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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照司南 第5节

作者:鲤玉 字数:22571 更新:2022-01-04 20:51:45

    “您要为这么久远的事情吃醋吗”程昼故意皱了皱眉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自从青郊山回来以后,就开始从各个方面占个口头厉害。

    师迩在山上独自被锁了三百年,在这期间只有两件事养病与想道衡,于是人生三百年的阅历里面,除了道衡,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有超过3天的相处经验,很多事情,很多场合,师迩都显得无比淡漠疏离,与其说这是不耐烦,不如说的不知所措。

    不会辨别好意恶意那就干脆都不理会。

    不会相处那就不要相处。

    不会选择那就无视一切。

    这个不会接受与拒绝的小孩子,在成长与学习的幼年期,在全然封闭的环境里,失去了庇护者,失去了教育者,即使被承诺安全,呐,但,你信吗你敢相信吗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管外表多凶悍,多泼辣的小孩子,在看不到庇佑人的地界,所有尖锐的刺都是谨慎甚至惊惧的收着的,在犯不着拼上性命时,一切一切的委屈只有在无人的角落才会变成不值钱的眼泪偷偷的流下来。

    好在这个小孩子已经长大到不会在意旁人的年龄了,却进入了另一种歧途,他完全抛弃了他人在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得到的,现在我不需要了让自己生命的意义减缩成一件事找到道衡大人。

    “少废话,我困了,快点问完我要回去休息。”师迩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跨进田敷种满鲜花的小院子,不过才半月而已。

    半个月前娇妍斗艳的鲜花们彷佛被抽走了生气,干枯而萎靡的打着卷,奄奄的互相支撑着没有倒下去。

    压抑黑暗的气息掩盖掉了所有的草木芳香,空气中甚至有些温热的腐臭血腥的味道。

    程昼本能的觉得不好,步幅一下子就快起来,闯进后院,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声响,“田小姐田小姐田敷”

    程昼一边大喊,一边不停的踹门,一扇挨着一扇踹开,直到踹开一扇小小的,不注意看几乎要漏掉的木门,借着月光,程昼看见蜷缩在门边的田敷。

    程昼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田敷已经跟半个月前那个明媚鲜亮的少女完全不同了,如果说还有半个月前的一点影子的话,那就是身上同样穿的是粉红色的十二折桃花裙了。

    “你还好吗”程昼迟疑的问。

    田敷用了点力气才让自己倚靠在墙上,用干裂枯瘦的手指整理了下散开的乱发,里面有一大半都白了,满是皱纹的脸让她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不好,”田敷咳了几下,眼睛里似嘲讽似期待,“我说不好你会帮我吗 ”

    “不会。”

    “哈哈, ” 田敷低哑的嗓子笑出的声音像夜枭,带动脸上垂下来的肉显得十分怪异,“那就用不着侯爷您假好心了。”

    一截枯枝挑起田敷的脸,迫使田敷转过脸来,昂头对上师迩的双眼,“叙旧改日,虽然不怎么赶时间,但浪费在你身上还是挺可惜的。”

    田敷吐出一口血沫,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来这里是想知道我杀你的原因吗”

    师迩不是太有精神,平时这个时间点他都是在睡着的,闻言低垂着眼看了下她,“我对你的想法啊,事情啊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确实有一点想问你,你杀我用的是魔族的青渊术,这么说来,你应该见过魔族,告诉我,在哪里能见到魔族”

    田敷愣了一愣,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哈哈哈哈,魔族哈哈哈哈,我田敷的一条命比不上魔族的一个消息,哈哈哈,”笑着笑着就呛到咳嗽起来,“想知道吗”

    对面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田敷努力坐直,血不断的从嘴里涌出来,内脏恐怕没有一个完好的了,撑不了多久了,用力朝程昼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

    程昼看了怀里的师迩一眼,师迩不耐烦的推了推他胸口,自己跳了下去,走到门外挑了个干净台阶坐下去等他们说完。

    “您这么信任我吗只有我知道消息的话,告诉您假消息可怎么办呢”程昼发现自己本性还是很恶劣的,用尽一切机会来撩拨小阎罗君,为什么呢,大概是想看看那张除了寻人之外都淡漠无比的脸会因为他露出生动的表情吧。

    “假消息我不在乎,老实说,知道更好,不知道也罢,所有跟大人无关的事情我都不知乎。”

    因为月亮的移动,程昼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低低的应了一声,进了房间,站定在田敷身边。

    田敷痴痴的看着程昼月光下更加俊美的容颜,干枯垂老的眼睛里情思都满的要溢出来,“你不知道的吧,我当年去退婚其实是为了逼你出来,并不是真的想要退婚,我以为凭我的容貌,加上被退婚会带来的负面影响,你至少会面子上拦一栏,这样我就有机会跟你说话了。”

    “田小姐慎言。”程昼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田敷都快要死了,才不管这些,伸手就去拉程昼的衣服,“我,一直一直都想嫁给你,我看不惯所有被你温柔对待的人,我想”

    程昼加大音量打断了田敷的话,“田小姐还是尽快回答问题吧,这么绕话题,我怕田小姐撑不到大夫来。”

    “你知道我撑不到大夫来了,”田敷虚虚一笑,脸色讥讽之色更浓,“为什么呢,因为他比我美吗你还不知道吧,他不是人,是妖,那副皮囊都是假的,虚的,我嫉妒他,我要杀了他,我要你的视线只会围着我转圈”

    “田小姐”

    田敷渐渐散乱的眼神更疯狂了,又换了个方向恶毒的直戳人心窝子,“那妖豁出命在找人,你不好奇那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哦,侯爷也该听说过娈童吧,你那妖,在那人身边,连这个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心情好捡来随手养养的宠物罢了。 ”

    程昼本就是心黑手狠的人,怒气上涌当下就摁住了田敷的喉咙。

    “不相信”田敷开始咳嗽,血弄脏了很大的一片地方,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想掐死我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娇小的花妖,后腰胯上那个星芒的印记是怎么来的。 ”

    后腰那么私密的地方居然被烙下印记了吗

    程昼心神一震,手就不觉一抖,被田敷感觉到,忍着剧痛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程昼的肩膀,借力抬起上半身,趁着程昼那一瞬间恍然的功夫,就要凑上去亲吻

    程昼恍然回神,厌恶的用力掐住田敷的脖子把她撞回地面上,重重的力道甚至把地上的灰尘都荡了起来,

    突然心里一悸,本能的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团黑色的烟雾在师迩背后爆炸开来,程昼想扑向师迩,却被田敷死死的拉着。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完全不像是一个将死的女人所能掌控的,竟然将以武力扬名正值盛年的程昼硬给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程昼眼睁睁的看着师迩毫无防备,被炸的凌空飞过几尺,趴在地上,艰难的挣扎,“啊”

    第20章 送还

    那团黑雾逐渐凝成实体,那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深紫色眼眸的奇怪人影,嘴角挂着淫邪的诡笑,月光下正面对着程昼。

    好强,程昼被那人影身边环绕的劲风吹的睁不开眼,正在此时,那人影五个指头长长的黑指甲朝程昼伸出去,劲风有着坚韧的绳索一样的触感将田敷和程昼绑住拖出屋外。

    全无还手之力

    程昼用尽力气挣扎,青石板都被踩地裂了纹,也就延缓了一下被扯到诡异人影手里的时间。

    无力抵抗的田敷先被人影抓到手里,只见那人影咔吧一拧,硬生生拽下来一截胳膊,塞到嘴里,连着骨头嚼碎咽了下去。

    咔呲咔呲,那是牙齿磨着骨头的声音。

    程昼瞪大了眼睛不寒而栗 ,身体深处逆火顺着经脉流转四肢百骸,所有的力量都汇集起来对抗那人影的拉力五官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扭曲的极为狰狞。

    人影咽了半只胳膊,嫌弃味道寡淡,撇着嘴角把剩下半拉田敷扔了出去,看了眼还有好几步才能拉过来的程昼,又低下头看看就在脚后面的师迩,小是小了点,人影有点挑剔,还是俯下身又去抓师迩。

    "放手"程昼喊的声音非常大,整个院子似乎都随着程昼的声音震了一震

    那个人影似乎觉得非常好玩,转过身,也学着程昼,腔调怪异的说,"放手。"

    “你是什么人”程昼几乎是在用吼的,眼神凶恶像是森林里带着腥风的猛兽,平素的贵族礼仪全部都不见的一干二净。

    “你是什么人。”那个人影尽管腔调怪异,还是一字不错的重复出来了,甚至带着一种鼓励的神色看着程昼,期待他多说一点。

    没有任何思考的间隙,程昼用力的蹬着地面一面保持自己不被扯过去,一面毫不迟疑的回应了人影的期待,“我今天穿了件鸳鸯戏水的肚兜。 ”

    这个读音比较绕,那个人影迟疑了一下,才咬着舌头跟着念,“我今天穿了件鸳鸯戏水的肚兜。”

    果然那人影听不懂大周的官话

    于此同时无数疑问也涌了进来这一无所知的奇怪人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师迩还好吗,什么是这人影的弱点,要怎么样才能打破目前的局面,或者试探出人影的弱点一击必杀一串串的疑问电光火石的闪过程昼的大脑,而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对于眼下这种诡异的局面毫无用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奇怪人影对说话很感兴趣,也许学来更好的伪装人,只是这样的后果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只要再说点什么,再拖延一会儿

    程昼脑子转的飞快,盯着那位奇怪的人影,嘴巴不停,“现在院子里穿黑衣的那个会马上去死。”

    唯一的黑衣人影断断续续又跟着念了起来,“现在院子,里穿黑”

    突然人影停了下来,毫无情绪的紫眸盯住了程昼,那一瞬间,巨大的压力席卷了程昼全身。

    这人影竟然是能听懂话的

    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瞬间做出判断,与其等待,不如主动进攻

    程昼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做出决定的同时,腿部就改变了用力方向,肌肉紧绷,借着没有及时调整的空气带的拉力,一个眨眼,程昼就冲到了人影眼前

    程昼从上手肘被空气带拴紧,但腰间还挂着常备的匕首,冲过去的瞬间,匕首已经握在手上,只待戳进对方的要害。

    而人影却从原地消失了,旋即从另一个方向出现,手一抬长长的空气带就把程昼当玩具似的甩到了空中,又拉了下来,左右来回摆弄着,大概觉得不好玩,又像扔沙袋似的,拽着空气带抡起圆圈来,程昼那点重量在人影眼里就当不存在一样,却刷的空气猎猎作响。

    猫戏弄老鼠。

    在空中无处着力的程昼根本挣脱不了,高速的旋转让他看起来有无数连成片的虚影,密不透风的形成了一个圆盘。

    内脏被甩的跟被压了几百斤的巨石没两样,空气带越来越紧,力道大的让程昼怀疑下一秒腰就要被被扯断,恍恍惚惚的想,我大概又要死了,可惜,

    也许,我死前能再看一眼他。

    程昼模模糊糊的找出点位置感,仅剩的理智推断出师迩的位置,用尽目力看了过去,看见了师迩的反击。

    高速旋转的模糊视野里,其实只能看见一片拉长的虚影,但是程昼依然立刻理解了看到的画面师迩正手持着一块大青砖,在背后朝人影的后脑勺狠狠的砸了过去

    幻觉的吧,师迩不是晕死过去了吗

    还没有想完,程昼立刻知道了这不是幻觉,因为栓着他的空气带突然消失不见了,而他因为巨大的惯性,被甩飞了出去,正撞在墙上,一面连着一面,直到第五面墙撞击的力道耗尽才停了下来。

    程昼浑身是血的爬了起来,咳了一口血,然而除此之外,毫发无损。

    是同命契

    他身上所有危及性命的重伤都会被转嫁到师迩头上

    程昼惊恐的抬头,在狼藉一片的庭院里,花折树倒,此时只剩下两道对峙的身影。

    师迩站不稳,摇摇晃晃的,一身华贵的衣服斑斑驳驳都染了血,一手握着枯藤直指黑衣人影。

    黑衣人影发出难听的骇笑声,空气带像鞭子一样,又快又狠的朝师迩甩了过去,周边散碎的空气承受不住似的发出尖啸的悲鸣。

    枯藤与无形无色的空气带撞击在一起竟有金石之音

    无数强大的气浪随着招式的比拼四下散开,仅靠余震震塌了整个院墙。

    竟然势均力敌

    程昼抄起身边的碎砖头,一块一块地用力朝人影砸过去,他不需要砸的太精准,只要给人影制造出一些小小的,却足够的影响就够了,如果单纯拼武力平手的话,剩下的就只是意志力与专注度了。

    论起意志力,程昼毫不怀疑,这看上去娇小病弱的小阎罗君哪怕是刀山火海,身折骨裂,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会爬到道衡身边去,那种可怕的意志力,甚至可以称得上信念了,如同司南,有着千锤百挠,不改朝向的坚定。

    那就只剩专注度了。

    果然,几十块砖头砸过去,人影被这恶心人的骚扰惹的烦躁,动作渐渐不那么流畅,被抓住机会的师迩穷追猛打,直压而上。

    这时候就算是丝毫不懂武功的路人都能轻易的看出人影只有勉力支撑的份儿了,落败也就在分寸之间。

    人影心里也相当清楚,喷出一口黑气,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发音古怪的话,就像来时一样,化成了一团黑雾,

    师迩匆忙向后一躲,避开了黑气,一甩枯藤,将黑雾从中间抽开,黑雾慢慢变淡,风一吹,全部散开不见了。

    程昼手上还握着半截砖头,面色变得古怪,那人影说的是,“虽然神魔间有合约不牵涉无辜幼崽,但是,道衡家的小崽子可不会包含在内,下次再见吧。”

    那分明不是大周的语言,他居然一字不漏全部听懂了,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庭院中的师迩突然吐了口血,软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程昼几步跑了过去,将师迩抱了起来,怀里的师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知觉的靠在他怀里,温顺无害的像个玉娃娃。

    程昼看着师迩精致的小脸,愣了愣,苦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低声自言自语,“去三皇子府,是吧”

    站起来,程昼回头看了一眼,没能立刻看到田敷剩下的尸身,便毫不犹豫的跨步出了田府。

    经过田府门前常年亮着的灯笼时,程昼不经意的看到,师迩脸色苍白,嘴唇在不停的打着哆嗦,冷汗已经浸湿了头发,衣服被血水汗水早就泡透了,竟然没能立刻感觉出来。

    师迩嘴唇蠕动着。

    “魔族。”师迩突然抽搐着吐了一口血,手脚痉挛着在程昼怀里不安的乱动。

    “是魔族,快跑。”师迩的声音这回稍微大了一些,程昼堪堪能听见一点气音的尾巴,再把耳朵凑过去。

    “你说什么”程昼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听。

    师迩气息微弱,程昼连猜带蒙,说的是,“大人,不要走,不要留下我。”

    程昼握紧了师迩的手,抬起头,漆黑的夜里,大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晃,灯光晃悠悠的照在程昼脸上,半明半暗只剩下双眼在幽幽的闪着光。

    到三皇子府门前的时候,天还没亮,程昼拍开门,一身是血的狼狈样子着实吓了门房一跳,待看到是程小侯爷的时候,赶紧将程昼请进去略歇一歇,张罗着找个下人去侯府禀报一声。

    “不用忙了。”程昼拦住了殷勤的门房,“本侯这次来,只是为了将他送回来。”他小心的将怀里的师迩轻轻的递到门房手上,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柔光,很快消失不见了,“如果三皇子不问,见过本侯之事就不要提起了。”

    “是。”怀里的人很娇小,门房抱着很轻松,目送程侯爷转身离开,自己也小小的打个哈欠,回身就要将门栓插好。

    迷迷糊糊的,透过门缝,门房看见程侯爷就站在不远处静默着看着他,那么一瞬间,门房的哈欠都给吓清醒了,蓦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上山见到过的,捕食前夕的猛兽,耐心的静默着去,而没有人觉得不危险。

    第21章 亲人

    由于门房的知情知趣,什么都没提,三皇子也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想就这么默契的把侯爷夜闯皇子府的事情压了下去,一切风平浪静,可刚刚明白过来是程昼搞的鬼劫走人的三皇子护卫队不答应,一众人等恨地咬牙切齿,非要三皇子去向程昼要个说法。

    把三皇子烦的头疼,“不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吗,人最后不还还回来了吗,不服气是吧,不服气多练练身手去啊,被人在府里摸了一个来回,还等到人家亲自上门送还才知道是谁,丢不丢人,还讨说法,讨个咳,总之,都下去训练去,被搁爷眼前晃悠,嫌爷事情不够多是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户部事情格外多,等待批示的公文都得用麻袋装,三皇子熬了一宿,看了一根筷子那么高的公文,还是不够,不够跟朝堂上那些个老家伙扯掰。

    三皇子摸了摸自己僵直的脖子,不耐烦的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扫了眼刚收的小侍卫,“你,去看看师迩怎么样了。”

    小侍卫刚要走,又被三皇子叫住,“回来,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三皇子率先大步朝后偏院走去,小侍卫在背后偷偷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个咬他肉的动作,很快也跟上去了。

    三皇子这个爱好美人的毛病真是根深蒂固,沉疴难起,本来烦闷燥郁的心情在看到师迩的时候瞬间变得晴空万里。

    “你醒啦有没有胃口吃点什么。”

    师迩越过三皇子殷切的目光,对上小侍卫咬牙切齿要杀人的脸,小侍卫说,“三皇子问你话呢,快回答啊。”

    师迩收回目光,在床上侧身做了半个谢礼,因为角度微妙的关系,看上去竟然像是在对小侍卫施礼,“多谢。”

    小侍卫在三皇子身后傲慢的一扭脸,脸上浮起可疑的两朵红晕,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前面什么都不知道的三皇子笑的很开心,“免礼免礼,”随口嘱咐道,“哪位御医来治的伤,重赏。”

    身后有仆从立刻应了,飞快出去准备。

    小侍卫又偷偷翻了白眼。

    三皇子亲亲热热的去拉师迩的手,师迩对这种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平素懒得动弹,被人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师迩啊,再等几天我把户部的账簿料理清楚,一干事宜都准备妥当了就可以南下赈灾了。”心疼的摸着师迩纤长的小手,“你看你刚受了伤,一路长途跋涉的多不利于恢复啊,不如留在府里养伤,你要找的人只要在衢州,我翻地三尺也帮你找到啊。”

    小侍卫简直要跳脚,眼睛瞪的溜圆溜圆的,气鼓鼓的猛瞪师迩,杀气太强烈,师迩很快感觉到了,顺着小侍卫的视线看下去,是握着一起的手。

    师迩一边若无其事的把手抽出来,一边说,“我伤不严重,当初说好了带我南下,皇子这是要反悔”

    “不是不是。”三皇子见不得美人蹙眉,“只是路上颠簸辛苦,要受委屈的。”

    师迩觑了眼脸色好很多的小侍卫,问三皇子,“这位是”

    三皇子闻言侧头看了眼身边这位毫无特色的小侍卫,解释道,“前段时间新收的,叫李轩凌,救了我一命,是我的贴身侍卫。”

    “如果可以,我想跟这位李侍卫聊一聊。”

    三皇子嘴巴张大,在李轩凌和师迩之间来回看,容貌相差悬殊,师迩怎么会对这样的小侍卫感兴趣不过他身边也不缺侍卫用,“也好。我公务繁忙,让他陪你打发打发时间。 ”

    等三皇子一走,李轩凌就一把摘了死沉的头盔,脚一伸勾了把椅子迅速坐下去,伸手解身上的甲胄,“快点过来帮我解开,沉死了。”

    师迩慢吞吞的走过来,还没过来又被李凌轩嫌弃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你还伤着回床上躺着去。”

    “您,来人界做什么”

    “当然是来见我可怜的、乡下的、父不详的病弱外甥女。”李凌轩跟系成死结的带子做斗争。

    “我是男人。”

    “哈哈哈,好吧,我可爱的小外甥,快过来跟着你凌姨回家,你这么跑出来,道衡会哭的。”

    屋子不大,师迩走的再慢,十几步也到了李凌轩身边,帮他解盔甲细密的绑带,“大人说他失忆了,一个失忆的人想必不会记得我。”

    李凌轩无言以对,总不能这会儿拆道衡的台说他胡扯,只好眼睛一蹬,“乱费什么话,你这风吹倒地的小身板就昨天那种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魔族都能”顿了顿,咽下了一点伤人的实话,换了个话题,“乖乖回山上养伤等道衡回来好不好

    师迩后退了一步,“我不要回去,我要找大人。凌姨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大人是故意拿失忆当借口离开的。”

    李凌轩好悬一口气没噎住,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怎么会,凌姨帮你去找,找到了一定压着他回去,你耐心回去等,不要让凌姨担心好吗”

    师迩是个三百年独自忧惧的人,内心纤细敏感,听出来她的话半真半假,可那里面的真诚的担心却让他无可拒绝,如果是强硬的逼迫他走,他还能豁出去撕下脸皮撒娇也好,耍赖也好,不择手段的坚决不回,可是这带着真心的一句关切话,把他身上所有的刺都抹平了。

    师迩很想依恋的在她怀里蹭蹭,最后还是冷着一张脸又后退了一步。

    “道衡有什么好找的啊,”她见说不动师迩,只好换一种策略,往死里黑道衡,“他树敌无数你知道吗我们出去的时候都不敢说认识他,就怕被围殴。你身上这焚焱咒就是替他挡的灾吧废了多大劲才给你吊住了一口气,你还有去找他,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好运的。”

    苦口婆心的劝说并非没有作用,至少听的师迩心里酸酸涩涩的,替道衡分辨了一句,“不是的,是我主动推开大人替大人挡咒的。大人对我很好。”

    当然好,亲生闺女也就这么养了。李凌轩抽空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要哄你回去吗,“他做人很失败的,神魔两族,魔族全体死敌,神族绝大半都很乐意看他倒霉,最重要的是,他刑期未满私自出逃,现在还在被神族追缉。他还骗你说失忆扔下你跑了,这么一个大渣,还找他干嘛,乖乖回去养伤,要见也要等他改造好了啊”

    看到快把小孩子说哭了,李凌轩也挺不忍心的,但想起那天道衡专程找到她请她帮忙照看师迩时那种骄傲又疼惜的样子,还是狠下心把道衡往恶贯满盈里黑,开始还比较别扭,越到后来越说的起劲,撸胳膊踩凳子一条条痛诉道衡,之前还好说是根据事实夸大扭曲的抹黑,现在完全是臆想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大罪都按他头上轮一遍。

    “恩。”师迩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唾沫,小心翼翼的打断了李凌轩手舞足蹈的长篇大论,“我突然想起来,凌姨好像也是不能滞留人界的吧,这么说来,凌姨也是偷溜出来的”

    “”我靠,这倒霉孩子

    师迩观察着李凌轩的表情,继续说,“那我们就当谁也没看见谁”

    李凌轩脸色发臭,耷拉着眼角,把手指揉捏的啪啪作响,“当没看见你昨晚就见阎王去了,轮得到你现在跟我讲条件”顿了顿,“这事儿没商量,等下我就召青鸟过来送你回去。”

    到这一步已经是图穷匕见了,看得出来,李凌轩拼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把他安全的送回去。

    师迩垂下了头,从李凌轩的位置看过去是一个非常惹人怜爱的姿态,李凌轩面上短暂地出现了一丝犹豫,走过去安抚地摸着师迩的头发。

    师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纯黑的眼珠被泪花一泡更剔透纯粹,委屈的仰着头看向李凌轩,“可是,我已经跟人定过同命契了啊。”

    “”

    “卧槽哪个王八蛋趁火打劫我去灭了他”李凌轩简直出离了愤怒,整个人都好像被高涨的怒火包围了。

    同命契会将定契的两个人的命运糅合到一处,几乎可以做到同生共死,祸福与共,在大部分情况下,是神界缔结婚姻时双方才会下定的。

    看着师迩稚嫩娇小的身形,李凌轩心疼不已,“你还是个孩子啊,是哪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敢这么来的”

    师迩“”

    师迩“是个人族。”

    李凌轩“那太好了,直接打到他毁契就好了,你凌姨可是能一根小指头摁死半个大周的人族的哟。”

    师迩“是我自己选的。”

    李凌轩“”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恨嫁吗

    师迩“所以我要留着这儿跟他在一起,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李凌轩发现自己处理不了这样复杂的家庭问题,小师迩正经的看护人不在,自己上去棒打鸳鸯底气又不足,于是所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她杀气腾腾地问“跟你定契的人族在哪儿”

    师迩并不配合,旁若无人的爬上床给自己盖了被子,才仿佛疑惑的面向李凌轩问道“我要睡了,凌姨要在这边看着吗”

    李凌轩憋着一肚子气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扔下一句话,“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他,只要他离开你身边百米之内,我就送你回去。”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程昼不能出京城,但不跟着程昼又会被送回去。

    在他看来把人家踹了后再回去求和好跟把扔掉的隔夜饭再捡起来吃是一样恶心的。

    师迩最后决定去找程昼,跟三皇子打了个招呼就被三皇子周到又体贴地派人送到了钦国侯府。

    程昼很惊讶,内心欢欣鼓舞这是忍受不了三皇子的性格重新回来了吗

    师迩制止住了给他准备茶水糕点的举动,拿出一片似玉非玉的薄片递给了程昼,上面的纹路已经被用鲜血涂抹过一遍了,“过来照着纹路把它涂上,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两清程昼冷笑,这是做梦,既然我想毁约的时候没毁成,现在就别想两清,“然后呢,您打算怎么办”

    师迩平静的说,“去问问小斑鸠愿不愿意陪我定。”

    程昼面上冷静心里已经气到发黑,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迫不及待的甩了上家

    “是因为我不能出京的原因”

    师迩点头,“对。”

    “那我要是能跟着去衢州赈灾呢”程昼追问。

    师迩想了一下,“如果你能在三天内确定去衢州的话,我”

    “好的”程昼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师迩,“我会在三天之内做到的,到时候我去接你回来。”

    师迩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嘴巴,挥了挥手,示意三皇子的侍卫可以回去了。

    而程昼,突然忙碌起来了。

    第22章 第章

    程昼忙着上蹿下跳的拉关系,就跟曾经他最讨厌的那类人一样,威逼利诱一些得用的官员,拉拢他们为他说话,最后惊动了五皇子。

    五皇子很好奇,“你不是说要休息一段时间的吗,怎么这么积极去赈灾,那可是个苦差事。”

    程昼说,“我要是不能去赈灾,师迩就要跟你三哥走了。”

    “”五皇子脸色乍白乍红,显然也想到了自己三哥那爱好美人的脾性,“是我想的那样吗”

    程昼沉重的点了点头,“为了我,当然还有你三哥,你这回一定得全力帮忙。”

    一想到自己如果夺嫡失败,师迩就会成为大周的皇后,五皇子只觉得自己被万马踩踏而过,“我掌管工部礼部,三哥管户部吏部,赈灾完全轮不到我插手,但是剩下的兵部刑部我可以让三哥先挑,来换取你跟随的权利,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五皇子看向了程昼,“你只有从五皇子党变成三皇子党了。”

    就算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该礼貌的表个忠心,绝不为了三皇子给您作对什么的,然而程昼考虑了一下,觉得还行,就答应了。

    五皇子“”

    五皇子怨恨的看着程昼去找三皇子谈判去了。

    果不其然,三皇子没同意。这程昼明显是冲师迩去的嘛,万一把师迩骗走了,他拿什么洗眼睛去,再看几个月布景板吗

    程昼走在出宫路上的时候突然想通了,三皇子如果不带他,可以把三皇子搞下去,让五皇子去嘛,夺嫡不就是这么不要脸吗

    然后三皇子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拉肚子,拉的腰酸腿软,身体发虚,眼前还时不时闪过一片白光。

    御医治好了一波又来一波,最后只好摊手表示皇子您还是自愈吧,拉肚子而已,多喝水保证不脱水就好了。

    留下一模一样的药方单子后御医们就撤了。

    赈灾这种事不可能因为一个皇子拉肚子而延后,因而朝堂上大半官臣都同意由五皇子代替三皇子去赈灾,在最后关头,本该卧床休息的三皇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暂时止住了腹泻,拼命来议政厅表示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可以担当大任去赈灾,这可就好看了,本来是三皇子不能去才被迫支持五皇子,这下子三皇子好了当然要跟五皇子撕

    三皇子五皇子本来就势均力敌,更准确是三皇子在各个程度上都压了五皇子一头,但是因为三皇子护短,身边的支持者很多不说是草包吧也是才智平庸之辈,这也就造成了很大程度上他们并不很会审时度势从而拉了三皇子的后腿,让贵精不贵多的五皇子能够迎头赶上。

    比如这位李大人,坚定的三皇子党,重点不突出三皇子想要为民请命的决心,反而在户部是三皇子掌管,现在三皇子无恙五皇子当然该退出这样的论点上大肆纠缠。小门小户夺食的抠搜感,没有一点大气。

    皇上听着听着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五皇子的人就比较聪明,先大大方方表示一下对三皇子身体的关心,再凸出三皇子五皇子为百姓担忧的心是一样的谁去都可以,最后又兜回来说灾区环境恶劣,五皇子很担心三皇子的身体,拐弯抹角的暗示三皇子大病初愈会不会被恶劣环境舟车劳顿折腾的复发,全程都洋溢着五皇子很担心三皇子的身体这样浓浓的兄弟爱,以及对灾区百姓深厚的责任感。

    高下立见。

    但三皇子这种宁可带病也要赈灾的精神气儿让皇上很不忍心泼他冷水,更何况,比起五皇子,皇上其实更喜欢三皇子,于是宣布,“由桐儿,昭儿一同前去赈灾。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皇上英明。”议政厅哗啦啦跪倒一片。

    三皇子李懿桐,五皇子李懿昭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极其有兄弟爱的笑容。

    赶在出发前,李凌轩见到了程昼。

    本来李凌轩是十分不屑的,从头发尖挑剔到脚后跟,眨眨眼就想把程昼扔出去并且打算武力胁迫他解契。

    师迩的武力值碾压十个程昼,李凌轩碾压上万个师迩,所以,师迩眼睛都来不及眨,李凌轩就摸出刀片给程昼手指来了一刀。

    “喂”师迩知道阻拦不了,可是程昼解契后他就没有理由留下来找道衡了,“凌姨你毁一次我定一次,保证下次毁契的我。”

    李凌轩很无奈,毁契之后会气运暴跌,就师迩这小身子板儿很难说能挡住那些七灾八难的。

    恨恨的瞪了程昼一眼,就在这时,李凌轩突然闻到了一股血的腥甜味之外的味道,她之前刚刚闻到过很相似的。

    那是什么。

    程昼来之前并不知道是见家长,对用市场挑白菜眼光看他的李凌轩还颇为讨厌,但是他维持住了翩翩君子风度,直到猝不及防被割手指放血还很愤怒,最后被师迩一声清脆的凌姨给吓了一跳,居然是见长辈吗

    程昼心砰砰的跳起来,在师迩说毁一次定一次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程昼看见被称为凌姨的那个穿着侍卫服饰样貌普通的人面带探究地走过来,急忙露出最亲和的笑容,把流血的手指捂在袖子里藏在身后。

    李凌轩私自滞留人间其实也是用了讨巧的法子,附身在凡人躯壳之内,但是这凡人太脆了,稍微用点力都会碎开,所以绝大多数神力都被锁死在体内绝不外泄,不能用神力的后果就是,很多情况都必须特意去探查否则不会发现。

    李凌轩分出一小丝神力,这已经是极限了,在多这身体就要裂开了。

    神力顺着程昼的经络游走一圈再回到李凌轩体内,李凌轩明白了什么,“龙气”这小子体内居然有龙气。

    怪不得,师迩会能从护山大阵里出来。

    如果是人间帝王的护龙之气确实可以遮蔽师迩接近于无的妖气。

    龙气

    前后态度变化太大,程昼又不是傻子,不仅不傻而且还很善于把握机会,他立刻明白,这个龙气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东西,那么可以利用龙气来让进一步拉近关系,“凌姨,这龙气对师迩有什么好处吗”

    被打蛇随棍上的叫了凌姨,李凌轩看在龙气的份上没当场翻脸,似笑非笑的看了程昼一眼,“你倒是什么人都敢叫,也不怕折了寿。龙气有镇邪守护之效,你这点微末的龙气也就聊胜于无吧,还没有你身上装死的玄瑞丹珠管用。”

    玄瑞丹珠,他身上可经常连金子都见不到,程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是那颗红珠子,因为事情接连发生再加上那珠子也没什动静也就当一般宝石带着了,几乎都要把它忘记了。立即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玄瑞丹珠

    一旁李凌轩看着玄瑞丹珠就笑了,“有意思,这是夏吾的珠子,既然他给了你,你拿着就是了。可惜你不会用,这珠子根本没开启。”一边说一边掐着高深玄妙的法诀,将玄瑞丹珠打入了程昼体内。“好了。这下子才算是避厄呈祥的玄瑞丹珠。”

    全程太快了,来不及解释这是山神留给师迩的,李凌轩已经拍拍手欣赏自己的杰作了。

    “你确定就是他了 ”李凌轩转过来问。

    师迩镇定的点头,“凌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个慌里慌张的小丫鬟闯了进来,“李侍卫,殿下在找你过去。”

    李凌轩眼珠嗖一下就亮了起来,匆忙说了句下回聊就跟着小丫鬟走了,没几步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程昼欲言又止。

    师迩看见了,“凌姨的事别多问。玄瑞丹珠归你我不会要了。”

    程昼从善如流,风度翩翩的跟在师迩身后,“去衢州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但毕竟只是马车能够装载的东西有限,您平日最喜欢的那两个枕头只能带一个了,要带哪个”

    “软缎绣流云纹的那个。”

    “好。”

    第23章 第章

    接下来的路途对于师迩乏善可陈,后腰的星芒印一直没有反应,没有道衡的消息让本就无趣的路途更叫消沉,师迩焚焱咒削掉一半,加上一路上零散得来的功德力,本该精神好一点的,但事实上一路上毫无消息这件事本身就消耗了师迩大部分心力,比之前去京城的时候还要懒散,经常一睡就是一整天。

    程昼本以为可以借由路上这一段时间,可以拉近下与师迩的关系,遇到这种情况也哭笑不得。

    于是硬着头皮去找了李凌轩。

    李凌轩在三皇子身边扮演小侍卫扮演的分外卖力,非得爱岗敬业直到换班,交接班之后才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段问他怎么了。

    “师迩定契的时候跟我说他快死了。”程昼没有兜圈子直奔主题。

    李凌轩正吃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闻言就呛住了,咳嗽了老半天,“啊”

    “您看上去并不怎么担心,”程昼很体贴周到地递过去手帕,“之前山神也是如此不放在心上,能告诉我原因吗还是说生死对于你们在李凌轩的逼视下巧妙的改了口修行人不重要”

    李凌轩抓抓头皮,对于这个小师迩认定的人也不好什么都不说,“这个,说起来很复杂。”边说边委婉曲折的用眼神暗示程昼知情知趣的不要问了。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程昼微笑着假装没看见,甚至拿出了一匣子小点心,在地上铺开了一张足够四个人坐的厚纹织锦,在李凌轩惊讶的目光中,摆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炉子,开始烧水烹茶。

    这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李凌轩开始嗤之以鼻,最后没坚持住,被小点心诱惑,跌入了耽于享乐的深渊。

    在长时间不间断行军过程中,吃喝睡一切从简,能这样坐着树荫下边休息边享受精致的茶点简直是帝王级待遇啊。

    李凌轩喝着程昼泡出来千金难买的茶叶,微风一吹,眼睛舒服的眯起来,心情非常好的指点后辈,“这事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你婆婆家跟你公公家那是互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冤家了,两家人忙着互砍,没空管小孩子,于是你婆婆跟你公公很小的时候,五岁么,就一块儿出去捣蛋了,你婆婆当年在三界可是一霸,没谁没被你婆婆祸害过的。”

    虽然不知道这事情跟师迩的父母有什么的关系,但是,程昼也眯了眯眼,那应该是叫岳父岳母的。

    “后来你婆婆作了个大死,在双方战场上,把行军令箭偷出来当烟花爆竹放了,”李凌轩说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发光了,末了还加了点遗憾,“双方军令混乱,那一战打的相当惨烈,可惜,当年我还没出生,咳咳咳。”

    程昼十分理解李凌轩的心情,这么棒的场面居然有生之年不得见,同时心情很复杂,有这么一个岳母,想必他很难被认同接受。

    “然后,你公公死于天谴之下,你婆婆被罚思过禁闭三千年。”李凌轩砸吧砸吧嘴,小点心不剩多少了,“还剩下三百年刑期的时候,你婆婆从禁闭深山里逃出去了,没过久就抱了一个小娃娃,唔”把最后一块儿小点心塞到嘴巴里,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尘,“总之,师迩的伤只能由道衡来处理。”

    等等,从小娃娃到总之之间错过了什么

    李凌轩仿佛会读心一般,回眸一笑,“点心不错,仅此一次。”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开了。那刚健有力的步伐简直不像个女人。

    “道衡星君在衢州。”程昼突然说道。

    李凌轩猛然回头,眼睛里猝然有杀气。

    程昼这样数次生死线上擦肩而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都情不自禁的发抖,“山神告诉我的。”说着就笑了起来,浑身害怕的颤抖却在笑,这是一个很滑稽的动作,“我想你们都不想看见师迩找到他。”

    “所以,你要怎么办”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师迩的伤只能有道衡来治。”程昼在越来越浓重的杀气里站都站不住了,整个人抖成一个很怪异的姿态,“如果没有猜错,道衡星君处境很不妙吧,私自出逃,又与魔族死仇。”

    程昼微妙的顿了一顿,李凌轩随着他的那一顿向后转过去,面向他,很不友好的在手上转着一把短匕首,匕首的寒光反射到他眼睛里。

    “你听说过吗,有多少死仇就有多少至交。你的星君大人,遍地死仇,也十步一至交比如我。”

    “那您的立场是什么”

    “我哈哈,我很喜欢小师迩,也勉强能爱屋及乌,”李凌轩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一时没接住,那匕首咄的一声擦破程昼的耳朵射入到身后的大树中。

    “就是有时候心情不好,可能会误伤。”

    “我会守好我的本分努力不碍各位的眼。”

    “那就好。”李凌轩手一挥,匕首又飞回到她袖子里,漫不经心的带了点心思诡谲,“太过贪婪,会死的呦。”

    刚出发的时候,两位皇子还很矜持,很有兄弟爱,表面看兄友弟恭其乐融融。过了最初的蜜月期,越临近灾区,架吵的越凶。

    勉强可以总结为政见不同,但最后一定会落实到人身攻击上。

    三皇子呢,是个每天都被自己帅到睡不着的皇家第一美少年,超级自信,纯天然信任这所有人,相信所有人都强烈的喜欢着他,也因此很多人莫名其妙的跟着大家相信并喜欢着他。同时缺点与优点同样鲜明,他超级护短,任人唯亲,高调做人,力求让每个人都知道他了解他爱上他。

    五皇子就跟三皇子很不一样了,五皇子不像三皇子有一副好相貌,从出生就得到最多的注视与关爱,而是平常又平淡的很普通的长大了。也因此养成了量力而行,行事缜密,步步为营的性子。他是天然的怀疑主义,崇尚实用,比起信任某个人,更愿意殚精竭虑的制定漏洞最少的制度,让各个部门互相牵制,互相监督。是个让人又爱又恨铁面无私的高调做事派。毕生目标就是贯彻先贤大儒的圣言,“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名,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今天的五皇子也在为了自己的毕生目标努力奋斗着,“去把所有州衙府县的人数姓名户籍统计出来,制定账簿,所有救灾物资,限定每人每户只能领一次。”

    然后把他三哥气了个半死。

    他三哥亲自到场亲自主持,亲力亲为,只要声称自己是灾民,就给粥米被褥。在被气疯了的五皇子找过来讨说法的时候,还找到一出小高坡,自己登上去,气沉丹田,面对众多灾民,“只要来,就是我大周的子民,不管好坏,都是要活下去的。我相信,来的人都是希望活下去,活的更好,活出个人样来的。我相信到这里来的人都是需要帮助的人,大周不会放弃你们。这不是你们的错,天时地命,人总是会遇到意外,这时候只要相信国家就好了,国家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吗在困难的时候,会有无数人伸出援手,当然你们要记住,等自己日子好起来,遇见需要帮助的人,也请不要吝啬,记住今天的感动,伸出手去帮助其他人,把感动返赠回千千万万的人。 ”

    灾民们一个接一个的跪下叩谢皇恩,场面无比壮观,在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五皇子黑着脸把三皇子拖下了小土坡,“气死了,哥,你有没有脑子啊。你这么发下去,赈灾款根本就不能够保证发到所有人手里,要登记要有人镇压要派人监督 ”

    三皇子“气死了,弟,你有没有脑子啊。你这么发下去,时间人手根本就不够,你还要挨家挨户的发吗发了这一片,下一片的人怎么办那么多人根本等不到你来啊。 ”

    第24章 第章

    在俩皇子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程昼很是识时务的不去往李凌轩身边凑,安静的呆在马车上给师迩当人肉枕头,还非常有职业道德地换了个姿势,让怀里的师迩好睡的更舒服一些。马车边儿骑马的夏达羡慕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赈灾这活儿绝对不一件让人觉得开心的事,除了要争功劳的那两位皇子,其他人真是得靠意志力才能把路程坚持下来。

    就不说道路崎岖了,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或者路被洪水冲垮了,各种完全想象不到的情况让赈灾队伍苦不堪言,有时候队伍只能绕路翻山,很多险峻的地方几乎都是用人来把粮食背过去的。车子过不去就不要了,只把轮子轴承拆下来背走,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再自己动手砍树削片把车板做出来。

    此中心酸,不一而足。

    最惨的一回是过一个树林子时不知道怎么得蜂巢掉了下来,所有的蜜蜂跟疯了似追着人蛰,想跑吧,装载着赈灾物资的车又不能丢,并且在那当口马比人要精贵。

    因为马能拉车,人不能。

    那些马儿还被沉重的车拖着根本不能跑动躲闪蜜蜂,所以,上头下命令不能跑,还要先保护马匹。

    没有人对这条命令有怀疑,但是,执行的过程真的让人很崩溃,多少自诩顶天立地的汉子都被蛰的流着眼泪鼻涕哭爹喊娘。

    但是,没有一个士兵退后一步,尽管事后全体士兵被蛰的让人很想投胎再世为人。

    程昼就是那个下命令并且维持队形的人,但是没有一只蜜蜂来叮他,当时情况混乱,后来他才想通,是因为体内的玄瑞丹珠。

    倒是李凌轩,力求逼真,也被蜜蜂蛰地脸都肿了一圈,嗷嗷叫着疼了好几天。

    当时大家还说这趟回去后要去庙里拜拜去个晦气,不过既然已经这么倒霉了,说不定以后运气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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