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脚程很快,通道没有岔路,很快就到了。隧道直通一座大厅,没错,在齐云霄眼中那的确可以用大厅来形容。如同宴会厅般宽广,地上的石面和外面的隧道一般平整光滑,就像用大理石铺设过一样。
大厅很高,极高,直通山顶。因为从大厅抬头可以清晰地看见顶上一个圆口,鲲鹏挥动着翅膀在外盘旋。
大厅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琢着一只只或熟悉或陌生的异兽形态。最前方则是一处祭坛样式的高台,高台正中有一个人被九根锁链牢牢锁住。说是人,只是因为对方有人的形态,至于具体是哪个种族,齐云霄不好失礼地当面用玉虚琉璃灯照他。
那人相对人族来说十分高大,魁梧,五官是刀削斧凿般的粗狂。身上不着寸缕,一头墨发长及脚踝,九根锁链锁住四肢,腰腹,两肩琵琶骨,两根腿骨。暗红色的鲜血无时无刻不在流出,整座祭坛都被染成暗红色。
虽然是对方想要见他们,可这样静默对峙不是办法。那人被关着不在乎时间流逝,可他们身负重任耗不起时间。
齐云霄试探地开口问“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没有丝毫疑惑,字正腔圆地用通行的人族语言回答道“你可以叫我颉,用你们人族的说法,我应该是巫族的。”
“巫族是远古强族,天生力大无穷,寿元悠长。最厉害的是他们天赋御使各类异兽、灵植。是远古最强大的种族之一,只是后来他们族长战败被封印,巫族分崩离析,四处流散。
后来人族崛起,因为两族形貌一致,巫族开始与人族通婚。上古人族帝氏等强大的氏族皆有巫族血脉,他们的天赋神通实则都是巫族神通的变化。”阿璃小声解释道。
“也就是说,帝族可以看作是巫族一支,我四姐也是巫族血脉?”齐云霄万万想不到神秘的帝族还有这等来历,只不知四姐本人是否知道这等秘辛?被誉为人族正统的帝族反倒不是纯正的人族血脉,也是讽刺。转念又想,他四姐姓齐,怎么说也是人族才是。
“原来我巫族血脉是这样流传下来的!”颉的语气说不出的庆幸、伤怀、怀念,总之十分复杂沧桑。
齐云霄可不指望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联系能够套到什么近乎,他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只知道对方一定有事相求。故而直截了当道“你有求于我们就痛快点儿说说看,能帮的我一定帮。”
话是这么说,齐云霄可不打算这么做。这个老怪物不知道活了多久,如果他要逃出来,不知道会引起多大麻烦。
颉人老成ji,ng,一眼就看透了齐云霄的心思。他没直接提要求,而是说起了故事“远古之时,各族都意识到大劫将起,想要争夺气运。不是为了成为霸主而是为了活下去,让种族流传下来。
我巫族与龙族是死对头,巫族御使天地异兽,有族人贪心打起了龙族主意,想将龙族也纳入麾下。引起了龙族震怒,两族杀伐多年,互有死伤。为了抵抗大劫,我与龙族族长约战,一战定胜负,败者退守一隅不再出头。
结果自然是我败了,被封印于此不知多少岁月。只是我作为族长,不能无视巫族血脉就此断绝传承。我活不了多久了,这座祭坛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我的本源,我只希望你能将我的源血带给我的族人,以保巫族延续。”
齐云霄愣住了,实在忍不住张开重瞳看去。果然对方身上死气浮现,生机不断流入脚下祭坛。若非心脏处一团红光支撑,恐怕早就魂归无回海了。
“如果不是我们刚刚谈话说及,你被关在这里,怎么知道外面有你巫族血脉传承?你应该在找我们来前就知道了吧?”
“没错,大战前,族人为了支持我曾经施展了一种秘术为我加持。只要我巫族血脉尚在,我就能一息留存。可是我活了太久了,也太辛苦了,不想再坚持了。天赐机缘,你们来了,只要了结这个心愿,我就能无憾了。”颉说得伤感,五人尚且年轻没有同感,墨染魂海中的朱老却是感同身受,感慨万千。
齐云昭刨根问底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够出去?这里是地渊绝狱谁能安然来去?”
颉疲惫地摊手,大厅地面瞬间浮现出一副画面。
“这是,那处山壁?!”画面赫然就是阆绝所在的那处山壁,齐云霄扼腕,他们太大意了。
“我被关在这里动弹不得,好在有冥鱼帮忙。”见几人一脸疑惑,他解释道“你们是叫它鲲鹏,我的魂魄能够短暂附着于鲲鹏身上出游。便设置了那处山壁,那里是新人被关进这里后的必经之所,以此来了解外界世事。”
这么一来,齐云霄就明白了。想来那些光滑的山壁都是鲲鹏为了主人清扫的吧?巫族的血脉的确不凡。
五人神识传音一直没停过,商量着要不要答应对方要求。单只这要求并不过分,也在他们能力范围内。可细细思量其中变数太多,这传承到时候给谁?巫族现世又会带来多大冲击?
别人可以不考虑,但齐云霄作为道子不能不考虑。
好像知道齐云霄的犹豫,鲲鹏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从顶上洞口探进头来。
颉宠溺地安抚着鲲鹏,又对齐云霄道“我只需要巫族血脉传承,至于传承之人是谁,我并不在乎,你可随意。”
齐云霄咬牙,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无奈点头。
颉欣慰地笑了,他抬头对鲲鹏说“谢谢你陪伴了我这么久,再拜托你们一事,在我死后把它带出去吧!它该自由了。”
见齐云霄答应了,颉开怀肆意地大笑,笑得喘息不止,笑得锁链玎珰作响。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一颗鲜红泛金的血珠从颉的心脏处浮现,落到齐云霄摊开的掌心上。颉的遗褪化作血雾融入祭坛,祭坛轰然作响,从中开裂,便是大厅中的石柱也徒然碎裂。
齐云霄收紧掌心,耳边颉畅快的笑声依旧回荡不去……
祭坛开裂处是一株灵草,于青青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观察。她左右打量后说“这是变异的龙纹草,真正的龙纹草是吸收龙血形成龙纹所成。这株草吸收的则是巫族族长的血,想来必是不凡。”
“你收好吧,还有那些材料墨染你也拿着,应该足够你炼制异兽机关兽了。”石柱碎裂后,露出埋葬在里面的异兽骸骨。以墨染的手艺定能制作出异兽实力的机关兽来。
收拾好一地狼藉,鲲鹏飞入大厅,载着他们离开。等到五人落地,已经到了地渊绝狱的出口处。
齐云霄感谢道“谢了,省了我们许多事儿。”鲲鹏长鸣一声仿若回应,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于青青连唤几声,不见鲲鹏回头,焦急道“不是说好和我们一起离开吗?它怎么走了?”
“对它来说,陪伴主人才是它的归宿吧!何况它留在这里也好,外面不比此处,对它来说外面可能更危险吧。”齐云霄整理好心情,看着空无一物的山壁,额上青莲印记闪烁,一座同样的青铜大门缓缓浮现。
“我们也该走了。”
第33章 地魔祖殿
通过地渊绝狱后就是地魔腹地,地魔祖殿就深藏此处。只是所谓的地魔祖殿却并未有人亲眼见过,地魔祖殿实际深藏另一空间维度中,此处只是这个世界通往祖殿的锚点。故而诸位人族大能在荒原大劫之时虽然在地渊将地魔们犁过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祖殿的确切入口。
“神霄子,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告知?”墨染受朱老所托询问道。
“说说看”
“既然地渊绝狱并非有进无出,又是通往地魔腹地的捷径,为何不见过去有人从此通过?”实际朱老好奇的是那把开启青铜大门的钥匙。地渊绝狱实则是在上古时期才真正成型,建立之时朱老尚且刚刚入道,对此间详情所知不多。
只知道是帝族委托当时最大的两个道修门派,九霄道宗和太虚境设置的大门禁制。所以若是两派留下什么后手也未必不可。
齐云霄沉吟,此事算是门派秘幸,原本不该宣之于口。不过在场两个是九霄道宗弟子,一个是他亲哥哥,另一个是他另眼相看的好友。
便说“此事告诉你们也未尝不可,只是出则我口,入之你耳,不可再宣扬出去。每个人!”齐云霄盯着墨染强调,朱老感觉魂体一寒,对方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阻隔直直望着他。
朱老感慨“现在的小辈真是不得了,你替我答应了,老夫可不是什么嘴碎的人。”墨染点头,又传音转达了朱老的保证,他不敢低估齐云霄的重瞳。
不过他不知道齐云霄一开始实则没有看到朱老的存在,毕竟限于他的修为,重瞳之威还不到洞彻大千的地步。只是两人同行历练,种种蛛丝马迹若还猜不到,也对不起他前世十多年的书龄了。
“地渊绝狱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只进不出的,但是世上有三把钥匙可以打开青铜大门。一把就是我的青莲神座,一把是帝族的帝玺,还有一把是太虚境的水月镜花。帝族的帝玺因白帝篡位而下落不明很久了,太虚境的水月镜花应该还在太虚境的传承之地,等待传人。只剩下青莲神座还在现世,故而为了打消其他圣地的疑虑,一直未曾使用过。”
齐云霄说完就拍了拍手,说“好了,这些细枝末节就不要多计较了,现在查探地魔异动的原因最重要。”
“放心,都戒备着呐!”静晗手上一点星光闪烁,此为照空星光术。星光所照之地皆是她的探查范围。阿璃这些天消耗太大,齐云霄让她先休息,他和静晗分工一人一边查探。
“云霄,你看是不是秋辰?”静晗突然好像看见了什么,指尖星光化作一轮星环,映现出一副画面。那是一座瀑布,水量不大,落差也小。只是在地渊之地有一座瀑布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同时这座瀑布还带着九霄道宗道法的气息。
“秋辰师兄修习《水泽妙行真典》,这座瀑布应该就是他弄出来,用以藏匿的。我们先去找他,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被困在此处。”齐云霄决定先去找到被困的弟子,那里离此处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
只是越是接近那里,地魔的气息越重。齐云霄无奈止步,问道“你们有什么藏匿气息的办法吗?再往下走没有藏匿气息之法必会引起地魔注意,我的天蝉纱只能我一人用。”
“《太上洞神星宿混常经》里是有匿行之法,但应该瞒不过高阶地魔。”静晗考量后回答。
“我也有一件法宝应该可以瞒过他们,但只有我能用。”墨染拂过腰间玉佩道。
齐云昭脸色难看地站着,一言不发。一路上,这两个修为低微的弟子屡屡给了他‘惊喜’。本来他还对齐云霄带了两个拖油瓶上路颇有微词,谁想最后拖后腿的竟然是他自己?!
“呃……没事,我有一株砂叶。把它的叶子含在嘴里就能隐藏气息三个时辰,大家分一分吧。”于青青一路上虽然话不多,但不愧主角气数,手段繁多,处处化险为夷。
五人解决了隐匿气息的问题,渐渐靠近了瀑布。齐云霄的重瞳看到瀑布后有一处洞x,ue,凭着同源的真气打出一道灵光。
见灵光冲入瀑布,齐云霄对墨染和齐云昭道“你们先稍后,清华书院心法真气与九霄道宗不容,你们贸然进入会引起禁制动荡。我们三个先入内一探。”
进入瀑布后,齐云霄就见不大的洞x,ue中藏的人还不少。
“云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呆在这个鬼地方连过去多久都数不清了。”戚煊见到来人,一改原本持剑警戒的样子,兴奋地抱了过来。
齐云霄稳住身形,回抱过去说“都七年多了,听说你在地渊失踪了,我可是特意跑来救你的,感动吧?”
“感动,当然感动。”戚煊大力狠拍齐云霄的背,见不得他这个嘚瑟的样子。“好了,这是你们九霄道宗的人,看看少没少。”
齐云霄见秋风秋辰两兄弟都在,还包括几个一同失踪的散修,圣地弟子,没想都聚在一起了。
“当日我们在外杀地魔时,突然地动山摇,地面裂开一条大口子。我们都是逃脱不及落入裂缝中的,当我们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毫发无伤。本来应该及时回去的,却发现我们已经身处地魔腹地,四周都是地魔的影子。只好暂时留在此处,等待时机。”
秋辰细细解释了前因后果,他虽未亲身参加继任大典,但这消息在大典后就传信给所有在外弟子了。况且他对当日执法殿中齐云霄的维护,或者说公正判决,心有感念。
“不止如此,我们还猜测这次地魔动荡,也许是因为祖殿显露的关系。”戚煊扔下个惊雷,炸得齐云霄一惊。
之前遇见深渊地魔时,他就猜测祖殿出了问题,没想到问题大了,对方老巢暴露了。他激动道“有把握吗?”
“六七成吧”戚煊估摸道“那条裂缝一定带有空间波动,否则我们不可能穿梭这么远的距离来到这里。还有我们虽然藏在这里,但还是冒险出去过几次查探。最远一次看到好几只深渊地魔从一座石殿里出来,我们不敢再接近,但基本肯定那座石殿就是地魔祖殿。”
齐云霄笑了“那还等什么?不借此机会端了他们老巢,不是白辛苦一趟?”
……
齐云霄贴着墙壁,躲过又一个近身从旁边走过的高阶地魔。在决定端了对方老巢后,他就和戚煊、墨染潜行到此处,其他人留在外面接应。
祖殿不似修真者的洞府,地魔神通天成,故而不通阵法禁制。在祖殿失去遮蔽暴露于外后,这里就如同没有上锁的房间。只要避开地魔耳目就可畅行无阻。
齐云霄的天蝉纱是他外祖父留给他的异宝,出处不得而知,但带着天蝉纱便是道尊不注意也难发现他的踪迹。
说到这里就要介绍下异宝的来历。其余法宝无论先天之属还是后天炼制皆有灵禁,真器时更可生出灵识与常人无异。是由死物转为生灵的过程,而异宝原本乃是有灵之物,因为意外永远失去灵xi,ng成为死物。
比如青莲神座,原本乃是开派祖师在洗星池中栽种的一株青莲。这株青莲与九霄道宗气运相连,在道宗庇护下渐生灵智,只等有朝一日褪去元身化为人形,就可得道。只是这种根脚易遭天妒,在其化形时失败,成为了青莲神座这件异宝。
青莲神座与道宗关系匪浅,只要是掌教亲封的道子人选天然就可御使此宝,无需祭炼。同时也不渝他人抢夺,别人即使夺来也使用不了。更别说异宝因其强大的出身,往往在某一方面威能不凡。
墨染的玉佩不知是何来历,但齐云霄相信他的运气和他身上魂魄的眼力。既然提出同行,就有把握躲过地魔的探查。
至于戚煊靠的是天生的剑道资质,他已经达到剑心通明之境。可与本命剑,人剑合一,而他的本命剑乃是无形剑。
此剑本已成型,又在洗星池中吸取了日月ji,ng英而大成。用时无声无息,无影无形,随御剑之人心意隐现,是柄杀伐利器。只要戚煊保持剑心通明的心境,就可如无形剑般销影无踪。
三人潜入祖殿,发现里面地魔不多。祖殿与人族宫殿不同,没有人族这么多花样,分前殿后殿配殿等。祖殿只有一座主殿,够高够大,四周刻满石雕壁画。没有殿柱、殿台等装饰,空荡荡的祖殿唯有中心一座大水池。
说是水池不太贴切,那应该是一座泥池才对,或者说轮回池、转生池。因为有地魔源源不断地从里面走出,各种种族品阶皆有。如果这样还看不出池子的作用,那这双重瞳生了也没什么用。
它们走出池子后为了不耽误后面的地魔重生,会立刻离开祖殿。因而祖殿显得尤为空旷,只有四只深渊地魔在四角上守护。
三人对视一眼,有心破坏那座泥池。地魔的一大优势就是不死,他们会源源不断地生成。人族杀的再多,只要它们修养生息一段时间就可恢复原状,甚至知道了对手底牌后变得更难对付。只是四只深渊地魔不是好对付的,当初一只深渊地魔差点让他们团灭,何况现在有四只?
齐云霄和墨染有些踌躇,而戚煊带着剑修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视线,对齐云霄指了指池子,又对着墨染指了指两只深渊地魔。
戚煊的意思很明白,他和墨染对付四只深渊地魔给齐云霄争取时间破坏转生池。没时间犹豫了,墨染死死握着拳,点了点头。
齐云霄很欣慰,他对戚煊的选择并不意外。不说剑修的倔强,单只作为重云天阙的下任掌教,这般担当和魄力是不可或缺的。可墨染如此冒险,除了为了他们,没有其他原因了。
三人没有加油鼓劲,没有立誓感慨。为了不惊动地魔,他们只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云霄掏出卷轴,那是他爹留给他的底牌。他拿出来了两次都没有使用,这次他必须万无一失,只能靠它了。
卷轴展开,白纸黑字简单明了。上面用狷狂的墨字书写着“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瞬间泥池之中开满鲜花,馥郁的芬芳迅速充满祖殿,熏得人飘飘然。一道剑影在齐云霄头顶上方凝聚,初时只是一道虚影,可仅仅一道虚影就冻结了方圆万里。强横的剑气撕裂了祖殿的石雕壁画,很难想象当它蓄力完全会有怎样的滔天威力。
四只深渊地魔顾不上探究三人是怎么潜入进来,他们只知道要拼尽一切方法阻止剑意落下。
戚煊和墨染迎了上去,剑意蓄力之时不可打扰。虽然威力强大,但毕竟不是道尊亲出,一旦被打断就前功尽弃了。
第34章 本命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