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还在流血!轩辕靳猛然想起来,疾步闪到云小惑跟前,脱了外套,从干净的白色里衣上扯下一段布,蹲下身帮云小惑包扎,疼么?你忍一忍,回去我给你上药。
恩。云小惑低下头,看着焦急的轩辕靳,竟是不知所措。
其实他原本可以用法力让收口即刻愈合,但一想到这样会引起轩辕靳怀疑,只得作罢。只是没想到,轩辕靳竟会显得那么担心。
来,我背你。轩辕靳在云小惑跟前半蹲下身,脑袋还尽量朝后半侧着,似是一定要看着他才放心。
我能走。云小惑淡淡道。
我背你!轩辕靳坚持。
哎。云小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地爬上了轩辕靳的背。
勾紧我脖子,可别掉下去了。轩辕靳呵呵笑着,同时双手紧紧拖住云小惑的身体,并小心让自己别碰到他腿上的伤。
云小惑双臂交叉环抱着轩辕靳的脖子,几乎是脸贴脸得靠在他肩上,呼出的气都能吹着轩辕靳脸侧散乱的发丝。
云小惑!
在一段悄然无声的路程后,轩辕靳开了口。
恩?云小惑的声音贴着轩辕靳的耳朵,不过简单的一声,却能把轩辕靳的心给撩拨地如雷鼓咚咚。
你知不知道,成亲的时候啊,相公都是这么背着自家媳妇的。
恩?
云小惑眨眼,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轩辕靳又说小惑,你做我媳妇好不好?
疯子!云小惑终于明白了轩辕靳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大概是疯了。轩辕靳也叹了口气。一想到前会儿自己居然不顾一切地护着云小惑,他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堂堂一代轩辕王朝的皇帝,要江山有江山,要美女有美女,却偏偏为了个云小惑,差点连命都豁出去。虽然,最后却是云小惑为救他而受了伤。
一想到这,他心里又是甜滋滋的,从与云小惑初识时他的冷冰冰,到如今竟肯让自己背他,这么些改变虽细微如尘埃,但他明白其中的感情已在默默地起了变化。
轩辕靳想到这,故意叹了口气,把声音拉得长长的,仿佛是怕背上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
干吗?云小惑闷闷的声音从后方传进耳朵里。
我在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无聊!
我也觉得我无聊,反正我是要娶你做媳妇的,想那么多干吗,对不对?
谁是你媳妇?
当然是你——云——小——惑!轩辕靳哇啦哇啦得在树林间吼了起来,回声一波波地传递着,生生不息。
啦啦啦,背媳妇回家!轩辕靳干脆扯着喉咙自编起了山歌,唱得正开心,背上忽然一轻,是云小惑从轩辕靳背上跳回地面。不想他双脚刚着地,轩辕靳因没有准备突然失重,竟也跟着倒了下来。
砰一声,轩辕靳搂着云小惑摔倒在草地上,鼻尖儿对着鼻尖儿,眼对着眼,但见云小惑的一双眼怒气冲冲地瞪着。
轩辕靳那可是经历后宫无数佳丽磨练出来的一枚情种,这么好的时机怎会放过?对着不知人间情为何物的云小惑,那就跟捏小ji似的,一捏一个准。
两张唇碰到的时候,云小惑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而后,一个软软shishi的东西跟灵蛇一样钻进了他的口中,纠缠着他的舌头没完没了。
小惑,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轩辕靳的唇已经离开了他的唇,保持着几分距离正笑吟吟地瞧着他,右手的大拇指还在他的脸颊来回抚摩。
云小惑猛然推开轩辕靳,站起身擦了擦嘴,一声不响地朝前头走去。
小惑!轩辕靳追上前喊他。
云小惑却是越走越快,轩辕靳也急了,三步并一步地跑上前,一把拉住云小惑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
他看着他,眼里已没了先前的嬉闹,黑不见底的眼睛里倒映着云小惑迷茫的神情。
我喜欢你!他重复道。
我是男的。云小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想到白霖素。
我喜欢你!轩辕靳固执起来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云小惑第一次觉得自己枉活了两千多年,情字,他不懂,也从来没想要懂过。特别是看到白霖素的伤心后,他更是不愿踏错一步。
没关系,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好!轩辕靳拉起云小惑的手,回家吧。
恩。素来嚣张伶俐的云小惑在轩辕靳面前成了乖巧的小猫,只可惜,轩辕靳并不知道自己的幸运。
之后的几日,这两个人从表面上看依旧还是老样子般,一个采药卖药,一个砍柴生火烧饭。每个夜里轩辕靳毒发的时候云小惑便一声不吭地陪在他身边,一边儿用法力帮他降温驱痛,一边儿被他紧紧握着另一只空闲的手。而云小惑的姿势也从坐着慢慢变成了半躺着,俩人睡一个床盖一条被子,身体贴着身体,隔着衣服料子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暖。
轩辕靳说我到是希望自己的毒一直解不开的好。
云小惑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轩辕靳也不在意,只是手捏地更紧了,人靠得更近了。
清晨,当轩辕靳被旭日的阳光照醒后,习惯xi,ng地一侧身想去抱一抱云小惑,可入怀的却是一阵虚空,习惯的柔软身体已经不见了。
他坐起身叫了两声小惑,等了又等,还是听不到一点儿声响。直到他下了床才看到房间的茶案上用茶壶压着一张纸条三日后回。
简单的四个字,既没交代云小惑要去哪,也没交代他去干吗,更没交代他不在的这三日里,夜里毒发的轩辕靳该怎么办?
苦涩涌入喉间,轩辕靳说不出的失落。从小到大他何尝被如此冷落过?只有他搁着别人,却从未被人如此丢着不闻不问。这一念之间,苦涩顿时化为怒气,一蹿就蹿上老高,他再是没多想,穿了衣就往镇里而去。
轩辕靳走进一家当铺,当了随身的玉配换了银子,而后考虑着买马上路。离开京城许久,又是这样生死未卜的情况,再不回去怕朝上要闹翻天了。
他拿着银子先去酒楼里吃了顿好的,正在二楼喝着酒啃着鸭腿,忽地瞄到楼下街道上,正有个红衣男子背对着他的方向而去,那身形仿佛是云小惑。
一见着云小惑,轩辕靳就跟七魂不见了六魄似的,一个弹跳起身,慌忙下了楼朝那男子追去,口中还一直喊着小惑!
小惑,小惑,小惑。
他连喊带跑终于追上了那男子,抓住他肩膀往回一拉,那红衣男子回头喝道你干吗?
这人又哪里会是云小惑?不过是身型略像些罢了。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轩辕靳放开那人,道了歉,转身回到酒楼二楼的原位,却连一滴酒都喝不下了。
云小惑啊云小惑,算你狠!轩辕靳认命,还是决定回去等着云小惑。他既然说了三天,那就等三天吧,轩辕靳这么安慰着自己。
那一边,云小惑却是赶到了杭州。
白白,出来,我知道你在湖里。
深沉的夜幕下,月光照在湖面上泛起柔软的白鳞之光,云小惑站在断桥上看着湖面,发出的声音并不响,但他知道白素凌一定听得到。
果然,湖面荡漾开几层波痕,圆点中心忽得冒出一个白蛇的脑袋。
白白,你闯祸了!云小惑叹气。
我杀了他。白蛇开了口,耷拉的脑袋仿佛随时准备沉入湖底,通天山的老道士已经追过来了。
你…云小惑像是受大极大的震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一定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尧杀了他?是不是?白素凌的身体也从水面腾起,一条白蛇刹时变成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腰下部位还在水中,隐约可见肌肤上覆盖着的片片白鳞,我冒着被道士发现的危险进了京,好不容易隐藏起气味,才找到他府上。他好生地安慰我,说也甚念我,只是苦于抽不出身回杭州来寻我,见我上京便决定抛弃功名与我私奔。我从来都是信他的,按着约好的时间到郊外山上的亭里等他,没想到,他却叫道士来收我。我侥幸逃了,但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又返回到他府上,一剑戳进他心窝。
白素凌说这些话时,语气是四平八稳的,不带一点儿起伏,却听得云小惑心惊rou跳。
我只是想挖出他的心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白素凌的眼中逐渐浑浊化为血色,一滴红色的泪顺着眼角滴落进湖中,与湖水融为一体,顿时将整个西湖也染成了红色,人间有句话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与他那么多个日夜伴在一起,就算他不是真心,也不该忍心如此待我。
白白,跟我回山里躲一躲吧。云小惑说。
白素凌摇了摇头,我已经无路可去了。我不仅杀了他,还灭了他满门,那些道士又怎能放过我?
你先与我回去再说,山里有我有众妖,通天山的道士一时半会也是闯不进来的。
何苦连累你们?我本也就不想再活下去了,二千多个日日夜夜,无止尽地活下去痛苦下去,有什么好?我到宁愿做回一条小蛇,没有七情六欲!
白素凌转过身,腰下的水忽然被撇成两道明路,将他的的双腿呈现在云小惑眼前。那又哪还是人腿的形状?遍布的白鳞密密麻麻覆盖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鳞片下透着点点血迹。
你我缘分已尽。你走吧。白素凌抬头看着眼前越来越靠近的金光,那是岸边某处道士做法下的收妖符所形成的符咒之光。
白白!云小惑知道白素凌已一心求死,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天际一道闪电划破云层,随即轰隆一声雷鸣,那金光整个将白素凌包围在其中,缓缓升起,随后朝着岸那头飞去。
云小惑一跃起身,红色长袖刚要出手,金光里的白素凌却看着他摇了摇头。
举起的右手在瞬间失去了力量,云小惑眼睁睁看着白素凌一点点消失。
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砸在湖面上,是一阵阵碎裂的声音。
云小惑的妖气在雨中稀薄难辨,他知道,这是白素凌死前最后的法力而致,只为掩盖他的妖气,好让那道士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他僵硬着身体一点点后退,想哭,却流不出泪,只有无可描述的那份伤心与怒意,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他记得小时候他问白素凌,[你姑姑为了个书生被压雷峰塔下,是真的还是假的?]
[ 当然是真的!那法海虽已圆寂归天,但我姑姑却一直被关在塔底,说是直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才能出来。]
[ 你姑姑好傻。]
[ 换做是我,也是愿意的。做妖有什么好?几千年如一日,无聊死了。等我能成人形了,一定要去人间走一遭。]
[ 当心也给你碰上个许仙!]
[ 我可没那么笨,定要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才能在一起的。]
白素凌,你真是条笨蛇!
云小惑抹了抹脸上沾着的雨水,几个跳跃,红光一闪,消失在了西湖岸边。
轩辕靳本以为云小惑能不能三天内回来都是问题,谁知道在经历了一场水生火热的毒发后,一清早睁眼,他看到云小惑正合衣躺在他身边。
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被子有些发潮,再看看云小惑身上的衣服也是半干的模样,他便知道他一定是浑身shi漉漉的就躺下了。可是,昨晚有下雨么?
轩辕靳坐起身,低着头细细打量着云小惑的睡颜,只是那深皱的双眉让他看着难过,他伸出手指替他揉松了眉间,想了想,决定顺便帮他除了外衣。
做什么?云小惑忽然睁开眼,而左手也飞快地掐住了轩辕靳的喉咙,尖尖的指甲顿时cha进肌肤中,几乎勒出痕迹。
我…帮你…shi…外…衣…脱…!轩辕靳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好在云小惑听懂了。
犹豫了片刻,云小惑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你要谋杀亲夫啊!轩辕靳揉着自己脖子生气,好意帮你脱衣服,结果你到要杀人了。
哼,云小惑转过身,仍旧躺着,却不睬他了。
你不是说去三天么?怎么那么快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轩辕靳觉得今天的云小惑跟平日有点不一样。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云小惑闭着眼,口气平淡,身体却隐约开始发抖。
轩辕靳也是一愣,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是被他最爱的人害死的!
轩辕靳听到这,忽得俯下身,紧紧抱住云小惑道我不会害你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你有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