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康,被叫住的青年满脸愁容地看着说话者,后者难得严肃道去吧,你守西门。
我
胡康这个青年身体健硕,身手过人,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灵智比身体晚从娘胎里出来十年。大公主宠他,大约也是放了点母爱在他身上,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次领头的重任,算是个意外。
现在白思齐让他去守门,他更加意外,可见心里还是把自己归类为不能独当一面的愣头青。
白思齐手指放在嘴巴上,让他噤声,道门绝不能被攻破,他们想要入寨,就要先踏过你们的尸体,懂吗
胡康愣愣地点了点头,似乎被白思齐唬住,不敢随意驳斥,乖乖听话往西门去。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在援军来之前与这座残破的寨子同生共死了,所有人一步都不能退,因为一旦退了一步,就会有第二步。
第一道防线,就是他们最后的防线。
随后,白思齐又吩咐了一个小兵去通知林子晏,让他和张仓一同守住东门,然后又找来了时肃。
殿下,劳烦你先看着这正门了,门外是你胞弟。
而白思齐不等殿下回应,便忙着坐下打坐了。在外人看来,他就似入定了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白思齐灵魂出窍了。
他飘到清河寨的正上方,看着两方人马在四边厮杀。郭茂果然带了充足的人马,四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里,穿着正经铠甲的占了三分之二。山寨被放火点着,从上方看几乎烧成了一个红色的方形。
白思齐不敢再看下去,他飘到了渭河上方,对着河水结了个手印,从手印出来的蓝色光球落入水中的同时,竟有一条龙破水而出
定睛一看,又会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一条龙。这条与龙十分相像的蛟约长三米,犄角很短,眼睛之间有突起的肉块相交。
还没等白思齐道明来意,那条蛟居然主动接近他,并且低下了头,模样十分乖顺,倒惹得他生疑。
这些地隐生性嗜血,脾气暴躁,这会儿怎么像条宠物一样
待潜蛟行完礼,他才向白思齐解释大人身上有龙吻。
龙吻
是神龙留下的印记。
白思齐皱了皱眉头,心系山上的燃眉之急,遂没有顺着追问下去,只求蛟龙让九龙山地区降雨,摆平对他们不利的山火。
白思齐和蛟龙的交涉因为那神秘的龙吻而不费吹灰之力,他灵魂回到肉身,待他调息好醒来之时,雨水已经将山火浇灭了。
郭茂没有想到这场及时雨来得这么突然,也知道士兵们的体力不足以支撑长久的战事,便先停下了围城,在清河寨不远处扎营休息。
翌日,九龙山上攻城战事再起,双方形式却有见反转。杨家军们躲在清河寨中,有瓦遮头有粮食果腹,在荒山野岭休息的咸阳兵们状态自然不如他们。
而北方远处的乌昔将军带着他的军队踏上了南征之路。
月氏国的密探巴里依然跟在队伍当中准备随时传信,只是他带出来的单向信鸽已经不多了,未必能及时通报消息。
南征的队伍新人旧人都有,多半的士兵已经来往过这里无数次了。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地充满希望。
他们的将军说梁人中有他们的接应这下联合月氏和这内鬼,胜算是翻了一盘啊
士气高昂的匈奴人竟唱起了游牧民族那曲调高亢悠扬的歌谣,一个军队的汉子声音宏大雄厉,歌声回荡在这郁郁葱葱的青山山谷之中。
可惜匈奴人心心念念的好盟友月氏,已经无声无息地倒戈了。
巴里和匈奴人的传信都一同到达了月氏人的手中,两条消息都指向不日将出兵大梁,匈奴人传来那封还多了请动身出兵西北几个字。而在此之前,月氏人们早已整装待发,只差月氏王一个命令就能出发。
月氏王听着大臣禀报来自匈奴国的消息,内心生出了疑问到底是该出兵西北还是北部是攻打梁人还是匈奴帮助大梁真的是正确的吗如果他们和匈奴人一起
旁边的大臣读懂了月氏王的动摇,力劝大王不可听信匈奴。
毕竟他们已经失败过太多次了,还不如就接住大梁抛出的橄榄枝呢。
一片争议声中,月氏王最终下令出兵九原偷袭匈奴人。
大梁西北边境,狂奔的马车冲进了兰州城,惹得遍地尘土飞扬。而这辆归心似箭的马车,正是黎蕴和林泱泱坐的那一辆。
西北军营的门卫看见了如假包换的大公主令牌,马上传人去通报,一刻也不敢怠慢。尽管所有人都为他们加快工作速度,黎蕴内心的焦急却不能轻易平息。
太久了,今天已经是从太原离开的第七天了。
时肃殿下真的扛得住徐运对他们的穷追猛打吗
大公主听了下属对来者的描述,便知道是黎蕴,放了他们进兵营。
和大公主一同接待他们的,还有驸马杨承熹。
黎蕴对大公主进行了巨细无遗的汇报,告知自己成功取得了月氏王的信任,拿出了大梁与月氏一国一份的合作同盟书。
虽然当时走得急,但他好歹没把正事忘记,走出宫殿后折返回去签字盖手印。
这也算是他坑了月氏王一把,毕竟人家一个国王,居然接受一个使者的手印作为凭证。
但是杨承熹对此颇为不赞同,险些骂出口的话被时熠景半路拦截,黎蕴才幸免于难。
无论如何,只要月氏人不出尔反尔,西北这边就算是搞定了。
既然都达到了目的,那么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对月氏的安抚说不定也能换来边境的几十年宁静。
南边军营的郭家军有二十万,西北军营这边同样也是二十万,但是两边都不可能匀出所有兵力,而且南边还在收拾蛮子,抽调会更为困难。
时熠景冒着月氏叛变的风险,从杨国诚手上拿过虎符,决定带着十五万大军,和黎蕴他们一道回咸阳捉拿逆贼时逢。
、尘埃落定
九龙山上的对抗持续了三天三夜,蛟龙神力唤来的雨水也下了三天三夜。双方都像不知疲倦似的,城寨外的拼命破门,城寨内的拼命守门,谁也不肯让一步。
郭茂的咸阳驻兵在九龙山这如此苛刻的地理条件下讨不到半点的好,他们露天夜宿,山上食物还不好找,恢复状态自然不比时肃的人。
但是时肃一方占的这个上风也是占得非常辛苦,他们的人本来就少,之前准备好的粮食消耗得远比想象中的快,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郭茂见士兵们都快撑不下去了,便放走了一批伤员并差人传令增援。
黎蕴到达西北军营那天除了报告任务完成情况,还抽空学会了骑马,由此时熠景带着他和十五万大军,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咸阳。
除去郭茂带走的一万余人,剩下的两万到三万的人也是不敌西北军营的十五万大军的,大公主时熠景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咸阳全面控制起来了。
那卖国求荣的徐运料到了他们这一出,早早就卷包袱走人了。那老太监心里肯定想着自己秘密的后招北胡子会替我收拾你们,正在沾沾自喜。
可惜这后招也先被人得知了。
时熠景自然不可能放过徐运,传令下去通缉,势要把这老东西千刀万剐。
徐运、时逢和郭茂等人不见了就算了,奇怪的是他们连时肃殿下的影子也没找到,西北军队在咸阳城明目张胆地转了一大圈都不见有人前来汇合。
他们到底去哪了
时熠景不知道战场已经被他们转移到荒郊的九龙山上,继续仔细搜查着咸阳城。
二公主时昀景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救出来的。
郭茂走前把她锁在了后院的房屋里,谁也没有知会,弄得这几天也没人来给她送口饭吃。
等时昀景被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因为饿得脱力而昏过去好些时间了。
时昀景再次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是她许久不见的大姐。
大姐
时熠景把她扶起来,轻轻抱住她安慰道没事了,不用担心。
郭茂和时逢抓到了吗
大公主摇头,说我们仍不知他们的去向。
他们上九龙山找二哥去了
时熠景马上站了起来九龙山此话当真
时昀景点头,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徐徐道来。
时熠景遂带人去九龙山抓人,黎蕴、林泱泱也一同前往。
此时,郭茂发现他派去通信的人迟迟不归,已经生出不好的预感了。一旁的时逢只埋怨他拿不下小小一个清河寨,还让他在大雨中野外露宿,叨叨絮絮个半天没完。
郭茂心情烦躁,便吼了他一句早让你不要跟来
时逢本来就瞧不起他这便宜姐夫,便还嘴回去,还没打败敌人就先跟自己人杠上了。
驸马爷长本事了你知道你吼的是谁吗
郭茂气不过,抬手就要打时逢,却从余光瞥见正从不远处一步步逼近他们的军队。他高举的手在到达时逢左脸前瞬间停住,顺势抓着他左肩的衣服。
他压低声线在时逢耳边说别闹了,走。
时逢虽没眼力见,但也不至于傻,看懂了郭茂脸上那一抹惊慌的神色,转过身便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马。
这
走。郭茂提起这二百五,甩到马上便策马而去。
可是时熠景目光锐利,马上发现了准备逃走的两人,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疲惫的战马当然没能跑过时熠景的宝马,两人双双被擒住,没有郭茂统领的咸阳驻军成了一盆散沙,历时四日的九龙山战役也以此作结。
清河寨门一开,黎蕴便第一时间冲进去寻找白思齐。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也很诧异第一个挂心的竟不是时肃殿下。
这病秧子不知道怎么了他那点破道术能行吗
然后黎蕴就被守正门的白思齐抱了个满怀。
九日不见,你想我吗
九日不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蕴觉得白思齐身体又变差了,从前吊儿郎当的语调变成了真正的有气无力,尽管当事人尽力地掩饰着。
你还好吗黎蕴十分担心。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害羞
抱着黎蕴的白思齐身体抖了一下,似是强忍着咳嗽而造成的。黎蕴轻易地便把他推开,端详着这人的脸色。
怪不得他一上来就要抱着他,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白思齐本就瘦得皮包骨,此刻更是形容枯槁,放进妖怪群里那是活脱脱的一个白骨精。他眼圈泛黑,料想是近几日都睡不了好觉,鼻梁下方的嘴唇被冻得发紫,脸上毫无血色。
这脸色可比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差多了。
先不说以前,就算是他们从百草村里出来的时候,白思齐也并未如此憔悴,加上有林子晏这个大夫在,他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
别臭贫了,你怎么回事
黎蕴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把他扶到马前。
白思齐身量又轻又薄,就是这一双腿有点长,黎蕴此时扶他才发现这两条腿有多碍事。
他好不容易把人弄上马,也顾不上去请示大公主了,只差了个士兵通报一声。
白思齐身高太高,黎蕴坐他后面并不方便,便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腰,只不过这一次骑马的人是他。
什么时候学会的
在西北军营学的。黎蕴忍不住侧头看身后的人,没看到个全脸又转头回来。你别想岔开话题。
白思齐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却仍旧没搭腔。
这种情况黎蕴还是第一次遇到,那总爱逗他的神棍居然一个字也不说,把他就这么晾着。
他有些不开心地想难道说喜欢他都是假的吗为什么要对他隐瞒
正当黎蕴以为白思齐再也不会开口提的时候,却感觉到白思齐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直直传入耳朵我身上的毒是靠别人的内力封印住的,同样也抑制住了我本身的功力。一旦我使用法术,这个封印就会松开一点。用一点法术的影响甚微,这次是太过了。
那天白思齐灵魂出窍,正是使得封印松动的原因。而且这造成的破坏无法挽回,封印就像破了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狐妖之力正从里面涌出来,顺着血液流动传至全身上下。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黎蕴抬眼望天,挥了一下马鞭,只想尽快带白思齐回去休息。
、一路向东
梁王正三十七年,梁王时正被逆贼徐运、时逢及平南王郭鑫一家谋害,于会稽山之行被挟持,回宫后被毒害,享年五十岁。新王时肃奉旨上位,年二十九,改元建宁。
上将军张梁、平民黎蕴护驾有功,张梁封定北侯,黎蕴封宁王。
至于九原郡的战事也已平定。月氏国出兵九原,匈奴人大喜,不料对方却狠狠把他们绊了一跤。乌昔将军被当场斩杀,头颅挂在九原城门上整整一个月,此后匈奴人溃不成军。
林子晏和林泱泱同是护驾有功,时肃本打算给两人赐官,但林子晏在耳闻白思齐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拒绝了当今圣上的好意。
白思齐是在九龙山战役结束后隔天醒来的,难得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醒来后,他却立刻向时肃请辞,弄得黎蕴这刚封的王爷也要一同离开。
其实他是想起了那天遇到蛟龙的事。
龙吻,他身上有神龙的印记。
从小到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上做记号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他爹、他娘和他师兄。
他爹和他娘可以排除,因为他们两个确确实实是凡人。
那剩下的就只有白见贤了。
白见贤是他爹带回来的孤儿,时间段恰恰就在他娘怀孕的时候,所以给他们这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取了名叫见贤思齐。对于他这师兄的来历,白思齐全然不知,只想起他们加上亲妹白湘灵从小一起修道,独独是白见贤的灵力最为充沛,修行进程也最快。
看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白见贤的真身是一条龙。
九年前父亲为救他而死,白思齐被赶来的白见贤带回仿山上,再次睁开眼后就没见过白见贤。
至于白见贤为什么要离开,他至今也毫无头绪。而如今发现白见贤在离开前在他身上做了记号,他就更不明白了。
反正不管是要解开封印还是其余的事,他都必须找到白见贤。
于是他再次造访了蛟龙。
潜蛟仍像上次一般,对白思齐千依百顺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你可知道这龙吻的主人身在何处
蛟龙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回答只知在东边。
好,不胜感激。
白思齐回了蛟龙一个拱手礼。
在一旁树林等候的三人见他归来,林泱泱先叫了他白大哥你见到蛟龙了吗
白思齐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问林子晏你们确定要跟着我吗
林子晏耸了耸肩膀,反过来问他你说呢我连皇上的赏赐都不要了。
于是乎,四人又再启程,没有目的地,只一路向东。
此时已是时肃登基的半月过后,黎蕴、林子晏和林泱泱跟着白思齐来到了河内郡的朝歌县。
朝歌县作为前殷国的首都,其繁华程度甚至不比咸阳逊色,到处都是小贩吆喝的声音,热闹非常。
白思齐牵着黎蕴从客栈出来,某人带着胞妹知情知趣地率先离开,才不至于让没眼力见的林泱泱跟着。
这一路上黎蕴都显得特别尴尬。
他们四人驾了两辆马车,又请了两个马夫,所以他便一直与白思齐坐于一辆马车内。白思齐本就爱逗弄他,这些日子更是越来越过份先是借着他中狐毒这理由,抱着他不撒手,再来就是那人抱他的手,一点都不安份
黎蕴不好意思,尝试着挣脱白思齐紧握着他的手。
白思齐直直看着他怎么
你放开我吧。
黎蕴说话声音有点小,加上是在马路边,有吵杂的人声干扰,白思齐什么也听不见,便把头凑到黎蕴面前。
黎蕴以为这也是白思齐在逗弄他,用另一只手把他推开了,脸色微红。
谁知道这真的勾起了白思齐逗他玩的兴趣,这厮竟快速地在黎蕴脸上偷亲了一口
简直有伤风化,旁边的妇人都侧目而视,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黎蕴虽然有点生气,但是眼前的纸片人一看就不禁揍,到底还是心软了,他完全拿他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队伍人数颇为壮观,以至于他们边走就边叫喊,让人把路让开。
两人同时忘了刚才的小插曲,向这队伍看过去。
牛车上拖着的是一群小姑娘,表情都是一片茫然和难过,有些甚至哭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其中一个小姑娘抬头打量起她们的目的地来,白思齐竟发现是一个熟人。
杜惜柳。
早在他尚未出生之时,父母就替他定过一桩婚事,对象是定陶杜家的大小姐杜怜花,也就是上次在太原被泠如心无端抓走的那个。
而这杜惜柳,是杜家的二小姐。
自从杜家家道中落后,杜老爷上吊自杀,杜夫人受不了刺激也相继离世,而这两个无人管的小姐却不知去向。
白思齐本以为杜怜花在茶馆干粗重活已经很令人唏嘘了,不曾想到这对姐妹竟是一个比一个过得惨。
他问旁边同在看热闹的妇人大姐,这些姑娘是要送去哪里呢
还能送去哪城北那望春楼呗
望春楼他呢喃着。
杜怜花和白思齐是同年生的,杜惜柳则比两人要小三岁。他爹向杜家退亲时,杜老爷还带过她们两个上仿山,来问清楚原因。
这之后杜老爷还是希望白门主能改变想法,不时带着女儿们上山,白思齐跟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他看着长大的妹妹要被买入青楼,多少还是不忍心她要历此遭遇。
黎蕴察觉到白思齐的不妥,遂问怎么了
白思齐看向黎蕴,向他挑一挑眉,似乎憋着一肚子坏水,看得黎蕴无故警惕起来。
正如黎蕴所想,在白思齐对他解释完刚才的发现之后,他更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你帮我混进后院。
等一下
青楼后院他是要他混进青楼后院是吧
走,我给你买女装去。
我不要啊喂
黎蕴抗议无效,白思齐还是打算让黎蕴晚上到望春楼后院寻找杜惜柳的踪迹,自己则在店面找。
做青楼女子不只是个出卖身体的活,更重要的是她们必须懂得调情,给客人至高无上的享受。一般来说,刚被卖进来的雏儿都是刺头,对抗拒得很,需要。但是也不排除有客人就是喜欢这些新鲜的小姑娘,希望越快尝到越好。
不知道望春楼今夜会如何处置杜惜柳她们,如果是马上被推出来接客,那白思齐就先买下她。如果她们被先关在后院,那他就配合黎蕴把人劫走。
、男扮女装
折腾了一个时辰,黎蕴已经由最初的反抗进入自暴自弃的状态,任由白思齐摆弄。
那人替他挑了一件齐胸襦裙,鉴于黎蕴生理上就没有那凸起的部份,白思齐还给他塞了两个馒头。
真是细致入微。
黎蕴叹气,低头看了眼自己隆起的胸部,突然产生了食欲。
你真该自己扮扮看。黎蕴嘟囔,马上又问对啊,你自己怎么不扮女装啊
因为
白思齐停下手中帮他梳头发的动作,深情地看着他,黎蕴直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你长得美。
话都滚到了嘴巴,但白思齐不想打击黎蕴,便说六尺五寸的青楼女子实在不多见。
那六尺二寸的就多见啊黎蕴也只是比他矮了三寸嘛
入夜,城北的主街人来人往,各式饭馆里都坐满了人。白思齐带着黎蕴,在望春楼斜对面的馆子里吃饭。此时将近饭点的尾声,大多数人桌上的剩菜都寥寥无几,而他们的心也全然不在吃饭这件事身上了。
听说了吗望春楼进了批新的姑娘
黎蕴因为习武,耳力甚好,他把手搭在白思齐放在桌上的手上,向他打了个眼色,看向最角落的那桌客人。
白思齐听不见,但也大概知道黎蕴的用意。
远处的一桌男人谈话并未停止。
嘿嘿不知道这次带回来的质量怎么样啊
你待会儿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了起来。
黎蕴望着白思齐那一脸平静,茶馆橘黄色的灯光把他的脸打出了许多阴影,凹陷的双颊显得病态。每每想到他的病,黎蕴就难受得如鲠在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
他把白思齐的手翻至手心朝上,在上面写接。
白思齐点点头,两人默契地同时站了起来。
夜间女子不常出门,茶馆内清一色为男性,此时黎蕴起身,不多不少都吸引了他人的目光。黎蕴感受到四处投来的目光,身穿女装的他心情怪异,觉得自己到处都是破绽。不知道白思齐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悦地扫视了一周,把黎蕴腰上别着的面纱给他戴上。
这病鬼艳福不浅呐还是个西域人听说西域美女可火辣了
白思齐牵着黎蕴出了茶馆,男人们的闲言碎语逐渐听不见了。
万事小心。
白思齐叮嘱完黎蕴,便目送他翻墙进了望春楼后院,自己闲庭信步地从正门进入。
病鬼并不招人喜欢,除了怕他们有传染病以外,多半还是不好伺候的主。望春楼的老鸨子瞅见了内进的白思齐,只唤了个姑娘去招待他,自己并未动身。但白思齐就是奔着老鸨子去的,待他走到自己面前,老鸨子才露出一张无缝的谄媚脸。
哟公子不好意思啊,刚才没看见您。老鸨子演技精彩过人,方才对白思齐的嫌弃犹如幻觉。公子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
雏儿,越青涩越好。
哎哟那可不就巧了嘛今儿刚来了一些姑娘,准包您满意老鸨子对他规矩得很,没有动手动脚,单纯把他领到了中央的台子前。这些啊,都可新鲜了,要哪个回头告诉我一声。公子,奴家先去招呼客人了,您慢慢看。
台上的姑娘都经过了精心打扮,与今日在牛车上看到的灰头土脸模样迥然不同,台上的姑娘还不足十个,比日间看到的少了不止一点。而且其中,没有杜惜柳的身影。
于是他又把老鸨子找来这就是全部了恐怕不止吧
公子,您来晚了,有些啊,已经先被人挑走啦
那就要这个吧。白思齐随手指了一个。
杜惜柳已经被人带走了,不去楼上的厢房是找不着她的,而且他动作还要快,晚了的话杜惜柳保不齐就已经被怎么样了。
白思齐选中的姑娘显然也不是自愿来青楼的,她一脸木然,没有意欲讨客人的欢心,只一语不发地跟在白思齐还有带路的小二后面,仍未接受自己坎坷的命运。小二用钥匙给他们开了房门,用目光威胁那小姑娘把自己给的药酒服下去,待姑娘照做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白思齐一转身便劈晕了那小姑娘,并且把她刚咽下的药酒逼出来。
他偷溜出去,挨个房间戳纸窗偷看里面的情况。
另一头的黎蕴运气不佳,刚翻进了后院便遇上了在后院工作的小二,只好一个手刀将其劈晕,再将他绑在树上。黎蕴不熟悉望春楼的结构,对着有些迂回的楼道发着怵,先试着往右拐。右边上楼和左边上楼没有区别,厢房以回型排列,二楼的房间里有些灯火通明,有些则昏暗无光。
一名女子从房间推门出来,看到黎蕴有些疑惑。
你怎么在这不是叫你们全部出去大厅吗女子不知道错把黎蕴当成了谁,只催促着让他赶紧去大厅。快去快去,少了人,老鸨子该着急了。
黎蕴应言打算走开,那女子又叫住他。
你喝药没有
黎蕴怕出声会穿帮,虽然不知道她说的药是什么,但因为不敢说话,只犹豫地摇了摇头。
黎蕴被女子硬拽了进房间。
房间装潢普通,约莫只是这些们平时生活休息的地方,看来接客的地方还在更外围。
喏,本来是我自己留的,还是你先喝吧,省得耽误了老鸨子赚银子。
黎蕴对那碗褐色的汤水毫无好感,却别无他法,硬着头皮把它给喝了。意外地,汤水并不难喝,味酸甜,似乎还可以解渴。
女子挥手让黎蕴离开,后者继续往前走,正好遇到了从小姑娘房里出来的白思齐。
此时,黎蕴听到了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种脚步声正慢慢接近,他遂对白思齐做口型有人来了。
白思齐瞇了瞇眼,突然欺身上来,抓住黎蕴的下巴便是一顿狂吻。黎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里还想着那不知身份的第三人,伸手欲推开白思齐。
而那路过的伙计看到在走道里纠缠的两人,知情知趣地不作打扰,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嘴里发出咂舌声,假正经地路过了两人身旁。
做戏要做全套,白思齐抱着这种想法,待小二走出好远后才放开了黎蕴,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狡黠地笑着。
故意的这厮是故意的
白思齐明显有一百种方法应付路过的小二,但是他选择了自己最享受的一种。
黎蕴怒瞪着白思齐,可是也心知自己并未使劲挣脱,以白思齐这身板,黎蕴想要制服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只能认为自己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初憶往事
短短的几秒钟内,黎蕴回想起了和白思齐相识的这些天。
白思齐一开始只是闲来没事戏弄戏弄他,主要逗林泱泱为多,顺便把他一起逗了。
然后白思齐看他的眼神好像越来越不对了,当时黎蕴也不明白具体是哪里不对,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是欣赏和温柔。从前像看幼儿一般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想要亲近他、保护他的心情。
后来更不用说了,白思齐都表白一百五十回了,天天有事没事就摸他小手。他耍流氓自在得很,黎蕴倒成了局促不安的那一个。
不用说他当然清楚白思齐同为男人,可是一切的亲近他都不讨厌,或者说讨厌不起来。
可是跟白思齐的亲近同样使他害怕,他觉得很怪异。
脑中模模糊糊地穿插了一个月氏女人的脸,五官精致,却从不见悦颜。她反复用月氏语对黎蕴叫喊站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情景转换,女人端着一张木脸,那是最可怕的时刻,是发难的前兆。她平静地问他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黎蕴突然觉得头疼,剧烈地喘息着,脑中的女人消失后,他才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意识。
怎么了白思齐关切地问。
那个月氏女人,与黎蕴自己有七八分像,百份百就是他的生母了。
从刚才的片段看来,那女人已经濒临发疯了,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狰狞、阴郁。女人对他并不好,甚至动手拽他的头发,把他摔到地上去。那时候黎蕴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女人却对他如此凶残,他心头的滋味难以言喻。
我想起我娘了。
白思齐突然伸手捧住黎蕴半边脸,拇指轻轻滑过黎蕴脸上已经不甚明显的疤痕,再伸长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
他他居然哭了吗
眼下并不是治愈心灵创伤的好时机,密密麻麻的娇柔喘息包裹着两人,不少的姑娘都已经开始服务她们的客人,叫喊的声浪大得无法忽视。
黎蕴低头避开了白思齐的手,自己用袖子随便擦了擦脸,糊了一手的胭脂。
走吧。
而就在此时,黎蕴过人的听力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他抓起白思齐的手,拖着他往发出声音的那个房间去。
正好,与偷偷摸摸开门出来的姑娘正面相逢,姑娘俨然就是他们两个找得十分辛苦的杜惜柳。她见了白思齐,显然一惊,但惊喜之事不止如此,跟在杜惜柳身后出来的还有一名男子。
师兄
白思齐没忍住叫了出来,被三人同时用眼神训了一顿,白思齐遂暂时闭嘴。
黎蕴知道去后院的路,便对他们几个招手,让人跟紧。不出一会儿,四人就已经顺利地按着黎蕴来时走的路,从望春楼全身而退了。
白思齐一见白见贤就只剩下激动,无暇顾及黎蕴,只死死拽住他师兄的衣服,竟像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模样。
黎蕴上前劝架不是,你干什么松开他啊
白思齐并未听从黎蕴的话把白见贤放开,甚至越发想把这个失踪多年的人牢牢抓住。
当年白见贤一走了之,剩下他们三个妇人少年留在六和门,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是至少他还出现了,之前白思齐做错的一切终于有可能得到补救了。想到这里,白思齐还是松手了。
虽然长相不同,但白见贤笑眯眯的模样,与白思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吗思齐。
四人干巴巴地站在望春楼后门外围,显然不妥,而且杜惜柳衣着单薄,黎蕴怕她吹风受凉。
他遂开口既然二位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带杜姑娘回客栈了。
他看向杜惜柳笑了笑,又转过去看白思齐,不料先在回答他的人竟是白见贤一起走吧。
四人间的气氛不算数好,黎蕴便主动与杜惜柳攀谈起来。
杜姑娘第一眼见他真以为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待这人开口,她才吃了一惊,心中又不免觉得有些古怪。好在黎蕴十分和善,聊过天后更发现对方待人温柔,便只当他身穿异服是迫不得已。
杜惜柳从杜家家破人亡后便与姐姐分开逃命,生怕被父亲的债主找到,她更在茶楼后厨做了好一段时间帮工。直到那些讨债的人找上门来,她才悄悄离开,接着便被望春楼的人给抓了。
杜惜柳当然是绝望的,她从杜老爷的掌上明珠变成了即将失身的青楼女子还好竟在这见到了白大哥。
白见贤刚好在黄河一带办事,刚从开封过来就跟白思齐他们一样,瞧见了望春楼招摇过市的牛车,自然也动了救人的念头。
待四人回到客栈,林姓兄妹也在大堂恭候多时了。林泱泱一见黎蕴的女装打扮,双眼一亮,立马蹦起来找他去。黎蕴眼下对杜小姐关心至极,不免有些烦林泱泱的孩童好奇心。他把两位姑娘带上楼去,给三位腾出了空间。
白思齐把林子晏当作空气一般。
师兄,你出走的账我择日再算,当务之急是这个。
他掏出了藏在袖中的八音盒。
白见贤把它拿在手中仔细观望。
可是白思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白见贤既然是龙,那这盒上的封印会不会就解不了了
白见贤把八音盒放下,不答不语,只伸手去把白思齐的脉。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你的身体白见贤皱眉,再道孤我一人无法解毒,还需泠如心相助。
白思齐苦笑摇摇头那便是了,不放出泠因心,她怎会愿意相助再说了,这本就是我的过失
你的过失,由我来补救
白见贤笑得让一旁的林子晏发毛,觉得这位道长似乎并非善人。白思齐被堵得无话可说,直接动身欲向白见贤下跪请求。白见贤的摄魂中断了他的动作,白思齐硬生生保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
他也就是想看白思齐吃瘪的样子,取取乐。
想要开启八音盒,需要回六和,明日启程,午时北城门等候。
白见贤说完这一句便离开了客栈,好一会儿,白思齐才从被摄魂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林子晏关切地上前扶着他。
你师兄
怎么
看着就不太像好人的样子。
白思齐仰天大笑,拍拍林子晏的背,也上楼上厢房去了。林子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白思齐笑的是什么,只能耸耸肩,随他去了。
白思齐回的是黎蕴的房间,那人已经把妆容全然抹去,女子装束也已脱下,回复男子打扮。他回头瞧见不问自进的白思齐,已经相当习惯,毕竟这半个月来,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白道长可有答应
明日我要随师兄回师门了,你去吗白思齐以另外一个问题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