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道“你回去也没用处,他是将,不能丢下他的兵。”
他顿了顿,看着楚玄迫不及待跑出去的身影,低低道“何况你……也追不上了。”
他立在原地许久,一丝血迹慢慢自唇边溢了出来。
“终于来了……”他自语道。
楚玄因幼时遭遇缘故,虽为青丘狐族,所会法术却还没有昭衍会得多。
他的大半法术都是昭衍教的——昭衍却没有教他日行千里的法术。
因此昭衍瞬息间带他出百里,他却整整走至天黑才回到都城。
天黑都城闭,他化作狐身直接翻了进去。
一路飞快,然而等他到了将军府,却果然如昭衍所说,人已不在。
——便在他和昭衍离开后,魏何便去了军营,然后全军即刻启程。
昭衍或许骗他,但他说的真的东西也没有虚假的。
——一场必败的仗。
楚玄着急得团团转。
他不想魏何死,真的不想。
他不明白他所做的有什么意义,人都是会死的,便如昭衍所说,不过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还是会痛。
楚玄正茫然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人声。
他此刻正是狐狸模样,原身小小一团,掩在黑影间竟也没被发现。
一人道“唉,少将军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一人道“可惜我却没有去为将军送行……”
“南城门官道,有什么可瞧!送行……不过徒增伤悲罢了。”
“唉……”
在两人都没有发现的脚下,一团小小黑影悄无声息消失了。
——晨光将破间,一团黑影离开繁华都城,沿着官道,一路追向南征军方向。
☆、五
楚玄虽为狐身,行动却快,一日后便追上魏何兵队。
然而他似乎无论如何都总是要迟上一步。
魏何行军至谷口,被伏击。
他并没有带很多人,大多是亲卫,真正军队仍在百里外大营处。
都城自然有兵,如今与他兵刃相向者即是。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下场皆凄凉。
——君要臣死,臣如何能不死?
少年收剑,鲜血溅上他袍角,他神色冷峻,煞气迫人,一时间周围人却不敢上前。
带兵那人道“魏何!你便认了罢!陛下还能封你一个为敌国所杀,忠君名声!”
魏何冷冷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带兵那人露出喜色,“你知便好……”
却被一颗头颅砸入怀中。
“此等庸人,也配?!”
带兵者恼怒道“好!好!给我上!”
魏何反手割破二人咽喉,大力推出,漠然道“不早是如此?”
一时间,刀光映血色。
待小狐狸赶至,便看到这样修罗景象。
尸积如山。
却没有那一个黑衣冷峻的少年。
此时战斗已然停止,魏何带亲卫一百人杀出重围,进了山林深处,领兵者面上一道长长血口,面目狰狞道“放火烧山!”
在战斗中死去者皆被一同焚了,呛人烟尘弥漫天空,楚玄眼泪汪汪,赶在火焰烧光所有退路前进了山。
实则领兵者此时也是下下之策,他自己也知山林甚广,魏何既然逃入,想要再抓便困难了。可惜此次行动未带太多人马,否则……!
唉!
然而领兵者也并不担心魏何性命。
他唇边冷笑,抬手摸上自己脸上伤口。
这一下若是劈实了,他便要分作两半。
可惜……
他心中生出快意,大声道“整营!回城!”
魏何年少,功夫却极好,他完全不是对手。
可那又如何?
成者王败者寇,死了的人不会有人记得。
至于过程?
那不重要。
楚玄进了山林,一通乱蹿。
接着可喜可贺的……迷路了。
虽然山林中也没有什么路可言,但如他这般来回在一处地方晃的却也难得。
楚玄一时着急,脚下踩空,落入一个小小缝隙里。
天旋地转。
他整个抱成一团,顺着往下滚,脑袋不知撞了多少下,最后停下来时只觉眼冒金星,躺倒在湿润泥土上,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地下居然是明亮的。
火把簇簇燃着,一只手将他拎了起来。
“狐狸?”
他一愣,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一双平淡墨眸。
魏何——
他呆呆看着他,巨大喜悦从心底生出,大颗泪珠滚了出来。
魏何一愣。
他看着面前这只古怪的小狐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会吃你。”他将小狐狸放回地面,靠在洞壁上,淡淡闭了眼,面色苍白,“外面火势应当很大了……你便先在此躲会儿罢。”
他又微皱了眉,“……到时……我带你出去。”
小狐狸呆呆看着他。
那模样不知为何,让魏何想起个人来。
“……”
错觉罢。
他想。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他的亲卫都已经被他驱散,来之前他便料到会有怎样的情景,可惜他家世代忠良,哪怕愚忠,也不能反。
功高盖主这一点他早知道,他父也知,他家早已埋下后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愚蠢圣上想除去左膀右臂,便让他称心如意好了。
可惜他没有想到这皇帝如此蠢。
连片刻也等不得,难道不能待他归来时再打?这是要拿他的命换
大好河山沦陷?!
但这也并不令人意外……
至于那唯一的变数……
或许是和蠢货待久了罢。
魏何面无表情想。
他也蠢了。
魏何又闭眼休息了会儿,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便站起身准备拎那小狐狸。
结果小东西挺自觉,直接顺着他手爬上他的肩,厚厚的尾巴还一扫一扫的。
魏何“……”
他沉默着拿着火把向洞外走去。
这条地道是他家无意间发现,本是做奇兵之用,却没想救了他性命。
这其实是个墓道外围,此时他看着时往洞外走,其实是往墓道内去了。
他走得不快,进了墓室直接踩着柱上浮雕到了墓顶。
小狐狸倒抓得牢,没被摔下去。他将火把丢在地下,一手扒住墓顶,一手从上面缓缓取下一块青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