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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照司南 第4节

作者:鲤玉 字数:21599 更新:2022-01-04 20:51:44

    寒凉的空气在师迩长长翘翘的睫毛上结了一层水雾,师迩不舒服的蹭了蹭,随后睁开了眼,面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舒服吗”程昼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柔和的像三月林华豆蔻簪花。

    师迩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着,大而水润的眼睛只睁到一半就停止了,暴殄了那悠魂夺魄的绝艳。“是啊。地面太坚硬了,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程昼没有附和,苦笑了一声,“太后的寿诞就在五日之后,如果今天不能下山,绝对不能按时赶到,缺席的后果不是我现在想面对的。”

    “所以呢”师迩平静的盯着了程昼纯黑的眼。

    “虽然山洪流速平缓了很多,但道路多处被阻断 ,暗流也无从分辨,我没有能力带领近卫们安全下山。”程昼说的极为坦诚,同时也极为恳切,“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您能帮助我吗”

    师迩此时倒是被挑起了兴趣,颇为惊异的道,“这是在请求程侯爷不是一贯无所不能吗”

    程昼笑的颇好看,“之前是我误会您了,给我们之间制造了很多困扰,所以,您能原谅我之前的冲撞,重新看待我吗”

    一瞬间,天地皆静。

    远远的,夏达仿佛看见,

    优雅又强大的猎豹,顺从的把颈圈叼给认定的主人,露出柔软的腹部表示全心的交付生命的信赖。

    师迩接过了项圈,剥离了一半灵魂。

    “走了。”一个包袱砸过来,夏达接住,转头再看过去,自家少爷已经抱着小主子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小主子低声的说了些什么,自家少爷侧着耳朵很认真的在听着。

    “往前遇到断掉的桦树左拐 。”程昼大声的指挥着,在天黑的时候,整只队伍完好无损的回到了距离青郊山最近的镇上。

    “侯爷神了嘿,说转弯就转弯,前面明明有路,转了就是荆棘丛,小丛不乐意,非磨磨蹭蹭的墨迹到最后一个,谁能想得到,前脚刚进荆棘丛,后脚那山就滑坡了”

    “太惊险了,在边上看傻我了都。”

    “就是,就是土就滑到荆棘丛边上,跟划好了线似的,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我的老天爷啊,侯爷绝对是神仙托生的。”

    “小丛,小丛,快去给侯爷敬一个酒,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大家伙起哄起的毫不手软,那个叫小丛的圆脸小伙子被架的双脚离地,双手抓着五斤的酒坛子,被众人簇拥着笑闹着缓慢移动了过来。“不不要这样放我下来你们这一群混蛋”

    程昼脸侧坚硬的弧度在明亮的灯火下有了一点柔软,纵容的看着那一群笑的快乐的亲卫们。

    对此,师迩只是转头,疏离地对程昼说了一句话,“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第15章 密友

    程昼如愿赶在了寿诞前一天回到了京城,还有时间回侯府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好好恢复了下精神。

    第二天就是太后千秋寿诞,昨晚回来的太晚了,也太累了,没空关注街上的变化,今儿一出门才发现到处都装灯结彩,路面上挤满了喜气洋洋的人群。

    “怎么回事”程昼是跟随五皇子的车架随行的。

    五皇子有点没精神,“王妃第一次以命妇的身份觐见太后,紧张的不行,三更嬷嬷就开始叫起,催着梳头净面,换大礼服。我也陪着三更醒,桃红,再取块冰来。”

    桃红手脚麻利的把冰送进来,五皇子狠心一咬牙全摁在了脸上,被冰的寒气激的龇牙咧嘴,精神气好了很多。

    不愧是皇家人,就是心狠手辣。这都深秋了还有冰,果然财大气粗。念头太多程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深吸了口气,“赐宴后上第三道菜的时候替我遮掩着点,我要提前溜走。”

    “放心,今年可是我掌管礼部,你位子就排在我下首,你爹在另一头,还不够分量过来,烦不到你。”五皇子了然的点头,同时不着痕迹的给自己邀了个功。

    程昼很感谢五皇子这份心,然而,“这并不是我提前离宴的原因。”

    看着五皇子看过来疑惑的目光,程昼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我找了,那个命同与共的人,我母亲跟我的约定我完成了。”

    五皇子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面上也带出了真心诚意的笑容,“恭喜恭喜。”

    程昼梗了一梗,“他叫师迩,是个花妖。”

    师迩那不就是那个被带回来的阎罗君

    “恭”五皇子顿了顿,镇定的说完了要说的话,“喜。”

    “有什么要问的吗”程昼等了等,没等到五皇子第二句话,只得自己先开口给五皇子一个好奇心的台阶。

    五皇子表面极其镇定,维持住了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皇子气度,程昼怀疑这是太过震惊从而表情僵掉了。

    没人看见的地方五皇子手指在长长的玄金礼服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嗓子并不怎么听使唤,最终只面无表情的问了两个字,“妲己”

    这是担心师迩是不是像妲己那样祸乱人间的妖精。

    程昼了然,坚定的面对着五皇子点头,力图打消五皇子的一切对师迩不利的顾虑,“不是,师迩已有功德金光,之前从未杀人,今后也定然不会。”

    五皇子镇定了一下,手不那么抖了,端起五福献寿的钧瓷盏抿了口茶,滋润了下好似长毛刺痒刺痒的嗓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伤人,不犯法,大周不会限制任何对大周子民友好的朋友。”

    程昼相信,集大周全国,能如此镇定回应这件事的人,不足一手之数,同时也很感激和欣赏他作为朋友的包容与作为帝国继承人之一的气魄。

    五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太细小,不足够支持五皇子分辨清楚,所以谨慎的不带任何立场的多问了一句,“然后,你准备怎么做呢”

    程昼幽幽的叹了口气,反问,“你大概能猜出来我与母亲的约定吧”

    迎平公主当年曾和程昼做过一个约定,五皇子知道有这么一个约定,但是迎平公主和程昼都对此三缄其口,过了很久,五皇子才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约定大概是要找人,找一个能够让程昼把身与心全部奉上的人。

    从那以后五皇子就开始不安,程昼有多大能力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找人的标准是什么他不知道,找到之后会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找各种机会试探这个约定,却再也没有试探出更多的讯息了。

    五皇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程昼不是一个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的人,这么看来,师迩会是程昼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了。

    但是他不可以干涉程昼的决定,友情是不可以用各种方式来要挟的,他只能提出建议、看法,无论程昼最终决定如何,作为最好的朋友他都会全力支持。

    “恭喜。”这一次,五皇子说的流畅又郑重。

    程昼笑而不自知,“草木无心,所以人对草木无情,但人有情,你说,草木会不会因为被回应而长出一颗人心 ”

    五皇子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陷入了一个困境,被一个几乎无法反抗的力量压制,但是你找到了这股力量的破绽,要倾其所有来搏一线生机。按现在来看,这股力量就是小阎罗君吧这才过去过久,与当初要全然反扑的初衷已经背道而驰了。 ”

    程昼“”

    好在五皇子并没有深入追究,十分担忧,也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用自己的心来赌草木的心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先动心者失城一半 ”从开始就已经丢盔弃甲,兵败山倒,作为兵神的你,要如何力挽狂澜,逆袭为胜,剑指咽喉

    “可是,不到最后,不了解全部,你永远不知道你会被回馈什么。”程昼轻声的说道,就像同命契。

    五皇子拳头紧了又松,放下抓着程昼衣服的手,顺带给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掉的茶,“你家师迩情况特殊,你不反对我召集佛、道两门的大师吧”

    这算是过了明路了,只要师迩今后不伤人,就如同普通的大周子民一样,被大周皇族保护,不会被轻易佛道教那些不长眼的人伤害还没处说理去。

    程昼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距宫门口仅有两百步,所有人都要下马步行,长长的廊道上官员权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团,互相拱着手恭维笑意盈盈。

    五皇子与程昼一下车就被围在中心,各路人物都力求给这位有一半机会成为天下共主之人留下一面之缘,以求日后多个面善的福气。

    程昼挨挨挤挤,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讨价还价,用只让五皇子听见的音量,“只能一个,多出来的我可不保证大师们的安全。”

    五皇子再一点头,程昼就被眼明手快的大人们挤出来了。

    程昼被挤出来五皇子外围,也没没得清净。他虽然仇人多,可架不住衔高,位卑官小的一众人等被迫清简的过来作个揖,全个脸面,这样一来,程昼身边倒也一直有人恭维着不得闲。

    之后就是长长的等待,在万寿宫和同僚们交流交流感情,品鉴品鉴茶点,等皇上,后妃,皇子们轮流祝寿献礼之后才轮到他们。

    程昼对太后不怎么热络,面上过得去就不肯再多费一分心思,好容易熬到夜宴,太后坐在最高处,底下歌舞升平,夜放千灯。

    吉时一到,礼部,工部的小官员将早已准备好祝寿的烟花分批燃放。

    无数盛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璀璨夺目,火树银花灼灼耀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烟花之下,京都的集市更是人满为患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姑娘们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罗裙,梳上或精巧或华丽的发式,羞答答的追问,那家书生可曾经有过婚约一个个巧笑嫣然快乐的仿若盛装出席的仙子。

    然而就如越明亮的灯光下越是有阴影般,集市灯光昏暗,影影憧憧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姑娘。

    小姑娘七八岁年纪,破衣草鞋,身上却突兀地带着一个精工刺绣的香囊,小姑娘彷佛在找人,眼睛在人群中不断的扫视来扫视去,嘴里还小声的念念不断,“爷爷,爷爷,报仇。”

    边上几步远的地方,卖馄饨的大娘乐地合不拢嘴,今儿人多,卖出的可抵得上好几天的量。

    “大娘,再来两碗”

    “好嘞”大娘笑呵呵响亮的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将手上的碗筷涮上最后一遍,干净的碗筷摆在煮混沌的自己家媳妇儿身边,自己提气快走几步,将一大盆涮碗筷的脏水泼向了灯光昏暗的角落。

    哗啦。

    小姑娘受惊的抬头,一大盆涮碗筷的脏水迎头泼过来。

    哗啦。

    小姑娘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而,什么感觉都没有。

    小姑娘再次睁开眼来,脏水已经穿过她的身体全部泼到地上了。

    小姑娘眼神动了动,擦了擦不存在的鼻涕,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那个精致的香囊 ,慢慢走到了街上。

    行人如织,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小姑娘,甚是还有很多人,说说笑笑毫无所觉的穿过了小姑娘的身体。

    人来人往中,小姑娘,不,这是一个刚死不久的小女鬼,身上冒着淡淡的黑气,突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被灯光一照,显出一种暗沉的红色来,顺着小女鬼直勾勾地目光看过去,是一个纤细的背影,最上乘的布料裁剪精良,完全把少年嫩如青笋的身条勾勒了出来。

    第16章 皇子

    师迩与夏达正在观赏一尾锦鲤花灯。

    那锦鲤花灯是古法制作,细竹篾扎出双鱼的外形,洒金宣纸勾出吉祥锦鲤,用色十分鲜艳明丽,点上灯后,热气蒸腾之下双鱼会不断旋转,如同嬉戏,精巧细致颇为出彩。

    “陈金银最近很老实,铺子都开始盈利了。府里的婢女、仆从有一半是五皇子送过来的,规矩很好”夏达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巴拉巴拉把最近的一些事情,不分大小的全部倒出来了,也不管师迩乐不乐意听。

    师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满眼都是鲤鱼灯,想走近两步摸摸,刚走一步就重心不稳,像被绊倒一样,幸亏身边夏达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否则一定要摔到在地上的。

    小女鬼也被师迩撞的退后了两步,眼睛更亮了,身周黑气翻腾把师迩整个都包在了里面。

    师迩,夏达都只当没走稳,不以为意。

    师迩被这么缓了一缓,倒是想起了件事,“山上除了你们没有旁的气息,还有无数火油的味道,你们上山其实是想杀我吧”

    “哈哈哈,鲤鱼灯很漂亮嘛,老板,多少钱”夏达身体僵硬的像冬天被冻在冰面上的鱼。

    老板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听见有人问价格立刻奉上笑脸,“这鲤鱼灯可是十名匠人花了半个月才扎好的,精致细巧不亚于宫灯,7两银子,看您合眼缘,收您六两,买了送漂亮姑娘啊,准被姑娘们爱的不行。”

    老板乐呵呵的转身就把鲤鱼灯往下摘。

    夏达有苦说不出,六两啊,那可是两个月的月钱转头正看见平静看着他的小主子。

    前有狼后有虎,我怎么能这么命苦,夏达抻着嘴角冲师迩扯出一个笑,惨烈的掏出自己的钱袋数出六两银子,来回摸了好几回,被殷勤的老板看到心里发毛才十分痛心的把银子递出去,同时飞快的鲤鱼灯抢夺过来。

    那锦鲤花灯实在好看,夏达觑着小主子的脸色,把灯提到近处让小主子仔细观赏。

    远处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更加嘈杂,声音越来越大,一队一看就不好惹的高门权贵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高傲的从东边走来。

    为首的青年高大英武,挺直的鼻梁显的他格外威严,正是三皇子,与五皇子争夺皇位的劲敌。

    三皇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正漫不经心地的走着,突然一个戴面具的纤细身影映入了眼帘。

    那道身影是那么特别,与周围所有人,所有景都格格不入,仿若误入凡尘的精灵。

    那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事,出门前,夏达专门找了面具求了好久,师迩才同意的。

    带上纯白面具,遮住了玉白的脸,只剩下眼睛与嘴巴,平时在泛光的肤色下,五官精致,只觉相得益彰,一但换成毫无光泽的面具,师迩精致的五官被凸出强调的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三皇子被美色冲击的立即滚身下马,站到师迩身前却恢复了彬彬有礼,挡住师迩的去路,“天色已晚,这位”

    师迩的视线立即从鲤鱼灯上被花枝招展的三皇子吸引过去,“我叫师迩。”

    “这么晚了人多杂乱要切切小心啊,师迩家中可远若是不方便回家不如到我府上游玩几日”

    夏达想起自家少爷是三皇子党,刚想放个嘲讽,就听见小主子清冷的声音,“不需要。”

    干得好夏达内心激动简直要给小主子鼓掌。

    三皇子完全不放在心上,面带微笑的又说,“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护送小公子回家”

    三皇子一贯嚣张霸道,如此温柔的一面甚少见到,但骨子里的霸道劲儿还是让他把一个缱绻的问句说的像个命令。

    “走开。”师迩完全没有留一丝余地,干脆利落的拽着夏达的袖子就要离开,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手指被割开一道血痕。

    小女鬼将沾染师迩血的小刀小心翼翼的装到香囊里。

    程昼没发现自家小主子的异样,只是很紧张的盯着三皇子,如临大敌。

    稍微关注点皇家内事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桀骜嚣张,尤其不喜欢被顶撞。

    作为皇子,母妃受宠,三皇子擅长把养出一身天下地下唯我独尊的霸道脾气当皇家贵气使。如果是秦皇汉武这样功德厚重政绩彪炳的皇帝,这么使也没毛病,可惜啊,三皇子羽翼未丰,在周围一众讨好献媚的世家官员夸赞声里,生生的拔高了自己的自信心,打从心眼里认为他,李懿桐,三皇子殿下,拥有给我一个天下,我就能还苍生一个盛世太平 的经天纬地之才。

    然而这种从心底里强硬霸道的自信却从很大程度上给追随他的各色官员世家吃了一颗定心丸,殿下如此自信,定是有不可告知下臣的最大依仗,我等相信殿下就是。 很多老臣就是这么入了三皇子这个神经病的坑。

    三皇子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过度,又有着超级强硬的背景,平时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何况就算是僧面也惹不起,忍忍就过来了,从这点上来说,三皇子又莫名其妙的幸运,这辈子没有碰上个过于强硬的完全不鸟他面子的场面。

    所以,当被师迩干脆的拒绝的时候,三皇子内心产生了一种扭曲的,类似于很好,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样正常人都不会有的想法,简直脑回路清奇的令人拍马难追。

    周边的小马仔们已经转动手腕蠢蠢欲动,根据以往的经验,像师迩这等长相,最多一杯茶的功夫爷气就消了,所以绑人的时候得小心又恭敬着些,用上好的绸缎不能勒着那一身好摸的皮肤,留下个把红痕淤青就不好看了,同时还要表现出三皇子身边人的高贵霸气,让人看着就跪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偷跑反抗。听起来难度颇高,但是小马仔们已经身经百战能够完美的展现出这种将霸气与恭敬融合在一起的神经病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三皇子身边的人,颇有一种看气质识人的辨识度。

    “慢着”三皇子显然也转过来想到他的小马仔们将要的所作所为,大手一挥,过大的动作扇起风,鼓起了他艳俗金线秀凤凰的袖子,众小弟纷纷在第一时间恭敬低头的恭顺感让三皇子又一次感觉自己真是霸气的让四海咸服。

    然而,第一次遇见不给他面子的场合,日天日地日空气的三皇子殿下并没有处理这种场合的经验,很,及其,特别的尴尬的卡壳了,在所有人被他霸气的一声慢着吸引着,把目光完全放在他身上,空气完全寂静的时候。

    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都集中到了三皇子身上。

    尤其是师迩面具后稍微带上点好奇但总体依然很平淡的目光。其他人都是背景板,连进三皇子眼眶里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幸进了,那就是三皇子的眼屎,玷污了三皇子高贵霸气的眼,但是师迩不一样,师迩是月亮,整个夜空中最耀眼的惊艳。

    被这样的人注视着,三皇子手都忘了放下来,就跟被点了穴似的,整个人脑子突然就转不动,也想不出词来,比殿前奏对还要困难。

    莫名的,师迩突然想起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山鸡,雄的,羽毛华丽,头顶黄铜色,颈部紫绿色,背部前方是金黄色,后转成栗红色,再后为橄榄绿色,腰侧是纯蓝灰色,胸是金属带紫的铜红色,长长的尾羽中央是黄褐色,两侧紫栗色,总之,五颜六色,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一看就不像只良家山鸡。

    其实也不算是养,那山鸡是自己飞到阎罗殿的,羽毛湿透了,外面下着大暴雨,电闪雷鸣的,也不知怎么的,触动了师迩的一片柔肠,上赶着拿出栗米来喂它,还帮它烘干了羽毛,就此一发不可收,不管是下雨,下雪,还是饿肚子的时候,那贼山鸡就飞来蹭吃蹭喝。

    三皇子平举着手的样子,和那只山鸡向师迩撒娇要吃要喝时扇着一只小翅膀的样子诡异的重叠在一起。

    师迩做了一个无数人惊掉下巴的动作,他伸手摘掉了面具,用完整的脸面向了三皇子。

    超出想象的容貌冲击力,让周围连抽气都没有,都紧紧的屏住了呼吸,怕把这梦幻泡影一样的人儿给吹没了。

    师迩偏过头,“你近期会有出远门的机会吗”

    在一众随从惊掉下巴的视线里,三皇子几乎是瞬间就将朝廷机密坦白了,“有的,最迟下个旬日,我就要南下赈灾了。”

    “那带上我,可以吗”

    “完全可以”三皇子此时完全像个被美色迷惑的昏君,为博美人一笑连烽火台都敢点。

    “哦”师迩拖长了尾音,绵软清甜的调子如同是在舞蹈,“你的府邸在哪儿啊,带我去吧。”

    围观全程毫无存在感的夏达这才反应过来,惊恐焦急的喊了一声,“小主子”

    师迩看向他,“你家少爷位高权重,无诏不得出京,至少要几个月都得在京城待命了吧”

    夏达无从反驳。

    师迩道,“回去吧,我要找人,不可能陪着他蹲在京城空耗时间。”

    又转过头来指了指三皇子的马,“我要骑这匹。”

    三皇子这时候别提一匹马,就是他的皇子印信都拿得出来。

    落后师迩几步的小女鬼这时候已经能明显的看出鬼像了,眼睛里揉满了血,多出来的甚至溢了出来,在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头发蓬乱,无风自动在空气中像蛇一样纠缠着,指甲黑黑的,捧着那个精致的香囊内部正激烈的扭打着。

    师迩没由来的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虚,栽倒在离他最近的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抱住师迩翻身上马就走,夏达在后面目瞪口呆就要追,刚一动作就被三皇子的亲卫们联手群殴,他打翻了几个,但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街道上人来人往放不开手脚,这时候人越多越占便宜,最终还是被压着四肢摁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师迩被三皇子一行人等众星拱月的走远了,

    第17章 女鬼

    说三皇子贪花好色其实是不对的,三皇子本人长相就非常出众,碾压一众皇家成员,可以说是皇族第一人,很多大臣权贵的好感都是由他一张出色的脸开始的。

    所以这变相的提高了三皇子的审美值,比他丑的他都不会去记脸,也就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脸盲,但幸而出众的记忆力弥补了这一缺陷以至于如今还没有露馅。

    所以,日常生活中三皇子的眼前是一众布景板,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了,只有为数不多容貌出挑的几个人能看清脸,但美人不常遇,倒霉的时候接连几个月三皇子眼里都是高度模糊的布景板,只能半夜趁着没人,对着镜子使劲看自己洗洗眼睛。

    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照夜不眠。哎。

    也因为如此他格外贪恋那几个能让他记住的美人,这样的行为在外界看来是性好美色,并且男女不忌的。

    三皇子“”

    三皇子“你们高兴就好。”

    也因此,遇见师迩三皇子才如此失态,实在是看了好几个月的布景板,想洗洗眼睛了。

    到三皇子府后,师迩缓过来一点,而三皇子借口怕下人照顾不周,颇为热烈的表达了想跟师迩抵足而眠发展友谊的心情,师迩顶着头晕温柔但是坚定的拒绝了,没有留一丝情面,然后自己在三皇子府挑了一个十分偏僻的院落指挥众人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在此住下,最后,面对依旧跟着身边像个贴身随从一样的三皇子说,

    “还有什么事吗小斑鸠,”师迩头晕乎乎看什么都是重影,难得的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微笑,“太晚就寝不好哦,至少要在子时之前乖乖的在床上躺好。”

    然后,三皇子就真的在子时之前乖乖的躺好在自己府邸那张大到十个人滚的床上大睁着眼,反省自己中了什么魔,被下了什么咒,这分明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嘛,怎么能对一国皇子指手画脚的呢罪大恶极,该斩,要全家处斩,还要牵连九族。

    卷着被子在宽大到可以比武的床上滚了几轮,衣服头发全部都皱了。周围宫女零零碎碎听见全家处斩,牵连九族之类的话,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绷着脚尖就怕一个不小心碍着三皇子的眼,当个牵连九族的陪葬。

    可惜的是,她们的运气不怎么好,祈祷了无数遍的快睡吧快睡吧一点也没有奏效,三皇子反而越来越精神了,突然坐了起来,顶着一头有碍观瞻,不符合皇家气度的乱毛,杀气腾腾的说,“小斑鸠是谁”

    两个宫女直接跪下了,头低到了地板上,抖动的像秋风中的落叶,磕磕巴巴的回话,“殿下,府中并无叫小斑鸠的侍女。”

    听到三皇子从鼻孔里出了一声气,宫女颤抖的更厉害了,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战战兢兢的又道,“府中也无叫小斑鸠的侍卫,其他闲杂人一时半会也查不齐全,不如明早”

    话没说完,只见三皇子突的一拍双手,“难不成是喊我”

    啊宫女一头雾水,不敢再多话,恭敬的跪在地上,冷汗一层层的出。

    “喂,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我为什么要在今天值夜我为什么不在香薰炉里多加两把安神宁魄的香料而是放了清幽的冰片宫女呐喊着我命休已,不情不愿的抬了头,对上三皇子时时刻刻揣着的一张高贵霸道的脸。

    三皇子脸色很臭,仔细看却能看出隐藏在皮肤之下的一丝小期待,“斑鸠,恩,你们对斑鸠有什么了解”

    “肉质鲜嫩,肥美多汁。殿下您想吃斑鸠了吗”年龄小一点的胖一点的小宫女立刻就想到了进宫前村里的大牛哥带她扒鸟窝的日子。

    年龄大一点的宫女没那么没眼色,至少看出来三皇子额角憋出来的青筋都在跳动,内心苍凉绝望,几乎要哭出来,我就要这么死了吗,因为一只斑鸠就要死了吗

    然而等待她们是三皇子砸过来的靠背以及怒吼,“人丑就要多读书没听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吗滚滚滚就知道吃,一群饭桶”

    两名宫女如蒙大赦,感恩戴德连滚带爬的滚出去了,直到后来,这两个宫女都有着吃斑鸠的爱好,火烤,水煮,油炸,清蒸,各种吃法都炉火纯青。

    于此同时,隔了两个院落的师迩的小院子,师迩打发走所有下人,一进屋门,就捂着胸口跪倒了地上。

    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起来。

    跌跌撞撞的摸索着走了两步,大概是撞到了桌子,稀里哗啦就听见一阵碎瓷声,还被浇湿了一只袖子。

    师迩一把前面的障碍物,闭上眼喘了几下,再睁开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而那个小女鬼已经趁着师迩不注意拔了他好几根头发装到香囊里了。

    师迩突然凌空飞过几尺,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是一个被人从背后踢飞的姿势。

    再说程昼,他很早就从太后寿诞的宴席上溜走了,结果被五皇子送过来的信提大师绊住了。

    信提大师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了,年纪轻轻已是佛教中数一数二的大师。

    因为是大师,所以不得不做足礼仪来表示尊重,这么一来反倒是走的最慢的那一批,然后保持着笑意盈盈把信提大师迎进府里面后,才知道师迩跟着三皇子走了。

    然后夏达发动自己所有的生存智慧来揣摩自家少爷那张笑意盈盈从头到尾没变过却捏碎了一个茶杯的心思,得出的结果不太乐观,夏达自己代入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认定的老婆跟别的位高权重的男人走了

    所以,夏达对自家少爷下的抢人命令一点也不意外,只有一点,“我们是光明正大要人,还是偷偷进去抢人”

    作为五皇子的铁杆党羽,直接要人可能会引发党争,偷溜进去又有失风度。

    程昼沉吟了一下,转头盯上了信提大师。

    信提大师“”

    信提大师“阿弥陀佛。”

    程昼说,“翻墙进去,无论如何,我要先见见他。”

    这种事情本来跟佛门清净地的大师一文钱关系头没有,可是信提大师主动要求跟着去,程昼没好意思拒绝,三个人趁着月黑风高来到三皇子府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墙角,然后信提大师就犯了扭捏,拽着程昼衣服领子不撒手,蹲在三皇子府墙外的老槐树上,窘迫的像被强抢的民女,“夜闯民宅尚且要不得,更何况是皇子府贫僧不可做这等没王法之事。”

    您不进去这是跟来遛弯啊

    “那您先把手松开,让我们俩进去”

    信提大师念声佛号,手死死抓住程昼的衣服,“也不可,五皇子托付贫僧看顾师檀越,岂能不见檀越安坐于堂上”

    程昼“”

    夏达“”

    主仆俩对视了一眼,程昼猛然扑上去抱住信提大师,大师一惊,本能的后退,夏达趁此机会翻墙就往三皇子府里面跑了。

    三皇子府很大,夏达谨慎的避过侍卫宫女,很幸运的在第三个院子里找到了师迩。

    此时的师迩情况就不太好了,被踹出去之后,所幸那看不见的东西没有再动作,师迩悉悉索索的又站了起来,全黑的视野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七八岁小女鬼的虚影。

    小女鬼此时的样子更恐怖了。

    遍身染血,破旧的衣服完全遮不住手臂,露出来的那一截胳膊像被腐蚀似的,黑红腐烂的肉身与大片大片白骨交替出现。

    黑色的指甲已经比手指还要长,闪着锋利而阴毒的光。

    “你来是要做什么”师迩面对这唯一能看见的虚影发问。

    小女鬼歪歪头,几乎成白骨的脖子险些断掉,艰难的发出一些断断续续嘶哑的声音,“爷爷,报仇”

    “你要替爷爷报仇”师迩没有动,整个人安静的几乎要化在风里。

    小女鬼似乎不能理解,思考了很久很久,才点了点头,有了一点小女孩的乖巧,然而配上她现在的样子,却是惊悚至极。

    “那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爷爷,也从不杀人。”师迩站立在屋子中间,背后是整块汉白玉屏风。

    屏风上猛虎下山图气势凶悍。

    这回小女鬼没有让师迩等的太久,双臂一抬,做出一个捧的动作。

    明明什么都没有,在捧什么师迩疑惑还未完,就见小女鬼冲过来,速度快的惊人,几乎拉出了一道残影,那黑的泛光的指尖正对着眼睛戳刺而来

    一旁的夏达几乎要惊的魂飞魄散,前一秒小主子还对着空气说话,后一秒面前就凭空出现一个刺绣香囊,悬浮在空气中,夏达本能的感觉不妙,又不能喊人,急中生智的脱下外裳兜头朝那香囊盖过去

    与此同时,师迩召唤出枯藤径直朝小女鬼抽了过去,枯藤带起劲风从小女鬼腰间抽空,竟然穿过去了枯藤碰不到小女鬼

    师迩来不及惊讶,枯藤抽空的瞬间低头一个侧滚,躲过了小女鬼的攻击。

    随着风逆吹而过,师迩闻到了强烈的腐肉腥臭味儿,再看过去,小女鬼肉身腐烂的更厉害了,身上白骨斑驳,脏兮兮的脸从下巴烂起,嘴唇已经没了一半,露出下颌骨和十几颗牙齿。

    所幸小女鬼似乎脑子不太灵便,攻击落空后,便僵立在师迩刚刚所在的位置上呆滞着不动,

    似乎思考很久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且说夏达那一扑,正将那香囊扑中,那香囊像是活物一般,撞击着衣服还想往外冲,夏达也是个跟着程昼惯来南征北战黑心手狠的角色,牙一咬,全身重量压了上去,反手从暗带里抖出火油,绕着衣服淋了一个透湿,跳起来的瞬间晃亮火折子扔到了衣服上。衣服嗖的一下就着了,那香囊带着着火的衣服飞到半空中,到处乱撞想要甩脱衣服,夏达浑身戒备的盯着那团乱飞的火球。

    第18章 第章

    那团火球到处乱飞,时高时低,速度忽快忽慢,突然一个停顿,随即立刻折返,朝着斜下方的师迩兜头而去,一直戒备着火球的夏达浑身肌肉绷紧,用力一个猛扑将师迩带着滚落出去,那火球去势不减,仍咬住师迩不放,紧紧跟在后面,

    夏达偷空回头一看,顾不得尊卑上下一把抄起师迩,扛着就跑,颠的师迩头晕目眩差点吐出来。

    师迩正在思考要怎么样诱导小女鬼多说几句,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倒,又被抓着提到空中,有坚硬的东西顶着腹部还不断剧烈移动,师迩下意识就要召唤枯藤,突然觉得不对,忍着头晕腹疼,朝自己身下漆黑的虚空摸去,那是,人的身体,这是在被人扛在肩膀上奔跑,师迩十分冷静地顺着脖子往上摸,

    夏达跑着跑着就觉得小主子拿手在摸他脸,一度十分绝望,这逃命的当口还要占点男色的光您自己的绝代姿色看腻了这是要换个猎奇的口味

    “夏达”

    夏达很欣慰小主子放下了摸他的手,然后听见小主子说,“你正前面有个女鬼。”

    “啊”夏达十分不汉子的惊叫一声,脚下一个用力生生转了个方向,因为用力太猛,似乎还隐隐约约听见了布料的裂开声。“原来是鬼啊啊啊啊怪不得看不见”

    夏达的尖叫也引来了皇子府的侍卫,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列出阵型来拦截他们。

    师迩摸着夏达的咽喉,感觉到了震动,可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视野里仍旧是,除了小女鬼,一片漆黑。

    综合刚刚的急速转向,那就是,“夏达,现在我眼前除了女鬼的虚影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但是你能听见我说话,却看不见女鬼,应该是我被那女鬼拖进了一个特异空间,我现在的攻击对女鬼无效,你快带着我去佛寺道观,那里定有专门克制鬼物的法器。”

    夏达一边啊啊大叫,一边躲避侍卫的追捕,这么多人,打是打不过的,但是逃命还来得及。

    尤其是身后还有来历不明看上去很诡异的香囊追着他们

    夏达大吼“来人啊,有人施妖法要害三皇子”

    也实在是那着火的香囊太扎眼了,还自己在天上飞,把侍卫们引过去大半,拿水的泼的,拿刀砍的,拿枪挑的,拿大扫把拍的。

    给夏达争取了点时间,借机突出包围,往西侧狂奔而去,现在去哪个佛寺道观都来不及了,最近的当然是府外头树杈上蹲的信提大师啊。

    所以,当程昼还在跟信提大师扯掰律法和佛法的时候,就听见夏达那声堪称惊天动地的惨叫,并且,听声音,还越来越近了。

    程昼歉意的冲大师一笑,一抬头正看见,夏达大呼小叫的扛着师迩从墙头跳下来,狂奔而去。

    程昼“”

    “少爷,快跑,后边有鬼”夏达扛着师迩经过程昼时还腾出手来推了程昼一把,紧接着以一种脱缰野狗的姿势冲了出去

    前面的夏达跑的飞快,程昼也只能跟着跑,信提大师本来想矜持一下用来展示出家人稳重敦厚的性情,可抬头一看,嘿,再不追就没影了。

    信提大师无奈把疑问咽到肚子里,跟着跑了起来。

    程昼四下望去,挑了块干净平整的地儿,把披风铺地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师迩坐到上面,也望向夏达,夏达抓抓头发回答“如果那妖邪够强,这会儿应该过来了。”

    信提大师不明所以,刚要再问,程昼一指身后,大师回头一看,四下漆黑的夜里,一个火球正奔着他们疾驰飞来,分外显眼。

    “我就知道那群护卫都是草包。”程昼幽幽地说。

    信提大师“”

    “大师,上吧就看您的了。”程昼在大师背后大力怂恿。

    信提大师“”

    着火的香囊已近在眼前。

    信提大师踏前一步,右手将念珠甩出,左手掐诀,念念有词。

    香囊毫无反应,直奔师迩却去。

    信提大师这才变了脸色,“这是,青渊术”

    程昼,夏达一起看过来,信提大师并没有解释,而是立刻抛出手上挂的佛珠,那佛珠很轻易的穿透过去围住了香囊。

    “住菩萨摩柯萨,应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随着信提大师经文一句句念下来,那香囊旋转越来越艰难,被压着不甘心的降落的地面上,到最后一句,“实无众生得灭度者。”整个香囊终于撑不住的烧起来,于此同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程昼变了脸色,那个声音他认识

    枯树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女鬼若隐若现,在香囊烧尽的时候,完全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小女鬼此时已经大半个身子尽化白骨了,仅剩的一点腐肉不仅没有一点美感,反而比灰白的骨头更让人觉得恐怖。

    小女鬼仅剩的一只眼红光慢慢平息下来,全是骨头的牙齿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爷爷,报仇。”

    师迩眼前恢复了景象,越过众人,在小女鬼七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你爷爷是谁”

    小女鬼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说话也流畅了很多,“爷爷就是爷爷。妮妮病了,爷爷去找大夫。”

    “然后呢”

    小女鬼偏偏头,已经全是白骨的手举起来咬在牙齿上,“爷爷坐上了马车,被推下去了。报仇,为爷爷报仇”

    说着说着,小女鬼情绪激动起来,头发开始乱飞,眼睛也癫狂的闪着红光。

    一旁的信提大师连忙盘腿坐下接着念经。

    师迩略一点头,“我知道了,你要找的是一个书生,不是我。”

    程昼想起来车夫后来对他的叙述,中间确实遇见过一个老樵夫和一个书生,老樵夫在中途就莫名消失了,书生在经过一个高地的时候自己选择跳下去了,后来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再遇见过。同时颇为疑惑,京城距离青郊山甚为遥远,小女鬼就算要寻气味报仇怎么也是那书生先死啊,这小女鬼像是完全不知道书生一路跟过来只为师迩的样子。

    小女鬼被经文压制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信提大师抽空赶紧插了句嘴,“这小女鬼被人利用了。有人用青渊术将这小女鬼催成厉鬼,同时迷惑了她的神志,让她以为小施主才是她的仇人。”

    小女鬼大约是听懂了,维持着被佛经压制一动不动的姿态,仅存的一只眼睛里滚下血泪。全是牙齿的嘴巴微微开合,那是一个“爷爷”的音节。

    信提大师叹了一声,转动手中的念珠,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人生千艰百难,恶人自会服食恶果,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像恶人一样害人的,自投胎去吧。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夏达也有样学样打了个稽首。

    小女鬼血泪不停的流,牙齿咯咯的打着颤,腐烂的身体从内到外透出光来,随着佛经的诵读,一点点变的透明,最后轻微的,风一吹就完全消失了。

    “连仇人都认错,太可怜了。下次投胎会投个好的吧”夏达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现在眼泪汪汪的凑过去盯着信提大师,信提大师对这样可怜兮兮的狗狗眼毫无抵抗力,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转动了手上的念珠,“会的,佛祖全知全能,因果相生,这小女娃下一世定然和乐长安。”

    说完信提大师就闭上眼睛,双腿一盘,坐地上开始念地藏经忏悔今日造的口孽。

    得了信提大师金口玉言,夏达乐的转个了圈,正对上少爷的一张似笑非笑脸,“高兴了”

    夏达本能的觉得不妙,讪笑一声,“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程昼“先扣三个月月钱吧。信提大师的超度费很贵的,你付。”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佛经引自金刚经

    第19章 田敷

    “送我回去。”师迩纡尊降贵的张开手。

    程昼下意思的抱起来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问,“侯府”

    师迩嗤笑一声,“三皇子府。”

    程昼有那么一瞬间在认真思考篡位的可能性,当天下唯他而已的时候,师迩也会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依附于他的吧

    城门早就关闭了,就算是程昼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叫开。

    进城后,师迩小脑袋一晃一晃的撞在程昼的肩膀上,程昼低头一看,那双总是大大的眼睛闭合出一个柔软的弧度,毫无戒心地睡着了。睡着后的师迩没了那份乖戾的生人勿进,乖巧的像只小奶猫,程昼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用手掌盖住师迩的眼睛,路途中的颠簸导致师迩长长的睫毛上上下下的刷过程昼的手心,有一点痒。

    “你在做什么”师迩抓住程昼的手移开,带了点刚睡醒的迷糊,往周围一看,“你要往哪儿走”

    程昼一愣,刚刚只顾着好玩,完全没有看路,这会儿这条路绝对不是去三皇子的路。

    程昼迅速给自己打了圆场 ,“您依旧要回去吗即使三皇子无法保证您的安全”一边说一边真正思考用什么理由来把师迩留下来。

    师迩只感觉面前这个人族非常反复无常,浑身上下充满无法理解的矛盾,反问道,“跟你在一起就安全了”

    在程昼急于说话的当口,师迩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带了点漫不经心说,“青郊山是用来杀我的陷阱吧雨下的那么大,依旧遮盖不住冲天的火油味,你认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的意思吗”

    程昼浑身冷了下去,嗓子像是被掐住了,顿了顿,艰难的说,“至少,至少这次我可以带您去看一个人田敷。”

    “田敷”师迩也想起香囊烧成灰烬前那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当时只觉得熟悉,没有细想小女鬼就扑上来了,现在想来就是田敷的声音。

    “您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程昼迅速平定下来,恢复他衣冠禽兽的温润公子样,“我是好奇的,为什么大周第一调香师会跟一个小女鬼扯上关系”

    “因为我打碎了她的香料架子”

    “田敷不是那样锱铢必较的人,”程昼有一点怀疑,但终究是觉得一个娇娇的女孩子学不来的驱使鬼魂的手段,很快的压了下去,“我想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不愧是前未婚妻,真是了若指掌。”师迩又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的又倚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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