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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瓷这一下很开心 第4节

作者:江海雾 字数:19354 更新:2022-01-04 20:38:32

    五感回归,顾茗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连雀紧紧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周围是熟悉的休息室,窗户微微开着,环境舒适宜人,墙角摆着她不久前送给连雀的一小盆兰花根本没有一丝儿青黑小怪物的影子。

    顾茗抹了一把眼泪,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儿,刚刚好像做噩梦魇住了。”

    “真的没事”连雀一脸担忧。

    “没关系的”顾茗拍拍连雀的肩膀,“我好得很呢咱们快去看电影吧”

    “好的好的。”连雀拧了一把顾茗白白软软的小脸,“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嘴上这么说,两人还是高高兴兴地看电影去了。

    在这一刻,大家都以为一切如常,并不会有什么凶险的事情发生。

    第13章 十三

    “是今天,对吗”江暮烟把在自己膝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影灵捧起来放到垫子上。

    “是今天。”齐洸回答,“花雕已经酿好了,我们出发吧。”

    “齐洸”江暮烟攥紧了拳头,高大挺拔的身姿此时看起来竟有些脆弱无助。

    “不要担心。”齐洸抚上江暮烟的肩膀,“有我在。”

    江暮烟紧紧抓住了齐洸的手,如同迷失在黑夜中的人抓住了唯一的光芒。

    江暮岚的墓不在源城墓园,而是在更为遥远的山脚下,借着月色,齐洸能看见半山寺庙的轮廓。

    这片土地上埋着的,都是源城早夭的年轻人。

    如果说源城墓园是安宁与静默,这片无名墓地上盘桓的便是浓重的悲伤,黑黢黢的树影笼罩着寒凉的石碑,三声夜鹰扑楞着翅膀哀鸣着飞向另一棵树,深沉的黑夜中偶有鬼火明灭。

    江暮烟是个胆子极大的人,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不曾尝过恐惧的滋味,此时却觉得喘不过气来,额头出了薄薄一层冷汗,每走一步都在极力燃烧他全部的勇气。

    血脉相连的妹妹在此长眠,而江暮烟这个“罪魁祸首”迟到了十年,直至今夜才终于有勇气踏上了这片土地,祈求一个缥缈的原谅。

    这一趟是一场煎熬也是一场解脱,但江暮烟暗自庆幸,今夜如同近来无数个无眠之夜一样,有齐洸陪在身边。

    是他的齐洸,他的光芒,他的救赎。

    满月自云层后而来,正好照亮了江暮岚的墓碑,十年时光让墓碑有了磨损,然而上面少女的面容却鲜活如同昨日。

    齐洸抚上江暮岚的墓碑,仿佛取来月光一般为之镀上一层清辉,他收起了全部笑意,神色悲悯,灵力催生的花雕开了封,酒香之中还夹杂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冷香,江暮烟按心中排演过无数次的那样单膝跪在墓碑前,亲手斟满一杯澄澈的酒液,轻柔地放在江暮岚墓前。

    由于长时间的沉默,江暮烟的声音有些低哑,轻轻呼唤心中深藏着的名字。

    江暮岚。

    齐洸轻叹一声“我知道你还在,快回来吧。”

    齐洸话音刚落,远处寺庙忽然响起钟声,一阵风吹来,四周鬼火大盛,夜风卷着一道明亮的嗓音来到二人耳边。

    “你是哪里来的大妖为什么深夜来我坟前祭拜”

    一双赤脚落在墓碑之上,纯白的裙裾在夜风中猎猎飞扬,少女一身素衣,黑发及腰,面容与江暮烟有七分相似,美丽却冷冽,右眼眼下有一小颗红色的泪痣,此刻正盛气凌人地看着齐洸。

    齐洸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得讨人喜欢极了,他回答“我来看望我的小妹。”

    “谁是你妹妹”江暮岚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洸,十分倨傲,“敢占我便宜,讨打吗”

    齐洸摇头“不敢不敢。”

    看着眼前陌生少年温和绵软的模样,江暮岚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站着俯视人家有点不妥,于是一脸高傲地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十足大小姐的模样“你想干嘛”

    “想帮你。”齐洸说着,伸手在江暮岚眼前一拂

    黑白二色的世界立即褪去,久违的气味、久违的温度、久违的属于生者世界的一切扑面而来,江暮岚这才“看”到自己墓前还站着一个活人,她好奇地去看那个人的脸,却愣在当场“哥哥”江暮岚梦呓一般地呼唤。

    “是我。”江暮烟凝视着一点点显现在自己眼前的妹妹,满腹的话语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

    索xi,ng江暮岚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冷艳高傲的大小姐形象在看见江暮烟的瞬间分崩离析,江暮岚猛得扑上去抱住江暮烟,像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眼泪全糊在了江暮烟胸口。

    齐洸看着哭得委屈又伤心的小女孩儿,不懂亲情为何物的大妖怪也受到了触动,不由爱怜地摸了摸江暮岚的头。

    江暮岚抽噎了两下,连带着齐洸一起抱着不撒手了,并且隐隐有往齐洸身上挂的趋势。

    “江暮岚,撒开你嫂子。”江暮烟看不下去了。

    “啊”江暮岚打了个哭嗝,“嫂嫂嫂嫂嫂子”

    齐洸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再次摸了摸江暮岚的脑袋。

    “所以”江暮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哥哥你没有死是不是你一直好好的是不是”

    “我没有死。”江暮烟认真地回答。

    “太好了”江暮岚抹了一把眼泪,“我以为你也死了,找了你好久好久,一直没有找到你的鬼魂,快担心死了。”

    “为什么以为我死了”江暮烟叹息。

    “因为最开始的七天我还能看见生者世界的那段时间,只有爸爸妈妈来了。”江暮岚委屈巴巴,“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来的,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啊等,可是一直没有等来你,就以为你也在y国出事了。”

    “哥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看我”

    江暮岚被问得浑身僵硬,内疚与后悔几乎将他淹没,终于,他挣扎着开口“因为我无法原谅自己,是我害了你,我没有资格来看你。”

    “江暮岚,对不起。”

    江暮烟话音刚落,rou眼可见的,江暮岚的脸一点点涨成红色,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她跳起来踹了江暮岚一脚,气哼哼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笨蛋”

    江暮岚一脚空有气势,分毫没有伤到江暮烟,她拉着齐洸的手哭诉“我怎么会怪他怎么会”

    “对啊。”齐洸一下下拍着江暮岚的后背,“江暮烟是笨蛋,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说着,齐洸扶着江暮岚的肩,把她推到江暮烟眼前,眼睛却一直盯着江暮烟,问他“你的真心话呢快说出来。”

    “源城重工永远不会做军火生意了。”江暮烟说得无比郑重,“还有,抱歉那时让你伤心了,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嗯,我知道哦。”江暮岚破涕为笑,同时牵起了江暮烟和齐洸的手“我也是这么想的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妖怪哥哥,我最喜欢你们了。”

    终于见到了挂念多年的亲人,少女得偿所愿,身体慢慢虚化成光点离开整个过程中江暮岚都带着心满意足的幸福的笑容。

    “江暮岚去轮回了。”齐洸不动声色地抓住江暮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也回家吧。”

    “好。”江暮烟终于彻底释怀,他偏过头温柔地吻了吻齐洸的额头,“谢谢你。”

    “谁叫你是我的小宝贝呢”齐洸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高兴了,我也会很开心。”

    “你也是我的小宝贝。”江暮烟微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便问齐洸“小岚最后对我说的是什么我有一点没听清。”

    “啊”齐洸一头雾水,“她不是对我说的吗她说哥哥虽然不是人类,但永远是我的哥哥。”

    “是吗”江暮烟微微皱眉,“也许是我会错了她的意了吧。”

    第14章 十四

    满月升到了最高处。

    江暮烟驱车驶过寂静的街道,齐洸窝在副驾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醒醒。”江暮烟眼含笑意,“马上就到家了。”

    “哦。”齐洸迷迷糊糊地应声,揉了揉眼睛,“好困啊。”

    话音刚落,江暮烟的手机忽然响了,声音不大却让齐洸一激灵,整个人清醒了几分“咦是连雀。”

    “帮我接一下。”

    “哦。”齐洸清了清嗓子,“喂,我是齐洸,江暮烟正在开车,没有办法接听”

    齐洸的声音突然矮了下去。

    “怎么了”江暮烟问。

    “顾茗突然得了怪病,医院没有办法。”齐洸眉头紧锁,“连雀在哭,她说很害怕。”

    江暮烟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连家的小女儿从来都只有让别人哭的份,江暮烟同连雀认识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顾茗的情况一定很糟糕。

    江暮烟眸色微沉,猛打方向盘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力踩下油门向医院飞驰而去。

    仪表盘的指针瞬间飙升到一百五,齐洸那侧的窗子没有关好,夜风一股脑地灌进来,让齐洸有些睁不开眼,但他意欲关窗的手却凝滞在半途夜风带进来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y冷的血腥气,又混着迷蒙的流水的味道,齐洸心里打了一个突,蓦然间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源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部。

    夜间的急诊部第一回这般人声鼎沸、兵荒马乱,无数医护人员带着慌乱的神情进进出出,有的脸上还挂了彩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是被她的同伴送来的,短暂的昏迷后,她白皙的脸上忽然浮起狰狞的血管纹路,身体无规律且剧烈地痉挛起来,然而就在医生准备对她进行抢救的时候,女人忽然停止了痉挛,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微弱极了,紧接着她睁开了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眼睛烧成了炽热的红色。

    满屋子的医生都为此感到震惊,不等他们进行任何检查,病床上的女人忽然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爬了起来,动作迅疾且凶狠地开始袭击周围的人离她最近的医生被一口咬在颈侧,动脉破裂,鲜血一股股喷涌而出。

    有人开始尖叫。

    江暮烟和齐洸到达时,医院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受伤的医生被同僚马不停蹄地送去抢救,四五个男护士使出了吃nai的力气把顾茗往病床上摁天知道这个纤细的女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束缚带刚上手就立马因为她的挣扎而撕裂,连雀与那些男护士站在一处制着顾茗,一边流泪一边呼唤她的名字,顾茗却仿佛盲了瞎了一般,只是挣扎着想要起来撕咬连雀。

    普通人眼中所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齐洸和江暮烟能看到的却不止如此,他们甚至第一眼就看见了顾茗胸口蹲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浑身青黑的小孩,长得无比狰狞,血色的大眼睛竖着,一瞬不瞬地看向来人,它蹲在顾茗的胸口,无数血管一般的东西从它身体里探出来,密密麻麻地生长进顾茗的身体里,使她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意识、任其c,ao纵。

    “颛臾三子。”齐洸瞳孔收缩,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江暮烟挡在身后,“为什么会在这里”

    酷似小孩的怪物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缓缓对齐洸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种植在顾茗身上的血管全部抽离,它屈起腿一跃而起,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意图扑咬齐洸。

    齐洸神色凛然,瞬间现出大妖本相,一道星河般璀璨的水流腾空而起,幻化成背生双翼的应龙,应龙发出一声清啸,与其迎面相击,一下击碎了小怪物。

    齐洸胸口剧痛,灵力透支使他面白如纸,整个人脱力地后仰。

    江暮烟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齐洸偷偷咽下涌上喉咙口的一口鲜血,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就是有些累了,快,让连雀带着顾茗,马上跟我们走。”

    江暮烟这才发现,顾茗在怪物脱离她的那一刻就安静了下来,此时正昏迷着。

    “连雀。”江暮烟拨开不知所措的护士,“带上顾茗,跟我们走。”

    连雀反应迅速,趁着旁人还没搞清楚情况,直接把顾茗打横抱起,飞快地跟着江暮烟上了他的车。

    江暮烟轻柔地把齐洸放在副驾,脱下外套为他盖上,齐洸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眼睛却异常明亮齐洸从来没有如此明显得表现出属于妖怪的特质,这让江暮烟感到不安。

    “我没事的。”齐洸读懂了江暮烟的心意,笑得讨好又乖巧,“快走吧,我给你指路。”

    “我们去哪里做什么”连雀把昏迷的顾茗放到自己大腿上躺好,终于忍不住发问。

    “去南郊娲神庙,逃命。”

    “逃命”连雀不解,“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忽然有许多人从医院涌出,他们尖叫着四散逃离,身后跟着几个理智全无却力大如牛、只知道攻击人类的“人”,更远的地方情况也是如此,连雀听到几声巨响,汽车的警报声连成一片,隐约间还夹杂着枪声。

    “快跑”齐洸在后视镜里看见了几个怪物的身影,“它们追上来了”

    汽车如离弦的箭矢一边冲了出去,一直冲出源城,来到相对平静地乡间公路上,江暮烟才微微放低了速度,压着嗓音问齐洸“那些是什么东西”

    “魍魉鬼。”齐洸松了口气,“曾是天帝颛臾的第三子,平时栖息于黄泉,喜好迷惑c,ao纵人类,制造灾难。”

    “它们怎么跑出来了”连雀虽然看不见,但在制止顾茗的时候有所感应,因此立即相信了齐洸的说法。

    “我不知道。”齐洸神色凝重,“我只知道南郊有座庙宇供奉过女娲,在创世大神的地盘上,没有东西能伤害她的造物。”

    说话间,一行人也到了地方,推开娲神庙破败的大门,连雀毫无形象地抱着顾茗坐到地上,喘着气说“终于安全了。”

    江暮烟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凝重,他用力抓住齐洸的手腕,问他“你怎么办”你是妖怪,女娲从来没有创造过你。

    齐洸安抚地拍拍江暮烟的手背,笑着说“小宝贝松手,我要离开一会儿。”

    “你要去干什么”江暮烟把人攥得更紧了。

    “我已经被魍魉鬼盯上了,它们想吃我。”齐洸摸了摸江暮烟的脸,“我如果不出现,魍魉鬼就不会走,它们会害死很多人。”

    “我不准你离开。”请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

    “乖。”齐洸哄小孩似的,软绵绵地开口“这座庙虽然供奉过女娲,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留下来的念力支撑不了几天,江暮烟,我想保护你,你明白吗”

    “不明白。”江暮烟在这件事上异常执拗,“我和你一起去。”

    齐洸无奈地笑了一下,踮起脚尖,嘴唇轻轻碰了碰江暮烟的额头“在这里等我回来。”

    江暮烟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握着的齐洸的手腕消失不见齐洸瞬间出现在了远处的空地上四面八方皆是汹涌而来的无数魍魉鬼。

    江暮烟发疯一般地想要冲出去,却一次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了回来。

    江暮烟看见无数的魍魉鬼淹没了齐洸,紧接着以齐洸为中心,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华,将无数魍魉鬼灼烧殆尽,齐洸站在光芒的正中间,微微偏过头看向江暮烟,眯起眼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齐洸温软的声音直接在江暮烟脑海中响起,他说“小宝贝,带我回月落山吧。”

    紧接着,齐洸倒了下去,光芒消弭,宛如一颗星辰的陨落。

    第15章 十五

    “呃”顾茗发出含混不清的痛苦呻吟,艰难地睁开眼,浑身都疼得仿佛被卡车碾过一般,嘴里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不住地干呕起来。

    连雀拍着她的后背,过了很久顾茗才顺过气,抹掉因为呕吐而流出的泪水,她哑着嗓子问连雀“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连雀反问。

    顾茗茫然地摇头“我只记得电影散场,我说要去吃夜宵,然后就诶这里是什么地方”

    连雀叹了口气,拿出从车里顺来的仅剩的一瓶矿泉水给顾茗漱口,详细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都和她说了一遍。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顾茗两眼放空,显然不能接受自己昨晚疯狂袭击别人的行为,她捂着脸万分沮丧地垂下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我真是混蛋。”

    “你也是身不由己。”连雀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开点。”

    “哦。”顾茗擦干眼泪,超级用力地擤了一把鼻涕,顶着红红的鼻头环顾四周,“不是说齐洸和江总救了我们吗他们去哪了。”

    “江暮烟送齐洸回家了。”连雀鼻子发酸,流下了生平第二次的眼泪,“齐洸为了消灭魍魉鬼独自出了娲神庙他最后的心愿是,回家。”

    顾茗手忙脚乱地给连雀擦着眼泪,可是她的手一直颤抖,反到把眼泪抹的到处都是。

    顾茗干脆自暴自弃地丢掉纸巾,紧紧抱住连雀,想要借拥抱来止住连雀的泪水。

    没成想此举真的有效连雀用力地回抱住顾茗,低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只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

    “我知道的。”顾茗说,“连雀很坚强也很厉害,还有,谢谢你昨晚没有丢下我。”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逃命。”连雀情绪稳定了一点儿,她扶着顾茗站起来,说“现在应该安全了,我们回家吧。”

    “等等。”顾茗的脸正对着庙宇破败的小窗,她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抖着嗓音问连雀“外面的,是你说的那种东西吗”

    连雀悚然回首。

    窗外摇摇晃晃地站着几个双眼血红的人,他们扭动着身子试图闯进庙里,却一次次被看不见的屏障阻拦,见连雀和顾茗发现了自己,魍魉鬼再次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而被他们缠上的人类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残破的女娲神像俯视着在自己领域中恐惧而无助的两个人类,褪色的双眼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她离开得太久了,神像没了神xi,ng,念力支撑起的屏障与来势汹汹的魍魉鬼相比,显得尤为脆弱。

    连雀下意识地想打电话求救,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信号,她皱紧眉头,从绑在大腿内侧的皮套里拔出一把匕首,揽着顾茗退到神庙最深处,沉声道“别怕,魍魉鬼要是敢进来,我就杀了他们。”

    顾茗难得地没有再哭,她抄起案桌上的一柄烛台,声音轻柔却坚定“有你在,我就不怕。”

    江暮烟昨日午夜就离开了源城,他整个人近乎麻木,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疾驰,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去月落山的道路”。

    那声音乍一听很像齐洸,再一听又像是自己的。

    江暮烟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齐洸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后座,脸色苍白却平静,嘴角甚至擎着一丝笑意,他的胸口已经没了起伏,身体变得冰凉,有光点不断地从他身上逸散开去,齐洸的躯体也随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江暮烟不敢想这种情形对于妖怪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齐洸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等到了月落山,回乡的喜悦便会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越是这么想,江暮烟对月落山的执念就越重,心中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就在江暮烟以为自己会彻底疯掉,在幻觉中来一个车毁人亡时,眼前却渐渐出现了山峦的轮廓。

    江暮烟就像沙漠中即将干渴而死的落难者追寻绿洲一般,不管那是真实还是海市蜃楼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一头冲向了远处的群山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好在山是真的,山前有一块巨大的古老的石碑,用苍劲的瘦金体写着月落山前。

    江暮烟下车,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把齐洸从后座抱出来,徒步上山。

    没走几步,江暮烟就看见了流水细细的玉带似的一条支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江暮烟想,这应该就是齐洸了。

    江暮烟顺着水源上山,不知疲倦一般从朝阳初升一直走到烈日高悬,再走到夕阳西下,月落山真的太高了,山间云雾不散,又太缥缈了,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到顶峰,又仿佛下一秒就能攀上山顶。

    “齐洸,你说过,喝酒的地方,你最爱的便是月落山的山顶。”江暮烟的声音放得很轻柔,“那里一定很美,我带你去那儿,你愿意醒过来看一眼吗”

    齐洸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回应。

    江暮烟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怀中的齐洸移到了作为河流的齐洸,越是接近山顶,河水就越是宽阔,水流也变得湍急,终于,江暮烟来到了河流的源头,不知是谁在那里刻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字迹与山下石碑上的如出一辙。

    此时齐洸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江暮烟抱着他无措地站在源头旁,口中下意识地念出了石碑上的文字。

    “齐洸,我该怎么办呢”

    齐洸无法回答,却有他人替他回应,山风吹动树木花草,发出了人声,那声音说“这块石碑是山中仙人所留,触摸石碑,用你的意志呼唤他们,他们说不定能救齐洸大人。”

    “是谁在说话”江暮烟问。

    “我们是月落山的草木之灵,是齐洸大人给予我们生命。”那道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愁,“人类,请您照我们说的去做,救救齐洸大人吧。”

    “好。”

    江暮烟把齐洸放到地上,单膝跪地抚上石碑。

    “意志么”江暮烟眸色沉沉,“我想让齐洸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第16章 十六

    山风静止了一瞬。

    江暮烟站起身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了,草木声、虫鸣声、流水声全部都消失,山峦屏息,青蓝的天空中,连流云也止住了步伐。

    “怎么回事”江暮烟看向自己的手掌,喃喃自问,“成功了吗”

    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忽然又活动起来,万物之声骤然回归,不知何处起了大风,卷着落叶落花迷人眼睛,也吹散了方才的大片云朵。

    清越的破空声在头顶响起,一柄漆黑的飞剑带着万钧之势划破天空,速度之快宛如离弦的箭矢,却又在接近地面的时候骤然减速,平稳地降落在江暮烟面前。

    来者落地后不紧不慢地收起了飞剑,漆黑的长剑瞬间变成一把黑色的老式长柄伞,随意地被他握在手中。

    按照常理来说,这位应该就是月落山的仙人没错了,但是江暮烟却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来者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长相确实俊美出尘有着天人之姿但却银发蓝眼,五官深刻带着明显的西方人特质,更别提他还穿着复古的三件套格纹西服,梳着背头,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飞剑甚至还变成了一把雨伞怎么看都是一位传统的绅士或是某个行业的ji,ng英而不是传说中的神仙。

    甚至连国籍都不太对。

    江暮烟内心动摇,但他好歹是一个干过军火生意又当了快十年源城重工总裁的男人,此刻脸上半丝情绪也不外露,冷若冰霜的气质反倒让他比对面的“神仙”看上去更仙,开口就是纯正的英音“exc,canyoeakcese”

    江暮烟不信月落山的本土神仙会不懂中文。

    “自然。”来者表面笑意盈盈,眼中自带三分桀骜,仿佛江暮烟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你是什么人”江暮烟沉声问道。

    “在下西域碎叶城叶家第二十七代家主,月落山灵武盟大长老。”男人拱手行了个古礼,瞬时抹消了时空与种族的界限,“叶鸷是也。”

    “你就是月落山的仙人吗”江暮烟继续问。

    “喂。”叶鸷摊手,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小家伙你干什么呢装作不认识我很好玩吗有话直说,我一会儿还要给英国的驱魔师上课。”

    江暮烟忍住揍人的冲动,严肃地声明“我不认识你。”

    “哦”叶鸷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开,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那就有意思了,你这家伙披了张人皮还真的乖乖做起人来了。”

    江暮烟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竭尽全力做出恭敬的姿态“这位是我的爱人,他的本体是月落山的河流,您能救他吗”

    “不能。”叶鸷回绝得十分干脆。

    江暮烟的手背青筋暴起,丝毫不用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揍人了。

    “但是”叶鸷一个大喘气,话锋一转,“我虽不能救,你却可以。”

    “嗯”江暮烟疑惑,将信将疑道“我要怎么做”

    “来我教你。”叶鸷露出一个邪笑,江暮烟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叶鸷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电光火石之间,叶鸷一掌拍向江暮烟的后脑,江暮烟顺势抵挡他自少年时期起到如今,已经练了很多年的近身格斗、泰拳、s,he击,无论是力道还是反应速度都是个中翘楚,当年一意孤行退出军火界的时候,江暮烟几乎是被所有黑道追杀,但却从未尝过败绩。

    然而,今天却破例了。

    在叶鸷凌驾于人类极限之上的绝对力量面前,江暮烟修习多年的东西全部失去了效用,不过抵抗了几秒,他就被叶鸷按着后脑勺一下子摁进了水里,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有丝毫作用。

    叶鸷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在耳边响起,他说“呵,这很简单,等你死了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江暮烟在心里大骂这个邪恶的“神仙”,窒息的感觉一秒胜过一秒,肺部疼痛得像是要爆炸,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白色的光点连成了一片已然是已经出现了濒死时分的幻觉,所有的思想和情绪在此刻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与齐洸经历过的一点一滴,是齐洸浅浅的酒窝和明亮的双眼。

    江暮烟曾设想过他临死前会挂念着谁,曾经的他认为是父母、是妹妹抑或是难得的好友连雀,却从未想过他会拥有一个爱人,名为齐洸,本体为水,一见即是一世。

    江暮烟更加想不到,他到头来是被淹死在齐洸的本体里头的。

    但是这么看来,这样似乎也不是太糟糕,好歹最后是在一起了,江暮烟自嘲地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意识,慢慢闭上了眼睛。

    见手下的男人不再挣扎,确乎是已经死透了,叶鸷这才松开毒手,蹲在江暮烟的尸体旁观察了半晌,露出一个笑,自言自语道“好了,恰到好处。”

    面不改色地害死了一个大好青年,凶手脸上却毫无愧色,甚至连逃都懒得逃,干脆寻了河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拂开落叶坐下了,看了一眼手表,叶鸷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上第一个号码,语气温柔、态度稳重与方才判若两人,他说“荣渊,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你来代我给驱魔师上课吧。”

    “怎么了”电话那头是清越又温和的男声,“你还好吗”

    “我没事。”叶鸷轻描淡写,“是月落山上的小家伙们需要我帮忙。”

    “我知道了,万事小心,如果搞不定就叫我。”

    “我明白。”叶鸷垂下眼睫,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像撒娇,“荣渊,我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荣渊忍不住笑出声“别闹了,你才走了一个小时不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叶鸷厚颜无耻,形象十分油腻。

    “你够了。”荣渊忍俊不禁,“琳琅师妹有事找我,挂了。”

    “哦。”叶鸷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和水里漂着的一个,叹气“小朋友们,你们最好快一点,大哥我还急着要回家呢。”

    第17章 十七

    “三千一百二十、三千一百二十一、三千一百二十三啊,好慢。”叶鸷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数数,忍无可忍地向江暮烟丢了一块小石头,“怎么还不醒真当自己死了”

    话音刚落,河里忽然传来“哗啦”一阵水声,不久前刚刚“溺死”的江暮烟一下子从水里站起身,伴随着一阵惨无人道的呛水与剧烈的咳嗽,江暮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了双眼。

    是璀璨如鎏金的颜色。

    “哟。”叶鸷一挑眉,“醒了”

    “醒了。”江暮烟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金色的双眼恨不得把叶鸷烧穿一个洞,面无表情地骂道“狗叶鸷。”

    “承让了。”叶鸷拔剑三寸,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我不和你打架。”江暮烟浑身散发着冷气,轻柔地抱起齐洸放进了水里,“救齐洸要紧。”

    “啧啧啧。”叶鸷感叹着收起剑,“多年未见,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经历了什么”江暮烟将手覆于齐洸心口,露出一个堪称和煦的微笑,“自然是爱情了。”

    千年之前。

    碎叶城正值盛夏,正是一年之中的好时节,叶鸷拐了荣渊回了自己的老窝,此时正美滋滋地枕着荣渊的大腿看星星看月亮,时不时地撒个娇要亲亲,手边是美酒水晶杯并时令水果,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荣渊在碎叶城也入乡随俗,穿了一身叶鸷的暗红胡服,额间缀了一小块血色玛瑙,腕上系着银铃,衬得他宛如昆仑永不融化的霜雪,只是一身缥缈仙气眼下全化作了利刃出鞘的英气,却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真不愧是我死去活来想了百年的娘子。”叶鸷美滋滋地想,恨不得这一刻永远都不要结束的好。

    只可惜,总有煞风景的事找上门。

    荣渊抬起手腕,银铃发出细碎却悦耳的轻响,一只白玉蝴蝶停在了他的掌心“是师妹的传声符。”

    略微动用灵力,萧琳琅的声音就从蝴蝶里传了出来,她说“师兄们,山里的言灵又失控了,你们谁有空回来一趟”

    荣渊拍拍叶鸷的脸示意他起身“我回门派一趟。”

    叶鸷抓住了荣渊的那只手,左脸写着“不高兴”,右脸写着“不准走”。

    “叶鸷你今年几岁”荣渊失笑,“快放我走。”

    叶鸷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又收回两根,伸到荣渊眼前“两岁。”

    荣渊开玩笑地给了某两岁小朋友一个他最爱吃的巴掌“不许胡闹。”

    好在叶鸷不是真的两岁,耍够了无赖又骗了亲亲,他最终还是很有眼力见地一跃而起,打一个呼哨唤来飞剑“还是我去这一趟吧,我心黑,揍言灵比较下得去手。”

    “注意分寸。”荣渊叮嘱了一句,“还有,快去快回。”

    叶鸷驾着“不群”飞了大半宿,终于在日出旸谷时分赶到月落山,远远地,他就看到半山腰的树塌了一大片,就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rou一般触目惊心叶鸷这才意识到这次言灵失控绝非小事,不由沉下脸,拿出了几分灵武盟长老的样子。

    只是到了近前,叶鸷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将他吞没,东倒西歪的树上挂满了一片片细碎的血rou和内脏组织,而罪魁祸首就旁若无人地抱膝坐在这宛如地狱的一片狼藉之中,面无表情,金色的大眼睛古井无波地看着叶鸷。

    叶鸷落地后在尸山血海中看到了一颗人类的眼球,终于忍无可忍“小言灵,别告诉我你杀人了。”

    一身黑衣、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男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是他们先要杀我,我本来想教训一下他们,结果不小心做过头了。”

    “到底怎么回事”叶鸷拎着言灵后颈的衣服带他离开了“凶杀现场”,语气异常严厉“解释。”

    “昨天晚上有一群人御剑上山,把我吵醒了。”言灵面无表情,语调平板,“我听他们说,这次是要来杀掉魔种替天行道的,我就从树上下来,问他们谁是魔种。”

    “他们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二话不说就要直接杀我灭口。”言灵一脸迷惑,“我随便反抗了一下,一不小心失控了。”

    叶鸷在听到“魔种”二字时瞳孔猛得紧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露出一个y测测的笑容“好孩子,这次干得不错,我帮你处理尸体,你保守昨天晚上的秘密怎么样”

    “”言灵小幅度地歪了歪脑袋,竟生出几分怪异的可爱来,“所以说,谁是魔种”

    “没有谁是。”叶鸷冷笑,“那些人痴心妄想罢了。”

    “是荣渊吗。”

    叶鸷深深地看了言灵一眼“言灵的直觉果然名不虚传。”

    “荣渊干坏事了吗”言灵问。

    “没有。”

    “为什么要杀荣渊”

    “因为吃了他就可以成仙。”叶鸷皱着眉头用法术销毁尸体,“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替天行道,全是放狗屁对了,他们还专门喜欢诓你这样的小妖,以后见了修士,你最好躲远一点。”

    “哦。”言灵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而问“你会吃荣渊吗”

    “不会。”

    “你不想成仙”言灵很疑惑。

    “不是成仙不成仙的问题。”叶鸷表示十分头疼,“荣渊是我心爱的人,就算我修为永无寸进,到了天人五衰的时候,我也不会吃他。”

    “什么是心爱的人”

    “唉”叶鸷无奈叹息,“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告诉我。”言灵板起脸,眼中的金色比刚才灼热了几分,周身有可怕的灵力涌现,“告诉我。”

    言灵不满于叶鸷敷衍的回答,眼见又要失控。

    叶鸷见状,眼疾手快地把一道灵力打进言灵的天灵盖,又把人扔进了附近的河里,干脆利落地扼杀掉言灵的二次失控。

    言灵从水里冒出一颗脑袋,非常坚持地重复“告诉我,什么是爱”

    这个问题太抽象了,叶鸷没法答,思考了半天才开口“失控的时候你痛苦吗”

    “痛苦,就像被火烧一样。”

    “现在呢”

    言灵撩了一把水,摇头“很凉快,不痛了。”

    “那你对这条河的感觉就是爱。”叶鸷满口胡言。

    “哦。”言灵信以为真,“这条河,有名字吗”

    “没有。”叶鸷耸肩,“你可以给它起一个。”

    言灵把脑袋也埋进了水里,他记得以前在河水的源头看见过一句话,好像是“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那就叫你齐洸吧。”言灵暗自想道,咕噜噜地吐出一串泡泡,“这个名字我谁也不告诉,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齐洸了。”

    山中无岁月,一晃就是数百年。

    数百年间,人族大兴,修者衰落,妖族式微,即使是拥有三名得道仙人、强大如灵武盟的门派,也抵抗不住历史的洪流,山间灵气日益稀薄,为了宗门弟子考量,荣渊决定带着灵武盟隐于人世。

    灵武盟离开的那一天,荣渊专程来找了言灵,昔日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人今天穿了一身式样前所未见的月白长衫,长发也剪短了,他提着一个箱子,蹲在言灵面前温和地问他“灵武盟要搬去北平了,你一起走吗”

    言灵依旧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摇头。

    “那你要是失控了怎么办”

    “没关系。”言灵说,“河水很凉,失控的话,泡在水里就能抑制。”

    “那好吧。”荣渊也不强求,温柔地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再见了。”

    言灵小幅度地冲他挥了挥手。

    很久以后,荣渊随口向叶鸷提起了那日与言灵的对话。

    叶鸷未曾想到自己随口一言竟然歪打正着,玩笑道“万一这水里生出了灵,那小子还不得高兴疯简直是天赐的媳妇儿。”

    “快了。”荣渊笑笑,“那天我就能感受到,月落山那水恐怕十年内就能生出灵。”

    “还真有”叶鸷吃惊过后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坏笑,“那还真是有趣。”

    第18章 十八

    言灵感觉到了。

    在河流的源头,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有一个幼小的意识开始孕育,有时候言灵甚至能看见它发出的柔和而温暖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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