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从成堆的政事中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成年后的莱安。他打量着莱安道“你把头发剪了。”
“是。”莱安摸了摸连耳朵也遮不住的短发，“研究魔法时出了点问题，头发的生长速度加快，现在要每天修剪才行。”
“那么，”艾德审视着莱安，“是什么样的魔法？”
莱安沉默。
如果他现在回答说自己是在破解禁咒，那么很明显是在告诉父亲自己仍对柏格有所念想。
当年他与柏格私下往来被艾德发现，艾德虽没有呵斥他，但是也给予他关禁闭直至成年的惩罚，甚至还换掉了关押柏格的结界魔法，可见艾德对这件事的厌恶程度之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手上这枚象征身份的戒指正是自己经历过第一次生长期之后艾德赐予自己的。而现在，他的弟弟唐正处于第一次生长期。
如果自己的回答出现了问题，那么这枚戒指也许明天就会出现在他弟弟的手上。
莱安下意识地屈起食指蹭了蹭冰冷的戒指。
“对了。”艾德打破了寂静，“龙族那边已经向我族要了很多次人了。龙族认为即使是因为战争的事，也已过去数百年。战争时期刀枪无眼，就算柏格对ji,ng灵族有愧，也不应该关押这么久。”艾德顿了顿，“你觉得呢。”
“……”莱安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冷汗浸shi了。
“我认为那只龙的错处可不止这些。强|暴我族的王储，单凭这一项就足以让他尸骨无存了。”
莱安猛地抬起头，对上了艾德冰冷的目光。
莱安的心向下一沉。
艾德分明知道的，柏格被关在密不透风的湖底之下，是不可能有机会强|暴艾德的。当年艾德明明看得清楚，是莱安自己从水牢里走出来的。莱安之所以顺从地接受了艾德关禁闭的惩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错。
艾德这样扭曲事实，就是在逼莱安拿出态度来。
只要莱安的回答合艾德心意，那么莱安的人生没有污点，ji,ng灵族的王储没有失德，他仍然是ji,ng灵族未来史上最优秀的王。至于唐，他很努力，但可惜他的天份与资历不如莱安，很遗憾地成为王位之争的牺牲品。
“莱安，你觉得，应该拿那只黑龙怎么办？”
莱安用力闭了闭眼。
他是ji,ng灵族的王储，从小以王的教条被养大。
莱安深爱他的族人和父母。甚至因为他异于常人的热情，这份热爱要比历代任何一位王族都要多。
但是他的父母与族人给予不了他相同程度的爱。在莱安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学着其他种族的子民、张开双臂让他的父亲抱。但是艾德严厉地拒绝了他，并说“就连普通ji,ng灵家的孩子也不会做出这样有违礼仪的举动”。
只有柏格接受了他这只情感过剩的怪胎。他会安抚莱安，在莱安魔法练习得不错时拍一拍莱安的头。他炙热而有力的拥抱、啮咬一般的亲吻和恨不得要把莱安拆吞入腹似的交|媾无一不让莱安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他无法不眷恋柏格所有的一切。
如果莱安没有如饥似渴地阅读来填补自己心底的空洞。
如果莱安当年并没有翻开那本记载着龙族的史书。
或者说，如果莱安在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翻开那本史书，他便会知道，私自去水牢找一只恶龙，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
也许这样，莱安就会老老实实地长大成人，按部就班地成为ji,ng灵族的王。
但是现在，在体验过那样深切的热情之后，莱安已经无法忍受没有柏格的未来了。
莱安紧绷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下来。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自己的父亲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神色。他对着艾德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
“对不起，父亲。”他莱安道，“那并不是强|暴，你我都很清楚这件事。”
艾德沉默了半晌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莱安最后看了看那枚王储戒指，接着他将它摘下来，轻轻地放在了艾德的桌子上。
——“这就是我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对9、10、11掌做了一些修改 破坏阅读体验真是抱歉了otz
今天莱安没有哭 就不用打卡啦。
第13章 13
13
骤然缺了戒指的手指有些空荡荡的，莱安总是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拇指。
——不过好在没有丢失更重要的东西。
莱安想着，摩挲着拇指的手向上滑了滑，摸了摸手腕上那圈复杂的血契纹路。
在一边看着他的柏格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莱安的睫毛“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莱安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最初你来到水牢，我特别想把你的眼睛剜下来。”柏格摸了摸下巴，“这一定是我最美的宝藏。”
一般人若是听了这样的“夸奖”必是要魂飞魄散了，但莱安只是笑了笑，还反问柏格道“现在还想要吗？”
柏格轻笑“我想要的话，你就给吗？”
“当然。你一句话的事。”莱安从地上抓了一把沙金，从指缝里缓缓漏下去时沙金已经凝成了一把小刀落在地面上。这些年来师从柏格的莱安驭金之术炉火纯青，如果他高兴甚至可以击败一位魔法造诣深厚的龙族。
柏格看着莱安捡起那把刀在自己眼前比划，嘴角的笑容逐渐隐去“你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吗？”
莱安愣了愣，立刻融掉了那把黄金小刀“你别生气……我只是……”
“我没生气。”柏格板着脸硬邦邦地说。
“……嗯。”莱安不安地看着柏格。
“你怎么了？”柏格道，“你这几天有些奇怪。”
莱安这次来到水牢，很多天也没说要回去。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更加温驯，柏格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让他摆出怎么羞耻的姿势，尽管害羞得全身发红，也还是会顺从地对着柏格打开身体。
虽说这样的莱安让自己更加兴奋，但是细想之下怎么也不太对。
“艾德又说你了？”柏格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总是被艾德牵着鼻子走。”
“父亲没有说我。”莱安笑笑，“我最近没见到他。”
柏格想不出所以然来“那么你最近都见了谁，做了什么？”
“见了唐，还有宫殿的仆从……”莱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柏格打断“等等，唐是谁？”
“我弟弟。”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柏格诧异道，“ji,ng灵不是向来只养一位王储吗？”
“是只养一个。”莱安垂眸看着地面，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弄着沙金，“所以我现在不是王储了。”
“你在说什么？”柏格困惑地眯起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莱安茫然地回望他一眼“你没问我啊。”
“……啊。”柏格张了张嘴。他从来不关心外界的事情，这些年最让自己挂心的就是塞西海洋深处的宝藏了。
“那么，”柏格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ji,ng灵族的耻辱。”莱安直直地盯着地面，睫毛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绪，“王储不服管教、不知悔改，当然要换一个了。”
“这与你最近在我跟前这么乖有什么关——”柏格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半晌，慢慢地问道“所以你担心我也不要你，对吗？”
莱安戳着沙金的手指一颤。
“不都是这样的吗。”莱安轻轻地说，“王子不服管教，就要换一个担得起王位的。情人不听话，自然也要换一个称心如意的了。”
莱安这话说得很可怜，但是柏格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猛地撞进自己的胸腔。
柏格扳着莱安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直视自己“我连血契都和你签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还是觉得我会抛弃你？跟你那个冷血的父亲一样？”
莱安紧紧抓着柏格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臂，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仿佛在担心下一秒柏格就会甩手离去“我不是、我没有这样想……你别生气……”
柏格怒极反笑，拇指用力按住莱安的喉管强迫他噤声。
他这样珍视莱安，把莱安当作自己最珍贵的宝藏。
莱安却以为自己只将他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他究竟把自己的真心置于何地？！
“莱安。”柏格很少这样认真地叫莱安的名字，“这是你自找的。”他说着松开莱安，将莱安向前一推，“不是很听话吗，把结界打开。”他顿了顿，“我是说，完全打开。让我出去。”
“柏格……？”
“快一点。”柏格不耐烦地仰了仰下巴，“不然你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用来找我了。”
莱安微微张开唇，脸上还带着茫然的表情，可眼泪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柏格忍不住心里软下去一块。他强忍着亲吻莱安的冲动道“我数到三。”
莱安没有动，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一。”
“二。”
“我会打开。”莱安抹了把脸，“但是你不能伤害我的族人。”
“战争都已经结束了，我还伤害那些家伙做什么。”
得到了柏格的承诺，莱安施展漂浮魔法来到结界之下，将手掌贴在泛着水纹的结界上，轻声吟唱起古老的咒语。随着他的吟唱，困了柏格数百年的结界从莱安的手下逐渐龟裂，在莱安话音落下时全然破碎。上方的湖水没有了结界的支撑，猛地涌了下来。
在莱安被湖水呛住之前，柏格变成了龙形。他一爪捞起莱安逆流而上，冲破了层层水雾浮在了空中。
莱安在柏格的掌心晃了晃头发上的水，当他回过神来时柏格已经落在了生命树顶端，听到动静的ji,ng灵族守卫将生命树团团围住，惊诧而冷静地纷纷架起弓箭瞄准这位突破水牢的罪犯。
莱安抹了把脸上的水，对着树下的族人沉声道“放下弓箭。”
守卫们犹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听不懂我说的话？”莱安神情冷峻地扬了扬下巴，“立刻放下弓箭！”
莱安话音落下，所有的守卫都收起了弓箭，对着莱安恭敬地低下头。
柏格看着莱安蒙着冰霜的侧脸吃惊不小。想不到整天在自己眼前哭哭啼啼就知道撒娇的小崽子，在外人面前居然是这么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们一定不知道莱安私下里有多动人。
黑龙有些得意地甩了甩尾巴，突然带着莱安腾空而起，在ji,ng灵们重新搭起弓箭之前飞向远方。
莱安被柏格一把甩到自己的背上，晕晕乎乎地抱着柏格的脖子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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