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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我以睚,报君以眦 第9节

作者:解蠡 字数:17543 更新:2022-01-04 21:34:54

    睚眦差点儿一口馄饨喷了出去,定了定心神,才道“没有,在下之前还出了趟远门。”

    小老儿一听,立即一拍大腿醍醐灌顶“公子啊,怕是你这趟远门惹的祸啊。”

    “哦,此话怎讲”睚眦表示虚心好学。

    “公子出了远门,夫人这心里头不就没有安全感了么。您想,您一回来,夫人肯定就琢磨了,公子您下一次出远门是什么时候,要出多久,能陪自己的时候有多少。这么一想,搁谁能高兴的起来,公子,您说是吧”小老头张着一双瘪嘴,笑得开心。

    嘿,是这么个理儿。

    “我说公子啊,小老儿再教您个办法。要是哪天您留神晚些睡,听听夫人的梦话,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

    睚眦这一顿吃得格外舒心,临走还抛了一大锭银子。

    待看着睚眦走远,馄饨铺儿忽然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小老头儿转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俊美书生。

    书生吹着口哨走过了一座桥,那边迎来一个穿着素衣的男人“怎么样”

    书生将手上的一锭银子抛起又接住,侧头在那男人耳边落下一吻,轻笑道“相公且放心,一切安好。”

    说罢,看着素衣男人通红的耳根,哈哈一笑,牵了那人的手便驾云而去。

    这一日,睚眦顶着俩沉沉的眼皮终于没有先睡死过去,趴在韩湛远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喘。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了后半夜,身边的小徒弟终于开始说梦话。

    小徒儿身子一侧,一只手便搂上了睚眦的腰,再一翻,将睚眦半个身子都压住了。

    睚眦心里暗恼了一句小色鬼,睡个觉也不老实,忽听得小徒儿在耳边喃喃“师父,师父你不要走”接着又含含糊糊嘀咕了句什么,翻了个身离开睚眦,手却牢牢抓住了睚眦的衣角。

    看来这小子心思还挺重。

    睚眦笑了笑,转身抱住韩湛远,低头安稳睡去。

    韩湛远一觉醒来,就看见睚眦站在床前,手里一把折扇,刷第一展,出现几个斗大的金字生死相随。

    韩湛远尚处于迷糊中,瞅着睚眦手里的扇子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差点儿晃了睚眦的眼。

    “真的”问的忐忑。

    “真的。”答得确定。

    “过来。”一伸手,勾住了床前人的脖子。

    “干嘛”顺从低头,揽住了旁人的腰。

    “要留住你,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韩湛远低笑一声,起床前沙哑的嗓音听起来魅惑。

    睚眦心里哀嚎一声完蛋,不及反抗,又被压在了身下。

    翻天覆地还嫌不够,非要生生世世方才甘心。

    “对了,这两天我们就能到京城了。是生是死,也就这两天。”纠缠完毕,睚眦正把玩着韩湛远的黑发,忽听得身旁人说道。

    “恩,不行就来了一个杀一个,来了两个杀一双。”睚眦漫不经心道。

    “你的法术不是没有了么”韩湛远奇道。

    “你怎么知道”缠着头发的手指一顿,又接着继续若无其事的缠绕“没事,法术没了,本事还在。我这一身武功可不是光凭法术来的。”

    “不,这件事情我来解决,师父你不要插手。”头发被人用力一扯,韩湛远不禁抽气皱眉道。

    “你放心,天宫里头师父自有办法。你可是我的徒儿,光凭那一声师父,便不能让你白叫了去。”睚眦懒懒往后一靠,手一伸,就将韩湛远拉入了怀里。

    老皇帝病危的消息却先于伏击的军队到来。

    马不停蹄赶至京城,却被团团包围,瓮中捉鳖。

    “就算父皇拟了遗旨立你为帝,但是恐怕你是没有这个命去当了。”墙头一人身披黄袍仰天大笑,正是大皇子。

    城墙下,睚眦双手抱肘,对韩湛远道“为师看前面那个将官打扮的人使的刀不错,徒儿,你去把那把刀借来让为师耍耍。”

    韩湛远一个白眼抛过去,反手一挥,拍死一个从后边偷袭上来的士兵,冷声道“师傅你小心点儿,别让我取回了刀,你却没命去用了。”说着,便一个跃身,欺身近了那个将领,而后又是一片白芒爆现,只听得惨叫入耳。

    睚眦叹了一口气,凡间的争斗,真是半分美感也无。

    忽然冷光一闪,一把刀稳稳立在睚眦面前,正是方才那将领的。睚眦握过随手一挥,正好砍死一个士兵。恩,还挺顺手的,便一路挥刀,到了自己小徒弟身边。

    身遭的士兵全数被两人杀尽,又有更多的士兵潮水般涌上来。只是忌惮于两人的勇猛,而围成一个圈迟迟不敢上前。

    “依为师之见,徒儿你还是先去皇宫拿了你爹的遗旨再说。”睚眦握着长刀,和韩湛远背靠着背面敌。

    而那人也不肯示弱“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了眼前这些再说罢。”

    一个白衣胜雪不羁风流,一个乌发黑衫目下无尘,两人并肩背立,面对满目的士兵,到更像是闲庭信步煮酒英雄。

    城墙上的大皇子却红了眼,大叫着杀杀杀,士兵闻令而动,群起攻之

    两人相视一笑,挥刀向前。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难知如阴;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黑发纠缠,刀芒嗜血,红睛碧眸,修罗再世

    一招一式皆是最狠的杀招,一旦下手必无活口。血溅了满衫皆是,却越加唤起安眠已久的豪情。

    到最后,一步杀一人,千里快哉风,不为史留名,但尽一日欢

    长街五里,血流成河,伏尸百万,天下缟素。

    睚眦杀得快意,杀得尽兴。

    好斗喜杀,战无不胜,嗜血成狂,睚眦必报

    到最后杀入宫中时,睚眦左右各执一刀,口中亦反咬一刀,每向前一步,士兵们便打着抖向后退一步。

    杀心但起,眼中的红芒再难收住。黑发被风吹得飞扬,白衣沾满了输家的血迹,刀刃上也有猩红到粘稠的血液缓缓滴落。

    这个,才是那个一怒便可叱咤天宫的龙二太子原本面目。

    而韩湛远已彻底被激发出了湛远天君的元神,长剑舔血,碧眸无情,与睚眦并肩而立,一时恍若天神下凡。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次日,韩湛远手握先皇遗旨,登基为帝。

    御花园里。

    睚眦躺在凉榻上,乌发懒散的披在枕边,闭着眼睛神色颇为惬意。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光线刺眼了些

    睚眦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正想用袖子遮住眼睛,却觉得眼前忽然一暗,像是天阴了下来。

    如此正好。睚眦满意的扯了扯嘴角,又堕入睡意。

    临近午时,腹内的饿意才将睚眦唤醒。睁眼一看,却看见眼前一张芭蕉叶。沿着叶子继续往上瞧,便看见一双乌沉沉的眸子含了淡淡的笑,此刻正望着自己。

    “你一直在这儿”睚眦看了看芭蕉叶,眉头皱了起来“来了叫我一声便是,你当了皇帝,行动还如此随意。”

    韩湛远低笑一声,放下叶子揉了揉发麻的胳膊道“怎么师父就一个人在这儿昨天给你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呢”

    睚眦哼了一声,道“那几个都太毛手毛脚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搁天宫里头早就被为师家法处置了。”

    身边又是一声轻笑“是是是,委屈师父了。还有一月荷花便开了,待到那时,徒儿亲手给师父做银耳莲子羹,算是赔罪,如何”

    睚眦眼睛一亮,伸手一把揽过身旁人,指尖轻挑起那人尖尖的下巴,覆在他的耳边吐着气,笑道“徒儿有如此孝心,为师甚是欣慰。”

    新皇帝白皙的脸一下子染了红霞。

    睚眦看得心里欢喜,侧脸正要吻过去,忽然急急跑来一个小太监,一边跑一边就喊开了“皇上,皇上”看见二人姿态亲昵的靠在一起,登时便成了哑巴。

    韩湛远瞪了睚眦一眼,扯下他的手,起身整理衣冠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偷眼瞥了一眼衣襟半敞的睚眦,脸也微红起来“皇,皇上,永王、齐王、成王、安王求见。”

    清秀的长眉蹙了起来,片刻道“朕知道了,请他们在御书房小坐,朕稍后便到。”

    小太监得令退下,韩湛远轻叹一声,正要转身,忽然觉得一双手自背后绕过,覆上眉心。

    “你那几个哥哥又来找你的麻烦”耳边呵气,还不忘上下其手。

    “恩。我先过去,你在这里随便转转,或者去我的宣室也行。”语气顿了顿,新帝又说“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

    睚眦在宫里转了转,觉得无聊。挥手招来一个宫女,吩咐御厨做了一大盘点心。就这么一边走,一边从宫女端着的盘子里,随手摸起一块甜点往嘴里抛。

    吃了些甜食,睚眦的心情也好了些。

    穿过御花园,忽然出现一间飞檐画角的宫殿,比起周围的建筑,惹眼不少。

    睚眦往嘴里扔了块点心,是花生糖,使劲嚼了嚼,问那宫女“那儿是做什么的”

    “回大人,是皇上的书房。”宫女战战兢兢道。

    “哦。”睚眦一听来了精神“上那边转转去。”

    睚眦绕道书房正面,左右看了看,指着书房一侧的暖阁道“我去这里头歇歇,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见那宫女转身,又唤住,拿了她手里的盘子,才挥挥袖子入屋反手关了门。

    隔壁就是御书房,睚眦瞅着墙壁看了看,径直上去一把掀了中间挂着的条幅。用手摸了摸墙壁,再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在墙上刮了刮,竟然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睚眦满意的笑了笑,将眼睛凑上去观察书房的情况。

    这个小洞还是前朝打下的,也是那个魔星三弟,一次下凡回来后,兄弟二人喝了几杯酒,兴致上来就把这事儿一说,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

    书房布局坐北朝南,洞口斜对着韩湛远和一帮王爷们,睚眦眼力超于常人,这下自然把双方的表情动作看了个仔细。

    只见坐下几位王爷喝茶者有之,抱肘冷笑者有之,余下的一个好整以暇地把玩免死铁券,另一个拿了绣帕一遍遍擦拭宝剑。

    坐在上位的少年天子,藏在案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而面上依旧保持着唇角带笑。

    两边又你来我往了一阵,一边咄咄相逼气焰凌人,另一边兵来将挡守得艰难。后来一言不合,四位王爷终于摔碗拂了袖子,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新帝一人坐在龙椅之上,双唇紧抿,手握薄胎白瓷盏狠狠一用劲,抓了满手碎瓷片,一时间血流如注。

    睚眦动了动,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自己的小徒弟。

    少年皇帝坐在龙椅上足足发了一盏茶的呆,直到半边龙袍皆染了血,才回过神来,吩咐宫女太监进来服侍。

    睚眦将小洞重新用白灰堵上,挂好条幅,轻步退了出去。

    在宫里很没方向感地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睚眦终于找到了小徒儿住着的宣室。韩湛远已经回了宫,换了一身明黄的便装,正坐在案前看着折子。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头,便看见睚眦袖手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睚眦半眯眼睛,笑着问。

    少年皇帝嘴角扯了个微笑,清清淡淡道“我现在可是皇帝,他们不敢。”

    睚眦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嘴巴硬。天大的问题都爱一个人扛,什么事情都窝在心里头,要是平常不使点儿小手段,连想听句甜言蜜语都难。

    当下也不反驳,只是欺身一下握住他的左手手腕,故作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双唇抿了抿,韩湛远抽回手,拢了拢袖子,故作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不小心划了道口子,不碍事。”

    睚眦嘴角一弯,心中有了主意。

    “来的还挺准时。”睚眦望了一眼月亮,朝墙头一个人影笑道。

    那人影跃下墙头,一脸的无奈“二哥有命,三弟我敢不来么”

    睚眦冷哼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听我这个兄长的话若不是你偷我轮回镜在先,我又怎么会被天

    帝那个老头儿封了法术。”

    嘲风摸摸鼻子,委实无言以对,只得干笑两声算是默认。

    睚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嘲风一眼,道“罢了,这些先不和你计较。我这次是向你借点法术。”

    “二哥,你又要干嘛”嘲风警觉地望了一眼睚眦“要不是天宫里为了王母的宴会忙得不可开交,你早就被天帝押回天宫关禁闭了。这下再出什么乱子,小心天帝那老头儿真恼了,到时候咱们谁也吃不了好果子。”

    睚眦眼风一扫嘲风“废话那么多。天塌下来自然由我顶着,你借倒是不借”

    嘲风垮着脸,问“那要多少”

    睚眦算了算,道“普通下仙修炼半个月左右的法术便可。”

    这点法力倒是干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最多玩玩点石成金的把戏。莫不成是自家二哥用来哄湛远天君那小子的嘲风放下了心,手指凝出一缕细若游丝的蓝光,快速点了睚眦身上几处大穴,将

    那法术输了进去。

    睚眦望着嘲风背影消失不见,这才侧身躲进一个假山,运气拈诀,法力正好足够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睚眦试了试,觉得很是满意。正要变回来时,头顶传来一声惊呼“呀,好可爱的小狗”接着,自己就被人抱了起来。

    睚眦望了一眼留在山洞里的衣服,长叹一声时运不济。

    那人抱着睚眦,一路小跑到一队提了灯笼的人面前,对着领头那人邀功似的撒娇“相公,你看妾身找到了什么”

    睚眦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再一抬头,看见了许久不见丞相闺女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打了个激灵,就看见周家小子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望着自己。

    “汪。”睚眦象征性的叫了叫。

    “我靠”周其佩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抱着头看着睚眦,又看看自家娘子颇为期待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娘子,这狗咱家不能养。”

    那厢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立即红了眼睛,委委屈屈地望着自家相公。

    “周大人,夫人,这边请吧,别让皇上久等了。”一个老太监在一边提醒道。

    周其佩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温言道“好了,先走吧,小性子别在皇上面前耍。”

    睚眦就这样一路被抱到了御花园,蹭了一身脂粉香。

    今儿晚上韩湛远特地召了周其佩进宫,说是平常家宴,实际上却是借机商讨些事情,顺便摆明了态度,以拉拢李丞相和周其佩的老父。

    这场宴席,原本睚眦也是要来的,当然,用的是即将走马上任准国师的身份。

    是以当被抱在丞相闺女怀中的睚眦和少年皇帝大眼瞪小眼时,睚眦突然明白了神马叫做天意弄人。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三人一狗各怀心事的用完了一顿艰难的晚餐。

    期间,周小夫人一直抱着睚眦上下其手,又摸又揉又蹭,吃足了豆腐。

    睚眦一边被吃着豆腐,一边还得胆战心惊的观察自己小徒儿的神色。

    只见韩湛远至始至终都不动声色,反而在周小夫人揉着睚眦脑袋的时候,做若有所思状。这副模样,和他暴怒时的前兆一模一样。

    睚眦不由得叹了一声流年不利。

    总算熬过了一段无比漫长的用餐时间,周其佩站起来,却不携了周小夫人告辞,反而一直给周小夫人递着眼色。

    周小夫人见相公一直朝自己挤眉弄眼,心道莫非相公吃醉了酒,便好心代了周其佩,对小皇帝福了福身子道“皇上,相公他不胜酒力,就和臣妾先行告退了。祝皇上龙体安康。”

    韩湛远无奈笑了笑,指着她怀中的那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东西,道“周夫人,这只小犬儿,是朕养在宫中的。”

    “”周小夫人脸色突然白了一白,再看周其佩,则是一副“看吧老婆我早就告诉你了叫你不听为夫的话”的一副表情。

    “皇上,臣妾”周小夫人心中害怕皇帝降罪,双膝一软,小嘴一撇,要哭。

    “周夫人不必责怪自己,不知者无罪。”韩湛远倾身去扶她,被睚眦瞅准了空当,纵身一下跃进怀里。

    “汪。”一路上被小皇帝抱着,睚眦心里十分忐忑。试探性的叫了声,换来头顶一张轻轻浅浅的笑脸。

    “好了,我还没说你什么,这就开始委屈了。”韩湛远唇角挂了一抹淡淡的笑,煞是好看,看得睚眦一愣。

    “宫里人多眼杂,以后小心点儿。”小皇帝只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就将睚眦放到了床上“你先在这儿待会儿,我先去沐浴,一会就来。”

    转身时,却被什么东西攀住了腰带。

    “汪”睚眦摇了摇尾巴,两只小爪子一用力,就整个儿挂上了韩湛远的身子。

    身前人一声低笑“你也要来”手顺势抱住睚眦往上托了托,语气甚是纵容“来也行,到时候别憋不住,又变回人形。”

    只这一句,就诱得睚眦心思荡漾不已,当下恨不得就地把这人给吃拆入肚。

    热水是早就放好了的,韩湛远的衣服上还带着晚宴淡淡的酒味,混了身上的沉香,闻起来令人酣然欲睡。

    睚眦被抱到浴室时,已经昏昏然然,直愿一辈子都这样,窝在面前人的怀里胡天海地的做着春秋大梦。忽然身子蓦地一轻,再一愣,就掉进了水里。

    睚眦一下子被惊醒过来,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划拉着小爪子,使劲儿划着水冒出头来。

    韩湛远已经褪了衣衫,趴在浴桶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桶里的落水狗。

    见小家伙甩着湿漉漉的毛,瞪了一双黑乎乎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失笑一声,按住浴桶边缘,跃进了桶里。

    睚眦划开水,游到了韩湛远的身边。

    “怎么样,是我帮你洗,还是你帮我洗”小皇帝清润的嗓音带了些嘶哑。

    “汪”睚眦开始不自觉地用两只小爪子按上了小皇帝的腰。

    韩湛远低笑一声,抬高声音冷声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着。”周围的侍女太监听令,簌簌退了下去。

    “今日有些乏了,给你洗完就去歇息罢。”一声轻叹,纤细的手指搂住睚眦的腰,开始认真的给它一缕缕洗起来。

    睚眦被热水撩拨得很是舒服,身体不由自主往小皇帝那边蹭了蹭,头正巧顶上一个凸起。

    睚眦心眼一转,侧了头将牙齿轻轻咬上那一点。

    头顶传来一声吸气,接着是一声笑语“你小心点儿,别下重口,到时候我可吃不消。”

    幼兽的牙齿尚不锋锐,但比起人的牙齿又尖了许多。小心的咬住旋转,敏锐的刺激让身前人轻哼一声。

    睚眦心意一动,伸展身体,将一只爪子按上另一边,轻轻揉动着。

    湿漉漉的短毛贴在胸前,和肉垫有些粗糙的感觉混杂在一起,竟是一种别致的意味。韩湛远的脸不知是因为热气的蒸腾,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敷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这种淡红,像是从莹白如玉的肌肤里一点点渗透而出,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诱惑。

    起伏的胸膛,清浅的喘息,睚眦觉得自己有些按捺不住了。

    水中忽然哗然作响,接着,浴桶里多了一个赤着身子的男人。

    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上,眼中的红芒透过涌动的热气,看得不甚真切。

    韩湛远眯了双眼,低喘一声,便向那人靠去。而对方,也早已急不可待,张唇一尾灵活的蛇便窜进了对方口中。

    水声作响,映了唇舌交缠的湿润声音更加勾人。

    翻来覆去起起伏伏,终于将对方双腿架开,长驱直入。

    热水已被搅成了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欲望的气泡。

    红眸之中映着碧色,碧色里头染了红星。管他外头如何的污浊不堪,只想在此刻在这里寻一方真实,哪怕不问结果也好。

    待到最后,依然是气喘吁吁而又不舍的分开。

    睚眦靠着桶边,试图借着水力站起来。结果一下子又摔在了水里,还好被一个怀抱接住。

    “他娘的。”实在忍不住,睚眦恨恨骂了一声。

    借着水的浮力,今晚进入的深了许多,两人又由于这种新的尝试而过于动情了些,直接导致了现在的尴尬状况。

    “你还能变回小牙么”韩小皇帝一边把玩着身边人的黑发,一边压了嗓子问。

    睚眦试了试,颓然泡在桶里“不行,为师没力气了。”

    小皇帝低头思考了片刻,自己先起身穿好了衣服。然后捋了袖子,一把将睚眦从水里拦腰抱了起来。

    “你”睚眦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抗议着就要起来。韩湛远望着他笑了笑,这一笑,就如同三月桃花缓缓舒展,直看得睚眦眼直。就这么一刹那的功

    夫,韩湛远一嘴扯下一边挂着的宽大毛巾,将睚眦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包裹住,低声说了一句“安静点儿,别动。”就大大方方跨出了浴房。

    睚眦闷在里头十分郁卒,心里头异常怀念起那套扔在假山里的衣服。

    “好了,睡罢。”吩咐下人们都出去,韩湛远喘着粗气将睚眦往床上一扔,又径自走到书案前,拿起了一本奏折开始批阅。

    睚眦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去想那许多,扯了被子,昏天黑地的睡起来。

    养足了精神,明早还得干正事。

    第二天一早,走马上任第二天的新皇帝,发现自己的龙椅边突然多出了一只摇头摆尾的毛绒小狗。

    暗自低骂一声,却还是弯腰将它抱在了自己膝头,直跌碎了一干大臣们的眼镜。

    不过连续几日,众臣也都习以为常。毕竟君王喜好爱犬,比沉迷起女色来要好上太多。

    睚眦就这样旁听了半个月的早朝,心里的算盘也打得七七八八差不离。

    “徒儿,为师有些事需得回天宫一趟,不日便回,勿念。”韩湛远一觉醒来,身边空了一片,只余一张字迹工整的字条。

    再上朝,手里空空落落,没有捧着个东西,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在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苦笑的时候,睚眦却没心没肺的躺在京城最好的客栈,一觉睡到三竿。

    起来好好地大吃了一顿,便晃悠到了欧冶子的铁匠铺,几句连捧带摔的话一说,就顺回了一把和手的长剑。见着街头有卖炒货,又好奇买了两袋。还图了新鲜,去了茶馆,听那说书的眉飞色舞讲的唾沫横飞,待磕完了一袋瓜子,天也黑得跟染了墨一般。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是夜。

    已经三更天,黑夜浓稠的如同未研开的墨。成王府中依然亮了一星灯火,正是成王的书房。

    书房内,年轻的王爷还在伏案写着什么。经过几年的韬光养晦,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跋扈嚣张的五皇子,沉稳内敛,长袖善舞,颇得人心。

    再过半年,待鹬蚌相争后,便是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时。成王吹干信纸,将信小心的放入信封,又封好封口。

    忽然室内吹来一股冷风,惹得灯豆一摇。再一抬头,看见屋中多了一人。

    一身白衣,越发衬得身材高挑。黑发懒散的披在肩头,红眸半眯,像是刚刚睡醒。

    “是你”

    年幼时不甚美好的记忆,让成王一下子想起了来人。

    “你来作甚么。”来者不善,成王面上不动声色,桌下的手悄悄伸向一边的绳子。绳子上系了铃铛,只要一拉,面前人饶是武功再高,也绝无可能,逃出自己府内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人冷笑一声“自然是来杀你。”

    “恐怕你要失望了。”手狠狠一扯绳子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面前那人笑得风流“成王爷,真是不巧。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有根绳子连到屋外,就顺手砍断了。您还有什么花样,不妨都拿出来试试。”

    就像动物中所有最厉害的猎手一样,在抓到猎物后并不急于杀死,而是习惯于慢慢玩弄。

    “你要钱,我可以让管家给你,要多少有多少。要权的话,本王也可以给你一纸任命。”成王冷静下来,缓缓开口道。

    但凡入室杀人者,总得有些动机。而这世上的人,来去无非为了名利二字。要钱,容易。要权,自己也给得起。是以成王此时,尚不惊惶。

    睚眦惋惜道“真可惜,这两样本殿都不缺。”

    “你到底是谁”成王听出其中端倪,惊讶问道。

    “杀你的人。”依然还是那句话。

    “为什么”成王的脸色苍白,已经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不愿就此稀里糊涂的丧命。

    睚眦腰上长剑缓缓抽出,银光闪过,直指对方咽喉“听说过睚眦必报这个词么你们伤他一分,今日我便十分的替他讨回来。”

    黑发红睛,犹如修罗再世。

    `

    京城三日之内,连出几条命案。

    永王在外寻欢时,被人一剑刺死在楚馆。

    齐王则是在就寝后被杀,一样的手法,喉头一剑是全身唯一的伤口。

    成王死在书房中。

    安王死在府里的池塘,尸体被泡了一夜,第二天被人发现时,面目已经浮肿得难以辨认。

    赴了大宴的兵部尚书,回府路上遭遇不测,横尸街头。

    还有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几位御史

    一时间,京城里的官员们除了上朝,皆是躲在高度戒备的府内,人人自危。

    汇报完毕,刑部尚书站在少年皇帝面前,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青,自己身子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那么嫌犯可有”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是韩湛远依然问了一句。

    刑部尚书战战兢兢回道“回皇上,刑部和大理寺正在联手调查此事”

    一句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冷的“退下”给打断。

    “胡闹真是胡闹”少年皇帝长袖一拂桌面,将奏折笔墨一股脑全扫了下去。

    虽然死的的确都是威胁到自己的人,而且没有留下半分痕迹,但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后怕。怕被人发现他,怕被人怀疑他,怕再也见不到他。

    望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发了半天的呆,心里头藏在愤怒背后的那份欢喜才后知后觉的冒了上来。

    `

    在小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头疼的时候,睚眦正躺在床上午歇。阳光大好,暖风阵阵,正是歇息的好时候。

    算算日子,也该来了。

    一睁眼,就看见两位老熟人站在床前。

    见睚眦醒来,哼哈二将搓了搓手道“龙二太子殿下,对不住了,天帝派我二人下来,押你回去。”

    睚眦难得好心情的点点头。

    大殿之上,天帝高坐金銮。左边打头的一身黑袍,是冥帝;右边打头的,则是拼命朝睚眦使眼色的太白星君。两人身后,各跟了一长溜队伍。

    看来这下事情闹大发了。

    睚眦振了振衣,大大方方往两排人中间一站,正对已经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天帝。

    “睚眦,你可知罪”天帝一拍龙椅,大喝道。

    睚眦袖手站着,笑道“知罪。本殿下在凡间,确实杀了那么几个人。”

    全然一副游戏模样。

    天帝估计是没见过此等冥顽不灵之人,挥袖道“太白星君,你告诉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太白星君叹了口气,腆着老脸出了列,开始流利的背诵“龙二太子殿下,你杀的成王,乃是紫微星下凡,他才是原本真正的皇帝。而你杀的兵部尚书和林御史,一位是武曲星一位是文曲星下凡,专以用来辅佐皇帝。是以你这次不仅犯了杀戒,而且大大逆改了天命。”

    一边的冥帝见太白星君退下,也站出来道“上次龙二太子你杀的尽兴,殊不知我的冥府现在已经冤魂遍地。这些冤魂按照生死簿上,原本不应丧命,只是因为你一己之快,却让我这边无从收拾”

    说罢,愤然拂袖回列。

    睚眦听完,玩弄着剑穗,笑的无所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我都认罪。天帝,你说要怎么罚我,我照做便是。”

    “封住法术,铁链穿过琵琶骨,去东海填海一千年。”天帝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惊的是即便放在天宫,这也算是酷刑。睚眦虽然玩世不恭些,但是人缘也不差,两列的许多仙友不禁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一千年而已。”睚眦勾唇一笑,语气轻佻。

    `

    刺琵琶骨、填东海,这种没新意又无聊的惩戒,也只有天帝那个老古董才想得出来。

    睚眦一边拖着石头,一边腹诽。

    东海四季长年炎热,在太阳下站一会儿,皮肤就会发红,汗水也止不住的往外冒,更遑论一天到晚从山边,将拖不完的石头运到山崖,再推下海这种高强度的劳动。

    铁链摩擦着琵琶骨,钝痛如同黑沉沉的天无边无际的压下来。而身上的汗水流下,再次经过伤口,则又是一番煎熬。不停活动的身体使得伤口无法结痂,将身后石头每往前拖一寸,两肩剧烈的撕痛就好像被洞穿一次一样。

    身上的汗水已经分不出是热的还是冒出的冷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头捞起来的一样。

    开始每天还会精心整理一番才出门填海,但是脱衣时,肩膀的伤口和衣衫粘合,撕下来时免不了一番抽气。到后来,干脆光了半身出去,几个月下来,原本白皙的皮肤被镀了一层均匀的蜜色,

    睚眦觉得,倒也别有情趣。

    其实不是没有后悔当日在大殿上嘴硬了些。

    一千年的时间看起来短暂,过起来却一天长似一天。只是饶是如此,要低头也绝无可能。

    睚眦将一块大石推进海里,吹着口哨向山上走去。

    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柄刻刀,在石头上刻了四个飘逸的“天帝断袖”小字。

    这里荒野无人,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岂不是还没累死痛死,倒先闷死了。

    还没到山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杏黄的身影站在前方。

    赶紧闪身到林中的一处池塘,用水弄干净了伤口,才大摇大摆走过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来有什么事”睚眦笑道。

    嘲风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睚眦,从袖子里头抛出一块玉石,睚眦抬手接住。

    “唷,回春石,好东西。去腐生肌,止痛消肿,你小子可以啊。”睚眦笑嘻嘻道“那么为兄便不客气了。”

    “二哥。”嘲风喉头滚动几下,道“你这又是何苦。”

    睚眦愣了愣,笑道“你这又是何苦神仙还可以回归仙班,凡人一世灰飞烟灭。算起来,这笔账我可比你赚得多了。”

    嘲风望了一眼睚眦,神色复杂“湛远天君他回来了。”

    “恩。”睚眦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已经忘了凡间的事情。”

    “恩,这样也好。”睚眦抬头望天,天空中一轮太阳火辣辣的,刺得眼睛直发酸。

    “还有,三天之后,天帝会率领众仙驾访南海,可能会途径东海。”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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