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的脸上有着一抹苦笑。
不是的!
槿惟连忙否认,但他实际做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是在防备安信,他心虚了。
我相信叔叔你不会害我,可是,却总也喝不下那杯水……
槿惟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都快听不清了。
相对于槿惟的慌乱无措,安信却表现得意外淡然,不,或者该说是释然。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你对我有防备……反而能让我安心。
要不然就算吃再多的抑制剂也没办法抑制住槿惟吸血鬼化。
刚变成吸血鬼没多久的非纯种长期服用抑制剂是可以有机会变回正常人的,但是代价是不能断药,每天也要定期喂始作俑者的血,否则就会疯狂渴血,最后产生象是梦游似地吸血鬼化的症状。
另一个缺点那就是和感情有关了。
是安信的血让槿惟变成了吸血鬼的,槿惟对安信的感情越深,抑制剂的效用就越弱,吸血鬼化也会随之加速。
所以一直以来安信都在极力避免槿惟对他有过多的好感,只是没想到他失败了。
不想让槿惟喜欢上自己,但也不想被槿惟讨厌自己,不断地在这之间拿捏着,现在想来,安信不禁觉得想要两全其美的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情愿被槿惟讨厌。
不是的!我、我对叔叔你……我!
安信那意思明摆着就是没懂槿惟,这令槿惟急了,无数的感情不知该怎么编绘成语言,槿惟想也没想地伸手紧勾住了安信的脖子,唯恐安信会推开自己。
我喜欢……
不准说!安信连忙打断了槿惟未说完的话,接下来的话,不准说。
言语是最好的咒语,尤其是吸血鬼的。
……叔叔你知道了?
槿惟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的?
明明他有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对安信的感情流露于外,就算安信再怎么厉害应该也不可能在这短短一个礼拜内就察觉到了才是。
不是在这一个礼拜内察觉的,难道说是在他未曾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候不小心做了什么能让安信察觉到的事情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长大了我要当叔叔的新娘!
安信的耳边还回响着那个孩童用着清脆笑声说着的诺言。
但是,不可以。
安信做了很久很久的吸血鬼,时间长得他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成了吸血鬼的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时光不断流逝,周遭人事物一一流转变化,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人去享受那名为孤独的盛宴。
槿惟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他们就不可能。因为安信不想在几十年后,又是落得只剩他一个人的境地。
而现在,他无法看着槿惟能变回一个正常人的机会就这么消失掉。
正是因为他痛苦过,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间是停止的痛苦,所以他绝对不想让槿惟饱尝相同的痛苦。
叔叔你不让我说完,是因为叔叔你不喜欢我吗?槿惟把头从安信的颈窝处移开,他看向了一脸悲伤的安信,眼中不由得充泪,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要对我做那种事情呢?我对叔叔而言,也是和素娜一样,类似于床伴吗?
虽然槿惟自觉安信和他的价值观不同,即便他再怎么喜欢安信,但是唯独这份纯情,槿惟不想要被随意糟蹋。
我最多只是帮你自慰而已,那只不过是因为你行动不方便。
才不止这么一件事情。用着很轻的声音喃喃着,被安信如此拒之门外的感觉实在难过,槿惟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叔叔你又怎么解释和我接吻的事呢?
那只是为了给你喂血。
安信刻意没去算槿惟吸血鬼化时的那些吻,他以为槿惟不记得的,但是他失算了。
我说的根本不是那个!每次我来吸叔叔的血的时候,为什么叔叔你要回应我?那个时候你大可以推开我啊。
想不明白,槿惟根本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从和安信相识以来,槿惟对安信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的。即便想要去了解,也会被安信以厚重的大门给隔开,门的对面,是槿惟绝对无法踏足的安信的世界。
可就算是这样的安信,槿惟还是为安信的不善表达的温柔和细心所动,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陷进了泥潭里。
我……只是同情你而已。
撒完谎的同时,安信从槿惟的脸上看到了受伤的表情,他感觉到了心在痛。
槿惟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不禁落下,看着眼前这个曾觉得很温柔的男人,在这一刻,槿惟却觉得他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男人。
叔叔你……根本就不懂。如果你不能给我我想要的,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希望啊!
猛地从安信身上跳开,槿惟哭着跑出了安信的房间。
回到了好些日子没待的自己房间里,感觉到的陌生感令槿惟更加感到可悲。
如果可以的话,没有察觉到这份感情的真面目那就好了。
槿惟情愿永远得不到,也不希望得到的是个同情。
一直以为自己于那个为人冷淡的安信是特别的,可是那结果居然只是他的妄想。结果对于安信而言,他和安信那些床伴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其实他们都被拒绝于安信的心门之外,除了安信,谁都进不去。
第八章
槿惟已经没有办法用以往的相处模式来跟安信相处了。
痊愈了的身体自然不需要绑石膏了,槿惟没有麻烦安信,而是自己坐了大巴去市里面拆掉的。
一个月的病假还有半个多月才结束,这是槿惟打从出生起第一次这么希望去上学。
现在在家里面,槿惟虽然还是照旧做家务做饭,安信也会按照以往那样跟槿惟一块儿吃饭,但是之后他们再没交集,槿惟甚至还养成了睡前锁房门的习惯。
虽然每天都会因为渴血而痛苦万分,甚至不敢出门,但是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感觉渴血的症状似乎好了不少。
安信曾经有在吃饭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件事情,但是槿惟没有理会。
这样的自己很过分,很没礼貌,槿惟很清楚,可是他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槿惟根本做不到装得一脸若无其事,他更加不能忍受安信对他没意思还吻自己,即便那个吻是为了喂食。
到了最后没辙了的安信给了槿惟两个瓶子。
一个装着白色药片的瓶子和一个装着暗红色药片的瓶子。
白色药片是抑制剂,而暗红色药片是扔进水里就能化为血的血锭。
从那一天起,书房成了槿惟的藏身地,一旦得了空,他就会在书房里躲上好几个小时。
槿惟不去搭话,安信也不说话,尴尬的气氛令人难以忍受。
在书房里,槿惟看着那些书,隐约间,槿惟感觉他知道了他喜欢的那个作者伯爵的身份了。
写的东西几乎都是和吸血鬼相关,而且字里行间满是寂寞孤独的这位伯爵,槿惟以前就觉得似曾相识。
在现在知道了安信的身份之后,联想一下安信每天都躲在他的书房里工作是在做些什么之后,槿惟心中大致就有了底了。
不是似曾相识,而是近在眼前。
饱尝过被人类背叛,周遭事物变化却独独他一人不曾变化,所以安信封闭了心门。
安信曾在书里说过,他虽不愿,却不得做那孤独狂宴之中的主角,独享孤独而不知尽头。
一个人长得连自己都记不得年月的孤独是怎样可怕,槿惟并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拒绝周遭一切地这么活下去一定很空虚。
——出生没多久见谁都哭的孩子看到了我,他笑了。张开的双臂邀请着我去拥抱他,初次接触的新生命异常柔软美好,我放不开他。
——这一瞬,我知道,我不可理喻地爱上了这个无条件接纳了我的孩子。
槿惟并不知道安信说的这个孩子是谁,他怀疑或许这个孩子是他的父亲。
要说有什么依据的话,那大概就是在父亲离世的时候,安信那表露于外的感情,那是卸下了心防的表现,但再怎么说这也仅仅是个猜测。
明明槿惟和这个孩子从未有过接触,但是他却对这个孩子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如果,他比那个孩子更早地认识安信……
如果,安信没有遇到过那个孩子……
那么是否现在安信就会分一丁点的感情给他呢?
做着这种没有一点依据的假设,但是事情早就成了定局,安信注定不会喜欢槿惟,而槿惟注定只能悲哀地单恋下去。
如果可以,槿惟也想陪伴安信去度过未来那些个孤独的岁月,可是他想,安信一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最好的证明就是安信给他的那两瓶药。
现在想起来,或许是父母知道自己吸血鬼的身份,所以他们才会那么不希望槿惟回家去住。
因为害怕槿惟会伤害到他们。
人就是这样,一旦失意,就会将一切都悲观化。但至少,现在只有这个可能性最能解释为什么这么些年代父母不愿让槿惟住在家里。
感觉到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的身体有些酸痛,想起来家里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的槿惟决定出门去多买些菜存起来。
不知为何,最近的他开始变得越发厌恶出门。
——或许,我的吸血鬼化在变得严重吧。
这样的异变槿惟没有跟安信说,他也找不到机会去跟安信说。
一旦彼此之间产生了裂缝,再想要修补就会变得异常艰难。
久违地出了一次门,槿惟感觉到村里面的气氛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空气中隐约有着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氛。
以前虽然也有不少人会躲着槿惟,但是却远没有现在这么夸张的。
一看到了槿惟,村民们不知为何都躲进了屋子里,关紧了门窗。虽然有些在田里务农的人没地方好躲,但他们也会拿起手上的农具,摆出一副防备的模样。
完全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村民们要让他们防备成这样的槿惟觉得很莫名其妙。
带着些侥幸心理来到了菜店前,该说是不出意外吗?
村里的小店原本还是开门做生意的状态,但是一旦远远地看见了槿惟就会连忙关门不再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