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秦简再怎么请名医会诊,用多么珍贵的药材,都不能抵挡章华的病情发展。
章华的病越来越严重,犯痛的时候开始失去理智的说些胡话。
程峰亲眼见他捉着秦简的手流着泪喊“为什么要找到我?为什么?看着我受罪你很好受吗?!”
秦简只能忍着泪安慰他“你会好的、会好的!”
还有一次,程峰从洗手间出来,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他,双手撑在黑色大理石的洗手台上,头埋得极低,只能见到肩膀不停的抽动。手臂也在颤抖。还有几声极低的抽泣。
是秦简!
那么□的一条汉子居然也有这么伤心无助的时候!
程峰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装作没看见就这么离开,还是好好安慰他几句?
算了,自己口拙,别给人家心里添堵吧!
蹑手蹑脚的正要离开,秦简却在此时抬起了头。镜子里两人的眼神撞了一下。
程峰尴尬的笑笑,手足口齐齐失调。
“他不是我亲兄弟。”秦简却已然恢复了正常。他抽了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边对程峰解释,“但没有比我们关系更好的兄弟了。”
程峰点头“看得出。”
“你一定挺好奇我们的事情。”秦简望向窗外,一棵高大的桑树舒展开的枝叶几乎要探进小小的窗口。
我看起来有那么八卦吗?程峰不置可否。
“我记得我们小学里就有棵这么大的桑树。”男人似乎有点儿出神了。“那时他爬树比猴子还利落。暑假的时候,我们会翻墙偷偷溜进学校。那棵桑树结的果子可真甜!”他嘴角一抹笑,“我出身不好,又有恐高症。不会爬树。为此没少受其他男生的嘲笑欺负。只有他不嫌我,带着我玩,”秦简的声音渐渐欢快起来,“我就坐在树底下,他从树上面扔果子给我!直到我们吃得连牙齿都黑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家——我再没吃过这么甜的桑果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
程峰想要说些什么,厕所内又进来几个陌生人,他只好拍拍他的肩,转身先走。
秦简依旧呆呆的看着那棵桑树发楞。
“章华,你说我们明年夏天还来这边偷果子吃不?”
“明年?咱年年都来!”
“哈!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行啦行啦,要不要勾手指啊?”
……
下午查房时,程峰惊讶的发现,章华的床头多了一只小竹篮子,篮子底下铺着藏蓝色的绵布,布上堆满了黑紫色的桑果,又亮又饱满极其诱人。
章华笑着解释“这是秦简帮我采来的。你也尝尝。这可是我们小学里的桑树结的果子呢。没想到小学不在了,那树竟然还在!”
秦简竟然去替他摘果子?他不是有恐高症吗?
程峰不忍拂他好意,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好甜!”
章华笑容更深。
“以前都是我采果子给他吃。现在轮到他来照顾我了。”
程峰搬了只凳子坐在他床边。
“这两天感觉好些没?”
“就那样了。”章华削瘦的脸几乎看不出当年英俊小伙的模样,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流转着几分昔日的光彩。笑笑,“再帮我吃掉点。我实在吃不下这么多。”
“——好!”程峰明白他的心意。又拿了一颗塞进嘴里。“甜!秦简对你真的没话说!”
章华轻声讲“我的父母死得早。全靠我奶奶养我。后来奶奶去世,我也就只剩下秦简这一个朋友了。”章华望着桑果,神色愈来愈温柔,“小时候我穷得要命。衣服没件新的,鞋子没双完好的,连饭也吃不饱。学校里没人愿跟我玩。只有他——”顿了顿,“秦简家条件比我好,每天午饭他都让他妈带双份,分一半给我。”
程峰静静的听着。他明白,他不须多说话,只要倾听就足够!
“从小学到中学……我总不能老是白吃他家的饭啊!后来我自己边打工边读书。有回我到一家饭店打杂,有个喝醉酒的地痞撒酒疯,酒瓶的碎片砸到了我的头。”章华撩开前额的头发,额角边果然还留有浅浅的伤痕。“我没钱看医生,只好裹着白纱布回家。正巧被等在我家的秦简撞上。”又是浅浅的幸福的、苦涩的笑,“他都气疯了!揪着我大半夜的去医院检查。我怕他惹事,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让他知道了经过,也拿了酒瓶子砸了那地痞的头。”
“啊?!”
“这事闹大了。”章华摇摇头,“不过那时他父亲还有些权势,所以赔了钱后也就不了了之。我劝他别再那么火爆,他叫我别再去打工。他说大不了他借我钱让我读书,以后慢慢还他。我不肯。是男人都不会答应。但我拼命打工影响了成绩,也是秦简给我补课,硬是把我补进了大学!”
大学的生活一定更加多姿多彩吧?
然而章华的神色却渐渐黯然。
程峰皱眉,门口传来女人柔和的声音。
“阿华。”
章华急忙撑起身体,笑着招呼“嫂子!”
程峰看到了一个长得相当漂亮,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子。
她手中拎着食盒,快步走到章华的床前,放下盒子低喊“别动别动!”
“嫂子,你不用每天都来送饭——”
“那怎么成?”女人笑得关切舒缓,“今天熬的是鸡粥。我在里面放了些人参片。嫂子我要求不高,这小碗你一定要吃掉!”
女子的手艺相当好,粥香味浓愈得连胃口相当差的章华都吞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