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晚辈齐云霄”
“原是真阳道兄的后人，算来真阳道兄飞升也有三百年了。”穆瀛桓神情复杂地看着齐云霄，半响儿才道“你所得传的是我派的核心剑诀，非内门真传不可得授。你可愿拜入重云天阙门下？”
齐云霄心下一咯噔，知道麻烦来了，这话又不能不说清楚，“穆掌教请见谅，弟子已拜入九霄道宗明虚道尊门下，实在不可改换门庭。”
穆瀛桓眼神淡淡一瞥，虽未故意为难可齐云霄还是感觉脸上如有剑锋直指。
“你的斩念无垢剑已经入门，若是强行废除恐与你魂海有伤。况且就是要废除也要齐天和明虚先压制下你魂海中的禁制。”
齐云霄觉得哪种他都不愿意，得寸进尺说“那——能不废除吗？晚辈发誓决不会外传斩念无垢剑的。”
“发道心誓？”
“……”齐云霄无言以对，道心誓不可随便发，稍有不慎就是道途尽毁的下场。
正举棋不定间，穆瀛桓突然身子一歪，死死咬住下唇，一脸痛苦地俯卧在云床上。
“穆掌教？穆掌教？您怎么了？”齐云霄早已发现此处只有他们两人，猜测这是对方闭关静修之所。现在他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自己在别家圣地的核心处乱闯吧。
齐云霄着急地唤道“阿璃！”玉虚琉璃灯应声而出，金色的万灵古燚光芒大放笼罩穆瀛桓周身。
穆瀛桓可是灵台境的道尊自有道光护体，便是真器之流也无法窥破他的防御。玉虚琉璃灯照s,he下只显现出耀眼的青色道光以及魂海上破损的灵台。
齐云霄极力想要看清，突然灵机一动开了重瞳，两相叠加下终于勉强看清穆瀛桓的大致状况。
灵台境修士的魂海中会建立一方灵台用于安放道果，灵台的每一块砖，每一道刻印都是自身修来，只有道行圆满才能终成灵台，凝结道果。
穆瀛桓因为失道，道心动摇，整座灵台如同断壁残垣，摇摇欲坠。可令人惊叹的是灵台之上一柄通天仙剑镇压住灵台，使得灵台虽破败可仍旧屹立不倒，这恐怕就是穆瀛桓虽然失道可心志不改的原因吧。
只是这到底是权宜之计，齐云霄就看见魂海上空布满道道雷霆。有一个宏大高渺的天音冥冥中叩问“汝道为何？”“汝道何往？”“汝道何为？”……每一问问下，就有一道雷霆霹下，破损的灵台根本毫无反抗能力。虽有仙剑抵挡大半，可剩余的雷霆还是让灵台更为破败。
阿璃颤抖着身子藏在齐云霄头发后面，哆嗦着说“小主人，还是别看了吧！”
“你再等等，让我想想。”齐云霄半扶着穆瀛桓微颤的身体，说是扶不如说托。齐云霄不过七岁，修道之人力量足够可身形还是不够。只是齐云霄不愿意放手，心中想着好歹方才对方算是帮了他一把，又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收拾他。
齐云霄思来想去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到底是大能，经得起折腾。拿出一块白石，赫然是在寒広大泽中得到的流月寒露。他发出庚金剑气，小心削去外壳，又用壬水元气包裹住那团银光点点、如同水银般的流月寒露。这寒露不小心包裹立刻就会汽化消失。
见一切顺利，齐云霄正准备直接将那道壬水元气注入对方魂海中，被阿璃急忙叫住，“等等——，我的小主人哎，对方有道光护体，以您现在的修为别说突破道光了。一旦道光自行护体反击，您可就剩半条命了啊！”
齐云霄想想，叫道“穆掌教，请收收护体道光，晚辈有一法子可暂且缓解。”
“没用的，他心神都在魂海中抵抗天问，听不见的。”阿璃摆摆手，说。
齐云霄没反应只看着穆瀛桓，阿璃突然吃惊大叫道“他收了道光？怎么可能？”
“安静一点，亏你还是玉虚琉璃灯，没看出来我刚刚用的是金口玉言吗？我的金口玉言虽然连小成都没有，可传句话还是没问题的。”齐云霄带着点小炫耀地说，他天赋极高，即便不修文道，金口玉言这般的小神通还是能被他练个七七八八。
齐云霄既得了信任，自然不敢辜负，打起ji,ng神把流月寒露洒入穆瀛桓魂海。
流月寒露洒下先是抚平了波澜起伏的魂海，洒到灵台上时，灵台光华闪耀道光流转。通天巨剑如同被淬砺了锋芒，直指雷霆。雷霆见此次事不可为，示威xi,ng地响了两下，消失不见了。
穆瀛桓缓缓睁开双眼，即便刚刚经历如此痛苦，他的神色依旧凌厉强势，唯独眼底的一丝疲惫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齐天把玉虚琉璃灯也给你了”
齐云霄满心关注穆瀛桓情况，一时没注意。阿璃没有命令，一直照着穆瀛桓。
齐云霄赶忙捉住玉虚琉璃灯，不等阿璃抗议就塞进了须弥戒。尴尬地解释道“穆掌教别见怪，晚辈只是……只是……，这次穆瀛桓没打断他，一直看着他等他解释。反而是他自己不知说什么好。
穆瀛桓坐直身体，示意无妨“我尚未谢你救命之恩，自然不会在些许小事上责怪你。”
“那——斩念无垢剑？”齐云霄得寸进尺道。
穆瀛桓没有责怪，只说“这事我也无法一人做主，我会召集诸位殿主商议，不过我可允你暂时保留。”
“多谢穆掌教。”
不知是不是齐云霄错觉，感觉现在的穆瀛桓比方才温和多了。
“你既然是意外闯入，想必也无人来接你。重云天阙和九霄道宗相隔几十万里，凭你一己之力恐怕结丹了也还没到。你可暂时留在这里，这里是历代掌教静修闭关之所，没有我的命令其他人不会上来。”说着穆瀛桓顿了顿，问“你可着急回去？”
“不急，晚辈这次出来主要为了晋升地煞境，如今目的已达到就当出外历练了，不着急回去。”
穆瀛桓点头，“这样也好，你可安心呆着，再过三月就是餐霞灵境开启的日子，届时七大圣地皆会派弟子前往。你可跟着重云天阙的队伍到那里和门派会和。”
齐云霄感激道“多谢穆掌教。”
第12章 极天罡煞
齐云霄就此在重云天阙住下了，此处的确无人来往，这些天来依旧只有穆瀛桓和他两人。加之穆瀛桓刚经历道心叩问，这些天一直在闭关静修，于是偌大的观云台上就只有齐云霄一个活物。
齐云霄深感修为不足，也没浪费时间，趁现在无事一直搬运体内真气，争取尽快晋入天罡境。有时又演练着斩念无垢剑，他的庚金剑气威力还稍显不足，说是剑气更像道法。可一旦两者相合，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二者并非同处一源，他的斩念无垢剑又无法控制好，所以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完美相合。
比如这次他发出一道鎏金剑气，剑气长三尺，剑气周围三丈内都是被强劲的剑气撕裂的空气，道道剑痕四散。这只能说明他的剑气无法收束内敛，有不少外溢而出。
齐云霄皱眉苦思如何将两门绝学融会贯通，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上次我传授你的心法可还记得？”齐云霄转头一看，穆瀛桓终于出关了，齐云霄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质变得更温和了。
“晚辈记得”
“那好，以此心法同时运转五行元气和斩念无垢剑试试。”五行元气乃成道根本，不可轻易更改，可齐云霄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一道琉璃无色的剑气显现，剑气闪烁着五彩剑光，剑气若有实体，只闻剑吟阵阵，却无剑气外泄。
“这——”齐云霄兴奋地回头想说什么，可心境一变剑气就应和变化，剑气四溢。
齐云霄连忙收摄心神，“这心法你还不熟练，等到将它彻底变为心境的一部分，就不会动念间就脱离了。”穆瀛桓细心地一一嘱咐。
“那这篇心法是不是贵派不外传的绝学？”齐云霄嘴上这么问心里倒是不在意，反正已经有一篇剑诀外传了，所谓债多不愁。
“不是，这是我过去历练时偶然所得的一份上古心法，被我修改过，更适合现在的功法，虽非重云天阙的心法，也足以驾驭剑诀了。”
穆瀛桓的回答反倒让齐云霄心下不安，若是重云天阙的心法到时他爹和师尊自然能摆平，可这是穆瀛桓私人所得，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他又如何还得了这屡番恩情？
穆瀛桓何等人物，一眼就知齐云霄心下计较。也不点破，只转移话题道“我看你头顶气冲斗牛，该是地煞圆满要凝结天罡了吧？”
“不错，晚辈本来就是准备一举突破两重境界的。只是不知贵派的登云台何时能够开启？”
“登云台你就不用想了，下次开启在一年后。也罢，餐霞灵境可不是与世无争之地，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齐云霄正想问什么一臂之力，就被卷起带上极天。穆瀛桓一路直上没有丝毫停留，越是临近地面罡煞越是浑浊。直至齐云霄周遭所见皆是灵空之气，一片空蒙时方才停下。
齐云霄虽早知极天之上危险重重唯道尊可直入重天，可此次亲眼所见才有深切体会。一路上虚空裂缝、积云罡风、九天雷霆无不令人心有余悸。可是只有到得重天之上方可体会自然博大、天道浩淼。
穆瀛桓等到齐云霄回过神来，说“你地煞境凝结的是玄y冥煞，此种煞气至y至寒，要想成就最顶尖的玄光你只有两种天罡可选。一种是北斗太阳真罡，合为太乙青光；一种是紫宸清灵真罡，合为冰魄玄光。”
“晚辈想要凝炼紫宸清灵真罡”齐云霄早有打算，太乙青光玄妙无比，变化万千故而位列顶级玄光。可是齐云霄所修的《大罗玄元妙道真经》本身也是走的这个路子，虽说可以两相配合，可齐云霄此番历练深觉力量的重要xi,ng。想着还是选冰魄玄光，此玄光是攻击力最强的玄光之一，玄光一出冰封千里，威力莫大。
穆瀛桓没有评价建议，修道是个人的事，既已做出选择那就不能朝秦暮楚。他抬手无华剑急s,he而出，圈起一轮剑圈，裹住一大片紫宸清灵真罡。齐云霄反应极快马上运转功法开始凝炼。
罡煞一入体，体内真气就沸腾开来，两者势如水火。齐云霄吞下事先含着的宁玉髓，宁玉髓最擅调和y阳，是顶级的炼丹药引。可助修士平息天罡地煞的冲突，顺利晋入天罡境。他爹经验丰富，过去经常不在计划内地晋升境界，早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足以突破出窍期的辅助灵材。
安静下来的真气逐渐吞噬熔炼天罡，每一缕天罡被炼化，齐云霄就感觉真气轻盈一分。原本霜白的真气逐渐通透清澈，紫府气海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两道元气更为凝实明亮。
齐云霄刚睁开眼，就被穆瀛桓又雷厉风行地带回剑阁。
不等齐云霄再次表示感谢，一道飞剑传书s,he入剑阁内。穆瀛桓接过金剑齐云霄好奇地看着金剑。修真界传信之法种类繁多，可大致可分为三种，第一种乃是飞符传书，包括纸鹤、纸符都属这类。这类传信之法最简单、最普遍也最不安全，只要修为稍高就可被人截下。
第二种就是飞剑传书，这种金剑乃是特制，速度更快不易被截取。因为多为剑型故称金剑，专门用于门派间传递消息，需要门派独门手法才能读取也更安全。
第三种传信之法其实是通过一件道器，名为苍生幻镜，此镜映照大千世界，亿万苍生，介于虚实之间，无处不在。
按理这么一件威力强大的道器不该只用于传信，只是其中自有因由。苍生幻镜原是上古圣地之一太虚境的镇派道器，可惜没有度过上古劫数毁于一旦。此圣地最后的传人将苍生幻镜主镜封印，而将九面副镜散出。本意是以九面副镜为信物挑选新的传人找到传承，重新振兴太虚境道统。
只是如此一来自然引起无数人觊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圣地的传承不知会引来多少腥风血雨。几大圣地本来没有在意，圣地自有传承，其他不是一脉的道决反倒会使修为驳杂，得不偿失。加之几大圣地各有损伤无暇他顾，后来发现此事愈演愈烈，甚至逐渐波及圣地弟子。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也开始收集起苍生幻镜副镜。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他的父亲齐天，齐天出道时正是百废待兴，此群情最汹涌时，以他的气运逐渐收集到五面副镜，堪称第一候选人。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可以想见，齐天打开了太虚境传承，在里面得了不少好东西。只是没有动里面的传承之物，当时他已决定主修文道，若是动了传承之物就是承接了因果，得不偿失。
自然苍生幻镜这等道器也是动不得的，后来为了平息争夺，九面副镜被七大圣地分别收藏，齐天多得两面，一面被他赠予后宫之一龙族公主敖沁，一面被他给了好兄弟鬼族不归城城主幽天。由此九面副镜成为荒天大世界顶尖势力的联络专用。
穆瀛桓收起金剑，解释道“诸位殿主都已知晓你的事，正找我商议，你呆在这里不要离开。”
“不用我一起去吗？”
“不必”穆瀛桓回了两个字就飞走了。穆瀛桓虽然态度冷淡可齐云霄知道这是对方的保护，无论他身份再复杂，到底现在是独身一人，连金丹都没有。殿主们虽不会以大欺小，他终究落在下风，倒不如避而不见，万事都能转圜。
齐云霄目送对方离开，无奈地叹口气，望着云海想着实在不行直接借穆掌教的苍生副镜用用算了。为了防止圣地互相联合，九面苍生副镜皆有关联，动了一面其他的都能知道。所以若非事关重大没有掌教会用苍生副镜联络。
突然齐云霄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在寒広大泽被冰魅弄得，条件反s,he地张开重瞳察看。只见漫天白云里一只云鲸正在嬉戏玩耍，云鲸通体雪白，只腹部呈灰白色，这只云鲸明显还小飞得不快，被他轻易看到。云鲸xi,ng子温吞，没有攻击力，体型极大，喜欢群居唯一的特长就是飞得快，是很好的坐骑选择。
齐云霄没想这里有一只小云鲸，那么必然有一群在附近，云鲸群居而且绝不会放幼崽单独外出。齐云霄正想追上去看看，又想起穆瀛桓嘱咐，犹豫了会儿还是放弃了。
可齐云霄放弃了，小云鲸却被他吸引了。也许是没想到从来少有活物的观云台上既然有人，调皮地凑了过来。
齐云霄掏出一枚灵果逗弄它，小云鲸马上被诱惑住了，一口吃下去。将他当成了亲密的玩伴，在他身边游走。齐云霄伸手摸了一把，真是名副其实啊！云鲸的毛摸起来就像云朵般蓬松柔软，忍不住把整个人都埋在了毛团里。云鲸xi,ng子果然温吞，被齐云霄 了一手毛，还是温顺地呆着，一点儿没有逃跑的意思。
“真是个孩子”齐云霄都快舒服地睡着了，被穆瀛桓的声音惊醒，眨眨眼见对方冯虚御风，飘然若仙。自己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前辈，有结果了吗？”
穆瀛桓笑了，虽然只是一个极淡的笑，可那确实是个微笑，“他们说既然学了就学了，只要别外传。只是他们需要看看有幸得祖师授剑的人到底有何天资，看看你的剑利不利。”
齐云霄喃喃道“不愧是剑修”又兴致颇高地问“怎么看？”
“重云天阙有座剑庐，里面珍藏着不知多少飞剑。都是历代弟子的本命剑，我派弟子对本命剑要求很高，很多弟子金丹后都没有炼成本命剑且本命剑初成之时极怕玷污。
所以每一名内门弟子都有资格进入剑庐一次寻找相合的佩剑，在本命剑大成前用以护道。你既然修了斩念无垢剑，也算是内门弟子了，有机缘入内一试。”
齐云霄眼睛放光，他早就听闻这座剑庐大名，而且他也还没有趁手的法宝，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
“别高兴太早，剑庐不是好进的。”
“前辈就等着瞧吧，晚辈不会给您丢脸的。”
第13章 苍生幻镜
这日齐云霄正和小云鲸玩耍，这些天他已经和小云鲸混熟了，他心里有个想法正需要云鲸一族参与。所以他格外卖力地逗弄小云鲸，力图弄清云鲸更确切的喜好、弱点、xi,ng格。
“你若是喜欢可直接带走它，云鲸一族住在虚空云海，受我派庇佑。若弟子有需要，它们不会拒绝。当然报酬需要自行承担。”穆瀛桓见两只幼崽有些难分难舍，大方地发话了。
齐云霄被当成小孩子逗弄也不生气，该说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况且以修真界动辄几百、几千岁的年纪，怎么算他也还是孩子，反正不会吃亏，就听之任之了。
此时他为了显示出自己的郑重，也不拉着小云鲸了，端正行礼道“穆前辈，我有一个想法。我曾听父亲说过一种公共交通系统，如今有了云鲸，不如我们也建一个如何？荒天大世界地域辽阔，凡人一生困于一地一城，便是修士也无法自由来去。可以云鲸之速，那就是“朝游北海暮苍梧”了。
我们先以清华书院、九霄道宗和重云天阙的门派驻地为驿站，沿线停靠，在每只成年云鲸的背上放上宫楼殿阁用来载人。这些宫楼殿阁等级不用多高法器级就可以了，只要足够抵挡重天上云鲸极速飞行带来的疾风，使得修为低下甚至没有修为的人也能安然端坐就行。”
齐云霄双眼光彩熠熠地望着穆瀛桓，恍然间让他想到了另一双眼睛。那孩子也曾用一双意气风发的眼睛看着他，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穆瀛桓神色怔忪，魂海内雷霆隐隐汇聚，却被一层银白水光压了下去。穆瀛桓ji,ng神一振，回过神来，雷霆不甘地闷响两声就消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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