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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蛇瘕 第7节

作者:花卷儿 字数:22744 更新:2022-01-04 21:13:37

    “阿爸,爹呢”客栈房间里,司马清正问虺圆满。

    “你爹考试去了,得考三天呢。”虺圆满笑眯眯地答道。

    “什么是考试”

    “考试就是写好多好多字。”

    “爹在家也写好多字。”

    “考试要到贡院写,还比谁写得好,写得好的就给官儿做。”

    “官儿我知道”司马清道,“街上坐轿子的,戴大帽子的就是官”

    “好儿子,真聪明”虺圆满觉得自己教得非常好。

    房间的门被敲响,虺圆满走去开门。门一开,却见司马佳站在门口。

    “子善你不是考试去了吗,怎么回”

    话没说完,司马佳便向前扑到虺圆满怀里,虺圆满赶快接住。“怎么了怎么了你是受伤了还是怎的说话呀”虺圆满开始摸索司马佳的身上,看有没有伤口。

    “这位兄弟”马智站在门外,犹豫着开口。

    虺圆满看到马智,一眼便认出来了“你是马公子”

    马智与虺圆满合力,将司马佳抬到床上,往他背后塞了个枕头,让他靠坐着。

    “请问阁下贵姓高名”马智问道。

    “我我叫虺圆满,”虺圆满一指司马清,“那是尿葫芦不对,司马清。”

    马智看着司马清,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下,便对着虺圆满道“虺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虺圆满点点头,对司马清道“尿葫芦,守着你爹”

    司马清“嗯”了一声,小胳膊小腿并用,爬上床坐到司马佳身边。

    马智与虺圆满走到窗前,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韩英走后,官吏就令他二人离开,马智不得已,从地上站起,去拉司马佳,却看见司马佳眼神涣散,意识恍惚,当时便心说“不妙”,连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官吏又催得紧,只得架着司马佳离开贡院,一步一步地往客栈行来。好在马智来过客栈,知道司马佳住在哪儿,还让店小二帮忙,这才能将司马佳带回房间。

    虺圆满听了马智说的,也很诧异,道“你是说,他从此不能考试,不能当官儿了可是他最想的就是当官啊他天天读书,就是为了考试,为了做官儿啊。”

    虺圆满说的,马智何尝不知,对于儒生的追求,他其实更加感同身受,所以就更加悲痛不已“此事全都是我一人的责任,子善是被我连累了现在落到这般田地,我不知要如何谢罪才好”

    虺圆满见马智说着说着,连脸都扭曲了,赶忙道“算了算了,你在这儿伤心也抵不上什么用。这样吧,你帮我照看一下他,我出去一趟。”

    虺圆满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叫“尿葫芦”

    “哎,阿爸”尿葫芦跳下床,跑到虺圆满身边。虺圆满蹲下,在尿葫芦耳边小声说“你看着那叔叔,别让他碰你爹,知道了不”

    “知道了”

    司马清答得响亮,虺圆满很满意,摸摸儿子的头,说“去吧。”自己则走出了房门。

    马智不知道虺圆满上哪去,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眼睛像极了司马佳的小孩子,他也有些茫然。但对司马佳的愧疚之情压倒了其他的思绪,看着司马佳两眼大睁,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的出神模样,马智心口一疼,从桌上拿了个茶碗,倒了一点凉茶水进去,以手指蘸那茶水,抹在司马佳的两边太阳穴上。

    “别动”司马清爬上了床,护在司马佳身前,张开双臂,面对马智,“不许碰我爹”

    “你叫他爹”马智看着司马清的一双大眼睛,心中充满了疑虑。

    “是啊”司马清挺胸抬头。

    “那你娘是谁”马智明明记得司马佳并未娶妻。

    “什么娘”司马清从小被养在家中,也没跟外人玩过,成天只看见司马家里的四个人,竟不知娘是何物。

    马智也一时语塞,越过司马清的小肩膀,他看到司马佳的眼珠动了动,想是终于醒转过来,忙叫道“子善”司马清也趴到司马佳身上喊“爹”

    司马佳从混沌的意识中回到现实,看见自己竟身在客栈,也能记起一些马智架着自己回来的情景,再追回之前的记忆,仍然不敢相信。

    “文博兄,”司马佳缓缓张开口,声音莫名地虚弱,“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这句话旁人也许听不明白,但马智一听便懂从开蒙以来,司马佳的人生里就只有读书、考试、做官这几个目标而已,一旦失去了达成目标的可能,他的确会骤然迷失,不知所措。

    “都是我害的你,子善,”马智道,“我立刻开始为你奔走,不能让你就这么被我连累了。”

    司马佳痛苦地摇摇头,显然很明白马智的力量是多么有限,一手将司马清揽到怀中,抱着儿子来寻找力量,问道“虺圆满呢”

    马智听见司马佳找虺圆满,本来便不好看的脸色又僵了僵,道“他出去了,没说去干什么。”

    司马佳听了,便低头不语。马智见司马佳面露憔悴,鬓发又掉下一缕,于心不忍,不禁伸手,想去给他将鬓发拨回耳后,冷不丁地,手上却被一拍。

    “不许碰我爹”本来该在司马佳怀中的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过头来,扬着小下巴霸道地道。

    “清儿,不许无礼”司马佳一把抓住了儿子的小手,还得给马智赔不是,“对不住,小孩子,没教好。”

    “是阿爸说的阿爸不让叔叔碰爹的”司马清有理得很,大声说出来。

    “你阿爸和你一样,没教好”司马佳虽提不起什么力气,也要认真训斥儿子。

    马智在旁,竟越发没意思,站起来告辞道“我这就去看看,有没有门路可走,就算求遍京城,也不能就此废了子善的前途。”

    司马佳也不是一点不怨马智,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道“那我送文博兄。”

    “不,你不用下床了,”马智道,“我明日再来。”

    眼看着马智走了,司马佳松下一口气,对儿子说“清儿,爹太累了,要躺一会儿,你不要跟爹说话,好不好”

    司马清听话地点头,司马佳便软绵绵地躺平,一合上双眼,韩英肃穆的脸、马智失落的脸、官吏鄙夷的脸、舅母嘲弄的脸就一张一张地,轮流出现;而睁开眼,亦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几番自悔,几番崩溃,几番怨愤但身体却一动不动,压根不愿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只想倒头睡去一觉不醒。

    “阿爸”耳畔司马清的奶声奶气响起,该是在叫虺圆满,但是司马佳并未听见门开的声音。

    “嘘”虺圆满示意儿子小声,“你爹睡了”

    司马佳坐起来“我没睡,你怎么又没走门”

    “我偷了个东西,不敢走大门”虺圆满说着,脸上又是笑,又是兴奋。

    、第二十九回

    司马佳虽没力气与他计较,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怎么能偷东西快送回去”

    “瞧你这没精神的,骂我都提不起劲,”虺圆满贼笑着,从怀中抽出一个纸卷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司马佳眼见着他展开纸卷,初时没看出什么特别,直到那张划着整齐红色竖线的长卷完全展露在他眼前,他才突然灵光一现“难道,这是考卷”

    “对,我去贡院给你偷来的,还有题目也偷来了。”虺圆满道。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司马佳知道贡院的门拦不住虺圆满,但没想到他竟会偷东西出来,“这可是会试,你别乱来了,你想害死我吗”

    “你不是说,所有的卷子都蒙上姓名,还要专人誊抄的吗,”虺圆满道,“你就在这里把卷子写了,我再给你偷偷送回去,到时候拿纸一蒙,考官也不知道是你,你有真才实学,就能入围。到时候他把原卷拿来一看姓名,瞎啦哈哈哈哈哈”

    司马佳听着他一通胡扯,当即便道“你怎么能如此害我我本不是舞弊,都落了这般下场,若真如你说的做了,就真成舞弊了”说着下床,一把夺下虺圆满手里的卷纸,一回身,却又有些不同的滋味从心头泛起其实,虺圆满所说的办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到了如此绝境,自己为何仍不愿一试

    “反正吧,我就觉得,干坐着伤心也没用,”虺圆满被训斥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就想想个招,原来不行啊”

    “好了快别说了,快把考卷送回去。”司马佳命令道。正要把考卷卷回成纸卷塞给虺圆满,忽然听得门响了一声,有个人从外面冲进来,吓得他赶快把考卷藏到身后。

    原来是马智,不知为什么他又折返了回来。

    “子善,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马智激动地冲进门,没有注意到司马佳的奇怪言行,“江大人,他可以帮我们”

    “韩大人的政敌”司马佳也知道马智指的是江朔江大人,“都说江大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勾结宦党为人所不齿,文博兄竟是让我去投靠他吗”

    “韩大人以企图舞弊给我们定罪,”马智道,“我们要摆脱这个罪名,必须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而这世上能与韩大人抗衡的只有江大人”

    “不行不行不行”司马佳惊恐地摇头,一边后退,“先时想笼络韩大人,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落得个不能出仕;这会儿你又要让我去找江大人我可不敢想会再发生什么了。我宁可认命,回乡务农”

    说到“务农”,司马佳的心抽动了一下。其实他说归说,内心深处怎可能像说的一样轻松

    “不不,这次我去找江大人,不会再连累贤弟了,”马智道,“我只是突然想起这最后的法子,回来讨你个点头,就去打点。”

    司马佳低着头,道“不,文博兄,你是怎样的人品,怎可巴结那种人我们读书是为了做官没错,但为的是做像韩大人一样品行高洁的清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阿谀奉承的糊涂官员;为的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不是为了”

    “子善,那些都是夸夸之谈的鬼话,为什么你还不明白”马智痛心疾首道,突然一步向前,想要抓住司马佳。司马佳生怕手里的试卷被发现,赶忙后退一步。

    虺圆满在旁边看着,还没来得及上前护住司马佳,司马清已经跳了过去,喊着“不许碰爹”推了马智的腿一下。

    “清儿”司马佳看不得孩子如此无礼,吓得扔下了手中的考卷,蹲下身拽过司马清,“你要是再这么粗鲁无礼丢我的脸,我可真要打你了”

    “别别,别打孩子啊”虺圆满要打圆场,被司马佳狠狠瞪了一眼。

    “你是怎么教的孩子,教出这副不入流样子,我还没和你算账”司马佳怪起虺圆满来。

    虺圆满不好辩解,先把司马佳抱走再说。马智在旁看着,却没管他们家庭的纷争,而是一眼看到了落在地上的考卷。

    “这是什么”马智捡起卷子,“这上面又礼部的印鉴,难道这是考卷”

    “你们怎么会有这东西”马智拿着卷子直起腰,面色凝重,“子善,这真是会试考卷”

    虺圆满绕到马智的背后,以手作刀,在马智后颈处佯作劈下去的手势,向着司马佳挤眉弄眼。司马佳知道他的意思先撂倒马智再说

    但司马佳是不会动手的,虺圆满又不能伤人,所以马智暂时安然无恙。

    “文博兄,你先把卷子放下,容我慢慢和你说”虽这么说,司马佳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如何能让马智相信。

    “考题,考题是什么,给我看看”马智似乎并不愿意追究考卷的事,而是直接问道。司马佳倒是很能感同身受这种心情,他们准备考试准备了一辈子,考题就是他们人生中最想知道的谜底。

    “我抄下来了,给你看。”虺圆满在旁边听着,掏出一张纸来,纸上歪歪斜斜地描着四个字。

    之子于归。

    “之子于归”马智接过纸条,念道。

    “这是什么意思啊”虺圆满问。

    “诗云,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司马佳答道,“宜其家人,然后可以教国人。”

    “那又是什么意思”

    “让全家人和睦,才能让一个国家的人都和睦,”司马佳解释道,“想要治理国家,必须先管理好小家。这就是个治国必先齐家的道理。”

    马智在旁,小声地念道“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虺圆满听他们两个背书,听得一头雾水,却见他们两个都渐渐沉默了,良久,司马佳竟说了一句“圆满,你带清儿出去等一会儿,我和文博兄有些话要说。”

    虺圆满没想到自己竟要被赶走了,眼看着要留司马佳和马智独处一室,虺圆满也挺不乐意的,但还是抱起司马清,脸上笑道“那你们聊,我就在门口。”

    等虺圆满走出房,司马佳去掩了房门,再回身,对马智说道“文博兄,不瞒你说,这卷子是偷来的。可是我没打算用它做什么,更不可能让你去求江大人。若说我一点也不怨你那是假话,我没那么快想得开,但也没那么快一错再错。文博兄,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钻营什么出路了,和我一起回乡,半耕半读,料理家室。就如同考题所说的,宜其家人。如果我们连一个家都管不好,又哪来的能力治国呢又凭什么当官呢”

    马智苦笑道“子善还是这么清高,可惜我纵然想回乡守家,也无家人可供我守,不过是伶仃一人,伴着孤灯残卷罢了。”

    “你可以成家,”司马佳道,“你有家产田地,想成家不难。”

    马智苦涩地笑出声来“我一直以为,子善是我的知己,便也想当子善的知己,此生所愿,只不过是与你在朝堂相守。现在仕途已成空,我纵然愿意和你一同归乡,只是不知,子善又愿意和我相守么”

    司马佳见他猛地剖明心迹,心头也跟着强烈地跳动了一下。此番话,若是在他还深深迷恋马智的时候听到,他不知要怎么样的喜出望外,怎么样的投怀送抱。可是时至今日,司马佳听到这些,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先讲一下上一章有读者的疑问。这个地方的处理是比较戏剧性的。历史上因舞弊而失去功名甚至掉脑袋的人不少,和本文主角一样下场的也有,比如著名才子唐伯虎的科场舞弊案,他也是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他舞弊,甚至大多数人认为他不可能作弊,但却永远失去了进入仕途的机会。感兴趣的可以查一下。当然了,要按照现实常理的话,不管判罚如何,是应该走司法程序的,但本文里却被私下处理掉了,感觉就是韩大人也是视情节,放了他们一马。至于主考官有没有这样的权力,我还真没有查过,所以我给了韩大人另一个官职就是“大学士”,这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但在有些时候也是很有权的。总之这里的确省略了一个走司法程序的过程,读者的质疑应该说还是对的,有出处的。算是作者的小偷懒,也算是文章的戏剧化处理,不想让主角有牢狱之灾。

    、31第三十回

    “文博兄”司马佳将眼睛转开了,不去看那张会诱他深陷的脸,“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文博兄是最有夺席之才,又具名士风流的”

    司马佳心慌意乱,即使随意说些恭维话语搪塞,都要说不下去了。

    “子善,我一直以为你也是属意于我的,可是现在”马智苦笑着,“是不是因为他”

    “他”司马佳只是疑问了一瞬,便明白过来马智指的是谁。

    “他有什么过人之处”马智毫不掩饰自己对虺圆满的轻视,最开始听说司马佳跟着一名男子离开粉巷时,他也不愿相信司马佳与虺圆满是那种关系,直到亲眼见了他们之间的那种淡淡温情,不但有情愫流动,更有种家的气息。这一切都令马智难受,又羡慕得紧。

    司马佳有点不愿意承认虺圆满毫无过人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单从外表看来,虺圆满的确毫不出众,说话举止也不像个有修为的妖物,甚至还有点土气冲天。

    “他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的”司马佳不好太维护了虺圆满,却也不想承认自己眼光差,只能这么说道。

    马智忽地冷笑“没想到他还会偷试卷这一手,要从防备森严的考场里偷出卷子来,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你怎么知”司马佳大惊,话没说完,他眼珠动了动,回身抓起马智放在桌上的卷纸,扬手撕成了碎片,又满屋子找火镰,点着了灯,把卷子的碎片向火上烧去。

    “子善,你这是”马智何等聪明的人,不用问业已知道,“你这是不信我”

    司马佳一边忙着烧掉纸片,一边说“这东西留久了是祸患,说也说不清的,还是烧掉吧。”

    “你是怕我告发你”马智突然一步上前,抓起一把卷子的碎片,举到司马佳面前,“你难道以为,丢了前程的我,会丧心病狂到,告发你盗取试卷还是你担心我告的是那个虺圆满,你以为我的嫉妒心,会让我做出这种事”

    “文博兄,不是”司马佳刚才一念间闪过的,的确是害怕马智会以卷子为要挟,对虺圆满不利。

    “你看到我竟然想投奔江朔,这个你心中的小人,就以为我会害你”马智的脸几近扭曲,再也没有那般潇洒俊朗模样,“你以为我会因为喜欢你,就用下流的手段,拆散你和你喜欢的人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般嘴脸”

    “不,不是”司马佳被马智有些疯癫的表现吓住了,只会不停摇头而已。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久留。”马智只觉锥心刺痛,一时间功名前程,都是幻梦而已,再也不能令他提起半点兴趣,而那个在瀹山上笑着吃下一朵花的风雅的司马佳,那个借口谈论学问与他多说话的司马佳,那个他一开口,他就脸红的司马佳也像他的仕途、他的志向、他的梦想一样,渐渐淡去了。

    司马佳眼见马智都有些站立不稳,生怕他因为一天内遭遇连续打击,撑不下去,正要伸手扶住马智,忽然眼前一花,像是萧萧叶下,原来马智将抓在手里的纸片一撒,已回身走开。

    马智急怒急悲之下,打开房门,浑浑噩噩走出客栈。虺圆满和司马清正在门口玩耍,见马智走出来,便随口说了句“马公子,回去啦”

    马智循声看去,只见不知怎么玩了一脸土的司马清,和同样脸上沾着土的虺圆满站在一处,除了那对神似司马佳的眼睛,鼻子、嘴、脸庞,处处都像虺圆满,两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父子。马智心中大悚,好似想到了些什么,脚下一跌,也忘了答话,就这么飘飘忽忽地远去了。

    司马佳看着试卷的碎片纷纷落地凋零,就如同他此刻的处境,竟是好生愣了一会儿,没顾得上去追马智。等他回过神来,再奔出门时,马智已经不知所踪。司马佳接着又去了粉巷,想找马智,却得知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再在京城内各处探问,也托人去问了江朔府上,依然无处可寻马智下落。

    司马佳越发急得心如火燎,虺圆满安慰他说“马公子大好一个人,不会出事的,兴许是回家去了。”

    “我就怕他想不开”司马佳也很怨忿,这一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糟了,他竟然连为自己的命运悲叹的空闲都没有,就这样一件接一件的烦心事连番到来。好在虺圆满一直哄着他,孩子也给了他些力量,让他得以支撑下去。

    找到晚上仍没结果,困倦的司马佳回到客栈便沉沉睡去,亦无心自怜命运了。第二天一早,客栈伙计送上一张字条来,说是有人留给司马佳的。司马佳打开字条一看,却是马智的字迹。只见那字条上写着

    自谓多情客

    偏得无情游

    酒醒归何处

    凤歌笑孔丘

    司马佳知道了马智人且安好,也无轻生之念,便算是放心了,只是这诗里传达的意思叫他深思。直到司马佳回乡,特意去了马智家乡寻他,也没有见到,才明白马智大概是云游归隐去了,此是后话。

    虺圆满问司马佳“现在在京城没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家”

    司马佳笑道“说好带你和清儿在京城玩过再回去的,我怎会食言”

    于是司马佳与虺圆满,带着司马清,在京城好生游玩了两天,走访了前人古迹,拜过了名寺庙宇,远瞻了宫殿角楼司马清情绪高涨,以致太阳未落山就困了。虺圆满背起他,让他趴在自己背上睡觉。

    在归程途中,虺圆满和司马佳看到满脸疲态和轻松的学子书生,又出现在了街头巷陌。“那是考完了,”司马佳道,“第一个三天。”

    虺圆满听见司马佳的声音落寞,不由偏头向他看去,道“你知道吧你只要说声想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司马佳摇摇头“你能做的,不过是盗窃试卷,又能怎样呢”

    “如果你实在想考,”虺圆满道,“做得到、做不到的,我都会试试。”

    “这两天,我开始想,这是不是一种因果轮回,”司马佳道,“你想修炼成龙,但是我令你失掉机会;我想金榜题名,但心愿落空,其实,这是报应吧”

    “不是啊,你可别又想到那件事”虺圆满连连否认,“我再修五百年,还可以再有一次机会的和你不一样的。”

    “那你呢你真的想让我考试”司马佳的脸上还是不减忧伤,“你不是一直不想我当官的吗”

    “我怎么想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你高兴才行”虺圆满背着孩子缓缓走在夕阳里,“你高兴,我不高兴也高兴;你不高兴,我高兴也不高兴了。你要是怎么都想当官儿,我豁出九牛二虎之力也要帮你;你要是不想当官了想回家,我就和你夫唱妇随守田庄。”

    司马佳温柔地看着虺圆满半晌,纠正道“是夫唱夫随守田庄。”

    “对对对,”虺圆满开心地接受了这个读音上变化不大的纠正,笑成了三条弯弯的云,“夫唱夫随。”

    司马佳微笑着看向前方,道“我原以为,以我的性子,受了这番打击,定要一蹶不振了,可是,想到清儿还没有长大,我又觉得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做,不能安心沉沦。他现在的说话做事,都不算教养得好的,我一想及此,竟然比不能考试还要焦心,看来就像考题说的,我连齐家都没能做到,有什么资格治国呢此去回乡,我定然要把全副心思放在清儿身上才对,把清儿教好,才算是我的人生有了一线希望。”

    虺圆满听他这么说,便知司马佳其实还是没有完全释然,怅惘怨念仍在,但也没再说什么,又听司马佳笑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比过去变厉害了”

    虺圆满笑着点头“是。但是你变厉害了,也就是成了寻常的百姓而已。”

    “这话怎讲”司马佳好像有点不服气。

    “我虽不是人,但在人间过了这么些日子,也算看出来了,”虺圆满道,“每日劳作,难得休息,总是为了家人把自己修炼得很坚强,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愁,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没有空闲一蹶不振,因为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即使前路再难,也得硬着头皮走这就是寻常的百姓,比谁都弱,比谁都强。”

    虺圆满一边说着,一边把背上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司马佳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了十几年书,其实竟然什么都不懂

    第二天一早,他二人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出了城门,走出一段,司马佳忽然站住,回身望去。

    他看着远方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朝阳之下,他看得那般用力,就好像要看透墙壁,让目光飞快地在正中大街上穿越而过,直达金殿。

    “清儿”司马佳抓住儿子的双肩,让他和自己面对同一方向,“你记住了,这就是京城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在这里登上榜首,在这里大魁天下”

    、32第三十一回

    三月三,荠菜开花上高山。

    北方的荠菜花又比家乡开得迟些。在回乡途中,虺圆满和司马清爬高下低,摘花采草,尽享游春之乐。又为了拔荠菜,跑到人家家田埂上去,险些被当成贼打出去。

    司马佳对于虺圆满是不指望了,但孩子还小,可不能让他就这样猴儿般地长大,于是不等到家,在路上,就开始了教育。

    “清儿,以后不可以这么疯了,知道吗”司马佳拉着儿子说。

    “为什么”司马清睁着无辜的大眼问。

    “因为读书要能坐得住,你现在就得开始练坐得住。坐不住的人,书是念不到心里去的。”司马佳很是认真。

    “阿爸就可以玩。”司马清道。

    “阿爸不用念书。”

    “那我也不念书。”司马清丢下这句,就要走,被司马佳气得一把抓住。

    “你是我的儿子,你不能不念书”司马佳厉声道,“要是不想念,就等着挨打吧”

    司马清从未见过爹这么凶的样子,吓得扁了扁嘴,竟然哭了。虺圆满一听见儿子哭,就赶快过来把孩子抱走了,司马佳追在后面喊“小小年纪,连骂都不能骂,养得这般娇气,这怎么能行”

    司马佳却忘了,他小的时候,可是更加娇惯的。虺圆满只说“回家后再读书不迟,这还在路上呢,急甚么”司马佳却是一腔心血都转移到了司马清身上,每日路上边走边口授经文,晚上还要检查背诵,恨不得儿子明日就中状元才好。司马清天资聪颖,但比起读书,更加好玩,所以常惹司马佳生气,司马佳若是真的气急了要下手打孩子,虺圆满一定会冒出来护着。

    一家人就这么热热闹闹,一路还算平安地回了乡,司马佳提出先去马智家看看再回家,虺圆满无甚意见。只是,去马智家扑了空后,司马佳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愿回沅村,虺圆满看出不对,问道“别人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到家,你怎么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进门了呢”

    “你还不知道”司马佳道,“我是村里唯一的举人,家家都知道我入京赶考去了,还指望我变成个官儿回来呢,这下别说我官没做上,连试都没考成,这可怎么交代别人倘或问起,我哪好意思说真是愁死我了。”

    虺圆满道“别人问起,你心情好就实话实说,懒得回就啥也不说,怎么着了你还怕在他们面前丢脸你就算没当上进士,也是这村里最有功名的人了,比他们好出十万八千里去,你还去过京城呢,难道还怕他们那帮泥腿子”

    虺圆满这个泥腿子,去过了一趟京城,好似腰杆也硬起来了,挺胸抬头说话不喘气。司马佳道“我可是以舞弊被革名的,回乡后也不能以举人身份就职。这消息迟早要传进村里,大家知道了,我有什么脸面就算是庄稼汉,也知道舞弊是下三滥的玩意,我又解释不清。”

    “你解释不清,我去解释”虺圆满拍胸脯道,“一个笑你,我去解释一次,十个笑你,我去解释十次沅村才多少人口我每日解释个一百次,便连稻叶都知道你的清白了,怕啥怕啥”

    司马佳真是不明白,虺圆满那种会感染到旁人的天真是从哪里来的,这个蛇妖,大部分的时候与人一般无二,但有时说的话,却比小孩子还单纯。司马佳不忍心打破这种单纯,便笑道“好吧,那我可就靠你还我清白了。”

    “好说好说。”虺圆满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来,司马佳便牵住。他倒也不是真的指望虺圆满帮他在乡亲中解释清白,只是觉着有这么个依靠,心里好受许多,再说,不管怎样,总要回去那个家的,司马佳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回了。

    于是虺圆满背上背着儿子,手里牵着司马佳,高高兴兴,欢欢喜喜,踏上了回沅村的路。

    孙妈见主人回家,欢天喜地地迎接,打了水给他们洗去风尘,又准备吃食,看到司马清,赞道“好小子,又长大了”

    司马佳把从京城带回的土产礼品分了一分,送些给孙妈,留些给马四,把一些好的、精美的礼品包了包,便要换衣裳去见外公。

    “才回来,歇一晚再去吧,”孙妈道,“好好在家睡一觉,明早气色也好些。”

    司马佳执意不肯,只说“我走时外公的情形就不好,这几个月也不知道他是好了坏了,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回到戴家老宅,司马佳自然要首先被大舅母二舅母盘问一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考中没有第几名有没有官做

    司马佳神色窘迫,只能照实说了,换来了舅母们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神情。司马佳心里不好受,但看外公穿着绫罗绸缎,吃饭也香,身体无大恙,总算是放下心来。叫外公,外公能认出外孙子来,还“佳儿佳儿”地叫得亲热,可一个午睡起来,他又糊涂了,把司马佳认成大孙子,还得舅母告诉他“又糊涂了吧您大孙子早就到外面跑生意去了,这是您外孙”

    在外公家待到下午,司马佳正要告辞回家,忽然被二舅母拦住。二舅母一脸神秘,把司马佳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听说你有了个儿子,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抱回家看看”

    司马佳大骇,道“舅妈从哪里听来”

    “整个西村都知道,”二舅母道,“东村也传遍了,起初我们不信,后来听人说得真真的,不得不信了。不管那孩子什么来历,只要是你的骨血,就算是咱家的人,见外什么,抱来给家里人看看嘛。”

    司马佳不知道二舅母打的是什么算盘,不敢多说,只道“没有,只是朋友的孩子,放在我家养了不少时日,舅妈听到的那些,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不要信他们。”

    二舅母看上去倒不是很信他这番说辞,道“你哪个朋友,把孩子放你家养做什么你家又没个女人,养孩子难道方便么听说你还专门的请了个奶妈”

    “没有专门,”司马佳道,“是柳妈找了个人来替她做活儿,那人顺便带孩子罢了。”

    二舅母见司马佳一口咬死不承认,也不好再问,只说“改天带孩子来玩儿”,就任司马佳去了。

    司马佳如释重负回到家里,晚上又要面临马四的问题“少爷金榜高中了么”

    虺圆满挥挥手说“少爷去京城看到了那群当官的,个个貌丑秃顶大肚子,吓住了,不敢当官,就回来了。以后别再问了”

    马四见少爷黑着脸不答,孙妈眼睛滴溜溜转,虺圆满又说的不知道真假,不明白自己哪儿说错了,吓得不敢说话,再者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往后也就不问了。

    当晚,司马佳把马四的那份礼物给了,回来清点剩下的,包了一包,递给虺圆满道“这些东西,你明天拿着,回山上去给你家人,也算是你去了京城一趟,没忘记他们。”

    虺圆满其实不知人的这些礼节,但见司马佳这般体贴,便也答应了,道“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山呗”

    “我就不了,”司马佳摇摇头,“我明天要带清儿去见私塾先生,让清儿入学。”

    “这么急”虺圆满道,“这才刚回来呢,你不要歇歇,孩子还要歇歇呢。”

    “我不急能行吗”司马佳的语气果然很着急,“你看看,清儿长得这般快,再不让他念书,就要长成粗人了我还愁怎么跟夫子说这事呢。”

    “好好好,这事随你,反正我不懂。”虺圆满见司马佳急了,便不想再计较,回身脱衣服。

    虺圆满脱得精光,来抱司马佳时,司马佳才意识到“哎你想干什么”

    “一路劳顿难道你不想的”虺圆满嬉皮笑脸。

    “我还真不想”司马佳笑着推了他一把,“臭不要脸。”

    “现在不想,一会儿就想了”虺圆满死皮赖脸缠上来,褪下司马佳的裤子,钻进他的长衫底下,来来回回,舔着他肚皮上的疤痕,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司马佳的喘叹之声。二人搂到一处,几度缠绵不提。

    第二天,虺圆满一早准备上山,离家前对司马佳道“对了,昨天你说清儿长得快,我想起来了,我们族里都说,像他那般大的孩子,现在是见风长。”

    “我知道。”司马佳道。“见风长”是形容小孩子长得快,司马佳从小听到大的俗语,不仅虺圆满家才用,他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虺圆满走后,司马佳与司马清吃过早饭,便往东村私塾来。这位周夫子,便是司马佳小时候的老师,司马佳只说司马清是自己义子,请夫子收下当学生。周夫子围着司马清看了看,又问答了几句话,便答应下来,叫他明日入学,今天回去准备桌椅课本。

    家里桌椅课本都是现成的,吃过午饭,司马佳从库里翻出了儿时的小桌子小凳子,还唏嘘了一番。孙妈拧了湿毛巾来给司马佳擦汗,道“少爷快歇歇,天热,小心热出病来。”

    “还没入暑,怎么就这般热”司马佳拿凉凉的湿毛巾擦着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服。

    “这几天都这样,”孙妈道,“过两天下起雨,就凉下来了,后面才是夏天呢。”

    司马佳点点头,把湿毛巾还给孙妈,道“清儿呢”

    “睡着午觉呢,”孙妈道,“中午因为太热,哄了半天没睡着,给他把凉榻拿了出来,搬到天井里让他睡,才算好了。少爷也别忙了,去睡个午觉吧。”

    司马佳点点头,先到天井里看司马清。司马清穿着个肚兜,敞着小褂子,虽睡着,却不老实,一会儿翻个身,司马佳生怕他从凉榻上掉下来。

    凉榻边上放着蒲扇,想是刚才孙妈哄孩子睡觉时用的。见孩子热得满头汗,司马佳便拿起蒲扇来,坐到榻边,给孩子扇风。

    扇着扇着,司马佳也打起盹来,头困倦得一点一点,只是手还在持续扇着,慢慢地快睡着了,忽地失去了平衡,往前一跌,吓醒过来,才清醒了,想回房去睡,转头看一眼孩子,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司马清的小褂子小裤子,本来宽宽绰绰的,现在都在身上绑得紧紧的,肚兜也遮不住肚皮了,红绳子还勒出肉来。

    司马佳吓得一下子站起来,喊道“孙妈孙妈”

    、33第三十二回

    司马佳只是打了个瞌睡,醒来便见儿子长大了一圈,登时唬得大叫孙妈。孙妈赶到,也是吓了一大跳,躲到司马佳身后道“我知道小少爷长得快,可刚刚就这一下子,是怎么长得这么大的”

    孙妈在司马家一向谨言慎行,把各种怪事看在眼里,烂在肚里,十分稳妥可靠。即使眼看着司马清这个长速极快,娘不知在哪里,相貌偏偏又像两个爹的孩子,她也强忍好奇,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可是今天,她还是被吓住了,她只是离开没多久,怎么孩子就生生地从四五岁大小,长成了七八岁大小呢这难道不是什么志怪故事里才该有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坐着给他扇风,不知不觉睡着了”司马佳慌乱地说着,忽而想起,“扇风”

    虺圆满走前说了,在他们族里,这么大的小孩子“见风长”总不会真是字面意思上的见风长吧

    司马佳先把扇子藏到背后,道“孙妈啊,你你暂且先别动他了,等姑爷回来再说。”

    司马佳被孙妈和马四叫习惯了,也跟着他们称呼虺圆满为“姑爷”了。

    “这怎么可能呢”孙妈照顾司马清的饮食起居,暂且不动如何做得到。

    “总之,别给他扇风”司马佳道,想了想,又说,“也别给他吹到风”

    孙妈到村民家去借了两件小孩衣服,先给司马清穿上,然后开始着手做衣裳司马清以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

    虺圆满傍晚回来,一进门就被司马佳拉着说了这事。虺圆满一听,脚不沾地地就跑来看儿子,见长高了好些,乐得不得了“对,就是这样,见风长”

    说完,还拿手在司马清耳边扇了扇,被司马佳一把抓住,道“别扇了他一下子长这样大,我明天都不知怎么跟夫子解释了”

    虺圆满可不管司马佳怎么跟人解释,搓着手乐道“好好好,再长长,就长成大人了,长大了,就能求封了,然后就能成龙了”

    “你说什么”司马佳打断了他,把虺圆满拉回房间,问道“难道清儿也会求封”

    “当然啦,”虺圆满道,“我们蛇子,出生后都有一次机会求封,但有早有晚,第一次求封不成,就要等五百年。”

    “若是成功呢”司马佳皱着眉问。

    “求封成了,就是龙了,就上天了呗”虺圆满朗声说着,突然被推了一下。

    “干嘛”虺圆满瞪着眼看推他的司马佳。

    司马佳又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啊”虺圆满一头雾水。

    “怎么能让清儿求封呢”司马佳道,“清儿是我的孩子,他要走科举的路我也不想让他离开我身边,这要是上了天,我们父子还怎么见面”

    “那没法子啊,”虺圆满坐下来,翘着脚道,“尿葫芦也是我儿子,蛇的儿子是一定会求封的,但是成与不成,就只能听天命了。”

    司马佳沉思半晌,忽而抬起头来,笑道“不然这样行不行我天天守在清儿身边,等他求封时,第一个看见的必定是我,我就不让他求成,他不就能留在我身边了吗”

    “哪儿那么简单,”虺圆满道,“求封之时,会降大雨,求封的蛇会离开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撞上一个陌生人,由那个陌生人的话决定成败你又不是陌生人,这法子肯定不行的。”

    司马佳便闷闷不乐“我儿子一定要考取功名,不然,我真是白活了。”

    “唉,你操心操那么早干嘛,”虺圆满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不是你们人常说的吗我这儿子有出息大发了,你想想,他日后要么成龙,要么成状元,多牛啊”

    司马佳还是不悦,虺圆满将他哄着拽着地拉去吃饭。正值马四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嚷着热热热,叫孙妈拿蒲扇来。司马清围着马四,叫着“四叔”,拱他带自己玩耍。马四一看司马清也吓了一跳,道“怎么长这样大了”顺手拿着蒲扇也给司马清扇扇。

    “住手”司马佳看到了,吓得不行,冲上去夺下马四手中的扇子,“不许给他扇”

    “没事没事,”虺圆满笑着走来,“他扇没用,我今天在山上特意问了,需得血亲父母给他扇,才能长呢。”

    “什么我扇也没用我不信了”孙妈道,抓过蒲扇就对着司马清猛扇,果然毫无动静,孙妈竟然挫败得很“吃我奶长大的,我扇怎么能没用呢,真是”

    次日,虺圆满抬着小桌子小凳子,司马佳牵着司马清,将孩子送去私塾,费了好一番口舌,撒了好些谎,才将夫子的“这孩子昨天还没这么大,今天怎么换了个孩子似的”的问题回答上来,只说这孩子是外族的异人之后,天生长得奇快。夫子虽半信半疑,但还是将孩子收了下来,给他在学堂安排了个位置,今日起带他读书。

    司马佳谢了夫子,又好生关照了孩子一定要听夫子的话,差不多快上课了才出来,又舍不得走,站在窗外偷偷看,瞧着儿子装模作样地跟着夫子诵读,心中一片欣慰。虺圆满也从窗缝里往内看,笑道“你看咱儿子,人模狗样的,我看就像个状元的料,幸好像你,嘿嘿嘿嘿”

    可惜,司马清的人模狗样维持了没多久,窗外的两位父亲就看到,夫子一转过身去,他们的儿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不是捅旁边的孩子一下,就是玩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司马佳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

    “这叫像我”司马佳隔着窗户指着司马清,“我又不是个大猴子,生出这小猴子来不行,我得进去教训他”

    司马佳拔脚要进学堂,虺圆满赶快拦腰抱住了,道“孩子交到老师手里,咱们就不能插手了,要教训回家教训,这会儿你可别进去捣乱”

    正巧学堂里,夫子出其不意地回身,一眼看穿了司马清的小动作,抓住他那乱动的小手,掏出戒尺来,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要打他的手板子。

    司马清在家时总被好生呵护,不论如何调皮,都没受过太大惩罚,司马佳每每说要打,真打下去又手软,总是拍几下屁股,不疼不痒地了事。就这样,虺圆满还总会半路杀出,救走儿子,让司马佳连屁股也打不着。如今到了学堂上,夫子说打,铁板子当真就落下来,拍在小肉手上,发出“啪”的一声,无比响亮,整个学堂的孩子都默默地盯着他,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更没有人来救他。夫子的板子又落下第二下,第三下司马清开始时是怔住了,这时终于感觉出了那钻心的疼,嚎啕大哭起来。

    司马佳在窗外看着,虽气孩子不争气,又心疼得不得了,眼睛一酸,差点也落泪了。虺圆满再三拉他,道“走吧,别瞎站着了,不就是打几下手嘛,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也常挨板子吗”

    “板子谁没吃过”司马佳道,“小时候念的书,还不都是板子打出来的。”

    “那就对了,”虺圆满道,“你都受得住,咱儿子还能受不住是你要让他当状元的,从这会儿就心疼了,可怎么办”

    “谁心疼了,我是怕他惹夫子生气,”司马佳勉强笑道,“走吧,放学再来接他。”

    只一天,司马清就被整得服服帖帖的,放了学回家,也不知是终于学乖了呢,还是没精打采,也不嚷了,不闹了,温习完功课就爬上床了。第二天早起,嘴里也还念着功课,生怕又挨夫子的板子。

    司马佳看到儿子这样,还以为他终于懂事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可惜事实总不是那么顺意,司马清乖了没几天,便磨练出更高超的捣蛋技艺,该调皮的一样没少,只是没那么容易被夫子抓住了。打手板子也不哭了,憋红着脸不出一声,打完了还要说“夫子不够用力,就像挠痒痒。”周先生教了一辈子书,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学生,找司马佳说了几次,司马佳回去对司马清又是打又是骂,总是才好了几天,就一切变回原样。

    司马佳也没料到,带孩子竟是这么个苦差事,这还是有孙妈帮着的情况下,若是他一个人带,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这日送了司马清上学去,马四和虺圆满去了地里,孙妈在院内洗着衣服,司马佳找了个空闲,在书房里挥毫写字,先在一个斗方上写下“耕”,又在另一个斗方上写了“读”字,写罢欣赏一阵,自诩耕读之家,心里正美着,就有人上门来了。

    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先生,司马佳忙让座奉茶,道“夫子怎么来了学堂的孩子们不用看管么”

    “学堂里哪还有孩子”周先生半是气的、半是晒的脸通红,花白的胡子打着颤,“都是你那好儿子,纠集了几个同学,趁我去茅厕,在外面把门锁了,一学堂的孩子,全都放了羊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村里唯一的举人,怎么却把儿子教得这般顽劣”

    周先生也是司马佳的恩师,被他这么一说,司马佳大为惶恐,又颜面无存,只道“夫子教训的是,是我教子无方我现在就去找这个孽障,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此刻的司马清,正和小伙伴们拉线放风筝,偏偏不找宽敞地方,就在东村的街巷里横冲直撞,惹得差点被他们撞到的路人直骂“小兔崽子,作死也不找个好地方”

    “司马清风筝线断了”一个小伙伴叫道。

    司马清果然觉到手里一轻,断线掉了下来,往天上看,那手糊彩色大风筝,正飘飘悠悠地从空中往下跌去。

    “快追”司马清叫了一声,拔腿往风筝的方向跑,其他小伙伴也都跟在他后面。

    也算他们跑得快,穿街过巷,连撞几人之后,他们看到了他们的风筝,已经快要落到地面。司马清仰着脖子,伸出双手想去接下,忽地一阵风吹过,那风筝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入了一堵高高的院墙里面。

    “掉进去了风筝掉进去了怎么办”小朋友们叫道。

    “看到了,叫什么”司马清俨然孩子头的样子,走到墙前面,伸手摸了摸上面几块凸起的砖,转头对一个长得高壮的孩子道“你过来,蹲下。”

    “干什么”那孩子也不笨,看看高墙,道,“这太高了,你踩着我也爬不进去的。”

    “我踩着你,再踩着这些地方,就能进去了。”司马清道。拍拍凸起的砖块,那些凸起的余地不大,大人很难踩着攀上院墙,孩子却有可能。

    那孩子看了看司马清指的地方,便走过去,蹲在墙边。司马清踩上他的肩头,手抓住墙上的凸起,道“站起来吧。”

    随着脚下的孩子慢慢站起,司马清扶着墙,不断找着能抓住的凸起,等站稳了,脚便尝试着离开肩膀,踩到刚才看好的凸起上,接着是另一只脚等司马清双手双脚都抓住了墙,他便开始向上爬。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司马清爬了两下,觉得不难,竟又爬得快了些,眼看上面就是墙头,他伸手一攀,抬脚跨坐了上去。

    墙下的孩子们集体叫好,鼓起掌来。

    “干什么呢”一名孩子的父亲找来了,手拿着准备用来揍儿子的鸡毛掸子,凶神恶煞地喊道,孩子们一看不妙,立刻作鸟兽散。

    墙上的司马清也有些慌,一不留神,没坐稳,朝墙里跌去。

    、34第三十三回

    司马清朝墙里跌去,把墙外的孩子父亲吓住了,心说这么高的墙,跌下去,还不摔死等了半天,不见司马清在墙内有什么动静,心中更加慌,也顾不得找自家孩子了,转头往学堂跑去。还没跑多远,迎头就看见周先生和司马佳沿着街走来,便大声喊道“夫子不好啦我看到有个孩子从墙上掉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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