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巽翻了他一眼,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自语道,“怎么不把你弄走呢。”
卓阳的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按照司徒的说法,方惟现在是又落在那变态手里了,还能落好吗。
漆黑的房间里,司徒巽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街灯,有些事卓阳没有问,他也就不去回答了,确实傅亓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就算司徒自己嘴上不承认,可是身体是诚实的,头有些昏沉,腰背的疼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但还是让他感到很疲惫。
司徒巽整理着大脑的判断,开始审视自己的思维。
首先,方惟在离开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其间他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稍后的对话中还有些许的笑容,说明电话的另一端必定是一个他十分信赖和亲近的人。许放刚刚的判断很对,tsd患者很容易患上另一种心理疾病,就是依赖症,而他依赖的对象就是冷颉,那个可以让他敞开心扉,给他心理安慰的冷医生。
其次,方惟的tsd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被治愈或是缓解,而仅仅是强迫遏制。方惟对黑暗有恐惧心理,所以无论什么时间,即使是白天他依然会开着灯,那是一种心理暗示,亮着的灯可以让他感觉远离黑暗。服药,他对药物有一定的依赖性,至少对安眠药有着很强的依赖,这说明他的自主睡眠很弱,这也是tsd的重要特征之一。方惟很难闲得下来,就如刚刚看到的影像,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会安安静静坐下来,因为无聊或无事可做,所以打扫、洗窗帘、洗床单,看似只是打发时间的动作,其实却是回避思考的举动。
“有毒的种子,让他深根发芽,只会结出恶果。”
司徒巽自语着,眯起了双眼。
零晨三点,方惟从昏迷中醒来,颈部的灼痛让皱起了眉头,头顶悬着一盏灯,他被铐在了一把铁椅子上,向周围看去这里应该是某个集装箱的内部。
方惟向前追忆着事情的经过,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感到了颈部被电击的剧痛,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当时他在冷颉的家里。
铁栓打开的声音,把方惟从杂乱的思绪里拉回现实,而站在外面的正是冷颉。
“小颉……?”
冷颉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熟悉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却是那么的陌生。
“你不是刚刚才答应我,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方惟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冷颉在她的家里,明明在向他求婚。
“方惟,我们结婚吧。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想永远和你一起。”冷颉绕着方惟来回走着,重复着之前她对方惟说过的话。
冷颉停下了脚步,站在方惟的面前,附身靠近方惟的耳边,小声的说道“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冷颉的身后,高大斯文,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双手礼貌的交叠在身前,脸上带着绅士的微笑。
“say hello,方惟。”冷颉对方惟说着,转身走到了外国男人身边,“your friend。”
方惟疑惑的看着冷颉和那个男人,可是却在下一秒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helloy。”
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方惟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hello eter。”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涌现在脑海里。
“have ati。”(祝你们愉快。)
冷颉微笑着从方惟面前离开了。
第36章 三十六
黛弥生和司徒巽,一个带着护颈一个吊着胳臂,两个伤员就这么相对而坐,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卓阳在副审训室看着里边的情形,那一通闹心,不停的转来转去,抓耳挠头的,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俩这干吗呢?到是问不是问呀。”
许放兴致勃勃的扒在玻璃上,全神贯注的盯着里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黛弥生歪了歪头,笑着看了向了司徒巽受伤的胳臂,问道“你会疼吗?”
“你不是说我是机器吗。”司徒巽笑了笑,把受伤胳臂放到了桌子,向在给她做展示。
黛弥生保持着小女孩儿的可爱,伸手抚摸着司徒的手,说道“你有人的躯壳,却没有温度。方惟是你丢进兽笼里的飞禽,你很轻易的就能舍弃掉一些东西,用以换取你认为更值得的东西。……你们是同一类人,一样冷漠。”
司徒巽对黛弥生的评价付之一笑,她就像一个邪教的布教者,满口蛊惑的言辞,玩着残忍的游戏。
“被别人忽视的孩子,总是在用各种行为引起注意。”司徒说着,猛的握住了黛弥生的手,用一根手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皮肤,审训室里的画面,看起来有一些□□。
审训时是不可以有身体接触的,卓阳想出门去阻止他,却被许放一把拉住了,“不要妨碍学长。”
许放的眼中透着强大的压迫力,话中带着命令和警告的语气,卓阳一个比他年长的刑侦对队,居然被震慑住了,没敢乱动。
黛弥生脸上渐渐露出了恐惧和不安,脸色也有些发白,目光一直盯在司徒拉着她的那只手上,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她紧张。
“为什么要学你的姐姐?你装的再可爱,也不会有人喜欢你。”
黛弥生极力想要抽出被司徒巽拉住的手,甚至用另一手拼命的想要抓开,司徒的手上留下了几道血印,但他并没有放手。黛弥生的精神越来越紧张,大大的眼睛时充满了泪水。
许放兴奋的笑了起来。
卓阳完全懵了,或者说他也被吓到了,他转眼看向监视屏上的四组画面,审训室里从四个角摄取的影像里,除了黛弥生的恐惧之外,就是司徒巽的冷酷。隔着屏幕,卓阳都能感觉到那种压抑,司徒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中带着阴异冷酷的目光,黛弥生在他的眼中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放开我!放开我!”黛弥生凄厉的哭叫着,几乎已经崩溃了。
司徒巽抬起另一只手,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让她安静的动作,用缓慢而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嘘。……安静。”司徒巽说着,手中依然没有停下摩挲的动作,而黛弥生则全身僵硬,无声的掉着泪。
连坐在监视屏幕前的警员似乎都不敢大声儿呼吸了,卓阳和许放站在玻璃窗后面,一个严肃,一个兴奋。
“告诉我,你见过father吗?”
黛弥生的思维仿佛变得迟顿了,愣了半天才摇了摇头。
司徒巽松开了手,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审训室。
卓阳在走廊上等着他,半个多小时,最终只问了一句话,而黛弥生还莫名其妙的像变了一个人。
“你是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许放从卓阳身后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卓队长的肩,一副老同志的模样,“去看看她的档案和病历,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司徒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明为是同意许放的提意的。遇到这两个人,卓阳也只好自认倒霉了,所以傅亓没说错,两个天才弄到一块儿,就是天灾。
“好。我会仔仔细细去看。但你得说明白,你在里面磨叽了半个多小时,就问了一句话,为什么。”
司徒巽点了点头,说道“食人魔死了,我没法确定。ruud没见过father,陆岩更加不可能见过,严术也没有见过,黛弥生也没有。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承认了,没有见过father,说明什么?”
“father很神秘。”卓阳照实说。
司徒巽继续点点头,继续说,“father如果是一个组织,那么他完全可以找很多人假扮这么一个人。可是几乎所有涉案的人都没有真正见过father,说明他就是一个人,一个他们都没有见过的人。那又是谁把他们聚集到了一起,又是谁向他们下达了任务。”
卓阳已经被绕糊涂了,眨着眼发愣。
“father存在过。他策划了一切,而另一个人或是另一些人,按照他的设计,在完成他的计划。”司徒巽说着,顿了顿,“俄州食人魔,雕尸的工匠,复仇的陆岩,解剖爱好者严术,还有亲肤小萝莉黛弥生,他们每一个人都认识father,但都不知道那个人就是father。”
“你这又见过,又不知道的。啥意思?”卓阳觉得此刻脑子很乱,基本已经绕不出来了。
“father已经死了。”
司徒巽简单扼要的说出了答案。
其实这也是今天他要提审黛弥生的原因,他要证实一点,他早已推测出的一点,这一点恰恰可以证明他所想到的那个人,就是father。
“一个死人,整出了这么多事儿?”
卓阳已经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还能当个刑侦队长了,这案子已经越来越玄乎了。
“真相无论多荒谬,依旧是真相。”司徒巽淡然的说着,他从来不会因为荒谬的真相而惊讶,人的思想本来就是荒谬的。“等我从美国回来之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说着,司徒巽便往傅亓的办公室去了。傅亓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想去美国一定要在他的陪同下,否则一切都是妄想,同时他扣下了司徒巽的护照。
搞定了黛弥生,下一步司徒巽要去搞定傅亓。
“我始终有疑惑。程越为什么会因为两具小孩子的尸体,就联想到了俄州食人魔?如果他真的聪明,那他根本不需我的协助。”
傅亓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从便问道“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
司徒看了看傅亓,像他这种从来不会怀疑别人的人,会无限放大别人的优点,同时完全无视别人的缺点,直到自己深受其害,所以司徒觉得如果自己是骗子,一定会找傅亓下手。
所以司徒巽要利用傅亓这么优良的品质,来从他手中弄回护照。于是他从讨论案情开始,分散傅亓的注意力,但同时他也确实有一些事情要跟傅亓说清楚,毕竟对方是傅亓,是他认同的朋友。
“程越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追求功绩、规避风险,他永远不会成为赌徒,因为他不喜欢冒险。三十五岁升到了ico亚洲总部的调查主任,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处于正常水平,但是他的目标绝对不止这样。”
傅亓听着司徒的分析,可是他并不太明白为什以此时此刻司徒会分析起程越来,不过对方是司徒巽,一个简单粗暴的分析师,省电模式是他行为的宗旨,绝对不浪费精力在不重要的人或事上,他开始分析程越也就表示,程越的存在已经不是不重要的人或事了。
“程越和案子有关?”
司徒摇了摇头,“他和整件事有关。为什么我在这里?为什么方惟成了我的监护人?”
傅亓思考着,隐约明白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司徒笑了笑,对他的疑惑给出了肯定答案,“在警方的眼中,我是一个行为不良、有蓄意伤人前科、精神不正常的人,如果不是ico向市局施压,我不可能出院,更不可能接触案件。而方警官,他在市警打转好了几年,不合群,玩孤僻,但是他的正义感很强,有强烈的道德约束力,他是最适合监视我这个精神病的人。”
傅亓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老亓,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
司徒巽的神情异常的严肃。傅亓在司徒的眼神里寻找着什么,他们认识十年了,他心里一直很清楚,司徒做任何事都有他的想法,无论对错,至少他不会去伤害别人,但是此刻傅亓不敢确定自己的这种认知还是不是正确的。
“那就别说。”
司徒点了点头,他知道傅亓的态度,有很多事他其实已经心中有数,只是他的鸵鸟哲学让他屏蔽一切他不愿听到的真相。
“好。我们继续说案子。”司徒尊重傅亓的选择,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食人魔的案子只是一引子,主谋借程越的手抛出了这个引子,他对主谋而言毫无价值,只是为了让我和方警官进入这个局,而让一切发生的人,除了程越,还有冷颉。”
傅亓虽然很难接受原来美好的回忆被现实摧毁,但是也能理解真相原本就是残酷的。
“她的手里有警局所有人的心理分析报告,她推荐的人选局里边一定会采纳。也就是说,程越和冷颉,一搭一唱,完成了开局。”
其实说到这里,傅亓已经开始心慌了,他一直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卓阳说,但是他又觉得司徒先跟他说一定也是有原因的,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打断。
司徒巽他有些紧张,便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傅亓接过杯子,把一整杯水都喝光了。
“接着是雕尸案,警方一直把ruud定性为主犯,其实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那些雕像,陆岩才是主谋真正需要的人,他的目的是刺激方警官,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顺手处理掉了那四个需要被处理的人。”司徒巽一边说,一边坐回了傅亓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严术对你执念很深,所以主谋者让黛弥生成为了他的辅助。她是一个极具教唆性的人,她就像□□,能把一个正常的人变的不正常,jean就是最好的例子。”
傅亓听着司徒的分析,可是越听越糊涂,案子太过复杂,照司徒的说法,所有的案子都不是独立的,不只是食人魔和雕尸案,而是后面发生的所有事件都另有目的,而且还和四年前杨喆的死有关。
“主谋一直在诱导我,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案子,目的是让我投入案情,从而忽略掉他的整盘部署。虽然他很清楚,我会把几个案子联系起来,但是他还是很小心的把他的主要目的隐藏了起来。……直到我确定了father的身份。我开始觉得,除去整件事的人物和各个案件本身之后,事情的脉络我是那么的熟悉。”
“你和这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傅亓已经没法再做鸵鸟了,他感觉到了巨大而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司徒平静而直白的说出了令傅亓大脑瞬间麻痹的答案。
“是我了剧本。”
一时间,傅亓开始觉得脑部缺氧,连意识都不太清楚了,然后他震惊的望向司徒巽,直到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