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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梦红尘 第9节

作者:西瓜好吃 字数:21545 更新:2022-01-05 02:33:20

    “爹”曦恒推开小欢,往前走了几步,为人子不辞而别,惹得家中老人担心实属不孝,他弯腿正欲下跪。

    “喏,老夫就说你这儿子会回来,你担忧个甚”老侯爷把神位往前一推,举到曦恒跟前。

    “爹您又打扰娘了,叫她怎么敢投个好胎,哎哟”刚说完,曦恒便受到了老爹的一个拍打。

    “臭小子最不能让你娘安心的就是你快给她叩几个头,上柱香报平安。”说罢,老侯爷哼的一声携着夫人的神位往回走,曦恒无奈地跟过去。

    拜祭完母亲,又听这老爹唠叨了半天,曦恒才寻得个空隙,叫人烧了水泡澡,许是太惬意,不知不觉便睡了。

    兴许是回家心安了,他梦里头的场景是自家侯爷府,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还拉着他到自己房前的门槛处坐着,他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这样任由那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拉着。

    那妇人很温柔,询问了他许些东西,从小时候到现在,曦恒本是很累,可对着这女人也只得耐着性子说完整。说到自己到巴郡的事,不知不觉地便说起了紫嫣的弟弟,不知不觉地便说到了自家先生。

    妇人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时而笑笑他的笨拙,时而为他的勇敢赞叹,时而微微皱着眉,眼含着泪花。

    这女人的模样在少阳的记忆里头,他没见过,却从她出现开始,心里不由得有一阵久别重逢的喜悦,似乎他等了这女人许久。

    两人坐在安静的院子里,看着太阳渐渐西下,听着那风吹过竹叶的飒飒声响,聊着这存了十几二十年的话。

    曦恒感觉与这女人聊起来,甚是舒适,不自觉便问起今日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疑问。

    到底自己该不该告诉那个人所有的真相,这样两人坦诚相见,或者能更好。

    “你想要与他过怎样的日子”那个女人反问。

    这话让少阳忆起从无望的苦恋,到两人终于吐露心声的那夜,虽然近日神君对自己似乎又冷淡了些许,但是他间中透露的关心,还有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的眼神,他晓得碧霄是还是喜欢自己的。

    他知道又能如何除此以外,现在这种相处其实已经足够了。

    “若是说了,只能徒增两人的烦恼,倒不如实在渡过便好。”那女人目光放远,脸上是水一样的温柔。

    “你到底”是谁

    忽然,她那称不上突出的五官变得那么熟悉。

    曦恒张了张嘴,喊不出那人生中最生疏的词语,眼前已划过一道银白的星光,光芒忽压缩成一小小的苗子,无声地爆裂开来,眼前洒下碎碎荧光,那女子坐在自己一旁的女子侧头眯眼一笑,露出熟悉的虎牙

    “起来,快起来”

    曦恒睫毛颤抖数下,才稍微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又蹙了眉的神君。

    “怎么哭了”他低头擦过曦恒脸颊的泪痕,可很快他便觉得自己痴傻,这是自己的心魔,他在白关心个什么。

    “你知道我娘亲的事吗”

    神君只道曦恒还未清醒,但看着他的模样也不忍打断,便摇头让他说下去。

    曦恒其实也不未见过他那个人类娘亲游氏。他爹爹也不多提起,而是听他那多愁善感的三姐说过几句。

    听说,当时她怀上自己之前曾患过大病,身子还未恢复。故而怀孕期间,有大夫告诫她怕是生不得这娃。

    她听完后却不让下人告与侯爷这事,然后好好地养胎,常跟丈夫闲聊着取名的事,聊着这孩子长大后会成为怎么样的人。还教育他的大哥以及几位姐姐日后要好好照顾这这个孩子。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待出生两天不到,母亲便安静在父亲陪伴下离去。。

    记得,一次醉酒后,他跟自己道“你这孩子总不让人省心,所以我知道,她走得不远。她连我也放心不下,又怎会丢下咱们”母亲死后,侯爷便卸下朝中大部分职务,安生在家照顾孩子,他对嘲笑自己的懒惰无出息的同僚道,这家可折腾不起再少一人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回家咯

    、还家下

    这夜侯爷为曦恒归来设了家宴,他的家姐们都携着家人过来,连那个十三叔叔也一并出现。

    宴席还未开始,侯爷便单独叫了曦恒过去,家姐和兄长见着这数月不见的弟弟,纷纷上前去好好打量,还伸手掐过他脸蛋,看有否长肉。

    曦恒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大概知晓这数月情况,大哥又生了个儿子,三姐答应在家里住些日子,符大人回来招呼姐夫没几天便病倒了,姐夫只好继续留在他那边照顾,而五姐,嗯,到现在还未能嫁出去呢。

    “臭小子,我想不想嫁关你什么事”五姐在曦恒跟众人一同嘲笑自己婚事之后,揪着他的耳朵到一旁训话。

    曦恒嗷嗷地叫着,他大哥看不过,走来劝五妹别欺负幼弟。其实曦恒跟他大哥都晓得,娶五姐的那个人还没回来而已。

    碧霄不打扰他们一家团聚,穿过院子,来到池塘边。此时水面已结了一层薄冰,青碧色的,铺上月华,犹如一块翡翠。韬华正倚在中央的水榭栏杆上,喝着一小壶酒,半眯着眼看向了神君。

    “君上,怎这般寂寞”

    “那你怎不去跟他们一道”

    “哦,他们没叫上我,倒是曦恒有吩咐无论如何得叫上君上您。”韬华兴许是趁着酒气,眼毫无避忌地看着碧霄。

    “嗯,我去看看。”碧霄也没推却,回身便离去。

    “岁岁年年人不同呐,君上”韬华望着碧霄一身月白的背影,打了个酒嗝。

    此时厅中,下至仆从,上至老侯爷,都张嘴瞪目,而让他们惊骇异常的狐狸却笑眯眯地举着酒杯端端正正地跪在自家老爹跟前。

    “爹,孩儿不孝,身子孱弱,也没什么出息,害您老是担心,这一杯是敬您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老侯爷打了个突,身子又往那退无可退的椅子背靠着。

    “少阳,你怎么了,别吓爹,他老人家受不得惊吓。”大哥反应过来,正要搀扶。而三姐也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爹,若孩儿不是个人,是只畜生,你还会这么对孩儿吗”曦恒举着杯子,像是撒娇那般往老侯爷那处膝行了几步。

    “少阳,你这是”

    看着自家这孩子不知道又想了什么怪主意,老侯爷也不知怎么应付,只好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酒不烈,却暖身,老侯爷喝了一杯,也放松下来,把杯子递给了曦恒,道“说什么鬼话,你是你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怎么会是只畜生。倒是长大了,懂得为父的苦心了。”

    曦恒笑笑,却并没站起来,又倒了一杯,举到老侯爷面前,道“爹,孩儿在外头经历了一番,觉得这长生并非自己所要的,所以这第二杯是孩儿的赔罪酒。爹,孩儿不去修仙了,辜负了爹爹的一番苦心。”说罢,把酒递给了旁人,咚咚地对侯爷行了几个响头。

    侯爷这下彻底懵了,只见曦恒接过酒,脑门都红了一片,对他道“爹,师父也告诉了孩儿,只要好好调理,十载不是问题,若是怕孩儿会影响家运,孩儿可以远走。”

    侯爷看着这幺儿的模样,许久,叹气接过酒仰首喝下,道“罢了,你这性子本也不是修仙的料子,当初答应让韬华真人带你走也只是为了能让你多活些年岁。”

    “谢爹爹成全。”语罢,曦恒又叩几个响头。

    可他还是没有起来的打算,这下又倒了一杯酒,道“爹,其实孩儿不去修仙,也是因为,孩儿有了心上人,想跟他结连理,携手白头。”

    听到这话,全场一阵怪叫,然后是兄长家姐们的一阵推搡,无非在笑这好小子,在外头还真得逍遥了,竟然找了个心上人。

    “爹,你便答应六弟吧,家里在年前办个喜事也不错。小子,到底是哪家姑娘这般不走运”大哥也跟着调笑起来。

    侯爷却没搭理,反而弯下身子,一手捏紧曦恒胳膊把他拉近了些,压低声道“这么急,可是欺负了人家嗯”

    曦恒摇首笑道“没有只是看着顺眼,他也答应了。家世清白,是个好媳妇。”

    看着自家幼子笑得一脸憨厚,老侯爷也没再多问,拿过酒杯,道“那也得让我瞧瞧才行。”

    “谢谢爹爹成全。”又是咚咚几声响头。

    “少阳,好小子,到底是哪个姑娘这么倒霉看上你了”十三叔打趣着上前扶起少阳。

    “这人,你们都认识。”少阳捶捶膝盖,站起笑道。

    “谁”

    “毕先生”此时碧霄刚好进门,虽是一身素雅打扮,但依然能成为瞩目点。

    曦恒看着他,笑容变得更大,快步走过去一把拉神君到侯爷跟前,朗声道“爹这媳妇你满意”

    “”这是几乎吐血的侯爷。

    “”这是一脸淡然的神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正式提亲啊啊啊啊啊

    、连理上

    连理上

    “你不需如此。”

    曦恒正用揉搓着发红的额头,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名分。”

    方才大闹了一场家宴,侯爷把那酒杯瞄准着曦恒红通通的额心扔去,还抡起一旁的花瓶,见势不妙的曦恒立刻拉着神君跑了。

    他堂堂一个神君会在意这名分吗

    “君上,这事你别管。”狐狸难得在碧霄面前拿出了些男子气概,即使不是真的,他也想,用作为人的身份,跟他平起平坐一次,许下携手白头的约定。

    此事也就如此搁了几日,侯爷一家子似乎都躲着曦恒,纷纷都离了府邸。而老侯爷整日对他闭门不见。为此,曦恒每日都在他房外跪上三四个时辰,吼叫了好几次,也见不着他。

    这天曦恒方跪完自家老爹,在房里头揉着发痛的膝盖,而神君则是听从曦恒的吩咐,完全没管这事。

    “少爷三小姐叫您到她院子去。”

    “欸”几个姐姐里头,曦恒最怕这位少言寡语的三姐,但小时二姐嫁得早,四姐与五姐性子也不适合教育幼弟,而他大哥早入朝堂,很多时候教导的任务正是落在三姐手上。故而曦恒虽从小泼皮得很,却没敢在她面前放肆。此时他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望向了神君,结果对方却移开了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厮领着曦恒一路走向三姐明沁的院阁处。他的三姐素来好静,自夫婿逝去后,更是寡言少语,终日看些诗书或是抄抄佛经,以曦恒的话来说,这三姐越活越乏味,若是过几年他外甥成了家,她出家也不是奇事。

    这一路那小厮一问三不知,到了院子外,曦恒心里越发觉得慌。

    “三姐,你找我有事”一问出口,曦恒便觉自己这废话了。

    三姐宁少颐披着浅粉大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脸“你自己知自己事”的模样望着他。

    “三姐,我跟毕先生是情投意合的。”

    “情投意合就罔顾纲理伦常了吗”

    这一句说得轻飘飘的,却比此时下着细雪的天要冷好几倍,曦恒只觉从心底到四肢百骸都凉个透彻,沉甸甸的,压得自己一时透不过气。

    “你去跟爹爹道个歉,再让韬华真人带你上山修仙,毕先生那边我自会替你去说。”三姐素来仔细,这后续她都想好了。

    曦恒笑了笑,摇头道“三姐,我连修道都舍了只为跟他相守,可见他是与我生命对等的人。”

    三姐从未晓得,自己这个窝囊弟弟也会敢忤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弟弟。呵,原来长得这么大了,那跟母亲有八成相似的脸孔也硬朗了起来。

    “跪下。”她又轻飘飘的一句。

    曦恒这下很听话,他知晓这一跪无论如何都避不过,他知晓自己是辜负了这家子的期盼,而自己的这要求或许给了这辉煌的一家添上污点,只是跪了几日,膝盖有些痛。

    “爹爹被你气得不轻,可他并不会责罚你。大哥素来疼爱你,也许会以为这是你孩童心性。二姐虽霸道,可心却最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责罚你什么。数下来,也只有我担当这责任。”

    语罢,她向仆从吩咐了几句,曦恒心道她这不是要施家法吧素来外头的人都知晓,忠烈侯府的家法都是摆设,爱家如命的忠烈侯舍不得对儿女用家法。

    当一个仆从拿着长鞭,一个仆从拿着绳子进来的时候,曦恒难以置信地望着三姐,以为她这是跟自己闹着玩的。

    “我再问你一次,答不答应”

    事到如此,曦恒也不想服软,他就不信三姐会真舍得把自己打死,况且这是梦境里头,他不会那么容易死,韬华和碧霄铁定不肯的。

    于是他昂首坚定道“打死我也不答应。”

    “听到了少爷说打死他也不答应,你们便往死里打。老爷过问,有我担着。”

    几个仆从不敢违抗,可看着细皮嫩肉的少爷,还真不敢下手。

    “我数三声,若不动手,连你们也一块儿打了。”三姐厉声道。

    顿时,几个仆从也不敢再踌躇,上前利落地把曦恒给捆住,然后两个死死地按住了曦恒的肩膀,一个高高地抡起了鞭子。

    “等等”曦恒正闭目等着那鞭子落下,忽然听到这话,以为三姐心软了,噔地睁开眼,朝她裂开一个感激的笑容。

    “把他嘴巴堵上,免得吵了府内人。”

    “”曦恒一下噎住了气。

    待他被严严实实封住了嘴以后,三姐举手示意,那鞭子终于嗖的一声划破空气,爽朗地落地。

    这第一鞭不是打在他身上,曦恒却吓得忍不住缩着身子,他望向三姐,对方隐在阴影处,看不到神色。

    “后悔了”

    原来那一鞭不过是吓吓自己而已,其实三姐下不了手,一时有了底气,曦恒继续倔强地摇了摇头,他想着一会儿被打不会太痛,应该不会太久。

    “曦恒被他三姐施行家法了。”韬华不明白为何神君还能如此淡定。

    “嗯,我知道,可他叫我别管。”

    “但这境况,我想他那个三姐是下了狠心。打死不可能,却会打残,你瞅着他那副身子撑不了多久。”韬华急得在屋里转着圈。

    “你比我还担心”神君的目光从书后投过来,让韬华顿时憋了气。

    “罢了,替我捎消息给他的哥哥姐姐,还有老侯爷,说他们的小少爷快死了。”

    “那你呢”

    “我一会儿再去看看,反正死不了。”

    “”

    “答应不答应”每打十鞭,三姐便会叫人停下,问曦恒这问题。

    曦恒被打时候痛哼得很大声,他想要搏得三姐的心软,却不会答应她。

    这是第三次被问,这鞭子打在身上不会太过严重,可这打多了,混合着汗水,那损伤的皮肤还是会火辣辣地疼。可他浑浑噩噩地记起前世从轮回盘上,被生生撕裂肉体,剥夺灵魂时候的痛苦,这鞭子算得了什么

    按照梦境的发展,他在这冬日该与神君默默相守,尔后便告别家人,随韬华到萝浮山静静等待着躯体衰败,然后回到现世。

    可他偏不,凭什么所有事都要他人做定夺即使这是梦境,是幻象,只是其中那份记忆不假,侯爷一家对自己是真的好,所以若得到祝福也是世上最真诚的祝福了。

    现今能得到神君的目光停驻,他是四分欢喜六分惊慌,他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报答。

    他现在连着身子都不是真实的,所处的世道也只是记忆重造,唯独这侯爷府所有人的情谊,是他真切拥有的,以此为聘,以宁少阳以及他武术先生的身份,用凡间最平常不过的结合仪式给两人一个名正言顺,喝一爵合卺酒,红帐之下睡一夜,圆满了这一场梦。

    所以,他迫切需要侯爷的首肯,这份聘礼越求得不易,越显得珍贵,给神君时候也是越有面子。

    鞭子继续叫嚣着打在曦恒的身上,三姐命人脱去了他自己厚厚的外套,只留一件单薄的白中衣,这下中衣都快被打烂成布条了。

    身上的疼痛越发不能忍受,他晓得是那些鞭痕终于裂开了,坐在太师椅上的三姐也渐渐握紧了扶手。

    曦恒心底发笑,他知道三姐开始动摇了。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呻吟得大声些,然后装得虚弱些

    可这一抬头,他看到了房顶的圆月前有一高挑的身影站着他的神君。

    突然,他有了另一种疯狂的想法,他不想三姐那么快收手,他想让神君再注视自己久一些,看着自己是如何辛苦求得这份聘礼。

    于是,当三姐命人把他口中的棉布拿出时候,他轻蔑地笑了笑,道“怎么心软了还打不打”

    果然三姐不堪这挑衅,抬手就让人把棉布塞回去,继续打,而这次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兴许她想自己这娇生惯养的弟弟是看准了自己会心软,那便打到让他昏过去,待他吸取教训便好。

    可她此时只是对着曦恒正面,并不知道,他背后的衣服已褴褛,汗水与血湿透了衣衫,那鞭打的仆从看着也不忍心。

    接下来的每一鞭都卸去了些力度,只是打在那损伤交横的背部,也是难以忍受的,曦恒渐渐闷哼不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知晓,自己这是快要晕厥过去了,三姐或许在自己晕过去后便会停止责罚,这样他可能就白费心机了,他要三姐认同,他要全家上下的认同,他要给自己跟先生一个名正言顺,即使是在梦中。幸亏身子在两个仆从的按压下仍能跪直,他低着头,因疼痛眼前覆盖了水雾,他尽可能地发出闷哼,让三姐知道自己还醒着。

    其实他的三姐也没他想得那么坚强,她看着脸色发白的弟弟,想起他素来受不得苦,幼时他惹教书的先生生气,被打手掌心便扯开了嗓子大哭,先生嫌他嘈,让人送他回去。他一路哭,回到家见到爹爹更哭得厉害,这般夸张的哭法倒吓坏了家里的,那个护短的哥哥第二天请了半天的假便去他学堂讨公道。虽然后来得知是少阳的错,但曦恒却因为哭得太厉害,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家里也就没再提起这事。

    家里头最得宠最备受爱护的弟弟,平日连打骂也舍不得,许多事都由着他任性。但如今这要他跟一个男子相好,认同他们结为夫妻,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本朝虽对男风一事宽容,但对于他们这种皇侯贵胄来说,这是莫大的失礼。

    底下这两姐弟在坳气,那顶上的神君也看不过眼了,他听着那一阵阵的鞭响,心头莫名地跟着一下下抽痛。

    握拳的手藏在袖子里头,他气恼着韬华办事过于拖沓,这人都快被打死了,可那群救兵却迟迟未到。正掂量着要不给狐狸加护一个法术让他撑久些,这时只见那三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曦恒尖声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这还得了

    神君耐不住了,敛去脸上神色,纵身一跃,趾尖掠过片片青瓦,由远渐近的身影被月色慢慢描摹清晰,着实的落地扰乱了狐狸眼中的涟漪。

    曦恒争取最后的力气想抬首,把似从月上飞落的神君收入了眼中,澄澈的眸子水汽氤氲,盈润了那洒脱的身姿。

    尔后,曦恒身上的束缚松了下来,强撑起身子想告知那人自己并无大碍,但刚站起便摇晃着往前倒去,幸好被那人有力地扯进怀里方找了地方倚着。他额上的发丝被汗水湿成一滩糊在上头,视线模糊,耳畔嗡嗡作响。

    似乎听到了三姐的惊叫抽泣,似乎听到那人略含愤怒的低声斥责,又似乎听到很多人涌入了院子里头。

    这夜还真是热闹

    念头方从脑中冒起,方才压在喉头的腥甜便尽数喷出,一大片黑暗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终于熬过了昏迷前最难受的天旋地转,曦恒安然地闭上双目沉沉地倒在碧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好过分,不过要嫁个男人而已啦

    、连理下

    在昏迷之中,曦恒又见到那个女人,她抿着嘴皱着眉,一脸心疼地抚着他的脸。

    他颤巍巍地握着她的手,颤声道“娘,孩儿不孝”

    女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手上的帕子却掉在地上。

    “娘,孩儿孩儿所爱之人并非女子,无法续子嗣,愧对您以命育我生我之恩”对着爹爹,兄长姐姐也未曾有过这般歉意,毕竟自己为人的一生是以她性命换来。

    “胡话,你这十余年来的教养,娘也无法尽责。愧疚的是为母一人”游氏撑起一个难看的笑容,食指戳着曦恒太阳穴,如同外间教育自家儿女的妇人一般。

    看着游氏这表情,曦恒把在三姐前的倔强,在神君前的坚持统统都忘却了,倦意与泪意齐袭过来,耍着小孩脾气搂着游氏道“要不,孩儿不求什么名正言顺,什么真心了,随娘一同走吧,好跟你作个伴儿。这些年,许多事,孩儿累了。”在梦中他的意志力最薄弱最不堪一击。

    游氏以为他单指与那男人相好一事,责难道“多大一事,寻死觅活的值得”

    曦恒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擦了擦眼泪,埋首进她怀中道“娘是记挂着孩儿的,怎的前些年不来瞧瞧,非要最近在梦中才能相见”

    游氏抚着他脑后发丝,怜惜道“娘本也想多留几年,可毕竟不是活人,娘也只可在地府等着团聚的日子,既想早日见到你们,又不想太早突然,某日娘忽而收到了冥君口谕,说是你犯了大罪,需得我去劝诫。彼时我心急,也没来得问缘由。”

    “你,没见过爹爹他们”

    她摇首笑道“能回来见你已是冥君开恩了。生前死后都不如你所想自由。”

    “那冥君可有说什么”

    “冥君他并没多说,但他迟些也会一同过来办些事务。不过,我想还能留久一点,等喝了你们的喜酒吧。”说罢,她推开了曦恒一点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我的孩儿长大了,虽然身子瘦弱了些,但也是到了能肩负丈夫责任的时候了”说道这她忽而神色一变,接着说,“那,那人,可是做夫人的角毕竟你们都是男”

    这让曦恒很难回答,但是为着不伤游氏的心,他朗声应道“当然是,娘放心孩儿定不辜负他。他也是个身份清白的好男儿”

    “这便好。想来经你三姐这一闹,老爷他也该答应了。我的孩儿大婚,娘也无甚可赠与。”

    听此,曦恒胡乱地擦了一下眼泪鼻涕,笑道“娘,孩儿不孝,若真能成亲,大婚当日,定带他到你坟前斟上一杯,叩上九个响头“

    “不必。”游氏抚上他脸,他抬眸一瞬,眼前又白光大闪,母亲的脸容渐渐消逝。

    曦恒心下惊慌,伸手抓拿,兴许动作过猛,自己也惊醒了。睁眼看到碧霄皱眉望着自己,他见曦恒醒了,俯下身伸手擦过他脸颊的水迹。

    “伤口痛”

    “不是,我又梦见我娘了。找天陪我去给她上柱香吧。”

    “你知晓这只是梦中。”神君心痛狐狸是昏糊涂了。

    曦恒转首望向别处,淡然道“求个心安,毕竟能有这一世,遇到侯爷府这一家子,少不了她的恩赐。”

    碧霄见他消沉,也不好拂他意,颔首道“也罢,待你伤好便出去逛逛,顺便给老夫人说声,我两要拜堂了。”

    “什么”曦恒听此也不管身上有伤,猛地坐起,瞪眼问道。

    碧霄漠然,把狐狸按回床上,继续道“那夜经你三姐那么一闹,全侯爷府上下都惊动了,你三姐一见老侯爷来便说自己教不了幼弟这要带儿女们回去,你几个姐姐上前劝下了,然后你那大哥带着一帮人跪倒在老侯爷跟前,老侯爷被大家闹得烦了也就答应了。婚期定在冬至后,时间快到了。”

    “你,也答应”曦恒把杯子拉上了些,只露半张脸怯生生地问道。

    “答应什么”

    “和我,呃,和我成亲。”

    “答应。然后我们出去再找个洞府、仙岛摆上几天几夜的喜宴。”语罢碧霄嘴角轻扬,俯首亲上曦恒额头。

    想不到之前对此事冷淡的神君竟然会答应,他高兴得很,捧着神君的脸狠狠地亲上几口,后脸红地藏进被子里头闷声说句“不用,能在这边成亲已经很好了。”

    碧霄揭开被子,揉搓着狐狸的脸蛋,与他四目相对,道“你要全侯爷府,全皇都的人都知道我们共结连理的事,可却不让全天界的人知道这公平吗”

    曦恒的脸都被他夹得变形了,碧霄见着可爱,低头吻上他嘟起的嘴。曦恒挣扎着推开,最后却连双手都被禁锢在头顶上。

    碧霄的吻渐渐加深,舌尖在他口腔游走,勾着曦恒几许想逃走的舌头搅动,趁着他轻喘之际,又低头舔舐狐狸白皙的颈项,曦恒本不耐挑逗,这下身子瘫软,让人轻易为所欲为。

    碧霄手往下游移,身子也压上来,指尖刚触碰到曦恒的灼热,却听到一声惊喘,抬头见曦恒皱眉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这身子还真是”

    “是伤口裂了”

    “”

    碧霄当时本想用法术让他伤口快些愈合,但韬华却阻止了,说避免这家人起疑心,况且这只是小伤很快便好。碧霄本想让韬华医治,可一想到要把曦恒这裸背给他看了,心里更不愿意,于是这事就耽搁了。

    若是早料到这伤如此阻扰性致,还是自己施点法术好。他抱起曦恒起来,一手从他颈部到腰椎处慢慢滑下,曦恒感到一股暖流抚上了伤口不觉疼痛,感觉舒服,索性乖乖地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碧霄怀中。于是待治疗完毕后,他又睡了过去。

    “罢了,待洞房那天再好好讨回来罢。”碧霄替他掖好被子,自言自语道。时至今日,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这狐狸与心魔并无干系。若就此放弃,不能拥他入怀的话,那他才真正是令自己万劫不复的魔。

    失去的痛苦他体会过,所以这次无论如何绝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对狐狸最大的影响并非神君一人,而是他那一家子,感觉对于一个人的心态和成长来说,家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思凡

    据说,那天曦恒昏迷,侯爷跟碧霄秉烛长谈至天亮后,侯爷同意了两人婚事,也将操办婚宴一事交由碧霄负责。鉴于碧霄二人并不想声张,于是婚宴也只是邀请了侯爷一家子,以及曦恒的几位叔叔罢了。

    距离冬至还不到三四天,曦恒的身子也好转,想起回来还未曾见过欧阳逸、符遥生两人,对巴郡一案还有些疑惑的他决定登门拜访。

    却在出门时遇到了五姐,她正啃着一小碗核桃仁,听到自己要去见两人时,道“你不用专门去找四姐夫,他最近去照顾符大人了,都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了。”

    “符大人病了”

    “嗯,挺严重的,四姐念及他身旁没有亲眷,也便由着四姐夫去照看,自己也常炖补品过去照看。”

    据说,符遥生从巴郡回来后不久,便病了,但那时候事务繁忙,自己离开数天不到刑部已积压大量需审批的案子卷宗,这病也就拖着,终于拖到某日吐了好大一滩血在例行汇报的奏折上,才撑不住倒下了。

    曦恒是首次到符遥生府邸,从侯爷府顺数经过第四条巷子,出去往左拐不到百步便可看到与义庄相隔不远的宅院。

    作为刑部尚书,他的府邸委实有些清冷简朴,曦恒跟着仆从一路走至符遥生房间,回廊两旁的院子只有一些覆了雪的瘦竹子,虽本朝崇尚素雅,但也未曾素得像他们这般连点像样的假山摆设也没有,而一路走来,除了这引路的老仆从外,似乎只见过一个厨娘和小丫头,仿佛这是平日没什么人住的偏院。

    还进房,便闻到浓浓的草药味道,内间断断续续传出了高高低低的咳嗽声,无力得很,让人听着不安。

    待那仆从进门通传,符遥生沙哑的声音从内间传来“进来吧,外间冷。”

    看到符遥生那一瞬,纵是知晓他病情的曦恒也是吓了一跳。只见昔日虽是脸色苍白,但身子还算矫健的符大人,此时脸容枯槁,眼底青影深重。他坐在床上,膝上放着一张小木桌,他正拿笔写着文章,只是那手干瘦得似是骨头披着薄纸一般。

    曦恒诧异得说不出话,那老奴也不忍看自家主子这模样,红着眼退了出去,顺道掩上了木门。

    符遥生知晓他进来,也没有抬头,专心地写着自己的字,沙哑着道“曦恒归来这一路可顺当”

    “托大人的福,顺当得很。”曦恒作揖回到。

    “可见着你娘游氏了”

    “什么”

    符遥生这才放下笔,抬眸看着曦恒,嘴边是意味深长的笑意,只见他轻轻扬手,身旁的炭炉处白烟渐浓,慢慢聚成以妇人模样。

    “娘”曦恒疾步上前欲抱她入怀,却奈何双臂是直直穿过她半透明的身子。

    “咳咳,别急,游氏她现在被我封了灵识,不知道你在此处。”符遥生手掌翻转,房内起了微风吹散了那一缕孤魂。

    曦恒知晓他并非自己之前所见的符大人,也不知他来历,心下惊愤之余后退了数步警惕地打量他。

    “你到底是何人魔界,天界,抑或妖界”

    符遥生又咳了数声,喘息了一会,方带着浅淡的笑容道“我是冥界的君主,但听从的是天界的天君。”

    “原来的符大人呢”

    “我就是符遥生,这是我到凡间历劫的身份。”

    “那你现在”

    “一则为修补梦中的缺漏错误,再则为圆他日在凡间一愿,三则为救一人。”

    “救谁”

    “欧阳逸他曾是我在天界救下的小奴,在冥界做过几百年的判官。”符遥生托着腮帮子,无聊地看向一处,那神情似乎早把这病得天人五衰的躯壳抛弃掉了。

    “他,随你一同下界”

    符遥生听此低低地叹了口气,又咳了几声,方道“他是赌气一个人投胎去了。其实,他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为何就是不听我一句解释呢”

    曦恒听得迷糊,这话怎不对劲,符遥生这冷面阎王怎么像是被抛弃的怨妇似的,这下还真的思念成疾,都病成这模样了。

    “你是说,我姐夫,呃,欧阳逸他是”

    “咳咳,你别乱想,他这一辈子过得挺好的,我可没想过要强抓他回去。其实,在冥界那会儿也没这人间的一世好。那会儿,他总是恭恭敬敬,似乎说多一句也是僭越。”符遥生仰首闭目,嘴边扬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你告与我这些,是为何”

    “这是第三次重启梦境,过往两次已消耗其中太多灵力,这一次一旦毁灭,这个承载梦境的境界也会崩毁。但是,有一点较为的棘手的事,侯爷府的一众,包括欧阳逸,他们是真实的灵魂所化,这是老天君的意思。”

    “真实灵魂你的意思是,他们从现世死后并无魂回归地府”曦恒有些激动,他从未想过自己无意所犯下的罪,连同凡间的家人也要连坐。

    符遥生静静地看着他,道“正是。你在凡间那一辈子刚过,忠烈侯府一家便遭受诬蔑,你远在边疆征战的兄长被套上了逆反的罪名,满门抄斩。他们到了地府后,我收到天界密旨,道不能让他们投胎,要暂代些时日,且众人不得相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为了牵制你。”

    曦恒更加疑惑,按理说他们只是一介凡人,这生恰巧跟自己有缘成了亲人,万万料不到天界竟会用此卑鄙手段来牵制自己。

    “天君此番要我告诉你,韬华一众的打算他都知晓。如今事情因果复杂,早已超出了他们的估计。而你在漩涡中心,跟每一件事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无法自行抉择。现在老天君愿赐予你这一机会,在两天后的月圆之时,他会与你相见。若能答应他的要求,你的亲人下辈子可投胎到一处好人家。”

    “若我不答应呢”

    符遥生抚着下巴的胡渣,沉吟一番道“那我也可徇私为他们谋得投胎的机会,可是你得答应帮我一个忙。毕竟天界扣押他们,也只是想让自己多一份胜算。”

    曦恒没想到符遥生也并不完全听从天界,这随自己入梦的数人皆是有自己的打算,怕是这看着束缚的梦境比起外界要自由得多。

    “是跟欧阳逸有关的”

    “嗯,我并不想放他走,可是我在这梦境的任务已完成,这皮囊阳寿将尽,需立刻到天界履职,一刻留不得。倘若当初神君并未记起前事,在冬至过后,他便会去搜寻凌疏,而你则会离府入魔,同时也将是这侯爷府的一众遇劫之时。但如今一切有变,他们将会在你大婚之后魂归地府。但我并不想他也随这数人离去,你用这令符暂时收回他的魂魄。”符遥生从怀中拿出一墨玉令符,递给了曦恒。

    “他们回归地府后便会被记上烙印,待我从天界回归怕是很难再留他。这令牌本是阿逸的东西,上封有他在地府的记忆。令符之中被我施以冥界专有的秘术,你唤他一声萧逸,届时若他肯回来,自会被传送回冥界。”

    “那他被扣押在地府那会儿你怎不唤他”

    “那时候我是怯了罢怕他不肯应我。但再回来重温这一世,又觉之前的顾虑有些多余,我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只是,他们的魂魄都被天界下了印,我若是偷换其中一人定会被发现,只有当他们任务完结后,才能消除这印记。劳驾了。”说罢,符遥生坐直身子朝曦恒恭敬拱手做礼。

    曦恒赶忙收起令牌俯身还礼,符遥生疲惫地倚在床沿处,幽幽道“他在天界遭受欺负,我便带他入冥界。他嫌冥界灰暗不似人间光明热闹,我便让他到人间玩乐些许时日。如今想来,当真是后悔了,就不该这么惯着他,连同他带回来的那只兔子精也好心照料着。却惹来了地府众人的不满,兔子精被放去恶鬼道。他却误以为是我害的,骂我面冷心也冷,本以为他只是赌气一会儿。”

    却不料,某日自己与好友听佛祖讲经,回来时候听闻他喝了一碗孟婆汤自己跑去转生了,临行前还把那枚令牌搁在桌上。

    当时,自己真的怒了,这小娃还当真有能耐不就是一只白兔精嘛服个软求自己一下,哪会不帮他找回来还记得他离去数天前,自己好言跟他道,这白兔精投了个好人家,改天带他去看看。

    他却说,你以为我关心的是这个

    那你说,你关心的是什么你把她带回地府,不就是嫌这儿苦闷想找个人陪陪,为何那人不能是我

    符遥生这皮囊撑不到把故事说完的时候,一下子说得太多话,又有太多想说的都滞于胸中,他咳嗽了数声,才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你按我说的去做便可。”话语中已然是送客的意思。

    曦恒也想不到什么可宽慰对方的话,转身正欲离开,这时却听到门外急促的步伐,欧阳逸端着药碗侧身撞开了房门。

    “符大哥,药刚熬好,这是皇上特意命御医开的方子。御医说你最近身体好多了,以调理为主欸少阳你怎么也在。”欧阳逸自顾地低头说着,看到曦恒那一刹有些惊讶。

    “我听说符大人病了,过来看看。符大人,你,注意休息。告辞。”曦恒打量了二人一眼,便抬腿跨出了房门,但仍未关上房门,听到符遥生的叫唤“曦恒,我喝不上你喜酒,祝福你和碧霄能长相厮守。”

    “多谢。”这份祝福心酸太过,曦恒无奈也只好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已示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好像藏得有点深

    、紫嫣后续上

    从符府出来,是正午。纵是在冬日,那外间的温度竟比符遥生那设了炭炉的房间要暖和许多。

    天君嘛想不到自己一只区区狐狸现今竟是越来越有面子,从魔君到神君,再到如今的老天君,都这般看重自己,实属惊喜,实属意外。

    记得紫嫣那会儿跟说过,自己是一个变数,能改写悲喜,但在这梦中,再好的结局也不过一场虚妄。

    当曦恒记忆恢复,得知这一路原来牵涉甚多,偏偏自己窝囊,即使不服也不得不听摆布行事,以他惯有的性子,遇到这般麻烦繁杂的事情,大概第一个反应就是推脱得一干二净。但如今他连矫情的时间也没有,只能暂且静观其变,说实话,这里头都说能帮自己的人,他一个都信不过,韬华口口声声说有两全之法,可天晓得他不是只注重自己性命,而非神君

    符遥生与天帝一众本并未把自己放于眼内,只怕届时除了神君,他们这帮会一同殉葬在罗浮山那处。

    “少阳”曦恒正想着事,低头瞎走着,若非十三叔叔叫唤了一声,他可能就这么撞着了。

    他有些懵懂,当认出来人时,眼光一下清明,唤道“十三叔叔”

    “正巧遇着你了。到底喜事近,这满脸的桃花。”十三叔叔若有其事地抚着下巴,带些戏谑的笑意打量着他。

    曦恒自小没少被他取笑,自也不会生气。这次婚事虽不对外张扬,但也请足了家里的亲戚,佯唤做家宴。

    “你到底啥时候有那爱好,咋不跟叔叔说说,这也没啥大不了,早知道那时候就给你多叫几个小倌解解寂寞咯十三叔叔瞧他脸红不答,玩心更盛,撞着他胳膊好意说了几句。

    “你莫要取笑我了,前些时日丢了半条命也是为这事。曦恒有事先告辞了,喜,家宴那会儿再说”

    “得了,叔叔什么没见过,你还真当我取笑你只是方才经过那勾兰格,遇到你的老相好,人家晓得你要成家了,叫你去那儿喝上一杯,算是道贺。”

    “谁”皇都这边的勾栏阁自己哪有老相好,除非

    “啧,这快要成亲了,倒学正经了,人家紫嫣姑娘可心都要碎了呀”瞧着十三叔叔这说话的模样,这皇都第一大纨绔当非他莫属。

    “谁”皇都这边的勾栏阁自己哪有老相好,除非

    “啧,这快要成亲了,倒学正经了,人家紫嫣姑娘可心都要碎了”瞧着十三叔叔这说话的模样,这皇都第一大八卦当非他莫属。

    “紫嫣”她还敢回来

    “怎这么快就把人家姑娘给忘了,当初你这小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十三叔叔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好一个淫荡

    曦恒想想自己跟她也没什么纠葛了,去了也不知道会惹什么麻烦,还是不见了罢,于是跟叔叔道“罢了,你就跟她说我们别再见了,毕先生他,会不高兴”

    他不等叔叔多说,转身想要离去,但衣袖却被对方拉扯着,只见叔叔笑意盈盈地说“别这么苛刻,你不好那姑娘,我倒看着挺顺眼的,不如你带个方便,让我跟她修修好”

    “啧,叔叔,她,紫嫣她可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你们也别跟她多联系。”曦恒心知十三叔叔好色,可紫嫣这主千万别惹,不然日后麻烦多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灵魂,若是,那更不应该被牵扯逗留

    话说起逗留灵魂,曦恒倒想起姐夫的事,或许紫嫣这下还真能帮上。

    “你说她在哪儿等我”

    “变主意了果然是吃醋了,吃醋了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叔叔绝不动她。”

    “啧想哪儿了快带我去。”

    “啧,小娃凶什么呢,带你去就是”看着曦恒突然焦急异常的模样,十三叔叔深深鄙视他一眼,随后一甩头示意他跟随。

    两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十三叔叔带曦恒几乎逛了半个皇都却并未绕道至那勾栏阁,哪儿偏僻便往哪儿拐,且一路急步走在前头一声不吭。

    最近遇到稀奇事多了,让曦恒有了警觉,本来前两天大雪纷纷直下,这天恰好放了晴,街上采办冬至过节物品的行人多了些,但不知为何,自符府出来,这一路竟是越发安静,周遭的商铺也关了大半,这不过刚至日中而已。

    “十三叔叔你这是带我去哪儿,路好像不是这么走的。”可前人依旧不闻不问,继续前行,看着他略显木讷的背影,曦恒心里忽而有不好的预感,他渐渐放缓脚步与叔叔隔开一点距离。

    然后暗自念诀,放灵息去试探前人情况,可还未触碰,对方在一废旧宅子门前停住了脚步。

    “到了。”他死气沉沉地说了一句,全然没了方才的那逗趣的语气,曦恒察觉有异,不由自主后退数步。

    那门正好此时咿呀地开了,紫嫣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门外冷,进来吧。”

    而此时十三叔叔身体竟是一阵阵发抖,一种咯咯怪声自他喉咙溢出,只见他缓慢回首,脸上表情痛苦扭曲,那眼珠几乎跌出,胡乱地转动着。有黑气自他七窍慢慢腾升,及至最后那股黑气裹住全身,他发出了一声甚是痛苦的尖叫,哗啦一声竟化成了一堆灰色的沙石跌落在门前。

    曦恒惊恐地看着这全程,却浑身吓得动弹不得,待十三叔叔化成一堆沙石后,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不是叫你进来嘛”紫嫣倚着半开的木门,有些怪嗔,仿佛不知方才有一活人在自家门前死了。

    “你你到底”曦恒哆嗦着往后挪移,慢慢搀扶着身后枯树站起。

    紫嫣淡漠地朝他看了一眼,微微抬起那差些踏在那对诡异砂石上的脚尖,嘴边漾起一古怪笑容,拂袖唤起一阵大风,地上积雪忽轻盈飘起,回旋成一莹白的雪茧把那堆砂石困在其中,旋转越发加快,一声低喝后,雪茧破碎,那堆砂石也消失不见。

    “你以为是我杀他的”紫嫣轻声道。

    曦恒张嘴却发不出音调,他清晰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自己委实不该一时心起跟来此处,心下开始惊慌打量逃逸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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