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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梦红尘 第3节

作者:西瓜好吃 字数:24064 更新:2022-01-05 02:33:16

    但是自己不能答应,因他知晓,要让这下界的山神在天宫陪着自己,不能让任何人有任何异议,更不能让任何人伤他一分一毫,此次狐狸的事当是杀鸡儆猴,即使那金丹其实对于此时已有自己两成修为的山神来说,已不再重要,但他还是会耗这个时间,他要让人知道眼前这个小山神对他是何等重要。

    虽然他并不懂为何那畜生会偷金丹,但是他也不会去了解,毕竟养不熟的畜生还要来何用

    怒意上心,他翻身带倒山神,双唇便覆上,山神虽还在坳气,但没多久也乖乖地软了下来,任由他在自己口中肆掠。忽然他感到了口中有血腥味,他猛地离开凌疏双唇,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唇边溢血。

    原来他曾染上了魔气,但似乎隐藏在体内,被自身的仙气所压制、或许是自己给予神力过于猛烈,他在体内运息时不经意让魔气冲破了封锁,魔气与体内仙气对峙。他体内魔气强横,此刻冲撞,更让体内气息全乱。

    神君懊恼自己当时救助山神时过于粗心,竟没察觉到魔气已入侵凌疏体内,怕是刚才自己的责备让山神一时气急,而引发这情况。自傲的神君心中很不是滋味。月老说过,对心上人还是得哄着,自己还是未学会如何爱人啊。

    神君在天上这一炷香不够的时间,在地上的少阳早已过了数日,这次病得跷蹊,少阳是病愈了也觉得手脚虚浮,偏偏他是个坐不住的主,并不想在家里呆着,故而寻了个好天气,到外逛逛。

    方出门不远,迎面便遇上出来办货的紫嫣,两人见面嘘寒了几句,紫嫣见他精神依旧不好,便邀他到附近一茶馆

    “宁少爷,多注意你的金贵身子。”紫嫣挪揄道

    在家里憋得慌,宁少阳一听到这话,忍不住便把苦水吐“得了,你就少说两句了,这不过小病,我兄长竟然把自己府中藏的千年人参都拿来,我几个姐姐叔叔还是轮番过来探望,还有我爹爹,听萧总管说他竟有一晚突然跑去给娘上香,说梦见她要带我走,所以吓得跑去抱着她的木牌子聊了一整夜。我从小身子便弱,这次不过发病时日久了些,他们真是”

    “宁少爷,像我这种连个家人都没有的,真是不能理解你的烦恼。”紫嫣苦笑,让方才还在抱怨的宁少阳自觉敛声。

    “抱歉”

    “不,没事,只是想起以前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胞弟。”

    这话一开口,少阳心中忽而不安起来,紫嫣看不到他的脸色,继续道道“也是身子弱得很,以前也嫌我唠叨好不容易送去书院读书,却是说没就没了,弄得我一个孤零零的。”紫嫣托着腮自顾地说,淡然的神情只是在诉说一件苦闷的事。

    “你的弟弟去世了”良久,少阳才憋出这么一句。

    “嗯。”

    “生病”

    “呵,人本来挺聪明的,结果某日回来后,忽然中邪般不喜爱说话,我在想是不是在书院遇到什么,毕竟我这个姐姐的身份不好听。后来某天听说他溺水了,我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河边,你说,他不熟悉水性干嘛自己一个到河里去我后来知道了,他不是去游泳的,他是嫌自己脏”说到此,紫嫣握紧了拳头,平日染得艳红的指甲都陷入了肉中,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很淡的笑。

    “我这个弟弟呀,真是任性。”

    痛失幼弟不久,紫嫣便遇到了遗音。

    “遗音这人,够安静,平日我的唠叨的话,他都不会反驳。闷是有些闷,但两个人一块儿闷,总比一个人要强些”

    紫嫣本来是个挺多话的女子,继而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以往的事,说到有趣之处,不作一般女儿家娇羞掩嘴状,拍着桌子,仰首笑得痛快淋漓,惹得一旁的茶客侧目。少阳鲜有搭话,他只是静静地听,偶尔应和,跟平日与家姐们相处的方式一般。

    少阳认识紫嫣的时间不长,但隐约觉得她似是师父以前提起过的一种人,这种人心里越是不高兴,对外便表现得越是欢快。

    “说到底,他们就是喜欢逞强。”那夜,自家师父摇摇酒壶,一语作了个评价。

    “絮叨这么久,也难为你了。”紫嫣看着少阳走了神,低笑着作了结束。

    被拉回思绪的少阳,觉得自己失礼了,张嘴想要解释,忽然头上被她轻柔地抚了数下。紫嫣意识到自己忽而亲昵举动,也有些诧异,愣愣地看着自己掌心,蹙眉道“好硬”他的发丝没有自家幼弟的柔软。

    紫嫣抬眸看向少阳,用的是初次见面的眼神,温柔,又有些意味深长,她对少阳道“若果,有人患了重病,活不久了,而这时候有人跟他说,若他提早结束自己性命,或能救得另外一人。若这人是你,该如何”

    少阳被她这么一问,自己忽然一愣,并不是觉得她问题奇怪,而是觉得自己或许会真的遇到这种情况,自知他宁少阳并非那种满嘴大义,有鸿鹄之志的人,他这生若不是去修仙,那便是让爹爹给自己弄个官位,庸庸碌碌一生。

    但注定命途多舛的他,如今也并无选择。师父说过,因为浮生匆匆,所遇所求才显得珍贵,能在有限之时把这世间的缤纷看个足够,似乎才不枉为人此生,每人都想挣扎活下去。

    所以

    “舍生取义我很赞同,但若两人注定都要死去,为何非要一方牺牲救助另一方,这样不公平。”少阳低声说道。

    “不公平难道你不觉得那也算是让自己活得更长的方法吗”

    少阳眨巴着眼道“怎么可能死了便是死了,延续只是另外一方的生命而已,世上不会有同样的两个人了啊。”

    紫嫣曾经问过很多人,或许是平日听戏,经典所学的缘故,几乎都认同舍生取义这选择。今儿听到这别样的回答,她倒有些新奇,不知所以地笑了两声,道“是的,毕竟是你的命,也得问过你同意不同意,若是那人非要你的命不可呢”

    “这样啊,”少阳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方回答道,“若是真的无法逃避,那么也就算了,反正都是想活下去而已。”少阳也许不会责怪那人,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他不懂。

    但“如何活着”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上辈子还是狐狸时候已经明白,就如猫会吃老鼠,鸟会吃虫,这都是天性使然,本能所趋,毕竟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呀。

    师父说过,世间万物为了活着都辛苦,因此每一个生命都显是格外珍贵的,更加无所谓的代替与延续。

    紫嫣笑道“你呀,真是贪生怕死的人。”少阳笑了笑,没反驳,毕竟无论人还是动物,若不懂得害怕就无法很好地避开危险,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出现雷点了吗

    、绑架

    又过了一会,遗音到茶馆里接紫嫣回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少阳不禁想宜春楼什么时候开放得能让这男仆从跟姑娘走得这么的亲近但是,如今紫嫣身边或许只有遗音一个了,陪伴这小小的心愿以外,她当真别无所有,别无所求。

    与紫嫣分别后,他看时候还早,本想到月老庙中求条姻缘红线,然后趁某日偷偷给先生,嘻嘻就是这辈子不能在一起,或许能预约到下一次呢

    他从主路走向月老庙那处,人逐渐变少,此处原本是皇都的民居,地势也比现在的民居要高,可是皇都经过几十年的修整,人们早已搬迁到市集附近,这儿变成皇都的近郊,只留下一些破败的空房子以及几户人家居住,显得有些清静荒凉。

    少阳本私自臆想着跟先生相恋后的情景,开心得哈喇子都快流下。但走着走着感觉有些许不对劲,这儿街巷中几乎无人,但方才却一直觉得有人在身后尾随,心里忽而一凉,神思也返回了。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再抬脚往前跨了几步。他虽有些三脚猫功夫,但不知对方实力如何,故特意加快脚步,开始在巷道穿梭。

    绕着绕着,似乎真的把跟踪的人给甩掉,心里正要窃喜自己的机智,却不料从前边的走出了几个彪型大汉,看着是城里的混混,他们看着自己,仿佛看到猎物一般,眼露凶光,哎哟,来者不善。

    少阳一边慢慢退后,一边寻着附近可攻击的物件,幸好有人放了些竹竿。只是竹竿有些破旧,不是什么好武器,不过应该能抵挡一会。

    少阳不敢取得太快,对方似乎也不想急攻,他想这些人看着也是为求财,自己或许穿得太过华贵了吧

    于是,他笑道“几位英雄,不知我们是否有些误会,在下身上还有些银子,不如便给各位,当是赔罪,咱们改日有缘再会”

    “宁少爷,有人让我们请你去一趟地方。”为首的那个黝黑男子合手活动着关节,弄得嘎啦作响,威胁的意味很浓。

    “什什么人要请到您大驾”少阳依旧赔笑后退。

    “这我们倒不知道,我们是吃江湖饭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说是不是这理”男子狞笑,身后的几人也簇拥上来。

    “呵,他们出多少价,小爷我给双倍”少阳边说,边往一旁挪动,眼见快要碰到竹竿,但是这巷子尽头是个死胡同,不能与他们在这周旋,起码要引出了巷子,所以他脑子里飞快地设定着路线,一边跟几人聊天分散他们的注意。

    “宁少爷对不住了,我们出来混是讲义气的,得罪了”话音刚落,壮汉们“哈”的一声冲上前来,少阳立刻跳至一旁取起竹竿咔擦地把它折成两半,取了断口较为尖利的那一段。

    往日还嫌先生严厉,现在才知那真是个好师父

    先生说,若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取胜首先就得以势制人,他谨记这点,于是竹尖上挑,嗖地一声划破巷道的寂静。他跳至数人跟前,一手背在身后,侧目看着众人,一副高深的模样。

    这招好使,只见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却不料少阳“喝”的一声,顿时几个绷得紧张的吓了一跳,还往后退了几步。

    但眼前的少年,大喝一声后便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狂奔。

    “诶”

    “去他奶奶的,追”带头的黑脸知道中了对方的道,锅里的鸭子这下竟然真的飞走了。

    少阳边逃边赞叹自己真是聪明绝顶,习武术多年,但自己总是疏于练习,也没与真人对打的经验。虽然毕先生来了,自己这剑法拳法在短短两个月内进步不少,可惜还是只能偶尔在侯爷面前卖弄一下而已,哪里真的能拿上来用的。

    眼下情况危急,还是先跑为妙,眼看快跑至大路处,为能尽快得救,他只能拉下面子,很窝囊地大喊“救命啊杀人啦打劫啊”

    “别跑”应答的却只有身后的几个混混。

    可跑着跑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时候还早,就算平日这里人不多,也不该一个也没有的啊算了,先跑出去再说。正想得入神,绕过另一条巷子,一低矮竹竿横跨在前,少阳反应迅速,立马屈膝跪下,往后仰腰滑了过去,后边的几人没少阳好腰力,不是被绊倒,就是被卡住喉咙,纷纷倒下。

    少阳闻声,停了脚步,转身看着众人潇洒地拨弄刘海,嗤笑着把一旁的竹竿箩筐全扔过去,便继续往前跑。

    “定”不知是谁,低沉地叫了一声。

    少阳想着不会是救兵吧还想分神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动不得了,然后看着脚下有几道巨大的阴影罩过来,心道不妙。

    “叫你跑”随着那大汉的吼声,少阳直觉后脑一阵巨痛,眼前一黑也就失去了意识。

    那数人见少阳晕倒,嘻嘻一笑,拿起手中的麻绳和麻袋围了上去。

    方才在屋顶之上念咒的人下来,带头的黝黑大汉见到他立刻恭敬地笑道“这位大爷,您来了”

    “这样办事,怕以后也难有人找吧拿着。”来人抛去一袋银子,继续道,“你们一会儿按我之前的吩咐把人带去镖局后门,对了,去之前给他些迷药,不可有差错。”

    “是的,是的,小的保准做好。”大汉隐约觉得这人是个惹不起的主,偷懒贪方便的事情可不得在他眼皮底下做。

    那人颔首,看着他们把宁少阳抬走,自己方低头拈算了一下,轻轻叹气道“还好赶得上。”

    少阳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后脑是痛得发麻,想着是不是地震了,自家的房间怎么这般动荡,正要开口叫丫鬟进来,但耳边却听到“咯咯”的马蹄声。怎么院中有马

    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合吾”

    等等,这是运镖

    少阳想起来看个究竟,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双目被人蒙住,四肢也是绑得死死的,而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怎么回事被绑架了

    或许是昨日那汉子敲得太猛,又加上迷药的关系,他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这干嘛,一番呜呜地挣扎,这时刚好马车的轮子被大石绊了一下,他很顺利地随着车内的一个绑得不太结实的箱子一同滚了下去。

    顿时,车队一阵混乱

    “停车”

    “不好啦车里有奇怪的东西滚下来了”

    “还会动的,人吗”

    几个胆大的打开了麻袋子,少阳挣扎着从袋子钻出来,他立刻拉开了少阳蒙眼的黑布,一下入目的阳光太过刺眼,弄得他有些晕乎,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事物。正要开口道声谢,脖子上忽而一凉,是几把银晃晃的刀便架在上边。

    一个年纪较大的人还特有礼数地上前抱拳问道:“这位公子,你无大碍吧”

    无大碍你大爷啊这待人的礼数也太强悍了吧

    少阳道自己是忠烈侯的幺子,还说自己的哥哥和姐夫都是当朝大官,看着众人一脸呆滞,心道,怕了吧莽夫。还特意神气地加了句“你们可是要好生照顾我,找人把本少爷送回去吧,我爹绝不会怪你们。”

    年纪较大的那个吸了一口烟,吐着道“这世道”

    在皇都,少阳不曾觉得自己身份娇贵,可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对比起来的,想到等下众人把自己当做是菩萨一般供着,心里就喜滋滋的,自从神君来了,自己在家就少了这份感觉。

    剩下几个年轻的正等着年纪大的那个下一步的指示,那人又吸一口烟,道“人心叵测,大伙儿休息够没够了就上车。”

    “喂喂我怎么办”少阳没想到那个人压根儿就不想理自己。

    那人看了他几眼,扬手对几人道“捆了上车。”

    “喂,喂怎么能够这样我可是侯爷的儿子,你们悠着点”少阳慌了,想拔腿就跑,可那几人离自己太近,看着少阳想逃跑,立马扑上来压制住他。

    那年纪大的上跨上了马,慢悠悠地道“就是当今太子我也照捆不误,小子,我们安顺镖局可是以诚信著称,既然客人要我们送这货,那就得按时送到,况且我们押镖的人就这么多,没空闲的陪你回去。这儿附近有野狼,若是放你一人回去,没了命,我们良心也过不去。如你真的是侯爷的儿子,那我们还得问你家老爹拿押镖的钱呢”说罢朝压制少阳的几人点点头,他们会意拿起绳子便把少阳捆得像肉粽一般。少阳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不服气,还张嘴叫喊道“等等,你们把我带去哪儿”

    “益州巴郡,把嘴也塞上吧。”

    不带这么远的

    “唔唔唔”我真的是侯爷的儿子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继续欺负小狐狸

    、路遥

    “我不吃,我不吃,我偏偏不吃”这时少阳十八年来,第一次在野外露宿,别说一整天没洗澡身子腻歪得很,眼前这些干瘪瘪的馒头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自己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大叫,但看着这东西真的吃不下。

    镖局的人把他手上的绳子放松了些,长短恰好能让他够得着拿东西吃,但要碰到脚边的绳子还是有些困难,逃跑计划又失败的少阳憋了一肚子的气。

    “别理他,一会儿我们熬完这肉粥,吃了大伙就休息一下。”那老家伙看不惯少阳这少爷脾气,一路上没少损他。

    锅里的粥快熬好,白气腾腾,还伴随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少阳闻着越发觉得肚子咕噜大叫,心里却想着士可杀不可辱,皱着鼻子尽量不去闻那香味,可唾液却控制不住地分泌。

    有好心的上前推了他一把,道“小子,不爱吃馒头,一会儿吃点粥吧,外头冷,得有暖和的下肚。”

    “人家少爷可娇贵,哪儿吃得下这东西,我们快点吃完,免得这香气惹来野兽。”

    “惹来野兽就把这小子扔去喂了。”

    “哈哈哈,别说,我怕我真的忍不住啊。”

    镖局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少阳受了委屈,却无法跟人家反驳。心里悲愤地想或许真的是平日被姐姐们欺负惯了,竟不会回口。趁着他们还在吃东西,少阳尝试动手把绳子给松开,结果那个老家伙眼尖,对一旁的人说“把那小子给捆起扔回车上吧,免得人家少爷冷着。”

    吃过亏,少阳这一路上安分了许多,他们还没有绑着太紧,也没用布条塞嘴。

    他们扔给了一张毯子少阳,便离开。少阳蜷缩在毯子里头,拼命地收缩双手,手指灵活地寻着绳结,结果还真的让自己挣脱出来。他暗自窃喜,活动着被绑得生疼的手腕,心里盘算着明日到底怎么才能逃走,那几个天杀的家伙把自己的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难怪这几个镖局的人不信自己。

    总不能真的到巴郡才走吧但今夜走的话,或许真的遇上什么野兽。韬华真人作为自己师父又不教自己一两道法术傍身,那个先生,哎更加别提,也不知道到哪儿快活去了。

    听说明日会经过一个小城镇,不理了,哎呀,肚子好饿,好想吃肉粥。不行,作为男人不可以这么没有骨气的,是的,嗯。

    还是,好饿啊

    同一时间,碧霄神君正在天宫照顾着吐血晕去的山神,他方才查探一番时发现山神的伤虽痊愈,但身子依旧弱得出奇。

    他低头回想,自己是否又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正想得出神,紧皱的眉头被人轻轻抚过,冰凉的指尖给他带来了一股宁静的气息,眉头慢慢舒展。

    他低眸看着刚刚醒转的凌疏,只见他双目有些失神,指尖从眉头掠过双目,鼻梁,双唇,方想落下,却被柔笑着的神君抓住,那薄唇极其温柔地吻上指尖,又恋恋不舍地把有些发凉的手捂上了脸颊,明知故问道“醒了”

    “嗯。”山神双目忽而晶亮,侧过头避开了对方炽热的目光。

    “还有哪儿不舒服”对于山神的冷淡,碧霄早已习惯,只是淡淡一笑装作无事。

    “我晕过去多久”

    “一会儿。”

    才一会儿可刚才却梦到好多东西。山神有些不着声色地把手抽出,坐起来笑道“真是不济,总是扫你的兴。”

    神君心知他是在说方才欢爱的事,脸上依旧堆笑道“没。”

    “我方才,梦到了以前。”

    “哦”难得山神会说其这些,一般他总是比自己还无欲无求的模样,似乎他不该修仙道而该跟佛祖修修佛法。

    山神柔柔一笑,道“我梦见那孩子,还有山中的一棵桃花树,还有还有那条蛇精,那孩子依旧冒着那股傻气,桃花树似乎成了散仙,而那条蛇精,转了世还是那样的死心眼”

    “蛇精”

    山神听这一愣,忽而一笑,道“我不该跟你说这样,本来自己性子已经闷得很,还说这些奇怪的梦。”

    神君心道,你倒是多跟我说说,凡人所谓的伴侣不就是每日相对,说着那有的没的话过日子的吗但这些他还是说不出,因为他害怕自己一说,山神连这份冷淡的乖巧也会收回。

    山神道“你上来也够久了,不如下去看看那孩子,他也是”

    “别总是提起那畜生梦里头,你”提起那狐狸,神君无名火又升起,他最近老是被这狐狸的事弄得有些心神不宁,或许真的在凡间待了些时日,沾染了些浊气,待事情了结他真该到涤仙池中浸泡一番。

    以前神君的脾气便不好,山神也习惯了,淡淡一笑继续道“若你到凡间见到那条蛇精,好生劝劝她,何苦二字,她不是没体会过”

    见山神依旧不愿谈及往事,神君只好作罢,这要求比放过那只畜生要好办多,于是他溺爱地道“好。”

    山神见他眉峰又在紧锁,不自觉地伸手点了一下,忽又触电般缩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道“跟你说这些有何用,你又不认识。”

    “为何”为何你从不对我说以前的事,从前你究竟遇过什么人,从前的你是否也是如此冷淡的性子神君心里的不安越发的厉害,他低首埋在了山神的肩窝里头,如溺水者般疯狂地呼吸着来自他身上的气息,,几乎快要在他这种淡漠中窒息而死。

    山神轻轻地拍拍着他的手臂以示安慰,道“若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的。你对我哎,若是觉得不高兴,就早日放手,免得你心生魔障,届时我就是被天君罚去修仙台也难啊”山神还低喘一声,原是神君听不得他这些话,恶作剧般咬着他的耳坠。

    “你呀”神君闭目低头又咬上了他的颈侧,

    “你呀”继续无意义地感叹着,把齿痕落满着他全身,即使得不到你的人,也要把印记种下,让旁人不得再接近你。山神低低叹了一声,也并无抗拒,伸手抱着他后背轻轻地拍着,安抚这孩子一般的神君。

    记得初来这里,有人闻说山神叫做凌疏,还问是灵枢真君吗也不知是谁说一句,灵枢真君早已被消去仙籍,成了散仙,现在还不知道在下界何处呢。

    凌疏当时就对神君道“神仙动情终是不好,我可不想看你被消去仙籍,不如待我身子好转,你问老君要杯忘情水,你我就此作罢。”

    神君当时回答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回答,只是如今一般把他抱得更紧些。

    镖 队

    第二天,少阳被人叫醒了,昨夜毛毯太薄他蜷缩在里头也睡不着,肚子又饿,根本睡不着,快天亮才能浅睡一会,如今又被人吵醒。

    那人上来替他松绑,却发现这家伙早就解了绳子,道“哟呵,这小子还挺有能耐的。”

    他不情不愿地被人拉了下车,原来镖车到了一个村边的客栈处,那老家伙是镖头,此刻他正抽着烟管,看到少阳,他吐了一口烟雾到他脸上。

    “咳咳咳,臭老家伙,你太没待客之道了吧”少阳不知道他们这番叫自己下来又想干什么,但看着阵仗似乎真的想跟自己谈判。

    “小子,你说你是忠烈侯的儿子”

    “嗤,有人认出我来了吧怕了吧小爷说过的,你们知趣的就快放了我”少阳抱着臂,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老家伙吸了一口烟,悠然道“呵,若你真是,那可真替老侯爷担心了。小子,你可别想着吓唬我,我金老三可是这道上有名的,我们押镖的只负责押货,照足规矩办事。就是你爹来了也一样,既然你说你是老侯爷的儿子,这边有驿站,且离皇都不远,你写封信回去,叫侯爷给你拿出证明。”

    “我不知道什么人把你放到我的车上,但我们有个规矩,就是离了镖局五里路,若不是货物问题坚决不回头。这货我们得按时送到,目前还有四五天的路程,你只得跟着我们,货送到,人亦送到,只要你乖乖的,我们保证不难为你。算着时间我们到达后你爹爹的信也该到手了,届时是真是假,我们再作决议。”

    少阳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若你用我来威胁我爹爹勒索怎么办”

    “我金老三说话算数,若是侯爷要人,我保准把你完完整整给他,一条毛都没少。不过,”说着金老三往他前边倒了一杯茶,继续道“这次也算我们思虑不全,若你真的是侯爷的公子,我金老三就在这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若是追究起来也就追究我金老三一个好了,跟我这些弟兄没有关系。”

    “镖头”

    金老三扬手止住身后的人说话,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盯着少阳,少阳听他说的话,自己虽不大相信,但心想此刻也只有如此,说什么商量,明明就是他说了算。

    到益州便益州吧,听说姐夫迟些也去那边,到时候能遇上也说不定。

    他从鼻子中发出“哼”的一声,不情不愿地喝下那杯茶,而金老三也咧嘴笑着喝下自己那杯,道“那我们从此就算交个朋友,以后遇到麻烦找我金老三,或许能帮你一把。对了,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与你何干”少阳十分不喜欢这老头,算什么嘛,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小辈。

    “小子,你”身边一个壮汉,举起拳头就冲他大嚎。

    少阳这下不怕,挺起胸膛就对他道“有种打我啊看我爹找不找你算账”

    “小公子,若你爹是侯爷,不会不教你这待人之道,我金老三都说了个称呼,若是你不说,以后只能称你做小子,这可不好。”

    “宁少阳,字曦恒。”

    “什么字不字的,不是阿猫阿狗,有个名字就行。”金老三最看不过这种少爷模样的人,这话一出,手下都会意大笑,气得少阳脸都通红,他自知此刻若是硬碰,定然理亏,只好告诫自己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少阳写信时候本想给老爹告一状,却碍于金老三他一直在旁站着,也无法下得笔,最后只能匆匆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便被人拿去驿站。

    金老三吩咐完手下,转身正看到少阳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驿站的马匹。

    金老三冲少阳笑道“宁公子,我还是希望你别打中途逃跑的注意,不然可真的要得罪了。”

    少阳给了他一白眼,切地一声回客栈,却在离他远了些的时候,对着墙角不住地踢着,心里愤愤道,叫你欺负我,叫你们都欺负我,叫你们全天下的人都欺负我宁少阳

    发泄完,少阳也只能摆着臭脸去跟他们一道,但明显这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毕竟他们每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偶尔有人忽然把酒倒进他正在喝的茶里头,偶尔又不知道为何在快喝完汤的碗底发现一只拇指大的蟑螂,正当少阳要跑去作呕时,身后不知哪个又道“啧啧,这汤补阳啊。浪费了。”补你大爷的阳

    其实后来想起,这镖队的人除了偶尔抓弄自己几个人以外,其他对自己也算不错,因他们较自己年长,赶路之时对自己也多有照顾,念及他体力不足,便让他骑马或者到车上歇息。

    少阳晚上睡不好,那入秋后夜间越发凉飕飕的,抱着那毯子也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但某天他听到有人说起队伍里的毯子本来是按人分配,现在多了他一人,弄得不够,弟兄们只能轮流用,他也不好意思提这事。

    唯独是那个金老三很是奇怪,他无论吃饭还是歇息,他总爱坐在一旁无声地打量着自己。他私底下问过几个押镖的,原来这金老三本是当山贼的,怪不得一开口便满是戾气。有一次,他劫镖失败,眼看小命就此交代了,幸好当时的那押镖的正是现今安顺镖局的老板,他看上金老三的功夫,劝他金盘洗手换个身份跟自己混饭吃。

    金老三当时也想,自己年纪不小了,这样刀口上过的日子总该有个头,于是也带着一帮弟兄去了镖局做。

    因他平日对镖队纪律管理十分严格,镖局近十年来几乎每一趟镖都稳妥。可是最近镖局老板身体不适,他的两个儿子又不成气候,眼看镖局生意不复以往兴隆,许多老镖头都去了别处谋生。金老三为人重情义,只好重新带队押镖。虽然近几次的镖都不是贵重,但他也亲力亲为,顺道教教他们几个年轻的,望他日他们能够重振镖局声威。

    到达巴郡的时候,天微亮,车外有人欢呼一声“到咯”

    啊终于到了,少阳掀开帘子,望着那青灰色的城门,上边写着“巴郡”二字。

    到了巴郡第二天,比自己早数日到达的四姐夫欧阳逸就收到了消息,匆匆赶到少阳他们所在的客栈。

    欧阳逸正站在客栈下边候着,少阳认得那背影,从楼上便一直激动地喊着,他姐夫则是咧嘴冲他笑着,却不料他还差几级楼梯忽而扑腾到他怀中。

    “姐夫”

    “少阳下来。”姐夫好笑,硬把黏在身上的少阳拉了下来,待拉远了些才看到平日嚣张的小子居然红了眼眶,他上次在自己面前哭是什么时候了没见几日肥瘦倒看不出,只觉他憔悴了些,还未开口询问,就见楼上有人跟随下来,对自己笑道

    “公子可是少阳姐夫他口中那个刑部侍郎”来人就是金老三。

    “惭愧,正是在下。侯爷府中的小公子失踪多日,今日正好收到来信道,他被阁下护送到此处,故来询问一番,这几日少阳便劳烦几位了,若是赏个面,我们今晚一道吃顿饭如何”

    姐夫在庙堂多年,还是懂得为人处世之道,虽然此时少阳正对着他打眼色,一双怨气满满的眼正瞪着金老三,他也只是笑着装看不到。

    金老三笑道“不麻烦,宁公子生性活泼,我们一众弟兄可喜爱他,这一路有他可增添了不少趣味。”

    欧阳逸知晓对方依旧戒备,于是他退后几步,命下属递上一封信,还有一袋子的银两道“这是侯爷的信,上边还有侯爷的官印,金镖头尚可过目,这里是侯爷的心意,请笑纳。”

    金老三拿过信,由于年纪大眼睛有些花,抖开信纸后要拿得老远打量,欧阳逸接着道“若金镖头还不相信,要不随我到知府核实一番”

    “呵呵,不用了,侯爷的信我都看过了,大人的话我也信了。那宁小侯爷就拜托大人了。这意思”

    “当时犒劳几位弟兄吧,我这小舅子自幼娇贵,这番算是难为你们了。”欧阳逸笑着掐了正想开口的宁少阳一下,少阳吃痛,憋着嘴跺脚。

    拜别了金老三后,欧阳逸拉着少阳出去,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出来玩居然玩到别人的车上去了”

    少阳终是憋不了气,声色俱到地把自己这几日的遭遇一一给欧阳逸道来,说到动情处还不忘加些眼泪鼻涕作佐料。说完后,看着姐夫身后几位仁兄同情的脸容,他自觉平日若空闲到茶楼说说书,生意定会火爆。

    可偏偏自家姐夫不吃这套,扬手便拍了他后脑勺,道“叫你平日任性,如今得罪了谁都不知道了。侯爷已派人去查这事了。我在这查案,或许有些时日方能回去,你自己一人回去我不放心,要不你跟镖头他们”

    “不要我不跟他们,我等你,反正我回家也没事干,对了,先生回来了吗”说起家里,突然有点挂念告假的先生。

    “这我真不知晓,眼下这案子也不知弄到何时,符大人说若我不能短期内理顺这案子,便调我去做别的文书工作。”姐夫一脸愁色,若调开自己的话,他便不能每天自己仰慕的刑部尚书大人啊。

    少阳鼓着腮子道了声知道,心想现在离皇都远,看你对我凶,等回去了,我跟四姐美言几句,你可就倒大霉了。

    这次随欧阳逸办案的官员,有三个,分别是两个大理寺的少卿,以及严浩的下属户部侍郎林书瑜。本来刑部是主管复核案件,而大理寺则是主管审判,只是这次案件较为重大,朝廷要求刑部派人参与。

    作者有话要说  欺负狐狸好玩不非常好玩

    、故人

    这次案件的凶手犯案可谓非常谨慎,在现场几乎没留下除凶器以外可疑的物件,如今死多了一个陆行贻,搜着死者的共同点,案件倒是渐渐能理出个思路。

    现在,遵循着死者的关系,他们查到与陆行贻严浩相熟的还有两个巴郡的药材商,本来这不是太稀奇,只是欧阳逸调查他们的往事时候发现,作为好友他们的关系也好得有些奇怪。

    另外两位商人是专门负责上贡药材给朝廷的,严浩与这两人经常在回乡期间一起留宿,还多次携带死去的三个小倌曾来过此地。

    宜春楼那些嬷嬷也供出,严浩是那三位小倌的熟客,他试过很多小倌,也只有那三个身子好,经得起折腾。这另外二人在此处也曾有喜好龙阳的传闻,怕是严浩每次回来都带上自己喜欢的小倌,与他们一道玩乐当做叙旧。

    “不过,这些人在一起大多不是为了那一夜春宵,也不是为了能盖一张被子的情谊,他们与陆行贻一样都是商人,但凡跟商字有关的只有一个利字能与之相驰骋。”欧阳逸自信一笑,吹了吹杯中热茶。

    后来查得两人在严浩出事前一周,曾发生过一次比较激烈的矛盾,三人更因此不到了绝交的地步。欧阳逸分析,他们吵闹应该与那三个小倌无关,但至少是跟药材有关。果不其然,他们借故查两人的账本时候,两人开始惊慌,几乎都招了。

    原来两人的药材能上贡朝廷,还是严浩负责牵线,二人还会给予严浩一些礼金做答谢,但近来几月,药材质量不如之前,他们便用了较为低等的想糊弄过去,如此尝试了两个月倒也没被人发现。

    可后来被严浩知道此事,他以帮助二人打掩护为由,要求从他们今年的收益中收取三成金额。

    两人不同意,宁愿花钱从别处买些上等药材过去补充,于是严浩临走前一晚,与二人决裂,并威胁会上告朝廷。

    这么一说,那二人害怕承担罪责而杀人灭口的嫌疑很大,故二人虽一口否认自己与严浩之死有关,但知府还是把二人收押暂代日后审问。

    “啊”少阳趁欧阳逸停顿时候打了哈欠,并夸张地伸着懒腰,要不是刚才姐夫说得兴奋,他早就转头走了,他自己是被人抓来这里的,又不是陪他破案的,这些案情什么疑点啊,什么证据的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去理清。

    只是自家姐夫还未看到他这番无聊的表情,忽而双眼发亮地看着少阳道“那两人是陆行贻介绍给严浩认识,闻说这四人臭味相投 ,所以严浩才会帮他们牵线上贡之事。陆行贻在这城近郊地方还有一个宅邸,我派人去查过,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老仆人。听说前几日还有小贼进去光顾,但那里除了一些铺着厚尘的家具也没其他值钱的东西了。他说陆行贻生前很少一人过去,去时多会带那两人以及严浩住上好几日,不过这三年多他们都没再过去住过。我想这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问他们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果然两人一被问到三年前的事,立刻变得十分惊慌,有一个姓陈的还突然疯疯癫癫地道什么果然来了果然来了的还有啊,人呢”

    少阳刚才听着听着,看到门外有一熟悉身影掠过,他便追了出去,也没管正说得兴奋的欧阳逸。

    若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紫嫣,她来这边做什么

    追出没几步,忽而感觉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少阳回头一看,身后是一穿着莲灰道袍的男子,微微躬身看着自己,双眼都笑成一线。

    “师父”少阳想不到多月不见的韬华真人想不到竟会出现在这人多的地方。

    韬华真人笑眯眯地抚着少阳头,道“乖,你怎会来此

    少阳挠了挠头道“这个一言难尽,总之此番来得匆忙,还未告知师父一声,抱歉。”对着自家师父,少阳表现得比平常乖巧。

    韬华真人摇首,道“安好便是,何须告知。为师来此地也不过是见见故人,并非有意寻你。少阳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前些天发病了一次,不过都好了。对了,少阳身边来了一个很厉害的武术先生,他好像也懂得治疗少阳这病。”说起那个先生,少阳忽而有种在介绍自家丈夫丰功伟绩的自豪感。

    韬华真人听到突然起了兴趣,道“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高人,为师也想见见。”

    说起见面,少阳心里又是一阵落空,不自觉苦笑道“少阳也不知,先生之前告假多日,至今似乎仍未归来,若是师父想见他,不如改日来我家里”

    “看来少阳甚是喜欢这位先生。”韬华真人看着身旁有些窘困的小徒弟,他少有见过自家这徒弟对哪个人有这般上过心。

    少阳听到“喜欢”二字,心里更是百味陈杂,眼前是那人在桥上回首的模样,一时嘴巴发干也应答不上,只是颔首。

    “为师还有事情要办,若是有缘,还真想见见你的那位先生。不过,凡事不可强求,莫要徒留何苦二字做唏嘘。”韬华真人轻轻扬起手中的拂尘,抬头看着澄碧的天,又含笑侧眼看依旧低着头的少阳。

    “少阳知晓,劳师父费心了。”这道理早就懂了啊,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

    韬华真人笑笑,从袖中拿出一瓷瓶给少阳,道“你来得匆忙,药应该没带上,这你先拿着保个平安。”

    少阳欣喜接过,正要致谢,却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宁公子”

    今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方才叫自己正是紫嫣,果然她也到此处了,身后还跟着遗音。少阳冲她挥了挥手,她笑着正要过来,但看到他身后的韬华真人后,却忽而有些局促地驻足。

    “师父”少阳看了看她,又回头看着师父,后者则是微笑冲那二人点头,后低头跟少阳道“你的友人来了,为师也不方便打扰,去吧。”

    少阳也没多怀疑,便往紫嫣处走去。

    “事情都顺利呀。”韬华真人眯眼看着三人,喃喃道。

    “那人你认识”紫嫣看着那人身影,皱眉问少阳。

    “嗯,我师父。怎么了”

    “没。觉得他怪怪的而已。”紫嫣拢了拢鬓边的发丝,遗音上前一部伸手搭着她肩似是在安慰,紫嫣微笑转首握着他手,小声道“没事。”

    “紫嫣,你怎么会在这”

    “这边乐坊请我回来授课,顺道我也探望一下阿曜。”阿曜,应该便是她那个英年早逝的弟弟。

    紫嫣说起她的弟弟,模样总是笑得让人有些心酸,少阳也不知该说何话,一时昏了头脑便问她一句“你什么时候去看他要不带上我一道,我们年纪相仿或许他会高兴。”待话出了口,他才觉得有些孟浪,但又收不回。

    见紫嫣忽而一愣,他赶忙道“其实,如果不方便”

    “可以,荣幸之至。当年他说等他高中了状元,便到皇都当官,然后带着我也去风光一回。你呀,在那儿比我待得久,便跟他多说说皇都有什么好玩的,他当年还”紫嫣本说得高兴,可是触及以前的记忆,还是有些心伤,话到后头声音也逐渐降低。

    少阳一看,呀,眼圈都红了。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少阳慌忙解释,但她只是摆手以示自己无碍。

    待她缓过气来,才对少阳道“三年多了,还是忘不了,有时我想若当初早些找个人家嫁了便好,穷一些便穷一些吧,省吃俭用还能让他读得上书。还不会”遗音看不得她这般模样,抿着嘴伸手把她拢向自己跟前。

    “宁公子,来到家乡念及故人有些失态了。改日紫嫣去拜祭家弟时候,便唤上你一道。”

    少阳也觉今日不宜再聊下去了,便告知紫嫣自己所住的客栈,后匆匆与她告别。

    巴郡民风淳朴,人们对于少阳这样的异乡人多是热情,知道少阳初来此地游玩,客栈老板还给他指了几个好去处。此地便是入秋气候也比皇都湿润,住着舒适,怪不得那个严浩每年都要回来这数日。

    这边饭食偏好辛辣,而侯爷家里顾及少阳身体总是弄得饭菜清淡,吃多了人也觉得寡淡。这口味转换一下,少阳也不觉刺激,反而觉得颇为新鲜美味。

    在这住了两周,少阳几乎都把附近好玩好吃的地方都走遍了,渐渐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刚来时候那份兴奋也消失了,每日吃的饭菜都是用火红的辣椒烹调,吃多舌头也有些发麻,他体质终是不适合吃这类的,不久就因肠胃不适拉稀好几日。

    “姐夫,你的案件何日能办完,我想回去了。”少阳拉稀拉得双腿发软,如今躺在床上直叫苦闷。想起神君可能早就回家了,心里更是想家。

    “当初叫你跟着金镖头回去,你自己不听。听说镖头过几天又会来这边押一次镖,到时你跟他走吧。”姐夫在整理文书,也懒得抬头看少阳。

    “不要。”

    “那你就在这拉得肾虚吧”欧阳逸觉得他这模样真是跟孩童一般。

    “拉稀怎会拉得肾虚,那是”要虚也是那处虚吧

    欧阳逸正想着要不损他两句,有人恰好“叩叩叩”地敲开了门。

    “欧阳兄,这是严浩近年在益州各上贡药材商处所收取银两账目。”进来是那个户部侍郎,听说他这次跟来,一来是整理严浩生前留在此地的一些重要文书资料,还有便是为欧阳逸他们核对严浩近年在巴郡的账目。

    这人长得一副平凡老实的脸孔,脸色有些蜡黄,平日不好说话,与欧阳逸官位相等,而又比欧阳逸年少几岁,故两人以兄弟相称。

    听欧阳逸说他这人平日对严浩最是敬重,听不得严浩一句不是。

    而此番出事他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要帮忙整理案件所涉及的赋税、俸饷等账目,为的是要亲自证实自己素来敬重的尚书大人并非真如他们所怀疑那般。

    如今查了大半月,把涉及贪污的地方官员都查出了好几个,账本数目更是庞大而混乱。林书瑜要负责审计,看着他比初来憔悴许多,眼底的阴影更是越发加重。

    欧阳逸见他一副疲惫样,起身笑着搂着他的肩膀,道“严浩这人奸猾,在朝中多年就算连圣上也猜不出他是如此龌龊的人。你我努力只是为把那些藏在人皮底下的魑魅魍魉统统揪出来。你道他们有些人那沟渠里头的老鼠还要臭气熏天”

    但似乎欧阳逸这么说也没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林书瑜正闭着眼,耳根都憋红了。

    欧阳逸却全然不知晓,犹在说“现在案件恰巧有些眉目。你看那三个小倌为何而死当初他们真的是为阻止严浩上告朝廷的话,就不用在开审时候便招认了药材掺假的罪。他们手上是否有什么跟自己的罪状相等的东西牵制着严浩还有便是,那间房子三年多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否跟不见了的玉簪有关系这点还得我们好好细查。”

    “得了,得了,姐夫厉害你别把我们家小林大人给吓着了。”宁少阳见着林书瑜浑身都在颤抖,他看着不忍心,这几日小林大人对自己照顾颇多。

    虽见他为人虽比较内向,却对自己十分友好,听说他以前曾来过这数月,故而有空闲的时间,他都会带自己到别处逛逛。

    “嗤小林大人,有小林大人就不要我这姐夫,听说嘴唇薄的人薄情,以往不信,现在看着还真似了。”欧阳逸一脸不屑,他这人实在太好那些疑难奇案,一说起来就兴奋异常,有时候是可以沉迷到连命都不要。

    听四姐说,他以前为了破一个案件,竟会亲自去尝试某种毒药的药效,幸好被尚书大人及时发现才救得回来。

    “小林大人,我们去吃夜宵,拉了两天,肚子都瘪了”少阳在姐夫又开始新一轮案件分析之前便匆匆穿好衣服,拉着林书瑜出去。

    “好,小侯爷吃些清淡吧,鸡丝豆腐脑如何”林书瑜见少阳年幼,平日待他如亲弟,凡事都照顾着他。

    “喂喂带些回来给我吃,我晚饭都还未吃啊”身后的欧阳逸大喊。

    少阳在这困得累,老早便想出去,于是也懒得理他,拉着小林大人便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  神君继续消失中,开始加快速度把案件搞定

    、真相

    小林大人被刚才欧阳逸的一番话弄得不大舒服,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偶尔才附和少阳笑笑,走到一巷陌处,他忽而中邪般扶着一旁的木门,浑身发抖,少阳以为他有何隐疾发作,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他道“你说,这世道是否善恶终有报做了孽的人,就一个真正能活个自在”

    少阳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他回过头来,双眼因激动布满了血丝,他的耳朵代替一般人激动时候脸上的红晕,此刻变得通红,他笑得甚是难看,道“对不住了,书瑜今日有些不适,请恕失陪了。”

    少阳被他这突然的又笑又闹吓得说不出话,他对少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则摇摇晃晃地扶墙回去,一路如醉酒,撞到不少途人。

    听小林大人说,他能如此年轻便当上侍郎,是因为心中有信仰,只是如今却成这般模样

    少阳讨个没趣,自好一人灰溜溜地回去,心里又开始臆想着先生若是与自己相恋后的事,今天正好臆想到两人的恋情被人知晓,家人的反应,忽而想起之前听戏,那富家小姐跟穷秀才的婚事遭家人反对,双双殉情的故事。或许是过于悲戚,他自个儿打了个冷战,走去打了些水洗把脸,果然想太多不好。

    此时,忽然从某个屋顶传来了一阵阵如泣如诉的箫声,旋律如此之熟悉,细听才记起竟是相思,只是当初用琴奏出的曲子还留有一丝婉转温柔,如今用箫奏鸣却更是凄恻伤人,且吹奏的人仿佛失去伴侣的狼,独自面对寒夜孤独长啸,让人不忍再听下去。

    这曲是紫嫣的,但当初她以琴演奏时,也并无这份哀怨之情,究竟是谁在吹奏

    第二日,巴郡下起了绵绵秋雨,这数日干燥,少阳索性大开窗户让外头湿润的空气进来滋润一番。

    外边天空一片灰蒙,街上行人稀疏,正好低头看见一把淡紫的油纸伞,上边绘着一株幽兰。

    撑伞的人似乎察觉到少阳目光,微微把伞面后仰露出半个熟悉的鬼面具,原来是遗音他们。紫嫣此时也抬头上望,对少阳一笑。

    “宁公子,早”

    原来紫嫣还记得上次说要带少阳去拜祭的约定,她道昨夜犹似在梦中,依稀似乎见到了丰曜,心想着他是否挂念自己,于是一早就带遗音过去拜祭。

    紫嫣这日心情似乎不错,至少比先前两次跟少阳的阴郁状态好多了,一路上还跟少阳说起自家的往事。

    她本来姓赵,名蕙兰,与弟弟丰曜,本是荆州南海郡人氏,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后父亲一次出海办事途中遇难。母亲带着自己与弟弟千里迢迢投奔益州的舅舅一家。不久,母亲病逝,那年她十三岁,弟弟九岁。

    舅舅家不太富裕,本来自己已有三个孩子,再带紫嫣和她弟弟似乎有些吃力,于是她舅母就建议不如让紫嫣找个好人家嫁了,带着弟弟到夫家生活也许比现在好多了。

    当时紫嫣年少,不愿这般早嫁做人妇,恰逢当时乐坊挑学徒,自小早就羡慕那些能与文人论诗谈论国事的奇女子,于是她便偷偷进了乐坊。

    但自家舅舅迂腐,反对多次依旧阻止不了紫嫣后,立誓与她断绝关系,丰曜依赖自家姐姐也跟了出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求得坊主给弟弟一处安身,后来坊主见她弟弟聪明乖巧,也颇为喜爱,故托人让他到书院中就读。

    “到了。”他们从城南走出,行不到两里路就看见一小山路,听说往前再走些就可以看到丰曜的墓。

    秋雨凄迷,山间萦绕着白皑的雾气,草木衰黄,近黑的树枝光秃秃的,偶尔上头站着一两只鸟叫得孤独,眼看前方一小土丘的轮廓应是丰曜的坟墓,遗音突然跨前一步,挡在少阳他们跟前。

    “怎么了”紫嫣探头上来问道,少阳也侧身望了过去,此间雾气已散去不少,雨也渐小,在那小土丘前逐渐现了一个人形。

    那人以诡异的姿势跪在坟前,双手握拳放在身侧,佝偻着身子,头垂地,一身灰衣在这荒凉的山岗上显得十分诡异,少阳感觉鸡皮疙瘩。

    “谁在那”紫嫣壮着胆子往那方喊了一句。

    呼一阵怪风吹过,眼前雾气顷刻退散。

    “啊”紫嫣一声尖叫差点往后仰倒,幸而遗音手快赶忙扶着,而一旁的少阳也被眼前景象吓得动弹不得。

    那人所跪之处一片暗红,尚未干透的血液从那麻石墓碑上顺流而下,用朱漆写上的“赵氏二子丰曜”更变得触目,仿若谁留下的眼泪,大滴的血珠不断落下。而那人更是满脸血红,头崩脑裂,白色的脑浆从发间溅出不少。

    而石碑之上不知是谁放下了一支碧玉簪。

    后知府的衙役赶到,他们被告知那人便是前几日被释放的李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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