致勃勃地偷窥起来。
肖想把被子掀开,手机屏幕亮了。
徐洛闻看见肖想把谭嘉应压在身下,说“宝贝儿,我错了。”
谭嘉应端着架子摆着臭脸“错哪儿了?”
就听肖想说“左脸挨了打,却没把右脸伸过去给你打。”
谭嘉应和徐洛闻一齐笑出来。
肖想这才发现有人在手机里偷窥,把脸埋谭嘉应脖子里哀嚎“卧槽!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哄媳妇儿有什么可丢人的啊,”徐洛闻笑着揭发小儿的老底,“肖想,你也别太惯着谭嘉应了,他刚还跟我哭哭啼啼的呢,说害怕你跟他分手,还说没有你他活不下去b b……”
“徐洛闻!我c,ao你大爷!”谭嘉应伸手去拿手机,却被肖想抢先一步制住。
“他还说什么了?”肖想笑问。
“徐洛闻,你丫敢再多说一句我跟你没完!”谭嘉应气急败坏地威胁。
“你听见了。”徐洛闻笑着说,“你们俩一炮泯恩仇吧,我要睡了。”
肖想问“想不想看直播?特别色情的那种,而且免费。”
徐洛闻哈哈笑“还是不要了,我怕辣眼睛,挂了,拜拜。”
挂断视频,徐洛闻兀自笑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又生出几分羡慕。肖想和谭嘉应,就是他向往的那种爱情的真实写照。在世俗的生活里世俗地相爱着,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
转念又想起白郎。
想他的坏,想他的好,想过去,想现在和将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白郎出发去k市那天早上,在火车站给徐洛闻打电话。
他说“我要出发了。”
他应“嗯。”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要说。
可是谁都没挂电话。
候车室喧嚣的声音传过来,就这么默默听了许久,徐洛闻突然问“很久之前,你给我打过两个电话,当时为什么不说话?”
白郎沉默片刻,说“因为我怕你知道我还活着会不开心。”
徐洛闻说“你第二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让手机的主人转告你一句话,她告诉你了吗?”
白郎问“什么话?”
徐洛闻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淡淡地说“不知道就算了。”
白郎没有追问,只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
徐洛闻想告诉他自己要去n市的事,话到嘴边又囫囵咽了下去。
白郎又不是他的谁,他跟他说不着。
“挂了。”徐洛闻说,然而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白郎走后第二天,徐洛闻和谭嘉应出发去n市。
因为要带着阿黄和咩咩,坐飞机和火车都不方便,所以开车去,权当自驾游。
分别的时候,谭嘉应在小区门口抱着肖想哭,险些哭岔气,肖想原本郁结了满腔的离愁别绪,竟生生让谭嘉应给哭笑了。
哭够了,谭嘉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给你准备了两样礼物,就放在卧室的枕头底下。”
肖想没想到还能收到离别礼物,意外又歉疚“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
谭嘉应摇头“我不要礼物,我有你就够了。”
徐洛闻在旁边被他们俩rou麻得受不了,风一吹ji皮疙瘩掉满地。他掏出手机,打开网易云音乐,播放一首《你是风儿我是沙》送给这对有情人。
“你有病啊!”谭嘉应又哭又笑着骂。
离别的气氛被搅散在冬日的冷风里,谭嘉应偷摸亲肖想一口,终于依依不舍地上了车,踏上了去往n市的旅途。
徐洛闻的手机还在唱“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点点滴滴,往日云烟往日花……”
“咱换首歌成吗?”谭嘉应开着车,没好气地说。
“这首歌多应景啊,”徐洛闻故意臊他,“而且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你换不换?”谭嘉应咬牙,“再不换我哭给你看。”
徐洛闻随手点了一个电音歌单,奇怪地说“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哭啊?都快成林黛玉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谭嘉应说“我也纳闷儿呢,哥们儿以前可是流血不流泪的纯爷们儿,现在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动不动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娘们唧唧的,我都受不了我自己。”
“你别玷污‘纯爷们儿’这个词了好吧,”徐洛闻嗤之以鼻,“你打从出娘胎起就跟这个词不沾边儿。”
“c,ao,高二的时候你还没抽条,瘦不伶仃跟棵豆芽菜似的,被三班一男生堵在厕所强吻,我是不是拿一板砖把丫给拍了?这还不够爷们儿?”
“……这件事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烦不烦啊?”徐洛闻转移话题,“哎对了,你送肖想的什么礼物啊?”
谭嘉应嘿嘿坏笑“一个飞机杯,还有一本《四种清静明诲》,佛经,每日背诵可以祛除色欲,达到身心具忘、极为清净之境界。”
徐洛闻被逗乐,乐完了扭头看着谭嘉应“你担心肖想会出轨?”
谭嘉应收起笑,叹口气“说不担心是假的。大家都是男人,对男人那点儿下贱的劣根xi,ng心知肚明。男人啊,就是管不住两腿之间那三两rou,不管他有多爱你,当ji,ng虫上脑的时候,全他妈白搭。裴澍言爱你吧,可又怎么样呢?你才出国半个月,他就耐不住寂寞跟别人上了床。说是酒后乱xi,ng,要真是醉成一滩烂泥下面还能硬得起来?扯蛋呢。酒后乱xi,ng?呵呵,不存在的。”
徐洛闻说“都是过去式了,你还提它干嘛。”
谭嘉应说“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嘛。”
徐洛闻沉默片刻,说“假设啊,假设肖想真的重蹈了裴澍言的覆辙,你会怎么办?”
谭嘉应说“我早就假想过了。我没你那么感情洁癖,我能接受肖想身体出轨,不过最多两次机会,但ji,ng神出轨就一次也不能忍。”
徐洛闻笑了一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真有那一天,你指不定怎么着呢。”
“嘿,你成心给我添堵是吧?哥们儿跟老公两地分居正伤心欲绝呢,你不安慰我就罢了,还一个劲儿给我立fg,你到底几个意思啊你?”
“这不是瞎聊呢吗,你怎么还当真了。”徐洛闻赔着笑脸拍马屁,“肖想那么爱你,他对你绝对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你们俩就是天c,ao地s,he的一对,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谭嘉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手机里正好放到一首前阵子巨火而且他们俩都会唱的歌,于是不再瞎侃,一齐跟着唱“heyas dogfe befor you,i drk too uch and that'sissue but i' okay……”
两个人越唱越嗨,后座的阿黄也兴奋起来,一通乱汪,然后就被咩咩一嗓子给吼安生了。
·
抵达n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金洁茹虽然把谭嘉应扔过来历练,但也绝舍不得儿子吃苦,房子早已安排好,是个毗邻大海而建的高档小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大海便近在眼前,打开窗户,风里是海的味道,隐约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轮流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两个人都累极了,自然没心思欣赏风景,甚至连澡都懒得洗,四仰八叉倒在一张床上就睡着了。徐洛闻中间还起床喂咩咩喝了一次nai。
两个人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满血复活。
c市是凛冽寒冬,n市却温暖如春。
两个人收拾一番,带上阿黄和咩咩去海边的露天餐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