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少阳瞪大双眼。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还陪你玩这么久”林书瑜此番忽而笑得有些阴狠,少阳心道此番不妙了。
眼看那些傀儡把自己快逼至悬崖边,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得搏一搏,不然这小命给他不值得。
他边往后退着,边问林书瑜“你道你把我们二人杀了,回去还能做你的户部侍郎吗”
“这你倒不用费心,我可以假装害怕地跑下山找知府,道我们三人被凶手抓了,只有我一人逃出来,然后用一个傀儡佯装凶手,一切事情都简单解决了。”
“真的有这般简单”少阳忽而一笑,他察觉有异,眼前忽而银光一闪,少阳竟往后一跃,兀自是跳下了悬崖,而自己腹前一痛,不知何时插中了一个匕首,正在月色下冒着冷光。
施咒者受创,支撑傀儡的灵力渐渐消失,正努力攀附着崖边树藤的少阳听到几声“噗”闷响,看来那傀儡都化为符纸了。
自己扔的那一刀挺狠的,林书瑜就是不死也重伤了吧不知四姐夫如何了
少阳攀着树藤尝试往上爬,幸好他与林书瑜东扯西扯,偷偷看过崖下情况,跳下时候手快便拉着一旁的树藤。
我真是太机智了,少阳对自己又是一阵赞叹。
但当他快攀上去时候,上方却露出了一张自己十分不想见到的脸。
林书瑜正一脸狞笑,趴伏在崖边,一手举着自己刚才那银光闪闪的匕首。
你大爷的,这比蟑螂还顽强的生命力是闹哪样啊,方才真的不该起恻隐之心。
眼见对方手中的匕首快要落下,少阳赶紧举起一手大喊“等等,林大哥,咱们有个商量要不我不告发你,其实啊,我跟你说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少阳心里怕得慌,一时胡言乱语起来,他现在恨自己当时不跟大哥学学箭法,怎么掷个人都插不中红心
“你有喜欢的人与我的心情何干你有何高见下去跟丰曜说吧”他举起手里的匕首,这架势怕是连铁链也能砍断啊。
“你这狗娘养的家伙,怎么你不跟他说,你不是喜欢他的吗”少阳心里最后想着能不能拉这家伙下去垫背。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林书瑜笑得丧心病狂,“铛”的一声,金老三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就这样砍断了少阳最后的生路。
看着藤蔓断了的那瞬,少阳心想,下次真别逞能当英雄啊,咦,自己有下次吗
不甘心啊,小爷就交代在这鬼地方。丰曜临死前,也算是跟自己喜欢的人表明了心意。以前是自己顾虑太多,如今想起,怕是走后许多许多年以后,自家先生怕是连自己这个学生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少阳念及此,眼忽而酸痛得厉害,刚才还惊讶瞪着眼的他,如今闭目放任身子下坠,但身体迟迟没有落下,他很快察觉到自己似乎被吊在半空,睁开眼,崖边又趴伏着一张脸,这次的是他想看,真是想死这张脸了。
“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我们的神君大人快出现了被掐着摇晃
、告白
一月不见的先生,还是那般好看。
他刚赶来时候,已经见着那人大笑着砍下藤蔓,他推开那个癫狂的男子,迅速拉着那断裂的藤蔓,只是神君不曾想用法术,他还不想少阳知晓自己身份。
“上来”神君伸出另一手想拉少阳上来,或许凡人一手拉藤蔓已是吃力,但神君是神君,他一手拉藤蔓,另一手仍能拉人上来的。
只是少阳不懂这理,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望着神君,单纯的目光似乎夹杂着一些嘲弄,少阳现在真的是十成的肯定,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疯掉呢。
“先生,有些话我想现在告诉你听。”
“上来”神君有些生气,他不懂这人怎么就那么愚钝,自己用凡人的方式救他,他为何就非要逼迫自己呢
少阳倔强地摇了摇头,道“不,我现在告诉你哈,”语罢头忽努力往上扬,神君还真的以为他要拉自己,于是自己也把身子俯下了些。
突然少阳促狭一笑,神君已觉不妙,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少阳两手一松。神君惊讶得来不及用法术阻挡,依旧维持那个姿势,手上的藤蔓空荡荡地摇晃着。
只见到少阳身体急剧下降,逐渐变小,但一声长长的,带着哭腔的嘶嚎却从下方传上来“我喜欢你”
若说少阳刚才被林书瑜切断藤蔓时候,心中还有些不甘的话,如今看神君出现后,他就释怀了,他最后恋恋不舍地望着山边那张呆滞的脸,满足地闭上了眼,这次真的要下去了。
终于在最后都能见上一见啊,那人竟然这般及时的出现,但是,别傻了,人是有极限的,他注定救不了自己,或许还拉上他做垫背,多不划算。
最后关头,他忽而想起,若紫嫣在那个舍生取义的问题前加多一个条件若两人注定要死去,而其中一个是对方的心上人的话,你是否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延续对方性命
但是如今的情况又有些不同,这算什么延续,不过是自己不忍心罢了,这次实在是自己粗心所致,没必要让他赔上一条性命,生不能同穴,死也没必要做得那么决绝。自己是喜欢他的,所以他好便可以了。
这次即使是粉身碎骨也是应得的,最后能把心意说出也算是无憾了啊。,
那句话在山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有些讽刺。少阳闭目想着,这不过只是一段自然而然的感情,放在自己与他的身上却显得如此不堪。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少阳等待着最后一刹的剧痛,但自己的后衣领被什么人提着,下降的速度忽而减慢。
有些迷糊的少阳睁眼望去,竟看到一个跟自家先生很像的男子正面无表情地揪着自己后衣领在半空漂浮,不过他提着自己的手臂伸得很长,似是在提着什么肮脏物件似的。
或许是刚才一番折腾他早已身心俱疲,他驼着背傻傻地冲那人一笑道“神仙大人长得跟我家先生真像”然后头一低便昏过去了。
神君有些鄙夷地看着手里这小畜生,把他抖了两下,发现这家伙还真的昏了过去。
刚才见他那不怕死的危险举动,以及那句豪情万丈的话,他一时吓得有些发愣。
差点忘记施救,但一想到要到谷底,从一堆肉泥中找那金丹和妖丹,心里更是觉得恶心,立刻也回过神去救人。
哎,真是不能让人省心的畜生。
神君提着昏迷的狐狸飞回到方才坠下的山边处,见到林书瑜正躺在地上,血自伤口喷涌而出,他目光涣散,不知是身体抽搐还是别的原因,他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嘴边不时会扯开笑容“不喜欢你,怎么会爱你”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
而他身旁漂浮着一珍珠白的影子,此时有月色照着,可以依稀看到一个少年的轮廓,他柔柔地看着地上的人,没有同情也没有怨恨,似乎从很久以前就习惯这样注视着那人,即便对方目光中从未映过自己的影子。
话说,当时神君跟山神小聚一会后,回到皇都已是一月有余,他那时才得知少阳早到了巴郡。
这次变数是他始料未及,忽而有些莫名的不安,心道这小畜生不要给自己弄什么麻烦,于是他火速赶至巴郡。
此时,却闻听从皇都到这查案的刑部大人失踪多日,宁小侯爷已到山中搜寻,而知府大人也派人随后赶至。
神君拈指一算,果真是出事了。
他到山搜寻时候,却被一鬼气困在了山林之中,他起初以为是山中无主孤魂,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来挑衅。
但鬼气稀薄,虚无缥缈,若不是身具灵力,一般人很难察觉得到。看来那鬼魅似乎并不是修炼多年的角儿。
神君觉得奇怪,伸手过去,鬼气似乎受到鼓励,竟主动缠上他手臂,像是好奇的孩童,小心地观察着,偶尔又顽皮地触碰一下自己,又如细滑丝绸轻轻地从神君指尖滑过。
那鬼没有恶意,只是带着死魂常有的悲伤与孤独。
“你有何话要说”神君试探问道。
鬼气恍惚摆动,似乎在摇头。
“此番我有要事,再阻挠别怪我心狠。”神君有些不耐烦。
听到这一说,鬼气从他四周离去,渐渐在他前方汇聚成一个淡淡的影子,看着如炊烟,不住摇曳,很是薄弱,似乎风大一点也会吹散。
那是一个长得很安静的少年,仿若珍珠白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比倒影更加虚幻,他冲神君笑了一下,忽地又散作一团鬼气,往一处飘去。
神君知晓他这是带路,于是便紧紧跟上,或许是凡间生活时间长了,当他看到林书瑜的砍下藤蔓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念诀阻止,而是像凡人一般飞奔过去抓住藤蔓,就是自己这一愚蠢的举动,差点就酿造了大麻烦。
真不知道这畜生究竟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在那危险关头,竟然做出那样不要命的举动,他一时不知是喜是怒,看着手中那昏迷的狐狸,想着要不要把他方才的记忆给消去,免得麻烦,而且最后他吼的那一句话让自己心里有奇怪的波动,他讨厌这种感觉,想着手中便泛起蓝色的光,正要触碰少阳的额头,但手忽而被鬼气缠上。
那鬼气本是虚弱,神君一甩袖子便挣脱开,他一向讨厌别人阻扰自己的,于是厉声对鬼道“莫要多事。”
鬼受了挫,形体又随山风摇曳了一会,方能恢复。但他并没有再次阻止,而是静静看着他们两个,眼里似乎有些羡慕,动了动嘴,说不出话。三年的修为能让他施展一点小法术,但是并不能触碰作为人的林书瑜,更不论救他。
神君看着他们一人一鬼,那想消去少阳记忆的念头忽而微弱了些,对此他心想这不算什么事情,胡弄一下也并无大碍。他厌恶地望着晕厥过去的少阳,反手扛了他到肩上,往林子走去。
经过那鬼身边,他好心提醒,天快亮了。此处没有树木遮挡,清晨的阳光对于鬼魅来说伤害甚大。
鬼瞪圆了眼看着他,似乎很久才理解那话的意思,然后他歪过头冲神君笑着点头。
神君看着地上渐渐没了声息的男子,摇了摇头。
执着,鬼也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结束了一个支线,接下来是神君和小狐狸的培养感情部分,不过还有一个支线
、天 意
“啊,林书瑜死了那”少阳醒来后便闻说林书瑜已死的消息,脸上苍白更添数分,心脏仿似被重锤了一下,无力地挨坐在床头的木架前。
凶手死了,纵是证据确凿,也难定案,自己平添了欧阳逸许多麻烦。而欧阳逸也因思虑不当,行事鲁莽,被符遥生狠狠训斥一顿,幸好他顾及少阳年幼,且此事也非本人所愿,故只是稍微说了些教。
“此番也不全是你的过错。”符遥生平日在公堂上能说惯道,但面对这私下的人情世故,他反而有些笨拙,只能以此一句作安慰。
他不知,少阳贪生怕死,怕自己死,也怕别人死,更怕别人因自己而死。许是念及林书瑜与自己的一月有余的交情,虽当时自己有意重创对方以求逃命,但醒来静思却总难释怀,毕竟这一条人命可是自己亲手夺去。
他狐狸脑子笨,想了整整两天也悟不得一个能让自己心里好过的办法,弄得自己吃不安,睡不稳。
神君看不到以前狐狸的跋扈样,忽觉不适应,于是道“你自觉功夫如何”
在床上独自抑郁,蜷缩成球的少阳不知自家先生为何忽而问起这事,过了良久才把低落情绪调整为自卑,道“拙劣。”
神君点头,道“闻说此次欧阳逸能逃窜是你的功劳,那也算不错。”
不错
难得从神君口中听到称赞,怕是对方话里有暗讽,少阳仔细重新思考了他那话多遍,待确认无误后脸咻一下热腾起来,泪也在眼眶打着滚儿,鼻子酸溜溜的,鼻涕连成丝,嘴巴却是笑得裂至耳旁,颤声唤“先生”
神君不料自己一句倒让这狐狸活过来了,还努力朝自己爬来,因怕他弄污了自己的衣裳,往旁就是大跃一步。
“少阳,真的,没做错吗”憋屈了数日,这一下哭起来便止不住了,只见少阳笨拙地举起爪子擦着止不住的泪滴,可怜巴巴地问道。
神君看不过这狐狸哭哭啼啼的模样,本想离去,却望见他这般表情后,仿若被谁念了定身的咒语,开口的声音低哑却是比以往温柔几分,他拿过桌面温热的药碗递过去,道“喝。”
少阳素来听他话,抽噎着接过碗,神君看着他喝药的傻模样,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自那夜少阳豪情万丈地喊出那句话后,他总觉自己中了咒术,对着这碍事的狐狸忽而凶不起来,看着他也没以往厌烦。
少阳擦擦嘴,在神君前晃了晃空碗,如小孩般道“喝完了。”神君看着他,泪还从红通通的眼睛吧嗒吧嗒地掉着,鼻尖儿也是红通通的,倒有几分萝浮山时候畜生模样,当时对于他的记忆忽而涌了上来,这狐狸陪着自己的日子似乎不比山神少,一时竟有些恍惚。
“先生”
神君拍拍脑门,许是自己有些疲累了,脑内混沌,他抿嘴拿过少阳的药碗,道“林书瑜之死,多是天意所致,你不过是助天而行。你活下来,也是上天恩赐,无谓矫情,对错,自有天定夺。”
得先生这句,狐狸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舒怀了些,顺着他的话,脑中忽而冒出了一个问题,也顾不得修整,仰首便开口道“那若此番死去的是先生心上人,先生会逆天而行吗”少阳此言一出。
神君瞳仁骤缩,手中瓷碗应声落地跌个粉碎。窗外碧空万里,忽雷声大作,霹雳闪现。
滚滚云海,忽而翻起百丈巨浪,烟波如万马奔腾,汹涌异常。
幽幽禅院,狂风大作,千斤铜钟摇摆自鸣,声声如锤入心,主持念珠尽碎落满地。
郁郁山林,地龙翻身,自山体内部传出阵阵骇人怒啸,惊山中飞鸟走兽落荒飞蹿。
神君眼中寒光一闪,决然道“此事自不会发生。”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狂躁,只觉这问题着实有些荒唐,自己的人怎么也会护他一个周全,哪会让他陷入这番险境,之前凌疏的事是自己大意所致,绝不允许再出现。只是这话一出,他或是念及之前种种,竟有莫名的痛楚自心头蔓延开来,弄得指尖一阵麻痹。
侥是神君此刻气焰盛大,一旁的狐狸吓得眼泪都止住了,蜷缩回被窝里,哆嗦着身子,怯懦道“嘻嘻,当然,当然”
神君方才以为这狐狸是记起了什么,而动了不要得的心思,但看着他依旧蠢钝的模样,自觉刚刚确是有些紧张,于是敛色,道“莫作多想,你歇息吧。”弯身拾起地上瓷碗碎片。
“先生那晚的话,我不是在昏迷时候说的先生,少阳只想知晓,少阳能不能小心”少阳没想到自己说这话会惊吓到神君,只见神君指尖冒着血,应是被方才碎裂的瓷片刺伤。
“无妨。”这本是小伤,但神君方才被瓷片弄伤一刹,眼前竟是黑了一刹,这是之前未见的状况,最近自己身子却是太不寻常,难道是之前替凌疏疗伤之时误中了魔气啧,此番完事,定要好好闭关一些时日才好。
少阳以为是自己孟浪惹怒先生了,于是低声道“你还是,当做玩笑罢”
神君知他所提何事,但他并不想作答,只是颔首转身出门唤人进来收拾。他一出门便如蒙大赦,脚步不自觉加快,一心只想尽快离开那院子。
神君走得过急,连门也忘记带上,深秋的寒意直抵人心,少阳只好光着脚丫过去关上。他所在的地方是素来自称廉洁的知府家中的别院,精简朴素,围墙灰白单调,整个院子独独只有一株瘦银杏守着,枝头的叶已纷纷扬扬铺满一地,染上阳光的灿烂,金子一般,耀眼得惹人欢喜。
少阳弯身捡了两片,放在先生犹未合上的书页间,指腹控制不住顺着一行行字慢慢地扫下来,似乎在感受着模仿这先生的目光,想着他温热的双掌如何优雅地托起这书卷,如何仔细地把一个个晦涩冰冷的字句,纳入心间。
忽而有些痴傻,恨不得自己成了一本书也好,虽不能言,不能动,却也能映入他的眼中,能得他捧在掌心的暖融,也好过此刻疏远得连个友人也不是。
啪嗒,糟糕自己不争气,眼泪又落下来,滴入了宣纸中,化开了一纸墨香。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没来,在修文呢这一章可能看起来有点奇怪,毕竟神君的感情还有跟前文的衔接什么的咳咳,会交代的,因为,真的不会写伏笔然后嘛,接下来三章都是稍微交代事情,顺道慢慢发展进入第二个支线然后就开始直奔主线了请,支持的继续耐心听我唠叨的故事orz
、后续
少阳休养数日,符遥生他们皆有探望,断断续续地跟他说起当天晚上的情况。
话说。那天下午时分,符遥生便赶到了巴郡,闻听欧阳逸失了踪,众人正焦急如焚,忽闻一镖头求见,原是金老三见少阳走后,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跟官府说个实情。
因少阳迟迟未归,而林书瑜也不见了人影,符遥生一惊,心道怕是真的出了事,于是带着一大群人入山。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到山腰处时,天已入黑,搜救更是困难。正当符遥生愁色之际,前方传来某人撕心裂肺地的救命声,这声音听着熟悉,符遥生立刻拿过火把,自个儿疾步上前,正好便照出欣喜张臂朝自己飞扑过来的。符遥生还在疑惑这侍郎何时变得如此热情,忽而又闻金属哐当声,惊见其身后不远处有几个士兵模样的男子正举刀紧追而至。
符遥生瞳仁一缩,急忙跨前数步,猛力拉过欧阳逸护至身后,同时抽出佩刀,唤着身后的衙役上前迎战。
但那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很是奇怪,见到他们此时架势,非但没有停下思虑,还迅速举刀上前迎战,且没有避开对方攻击的动作,勇猛地仿佛刀枪不入般。
见到对方如死士一般的行为,符遥生他们反倒有些惧怕,只是第一个人砍中了那士兵以后,他们发现这士兵并非不怕死。
第一个士兵被砍中后,他们并未听到意料中哀叫声,取而代之是“噗”的一声闷响,而那受伤的士兵应声变成一张写满符文的人形白纸。
“那是傀儡,傀儡的力量越强,施咒者付出的代价越多,林书瑜是以鲜血为祭,而他的傀儡不仅仅是符文所化,其中更有冤魂相助,比一般的傀儡难缠得多。”坐在一旁的神君淡定地喝着茶,慢悠悠地解释道,仿佛丝毫看不到符遥生那怀疑的眼神。
而少阳此时歪倒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交谈,神思缥缈,本来日夜思念的人出现,说出意愿后,仍只限远观,从来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的他少有遭受这挫折,正颓靡得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逸见此,还以为少阳记挂着林书瑜之死,想开口安慰。一旁陪伴的神君忽把桌上的那碗药递至少阳跟前。冷声道“先吃药。”
面对这么先生如此态度,少阳却是听话地接过药碗,欧阳逸差些没喷出口中的热茶,要知道自家小舅子,喝药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难哄。
符遥生低头喝着杯中的热茶,把嘴角边那丝心照不宣的笑给隐去。那天少阳在山崖处喊的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任在场的人都听到,本还纷纷此为少阳被推下崖前的缓兵之计,可当众人见到扛着少阳的神君之后,有难掩惊讶之声色,有被唾液呛得咳嗽,还有干瞪着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的,虽是反应各异,但众人心中已然明了。
符遥生他们在巴郡的工作已整理得七七八八,过两天便要回皇都,少阳因有伤在身,要多休养数日,而神君则不知何时成了他的贴身仆从,这事让碧霄有着十二万分的不愿,却不知如何反驳。
这数日,神君依旧冷漠,却常出现在少阳院中。这只因神君长相如玉琢精致,浑身散发着非凡的气度,且又牵涉如这么一桩大事,对他好奇的人多得是。不好与凡人打交道的神君,只好委屈在少阳这冷清小院。
少阳平日聒噪,但是对着自家先生往往是乖巧得很,只是偶尔偷偷投来鬼祟的目光打量,待先生从书卷后抬头看他时,忽又移开。
神君困惑,还未曾记得以往二人相处皆是如此,心里只道或许是那天凶恶了些,吓着这小狐狸了,见他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的烦躁更加厉害,但这数日对着少阳,却没了以往的厌烦,语气也不知不觉间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温度。
日暮西斜时分,先生刚出了门,忽又闻有人来探望,他纳闷自己在此地还有哪位友人未曾见过。
“宁少爷,怎知我来,也不叫一声”一紫衣女子已提着食盒,姗姗而来。
紫嫣这一来是为了自家幼弟沉冤得雪而答谢,兴许是这原因,她今日心情很好,嘴边带着盈盈的笑意。
少阳吃着她带来的糕点,稍微说了说案情的后续,说起林书瑜与她幼弟的前事时候,她扬手止住,道“算了,我弟弟算是他什么人呢
“严浩他们,比起负了阿曜的林书瑜,你更恨哪个”
紫嫣正斟着茶,听到少阳这一问,动作一顿,避开他目光道“为何问起这事”
“没,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少阳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指,一边期待着紫嫣的回答。
“何事”
少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于阿曜的那事,你当真没有私底下查过”
紫嫣低笑,道“若我说没有那倒难令人相信,他的事虽我还未如林大人查得透彻,但总算知道三年前,阿曜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阿曜的死也是你遣人告诉他的”
“当时乐坊的事虽多,但作为家姐,弟弟的事情我还是有所了解的。阿曜生前把他当作兄长,若走了也得不到他一声慰问,阿曜会不安心的。况且,那次的事,他也有责任。”紫嫣把玩着手上的戒指,笑意更深。
少阳听此忽如被人浇了冰水,身子不听指示地微微颤抖,继续道“我听姐夫说,严浩每次要那三个小倌伺候时候,用的都是别的名字,每次伺候更是谨慎得很,他每月给予几位负责的嬷嬷好处不少以及三位小倌的好处不少,故他们不可能轻易透露消息。即使在严浩死了以后,他们为求自保,更把当时有关严浩到来的登记给消去。”
“你怀疑小倌的事是我泄露出去的这我大可以告诉你,那是我做的,即便不是我,他们三个定期接这么一个恩客的事,也难保其他眼红的人有心查探,再告诉林书瑜。”想不到紫嫣竟如此爽快便承认了,少阳心忽地一寒,他害怕自己近几日猜测的事情,成了真,一时也问不出什么话来,脑海中整理了数遍也不知从何说起。
紫嫣微微一笑,递过碟中的糕点与他,道“且尝尝,算紫嫣不知尊卑,我一向把你当做是弟弟,你想听什么做姐姐当是尽力为你解惑。”
“你恨他们”恨辜负了自己弟弟,害他被侮辱,直至惨死的林书瑜。
恨禽兽不如,残暴成性,狼狈为奸的严浩三人。
紫嫣脸色煞白,拍桌而起,睁目厉色道“是又如何他们该死,若非我暗中相助,丰曜的冤情怕是到他们入了土化了灰时候也不得洗净我弟弟生前已是如此不堪,作为姐姐的难道还要他带着那些肮脏作古吗”
“可,那三个小倌,他们跟丰曜当时”
“”卖身至青楼的,有哪个不是身世凄楚,若能生活顺畅,怎会自轻自贱,委身在他人之下,得个连猫狗也不如的身份
“你知晓他憎恨严浩行径,连带也讨厌上这几个纵容他的小倌,知晓他们会杀他的对吧”
“他不是觉得明秋他们讨厌,只是,觉得竟然如此不干净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他让我给了钱宜春楼的人,让他们葬回原籍,算是补偿。”紫嫣把玩着发丝,脸上尽是讥讽。
他们知道严浩手段的残忍,没少跟自己哭诉过,还是那么小的年纪,若非父亲生病,若非家中贫穷,兄弟姐妹过多,若非村子出现饥荒,父母为求一袋白米,他们也不会被卖到此处。
饱腹三餐,却失却为人的尊严,纵使知晓这他们无辜,紫嫣心中却暗自觉得,还是死了干净。
欧阳逸落水,是她与林书瑜共同策划的,他逼供两个小倌所用的药是自己给的,即使知道他有灭口的想法,仍不阻挠。而陆行贻与另外一个小倌的死,自己也有份参与,因他说,要引朝廷前往巴郡查探,事情要做得狠绝一些。
当初林书瑜作案之始,曾承诺若是事情败露了,他自会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只是紫嫣不放心,于是便跟随到巴郡看看。
“喏,我都招了,少阳你是否要让官府来抓拿我”紫嫣语调魅惑地问道。
少阳低着头,无力道“你快走,你的事情姐夫迟早会查出,我,当做今日没见过你”
“我早打算跟遗音一道离开,有些放不下你,便来看看。待了其它事情后,我自会离开,你莫要担心。”似是早料及少阳会放过自己,紫嫣说得轻松,留下这句,推门离去。
她似乎比皇都初见要瘦削许多,细窄的肩膀都撑不起那一身繁琐的衣饰,纵是如此背影却依旧洒脱。怎么样的女子,才能忍受了幼弟被辱杀的痛苦,处心积累三年,一步步诱导自己同样憎恨的林书瑜,把他们的罪状一一搜集,最后让他们比自己弟弟死得更惨数倍日常依旧可笑得千娇百媚
作者有话要说 额,紫嫣是帮凶这一事,想很早之前就说的了,可惜自己老爱故弄玄虚什么的对不起哈,下一章继续唠叨些琐碎的事情,然后展开,°: ̄ ̄:° 。
、庄生蝴蝶
“霜后暖,雪后寒。一夜孤霜,来年有荒;多夜霜足,来年丰收。”
转眼间,秋日最后一个节气霜降,悄然而至。
城西河畔的草木应节地覆上了一层层白霜,水位低缓,露出河底几块大石,上边覆盖着绿油油的青苔,如长满了细小的绒毛,滑溜得很。枯枝落叶,带着秋天独有的黄橙,打着旋儿慵懒地浮在河上。散发着一派宁静悠然之意,
可惜深秋萧索,到河堤漫步似乎无法散心,外头凄寒,还不如到城中去凑个热闹,叫一碗汤面,拌着葱花肉末,嚼着白嫩的面条,尝上一口热腾腾的汤汁,把秋寒驱散。
那头客栈,有拉着二胡的老儿,咿呀着嗓子唱某将军西征的事迹,无心听唱的茶客们叫上一笼包子,细数着东家西家的八卦。
赌坊骰子声清脆,牌九声正如那入了袋子的铜板,哗啦啦地响个欢快,赌客叼着烟枪,表情凝重得像在做定决生死大事一般。
外头不知哪个大娘狮子一吼,勾栏院中春宵一夜的恩客睁着惺忪地睡眼推窗探看,一细滑如白玉的纤手却摸探上那留着脂粉印子的领口,人也顺带被拉下,再尾指一挑纱幔落下,玉床微颤,描画一幅不合时宜的暖融春光
少阳使劲儿嗅着这市井的味道,满是怀念,自己可是有十来天没出过院子了。此刻,他怀揣着一堆柿子,穿着知府命人订制的新衣服,穿梭在这繁华的集市里头,方有活人的感觉。
身后的神君脸上则完全是一副犹未反应过来的模样,自己也不知何时被这狐狸牵着鼻子走,一下还未理清他的意思,就随着他出了门。
话说,欧阳逸方离开了两天,今早少阳便闷不住了,即使腿伤未好,也嚷嚷着要到城里头逛逛。但左思右想也没找着个顺眼的小厮,扁着嘴偷望了几次神君,小声道“先生来此多日了吧”
“嗯。”其实对着山神,是十万载也不觉日子长。
“照顾少阳,您辛苦了。”
“嗯。”平日只能对着这狐狸,委实有些疲劳。
“府中的茶不比侯爷府的香醇。”
“嗯。”那茶像是树叶泡水,确实寡淡。
“此地的巴山银针,闻说不错,先生要随我一道试试吗”
“嗯。”狐狸还算是有些悟性。
“那我们这就出去”少阳欢呼一声,瘸着腿便去拿衣服换上。
“嗯”神君挑眉,却一时说不出话。
心里只觉被这狐狸阴了一道的神君,但看到狐狸瘸着腿走路的样子,又遏制着转身去的念头,毕竟这次狐狸犯险是自己疏忽所致。也罢,他喜欢干什么便由着他吧,反正他做人的日子不长,当是替凌疏给他些补偿。
前些天神君查探少阳身子时候,发现他体内的金丹,妖丹融合比预想中要快了许多,也不知在自己离开了的日子里,狐狸除了被绑到此处以外,干了些什么。
少阳依旧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正精神地很,仿若从未见过世面一般,大街小巷都要好好地打量许久。太久没出过门,如今才知晓,原来自己也喜欢这热热闹闹的街道,车水马龙,每个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竟是如此的多彩可爱。
走至紫嫣之前所在的教坊,不同前街处的乌烟瘴气的吵杂,为了衬托其与那些勾栏阁的大不相同,这处从雕栏处古朴清幽的样式,再到偶尔飘出的淡淡熏香,以及内里断断续续的丝竹悠扬之声,不难让人遐想在那重重帘后有着怎样一个又一个的秀丽佳人。
其实对于紫嫣,怕是欧阳逸他们也有过跟自己一般的怀疑,开始以为是欧阳逸顾忌自己跟紫嫣的关系,而不便在自己跟前提起,但是如今他们离去了,却依旧没有提及紫嫣的事。
少阳不觉意自己停驻在门外竟是好一会,身后的神君也同样驻足,不知这狐狸对着一个乐坊动了什么心思。此时,一个穿戴清雅的妇人从里头走出,方才她看到少年无端停下张望,还以为是那些稚嫩公子,对这乐坊的姑娘有心思。
可少阳形容俊朗,皓齿朱唇,偏偏一双狐狸眼水汪汪带着些落寞,身旁的练琴姑娘也注意到,便问起那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挺俊俏的,这模样看着不忍心。她也如是,感觉像是看到了故人,于是便下楼去问个究竟。
“紫嫣”妇人听到这名儿,忽皱起眉头,想了一回,方摇头道,“名字没听过,要不你说她长得如何”
少阳如实复述了紫嫣的容貌,谁知他们竟说不记得有这人,且上次自己听乐曲的房间竟说是已空置许些时日,若是说紫嫣临走前吩咐他们这般说也不是没可能,只是看着众人的模样,也不觉是在说谎。
“怎么了”神君站在少阳身后等了许久,却不料完全被他晾在一旁了。少阳跟神君相处了这十来天,心里不自觉地便没了往日的隔阂,接口道“他们说,都没见过紫嫣。”
紫嫣近几天,这狐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自己聊过天,虽多是没有回应,但神君依稀记得这次案件里头,那个死去的少年姐姐就是那个叫紫嫣的女子。
“这附近或许还有别的教坊”说罢,便要他随自己离开。
少阳暗自觉得奇怪,上次自己明明是在此处听乐的。也并无多想,只是那日自己过于激动,说了那什么不见罢了话,终是有些后悔,这想来道别,却连人也没找着。
“不见就不见罢”少阳大袖后甩,剥开一个柿子,分了一半给神君,自己一口塞了半个,迈步离开,可惜瘸了一腿,这原本潇洒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神君拿着手里的半个红柿子,方才少阳递它给自己的时候,心头一刹莫名地颤动,他知道这狐狸是不高兴了,但为何自己也受到了影响似的
最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救了这狐狸以后,心思似乎都被他所牵引,总是为他那愚笨的举措而莫名地躁动,而且这情况是日益严重了。看到小厮为他煎药,自己总是无端地为他亲自端去,夜里在他房内看书,必定待他入睡了,才灭了蜡烛回房。
“君上,最近可有觉得不妥”
嗡耳畔的嘈杂声不知何时静了,前方追逐的孩子提起的脚步还未踏下,为了避让孩子,而倾倒的半车水果停留在了半空,远处的旗幡保持着翻动的模样,前方独自蹦跶的少阳还犹未咬下那口柿子肉,这小镇的一切都被静止在这一刹。
神君倾身后退,袖风带过,卷起身旁数把纸伞挡在跟前,五指一拢,伞面骤收因泛着碧青的光华悬浮于空,尖锐的顶端对准一旁卦摊,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往前把对方穿个通透。
那卦摊的主人,倒是不急,只见他抚着长须,摇着羽扇一下一下,好不淡然。后又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拈算了什么,方“哈”一声,舔弄笔头写着卦文。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把这儿都定住做何用”神君没想过自己摆出这样架势,对方竟不把自己放在眼内。
那人不急,低头微微笑着,神君打量四周之人,暗自揣测这人的修为到何境界,这巴郡规模虽比不上皇都之大,可这其中人口之多,要短时间内施以结界定身,若以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应付,难不成此处还有别人。可在这城中多日,从未察觉有异常气息。
正在此间,那人身形一闪,竟是瞬移至少阳那处,神君眯眼,身后纸伞如万箭齐发,一一从那人后背贯穿而出,干净利落。
见着那人倒下,神君稍缓口气,突然便觉不对,转脸那人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悠闲地摇着扇,笑眯眯地看着他。
神君冷笑一声,那木桌轰然碎裂,可人却早已不见。
“君上。”这占卦的不知何时已站在神君身后,衣冠楚楚,以最虔诚的态度,行着天家的礼仪,学着自家山神的语气,不卑不亢地唤道。
这人怎么也不像天家的人,身上没有凡人的气息,也没有妖兽的气息,若是是天家的,这仙气兴许弱了些。
见神君困惑,来人却很懂得规矩,趴伏着闷声道“君上,你或许没见过小的此时模样,前些年在萝浮山你却是见过的。”
听着那人的话,确是认识自己,难道是老天君不放心,特地叫他下来帮助自己的若是这样,这老天君也忒不了解自己了,他最讨厌这些故弄玄虚的小辈。
那人偷偷瞄了瞄神君的样子,暗笑对方果真记不起了,便继续道“君上可记得,当年山神凌疏大人最爱到一红桃树旁下棋,君上也有陪同。”
原来
“小的那时候只是一棵方有了灵识的红桃,若非沾染君上与山神大人的仙气,定不会有今日的正果,小的如今来是要报答二位的恩情。”
“你且起来。”神君袖风扫过他跟前道,伏在地上的小仙应了声是,抬头再望神君之时,已没了方士的模样。一张脸孔白皙干净,那勾人的桃花眼温顺地低垂着,薄薄的唇边依旧含着方才谦恭的笑容。
周遭不知何时恢复了喧闹,孩童重重踏下脚步,溅起一地尘土,那避让小孩的车子往旁倾倒了半车水果,推车的一边谩骂一边弯腰收拾,旗幡继续迎着呼呼的风摆动着少阳嘎吱地咬下满满一口红肉。
“小的是”
“先生诶师父”少阳拐弯不见神君跟上,急忙沿路返回,刚好看到神君站在一卦摊前,跟一个莲灰色道袍的人说话,而那人就是少阳师父韬华真人。
神君挑眉,疑惑地打量着飞奔过来的少阳,身旁的韬华真人带笑小声道“小的,来此处比君上稍微早了些,也就认了他做徒弟,好方便做事。”
少阳见着二人站在一道,心想两人这真是缘分吶,拽着师父的衣袖拉到神君跟前,道“先生这位就是我的师父韬华真人。师父,这位就是我的先生,毕霄。”
这一介绍,高低尊卑分得忒为明显,堂堂一个神君如今却只有毕霄二字,而韬华这小仙竟还用上真人二字做尊称。此话一出,神君与韬华,一人神色自若点头微笑,另一人则弯腰弯得几乎以头抢地。
韬华作为下仙本能对神君有着敬畏之心,刚才对神君的自若也不过是一时逞能。如今从少阳口中如此直截了当地唤着神君的名讳,怕是普天之下只有天君了。
“韬华真人多礼了。”神君笑得依旧和煦,匆匆扶起了已有些颤抖的韬华。
少阳往右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跟前两人,还想问个究竟,却听神君吩咐道“既然有缘遇到你的师尊,天色不早,你找个地方吃饭吧。”
“可师父”
“呵呵,为师,欸,我,欸,有事不,是挺,跟你家碧霄,先生有些话想聊聊”韬华真人想着神君何时放开自己双臂,他这一扶捏着自己双臂许久了,弄得自己浑身汗如雨下,说话也不利索了。
少阳往左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神君,少顷才站直身子,点头道“是。”迈开步子,继续吃着柿子,独自走去醉仙楼拿位子。
“神君恕罪”见少阳走远,韬华真人这下可是完全瘫软在地了。
“若你不把事情说个清楚,这罪本君不知该如何恕。”神君负手背后,冷然道。
事情其实也不大复杂,不过是,神君如今所处的这个地方,或者是这片天地,皆只是一场梦而已
“一场梦”
“正是”韬华把自己方才写的纸条递过神君,方方正正地写着“庄生蝴蝶”四字。
“我是入了幻象之中”此话听起来委实荒谬。
“不全是幻象,这梦是君上您自愿进入的,进入梦境之时,您对自己下了禁咒,若是有涉及梦境之外的事物闯入,这空间的时间便会静止,好让你察觉。”既然身份公开了,韬华也不跟他玩故弄玄虚的事。
“这到底是”若是说自己是老天君的亲弟弟,也比这整整数月竟是一场梦境的内容要能说服人。
韬华不急,像是早已在脑中编排多次,颇有条理地为神君解释,道“此实为宁少阳的梦境,此间两年发生的事情,皆是许久以前曾经发生过的,因这梦境被施了咒术,虽为梦境,但这其中所有物事皆是以最真实的模样出现。换句话来说,这里遇到的人与事,甚至伤害,都是与现实世界一般。”
“所以说,如果在这里受了伤”
“现实中我们也会受伤,若是在这里死亡的话,魂体便会消散。”
“入梦的除了你我,少阳以外,还有谁”
神君终于问到其中一个点子上,韬华叹气道“本来只有我们三人,可这次入梦之时发生了些许意外,似乎有别的人闯进了梦中,可我只知道事情发展的大概,细节方面还不大清楚,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是谁闯进了梦中,若是找不出那人,怕这梦境会被破坏。”
“为何我要入梦”
这才是重点,韬华换上满脸的严肃,左右张望一番,方凑过去,慎重道“君上,这是要还狐狸心愿。或许你还记起”
神君低头看着那写着“庄生蝴蝶”的字条,心道这又是唱哪出
这事,要从神君下界找少阳开始说起。
当时,神君心急,下界之后立刻便找到了少阳,并告诉了他真相,道若是他不乖乖就范,便要把这罪责也归咎到他的家人上,减损他们此生以及下生的运气。
神君所述的内容,令少阳恢复了些许记忆,连带那份喜欢也慢慢苏醒,他愣愣望着,一如当年冷漠的神君,颔首答应了,但却央求神君给他多两年的时间。
神君答应了,于是便在少阳身上做法,让金丹与妖丹在指定的日子内融合。而自己则敛去身形,安安静静地观察着他。
后来少阳遇到的事情,跟现在相似,却并没有绑架的那一环节,那只是韬华一手所策划的,因为若是按照那事情的发展,少阳是跟随欧阳逸的马车一道到巴郡,可这次欧阳逸走了数日,少阳依旧在家安然无恙。
少阳即使知道了自己这生注定短暂,还不知道神君是否允许自己留有魂魄可去投胎,他心里也傻傻地喜欢着神君,前生那数百年的暗恋都带到今生,那份热枕依旧不减,爱得卑微的他,每每得到神君那一点点的关心,心里就似掺了蜜似的,兀自高兴了好几日。
神君当时不明他的心意,因讨厌少阳,所以在山崖那次的告白,神君是把他的记忆修改,还封印了他对自己的情感,只因他觉得少阳这份对自己感情委实恶心龌蹉。
后来事情的转机,是大家所料不及的,本是一秘事,却在神君发疯似地要助少阳完成心愿之际,人们方知道,神君之前戴了顶大的绿帽子数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魔灵
那该从神君下界之后说起,本被困在萝浮山的魔不知何时挣脱,还掳走了自家的山神。神君着急,丢下少阳,当即奔向魔界欲抢回凌疏。
少阳不知从何处听得此事,无端担心起神君的情况,自他离去一月后,少阳被封印的记忆以及情感,皆如洪水爆发,一下崩了堤,汹涌而至,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心爱的神君不可有事
千辛万苦跑回萝浮山,寻求入魔界的方法,可那时候自己是凡人之躯,且金丹与妖丹融合之日日益加快,自己这凡间的日子也不长了,被告知若强行闯入魔界,外头的结界会让自己灰飞烟灭的。
因当时神君在自己身上所设下的法印还未消退,少阳估量着对方或许还安全。
山里的妖怪教他若想早日入魔,作为人身的他,或许比妖怪更容易,首先是要每日嗜心饮血。并在那魔曾经被困的地方修炼心法。如此百日,便可成魔。
少阳很快杀了百人,因萝浮山有结界保护,官府抓不到他,只是自己跟家人从此断绝了关系。他当时每日所念所想,便是神君定要等得到自己去营救。
百日后,魔界有使者来邀请少阳与自己一同归去。
听说,魔王身边的大将回来了,还带着自己的老相好。
少阳找到这位大将,他果然就是那魔。虽成了魔,但是山神却认得出自己正是当年萝浮山的那只缠人红毛狐狸。
少阳要求山神随自己回去,并一起救出神君,山神却神色纠结地转身过去,要他早日离开这地方。少阳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前生的记忆委实相隔太久,即使恢复仍有很多遗漏。
此时,魔赶了回来。玄色披风随他矫健的步伐翻涌,他身穿玄晶铠甲,暗红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额上是火红的魔纹,邪魅而狷狂。
记起了记起了
他就是当年山神身边的那个棺材脸神仙,他就是爱月夜与山神双修的棺材脸神仙,他就是山神等了千百年的那人,曾经天界的灵枢仙君
少阳要带山神离开的话,他都听到,之间当时他一把搂过山神,霸道深情的吻狠狠覆上,直让凌疏身子瘫软。
尔后对少阳道“我等到了他,何处都是一样。”
原来,山神一直没忘他,碧霄神君此番是戴了个绿帽子。
少阳难以置信,此时那入了魔的灵枢仙君阔袖飞扬,少阳身后出现了与人等高的荧绿色石茧,里头包裹的正是少阳所寻多日的碧霄神君。
灵枢道,他当初也妄想夺去山神,却不知山神本体实为魔。这世间,仙魔之修不过是本源相同,可是最终殊途的道罢了。
灵枢遇到山神的时候,正是当年他征战魔界时候,闻说那时魔界为扩张领土,在东边的俊疾山偷偷开了一道缺口,那缺口随着岁月增长,而日渐扩大,越来越多魔入了人间,引起了灾祸,终是让天家知晓,于是便派灵枢一众修补裂缺。
因魔界本是对这缺口狠下了心,孤注一掷地把征伐的希望寄托在其中,于是此战抱着即使牺牲惨烈,也必捍卫缺口的觉悟。
此次成了除却洪荒时候的征战外,天家无论神将还是心血,都是最为庞大的一次战役。相比起魔帝痛失了数名爱将来说,天家损失更为惨重,许多上古神祗氏族都湮没此役之中,余下天家典籍里头一个英名。
那时,灵枢受了重伤,却被懵懂的山神救下,山神当时是一只魔灵,在魔界之中魔气最为浓重的山谷之内被人召唤而出,因未曾经历过修炼一途,故而没有常人所具备的情感以及思维,故而魔的嗜血狂暴在其单纯的性子之中展现的犹为淋漓尽致。
正因如此,那次战役魔界派了许多像山神一般的魔灵出征,因他们没有情感,不会有害怕退缩的念头,比起惜命的天家兵将,可谓是难得的利器。
偏偏就有他这么一只魔灵违背常理,竟是在打斗过程中,出现了自己魔生的思考为何要战斗为何要杀
不知原因,只觉得杀人时候,看到鲜血喷溅,心里会莫名地亢奋。把物事破坏撕裂之时,会觉得莫名的舒心。但除此以外,他却在思考,若是自己不杀,不毁,那心情会是如何
因身边的伙伴都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有点伤心。于是他渐渐开始留意天家的神将,很快便看上了一个顺眼的,恰巧那就是灵枢。
魔灵并没有与灵枢正面对战过,只是每次征战时候,都默默观察这个身披银色盔甲的挺拔男子。魔灵心思比常人细密,每次总是隐约觉得他每一次的击杀时候,眼中总有那么点疲倦,魔灵想问对方,杀戮不好吗我杀你们的人时候,总觉得好高兴,一直都不想站着结束呢
但他问不到这个问题,便看到灵枢被别的魔将偷袭,然后身边的魔灵簇拥而上,想撕裂他的躯体,吸食他体内的灵力。
于是,魔灵做了生平第一个决定,救下这男子。
灵枢伤重昏迷,第一次醒来看到自己的时候,他并没有愤怒或者惊慌,而在微微一愣后,是微微一笑,举起粗糙的手抚上了魔灵的脑袋,道“也罢,我本是天地灵气化,如今消散,即使是魔,也算千万生灵一员,滋养着你也不算浪费。”
此后,他便再没醒过来,魔灵却隐隐觉察他这一睡,自己应是根本等不到他醒来的,或者他永远不会醒来。从来不懂治疗之术的魔灵,只得用最愚笨的方法,把之前所吸取的神仙的灵力都输给了这男子。
男子再次醒来,此时魔灵已把自己所有的灵力尽数给了男子。已维持不了人形,成了一团紫黑的浊气,漂浮在男子藏身的洞中。
醒来的男子,做了一个导致改变了许多人命途的决定,他把自己的一半元丹给了魔灵,并施法压制住了他的魔气与魔性,使他伪装成了一散仙,还带他回到人间的一个仙灵之地修炼。
魔灵与男子相处的日子内,他体会到,原来人间春日的姹紫嫣红是如此的徇丽夺目,夏日的萤火舞动是如此的旖旎动人,秋日的枫叶如火翩翩飞转,冬日的漫天飞雪乘风而起
“所以,无论生死我看做平常,不值得喜,不值得悲,更不足畏惧。”男子如是说。
可是,魔灵从不懂生死,到对生死困惑,终学不会那男子的开朗。看到明明前天还在手心啄着果子的鸟儿,第二日竟死在了蛇腹之中,独自惆怅许久,但问起男子时候却只会喃喃地说着,为何
他不懂,天地所有的生命,到最后都是回归于天地,这才是恒久,永远并不是静止,而是相对的轮回与生生不息。
魔灵想不通这个,于是便去找别的东西消遣,因他知道男子喜欢杯中物。于是他每天专研酿酒的秘诀,还经常与男子一道讨论,加入何种材料,酒缸要埋多深。
世间的很多看似复杂的道理,其实逃不出最简单的一套说法。譬如酿酒,只要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必会品到其中的香醇。
但是,为何,自己苦苦酿了那么久,入口之时却是苦涩难耐
明明自己等了男子那么久,为何,最后等来的却是天君给予自己的山神封号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减少bug吧
、我的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