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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凶器 第7节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字数:19656 更新:2022-01-04 20:23:08

    月老生得慈眉善目,身带烟霞,拄杖巾囊,被小龙王这一回身吓得落了手里的红绳,他撒不了谎,只道“就前些日子被关到须弥山那个神,他把姻缘薄送到冥界去的”

    容千戟一想到那日灵山认罪,心中疼得发紧,忍不住问道“他他送姻缘薄做什么”

    “他,他,他”

    月老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糊弄小龙王,心道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跟上几步正欲辩解,又见容千戟一拍脑袋,道“我记得了那日燃灯佛祖给他治罪,不就治了个改什么薄我倒要看看,他改了谁的”

    “陛下哎哟”月老急得不行,听了小龙王那句“我记得了”吓得一身冷汗,无奈拉不住,便转身想要去搬救兵,又被这小祖宗勾着红绳,一把扯了过来

    “你一根红绳,我也有一根红绳只不过我这是刻在手腕上的,我小时候,你可见过”容千戟质问他。

    这绳,压根儿就未经臣的手,不是臣牵的,您让臣问谁去

    见月老一时语塞,容千戟转身又欲走,一袭长袍敞了风,暗道春季回暖得晚,又朝着团圆月下相思树底奔去。

    这几日他在天宫待得实在是憋坏了,月白仙君一回宫先是拉着他一通上看下看,确定无伤无病痛之后才松一口气,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个傻子,惹得容千戟愣道,你们一个二个的,成天盯着我做什么

    他只记得那日他从寝宫醒来,面前化开一滩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迷迭香和血的味道,但明显已有人遮盖过

    窗外天朗气清,春暮风起,檐边化了雪,成串往下掉。

    来开门的是以前在天宫曾服侍过他的小仙,玉辔红缨,颊边斜一抹浓红,标准的仙女模样,端着宝月瓶进屋给他倒温水,娇俏地笑“陛下,您总算是回了,人间待得苦闷,还是这里好些”

    若换作从前,容千戟定是笑着说,天宫有这有那,长生不老,多好但现下,他不知为何,坐在床沿边发了愣,只闷闷回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人间好些。”

    他现下在天宫待着,每到一处背脊就疼,请了天医来看,对方支支吾吾,只道是睡相不好,磕着了背,给他开些外用的草药膏,便匆匆告退。

    容千戟只觉得那草药膏看着眼熟,持手中把玩一阵,放到床头,竟舍不得扔。

    这一摸那金线枕下,又摸出一块平安锁来,材质明显是三生佩石做的

    每个神仙入天宫时都只能领到一块,极为珍贵,细看,上面还用不知什么钝物刻了条蛇还是龙

    容千戟拿着,心里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拿自己的佩石做了,又翻抽屉看自己的佩石明明就还在这到底是谁的

    颈项间也有一只玉睚眦,渗着血,贴身几日都快养成了血玉,容千戟曾试着拿下来,可一伸手去碰绳,那些血就好像流动一般泛光。

    那只睚眦,被容千戟盯一整天,蜷缩着,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对了,还有他醒来时,手里握的那只棕编蚂蚱,做工跟活的差了挺远,可见这编它的人,手定不如何巧,也不细腻,说不定还是个男人

    容千戟被自己的想法堵住喉咙,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日呕血。

    一鼓作气御风而行至了那相思树下,树冠枝叶茂盛得将今夜天宫的圆月都遮了半分,容千戟一边抬头赏月,一边以目光去搜寻那本小册子,瞥到一嵌玉宫灯边放了个,问道“这便是姻缘薄”

    “陛下一生良缘还未遇到,只需何时择良辰吉日,千里姻缘,比翼双飞,长厢厮守”

    月老拿着木杖追他,喘气儿道,“陛下为天地至尊龙王,定要选个朱雀朝凤或云海圣女”

    他话音未落,眼瞧着小龙王已拿起姻缘薄翻到自己的名,心下暗暗叫苦,不忍再看般的别过头去,手中红绳掐得死紧,他司职姻缘多年,就未遇到过这般

    只见容千戟眯起清炯炯一双眼,诧道“重断”

    他的名字,三个字“容千戟”是端端正正地用白纸黑笔亲印上去,而“重断”那两个字却是那丹砂红笔勾画了潦草写在一旁的。

    容千戟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此时相思树上落下一片叶,停在容千戟鼻尖,挠得他痒,挥手拂去,他像是料到又觉心惊,咬牙怒道“重断逆天改姻缘薄,改的是我和他的”

    月老在旁边不敢多话,怕言多必失,眼神上下打量着小龙王的表情。

    如今天界知情人都在瞒着此事,谁都不敢提有过那么一段地盘被侵占的天宫史,更别说他这些对感情孽缘了如指掌的,自是知晓小龙王与那重断的情根深种。

    抽了情根的容千戟不免性子稍回了更年少时些,任性虽是任性,但也雷厉风行,果敢爱恨,唯独心中那处良善和勇敢未有半点改动。

    他立在相思树下,看夜里春风吹过,抖落一地的相思叶,如飞雪般停了他满肩。

    容千戟记起,灵山认罪之后第二日,新任冥界之主唐翦奉令去冥界赴任,临走时脚边一滩他见过的水,慢慢跟着流动。

    唐翦生得一头两面,容千戟也不怕他,只觉得亲切,便亲自差了仙侍随自己去南天门送客,唐翦一路闷声不吭,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句“陛下,您可还用过那面镜”

    容千戟一愣,“什么镜”

    “算了。”

    唐翦叹气,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到了南天门前,拂袖拿了一折扇出来,郑重道“陛下,有一故人,曾托我转告你”

    折扇收于腰间,这冥界新主的眉间黑气聚得甚浓“莫要等他。”

    他说得轻松又认真,却暗自在试探小龙王的内心,发现已不是曾经那般

    确实已空空荡荡,连心动都无,何谈深爱入骨

    容千戟注意力全被那折扇吸了去,也在想那面镜子,挑眉笑问“是谁”

    唐翦正面也在笑,身边那滩水即可停止滚动,立地成人,阴沉着一张吊梢眼的脸,浑身湿漉漉地,唐突插道“往后若是有机会,小龙王你自会知道”

    容千戟被这不善的语气唬得一傻,“小龙王”这个称呼听得他略觉耳熟,刚想再说句什么,却见唐翦召来霞云一片,踏于脚下。

    唐翦朝他拱手作揖,道“唐翦暂司冥界之主,如若他日天宫有急,冥界定当鼎力相助”

    容千戟点头,唐翦看出他心中所想,轻笑道“陛下与我为旧识。”

    语毕,容千戟还未来得及道谢,只见唐翦带了那水化的精怪上了那片云,头也不回。

    但唐翦这个心神后面的那张脸明显忍着泪。

    容千戟纵然心思再变得快,也不免沉下意念来质问自己,是谁在等我是丢了什么

    御风云霞,袅袅带烟,自南天门破盾入三十三重天过人间入冥界。

    在心神唐翦离去之时,容千戟略听得耳边传来一句幽幽人声

    “他是你的这根红线,是你的郎君。”

    激得容千戟猛喘一口气。

    他体内的龙珠被提到颔下,再缓缓滑动入胸腔,犹如一颗心脏般,剧烈跳动起来。

    旬日,便是十日如今已过八日有余,那个人,可还安好

    容千戟也不知为何,没由来就觉得唐翦所言就是那个天界逆贼。

    那个被三界众生眼瞧着判下天刑的,战神重断。

    如今,团圆月下,相思树底,容千戟捧着那本被强制改过的姻缘薄,那“重断”二字红得刺目,忽觉天地一片血腥,又忽觉灵山春日的华茂飞花吹来了此处。

    像春雨润如酥,将祈殿淋了个通透。

    容千戟是天地之主,对外界传言他凉薄昏庸之事略有耳闻,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如今天界井井有条,佛法加持,又有冥界相佐,他连续处理过几日的事务后,终是落了困倦,躺在龙床之上,迷迷糊糊间,总有些画面窜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着床前那流苏红幔帐,团锦薄被,甚至那燃香的炉,都不觉得这是他一人生活的地方。

    总觉得应当是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

    这天界三十三重天,唯有离恨天最高,人间四百四十病,独独相思病最苦1。

    幸好他还记得,幼年阅遍天万卷,知晓天界有个地方叫离恨天,上有一灌愁海,海内住一仙姑,专管人间风情月债不像那月老,只道阴阳调和,举案齐眉

    当年,父皇便是坐化于离恨天之上,在离世时,恐怕是已将嗔恨心降伏,才得了个真正消失的结局。

    容千戟赶着在第九日到来之前,化了龙形。

    他通体玉白,纵身入云,腾于离恨天之上,紧接着去寻那灌愁海。

    只身入这鲜少来过的无人之境,他见海上迷雾茫茫,暗色铺天,连一盏宫灯都无,浑身发冷。

    他以龙身四处翻搅探照,都未见得那仙姑出来,只唤一声,不得回应,却听天边传来一低沉女声,如泣如怨“陛下,两千年过,风情月债你与将军二人已偿还足够,切莫再来找我。”

    容千戟一惊,与他有过纠葛的那人,果然是重断

    他怎么也记不起来,心道这仙姑居住得高,隐世多年,恐怕是对他与重断之事不屑再谈,便泡在灌愁海中半把个时辰都未出来,惹得那仙姑又哀怨道“陛下龙体尊贵,在如此寒凉之水中待那么久做什么”

    “我忘了他。”容千戟道。

    人声从兽体而出,略显怪异,容千戟龙身那兔似的眼下,拍打起的海浪倒灌,疼得他直皱眉,龙尾翻搅,都快被那股子引力吸了去,强忍道“今日不请自来,略有打扰,可否请仙姑告与我,我们还了什么债又偿了什么”

    见小龙王被困于其中仍固执得紧,仙姑也是见过那重断,不免心下惋惜,离恨天之上见过的是非太过于多,也早已向重断提醒过,小龙王对你有情,切莫再

    拗不过这年少的倔强之气,仙姑挥手拂去灌愁海上的浓雾。

    她最终是心软了,道“你所处之海内有一把重断不要的凶器,名为斩龙戟,曾名震一时,三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容千戟龙身放松不少,以金丝须髯勾起海面的涟漪,听得不知为何眼眶发热,轻声问“为何叫斩龙戟”

    仙姑一顿,继续说“为重断复仇屠龙所用。”

    容千戟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滴泪从眼中掉下来,汇入海里。

    就好像重断如今去了须弥山镇守,就消失在三界之中一般,对容千戟来说,这本应不是无色无味,无知无觉的

    容千戟颤着声问“那么,他屠了谁”

    “屠谁哈,这斩龙戟能屠谁”仙姑道,话语里听不出悲喜,“这凶器一近你的身便会裂缝只道是有了灵气,与主人感情互通。”

    仙姑语毕,见容千戟隐痛的神色,略有不忍,但仍把话说了完“如此天地神兵”

    “它为你成刃,为你锋利,为你破碎,又为你沉入海底”

    容千戟全身一震,震得海面高涨几分,他都未听得仙姑继续讲,离恨天之上忽地雷雨晦冥,龙吟哀号。

    一条通体羊脂玉白般的神龙,双翼交缠,盘旋入水。

    他猛地一头扎进海里,潜入深渊,要去探那把斩龙戟,似是发了狠一般,定要把那物件给找出来

    夜里,离恨天风雨交加数时,待晨星落下,人间长安城的打更到了数三,容千戟于寒凉海水之中浸泡许久,才纵身出水,腾于空中。

    他以尾翼搅起一寸长兵器。

    那兵器出海,再露锋芒,只见青锋乍现,裂痕四起,乃是那天地神凶,白虎将军的斩龙戟。

    仙姑见了那神器,有如见将军面,不禁叹道“神仙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过这一劫。”

    她低下眉眼来,以指端去拨弄跟前秦筝。

    “可笑这世间千百种结局唯生离最难相忘。”仙姑道。

    “这并非结局,”容千戟道,“不过是插曲。”

    语毕,容千戟谢过仙姑指点,化回人形,将那斩龙戟用一捆大红绸包裹起来,背于肩上,回身望过这灌愁海无边无际。

    他忽然明白为何这处名曰“离恨天”,又何为“灌愁海”,又为何专掌情爱风月。

    欲望养情,有情则伤,伤则爱别离,则求不得。

    忧愁倒灌,汇集成海,此等感情又非仙人应所得,处三十三重天的顶端,便是为给众仙神告诫爱如持炬,轻易碰不得。

    风一吹,那火便会烧手。

    当龙王的身影消失在灌愁海尽头时,仙姑起身,拂袖又召回了迷雾掩盖波涛,心道这便是世人眼中的情爱妄断。

    永远都在迷局之中,汹涌澎湃。

    离恨天之上,无非是佛法无边。

    万物色像,日月虚空佛法常讲因爱故生怖,无爱便无忧无怖,可容千戟不认同。

    他想起冥界阴间,亡灵进入轮回之时要上那还魂崖,在桥上饮过孟婆汤,区区一碗汤就能忘却前尘旧事他不信。

    在他的意识里,人都来自爱中,最终也会回到爱里。

    须弥山距离恨天并不远。

    今日是最后一日,重断镇压在须弥山之下,燃灯佛也算做过自己的几日师尊如今得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佛界。

    容千戟腾云而起,在空中摸索了来路,终是选择了前往雪窦山。

    雪窦山也在那三界之外,路途遥远,一路他掠过日月星辰,见山川长河,忽然觉得场景如此熟悉,像是有谁也曾带他领略过一番顶端的景色。

    会是重断吗容千戟一颗心跳得极快。

    容千戟寻到未来佛时,后者正在雪窦山之上的千丈岩边,周遭佛光普照,身披袈裟,左手捻了佛珠,化形为布袋和尚,望着他笑。

    这未来佛乃弥勒佛,量大福大,可容天下难容之事,容千戟年幼时见过他几回。

    弥勒佛听完他的来意,拨弄垂肩双耳,笑问道“你过去爱他,现在虽情根已断,但本能仍旧爱他。你为何不去找现在佛和过去佛,却舍近求远,来雪窦山寻一个未来的我”

    三千世界之大,诸佛无量,互相供养恭敬,力量无边,皆为各星宿出世,也各司其职,自是要求也求个准路。

    只见容千戟背扛一斩龙戟,行动略有迟缓,听完此问,面色倒是从容。

    “三千世界之大,过去可抛,现在已知,唯独未来最不可知。”

    容千戟喉头不知为何哽咽起来,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冲破了他的背脊一般,炙热滚烫,咬着牙继续道“但,我只一事最看得通透”

    他缓抬起头,不卑不亢,目带恭敬,眼底之色纯澈非常。

    “便是会爱他千万载,即便生世再不相见。”

    1引自吴昌龄辰钩月。

    第二十八章 最相思

    黎明欲晓,须弥山山林之中,惊起无数飞鸟。

    佛界无边无际,三千世界围绕须弥山为中心,旁边九山八海,雪窦山便是其一。

    现下弥勒佛发菩提之心,震得佛界一声巨响,有如洪钟击山,万丈云烟自雪窦山升腾而起,夺目非常,隐约有龙吟声破层而出

    天宫牵连着略有震感,众神归位,仔细判断后确认那声音从佛界传来,几乎无人敢轻举妄动

    仙侍小兵们只道是哪处的龙又

    可如今三界之内,还能吟啸自如,有灵识的龙,不就只剩龙王一条了么

    这世间只剩那一虎一龙,便再无其他了。

    天宫众仙震惊之色精彩纷呈,暂且不提。

    容千戟化龙腾空越过佛界虚空,折返回须弥山,路程漫长且疲倦。

    约莫过了好几个时辰,他才落到那须弥山的山脚,抬头望去,发现这山体已高出湖面八万四千由旬1,山直无曲,华草繁锦,山腰围一圈云霞,乍一看,倒有些像天界的灵山。

    方才未来佛大慈大悲,以发菩提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助他了化此难。

    菩提心名为“药”,可根除各类疾病,寂灭人心烦恼障,而容千戟这一障,正是出在了重断身上。

    弥勒佛将菩提心融进容千戟的身,以袈裟扬出佛光万丈,道“容千戟,你为天界之帝,执掌众神,前半生却奔波于爱恨之间,如今恩怨已了,当竭力以渡苍生。”

    “且看余生得幸,来日再定功过。”

    语毕,容千戟明显感觉那菩提心已融化在骨血之内,心里像有一股热气横冲直撞,瞬间抬头,眼里已是如镜清明。

    他与重断此生心有灵犀过,现在,也终于感同身受了一回。

    紧接着,容千戟便与弥勒佛匆匆告别,夹云带电,只身来了这须弥山。

    一碧万顷,天光虹霓,东方日出已要越过山头,这第十日马上开始,重断自要行刑。

    容千戟飞身腾起,可这须弥山望不见顶,待他寻到入口时,那金光已漫过了顶部的树梢。

    偌大山洞之内,阴寒湿冷,容千戟背着斩龙戟,如雷劈一般止步在距离刑台几步之外的地方。

    洞顶生了些花枝藤蔓,背有飞瀑流水,而正中间那一处散发着微光的刑台之上,他看到了他的重断。

    那人站在石铸的台上。

    一身玄甲,云头鸟靴,红披似火,他背脊挺得极直,下巴微扬,脸上已不见了当初年少不知事的张狂

    远看,却还是记忆里的那般模样。

    “重断”容千戟几乎是跌撞进来。

    重断原本沉静的眉目却在看到容千戟的那一瞬间瓦解冰消,再听见容千戟的声音,耳边有如炸开一般。

    是容千戟。

    是他的小龙王。

    他立在原处,极力想躲,心下痛得难受,根本不想让容千戟见到自己此般模样,直到容千戟毫不犹豫地跳上刑台,重断都还未回过神来,眼神紧紧盯着容千戟,像想要留住什么。

    容千戟同他一起站在刑台之上,双腿都在发抖。

    他伸手想去捧重断的脸,却只听重断嘴唇轻颤道“千戟天亮了。”

    旬日已到,佛界须弥山行刑。

    日照金光彻底泄入洞内,重断的下半身,连着背脊小腹已开始化作灵石,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容千戟喘着气去抱他,手心方才碰上他的背,只摸到一手刺股的冰凉,再往脊梁处看,灵石已裹上他的后脑勺。

    容千戟自醒来之后再未落过泪,如今像控制不住一般地,眼泪不要钱,不要命,汹涌出眶,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话语再讲不清楚“你究竟是为何,又一次丢下了我”

    重断大恸,不答他话,只轻声道“你不要哭。”

    容千戟摇头“你等了我九天,对不对”

    “千戟,”重断不答他的话,唤他的名,只定定地看着他,沙哑道“你不要哭。”

    他见容千戟落泪,心如刀绞,下意识想用手去接那落了一地的甜丹,却忘记双手被灵石覆盖已裹定在身侧,浑身动弹不得。

    “你,不要,哭。”

    容千戟听不进劝,想去阻止那灵石继续行刑,可奈何他一天帝怎么可能敌得过佛法,重断胸口已被灵石钳住一般,呼不出气,张张嘴,一双眼里藏了无数句话,却再也说不出口来。

    “雪神滕六,她是雪神,她说不定能让须弥山下雪,定有办法的如今天宫春暖,她有闲暇时日,我去求她,求她来须弥山布雪,”

    容千戟几乎语无伦次,“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人间,你说我的塑像好看,我说你明明更加好看,可我现在,不想看了,我不想看你了”

    现下灵石已攀至脖颈喉结,重断说话都困难,唯嘴唇能动,只是将目光紧紧锁在容千戟身上,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去记他的眉眼。

    重断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处境,是什么样的世间。

    他这一生无畏无惧,现在却怕得不敢闭眼,恐怕自己以后若再无机会现世,再无机会见这一张脸。

    又或者哪日,佛祖开恩,将他入六道轮回且不说那孟婆神是否还记得他,他只怕投胎再世,再认不出容千戟。

    他允许自己犯一次这样的错,但绝不能容忍,再犯第二次。

    可如今容千戟,哭着在他面前,看着他身“死”,问他为什么,要第二次抛下他在这三界之间。

    容千戟不知他此时在想什么,只是抱着这大半尊石像不撒手,眼瞧着那灵石再附上重断的耳廓,喘息着气,哽下喉间一点上涌的血气。

    “重断,你且听好,”容千戟缓缓道,“我会等须弥山下雪我等你。”

    灵石即将覆上重断嘴唇的那一瞬间,容千戟踮起脚,捧起他一张已冰凉了半边的脸,吻他的唇。

    容千戟不太懂,只顾着撬唇深入。

    重断的吻,先是火热深情,温柔得像世间最好的一坛酒,醉得容千戟身心俱败,几乎快要融化其中,眼下一颗痣发烫发红。

    二人吮吸纠缠,又烫伤彼此,容千戟喘着气吻他,闭着眼不敢看,直到唇角剩下的一抹温热都化了寒凉坚硬,最终才痴痴分开。

    一人一石像,皆泪流满面。

    重断已化了山石神像,镇压须弥。

    他最后留在世间的神情温柔无比,若不是那眉宇间存了丝与生俱来的凶煞之气,那高大宽阔的背脊,那一身玄甲铁兵,哪里还看得出来,这是一尊战神神像。

    少年剑眉星目,紧抿薄唇,下颚鼻尖带了金色光辉,英姿飒沓。

    目光所到之处甚窄,窄到只有一个他的小龙王。

    容千戟椎心泣血。

    外面的天彻底亮了,鸟鸣声四起,应当是先前被未来佛施法吓得惊散的那群鸟儿又回了山中,容千戟苦笑一声,居然有些羡慕起它们来。

    他伸手去摸这石雕神像的料,只觉乌黑粗糙,那坚硬的砺感磨过指腹,刺得他浑身一激灵。

    容千戟盯着那手腕青筋冒出来的一些,眼睛微微发红。

    明明就是一只手臂,有脉搏,有肌理,为什么就是动不了了

    重断手腕上的红线,用肉眼瞧着十分浅淡,像哪位不知事的匠人不用心,凿得粗略,根本看不出有一道痕迹,更别提是一道红线。

    容千戟沉默着抬头。

    他伸出食指,将指端放入齿间,神力催动,神兽尖牙显出,半边身子的龙角冒起,鳞片覆于容貌之上。

    他一狠下心,猛地咬破了皮肤。

    再抬手抹上那石像的腕处,一点点绕着,用龙血勾上一圈猩红的线。

    容千戟退下刑台,立于台前,抬起头,第一次用如此姿势去看他的心上人。

    以往从来都是他在上,重断在下,后者跪地抬头,话语之声铿锵有力。

    心中一痛,容千戟不再去想,双眼已哭得发了红,盯着石像手腕上那截用血画的红线,咬牙道“重断,如今赤绳系定,你我再无回头之路。”

    直至须弥山日落又起,容千戟仍未走,天宫众神心急,便派了人来寻他,若干天兵天将带着銮驾纷乱而至,月白仙君跪地喊他的名字。

    这一恍惚间,容千戟像看见重逢那一日,重断身后万千冥界兵马,军旗招展,好威风。

    那时重断自以为是初见容千戟,别过脸去掩盖不自控的情绪,但眼底的那一缕震惊仍没逃过容千戟的眼。

    他的少年郎,破三十三重天,溯风而来。

    人间离别苦,众生天涯路,二人年纪不过二十有余,却已是尝遍。

    暖风拂过须弥山山头,晴影飞虹,天刑了结。

    待明年春花开遍,又是一处好时节。

    容千戟回到天宫之后,不但没有大病一场,倒是时刻谨记住了给未来佛当日许下的誓言,日夜勤政,在武场常带兵操练,专挑那一把吴钩,其他兵器都不得近身。

    那一把斩龙戟,跟他待得久了,不再锋利,裂口越来越深,粉末细碎,被容千戟派人以琉璃盒装好,放在了龙王寝宫之内。

    月老不再催他,月白仙君偶尔化作麒麟伏地,之前那些个蟹姐儿鲟鱼精,容千戟也派人去打了些赏,唐翦来过天宫办事几次,明逍仍是水做地一般,已流淌而动只是所有人,对“重断”二字,再闭口不提。

    寒冬之时自不必多说,一季过了,天界春事皆已阑珊,若不是容千戟用了神力在须弥山山石上刻下痕迹来算时日,常常只一人面对这孤山怜水,都难以记得时间过了多久。

    他常去看重断,那人倒是过得简单,只需要站在那处,目不转睛,不进食,不睡觉,不哭不笑,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冥界我去过几回,鬼门关真是难进,你当初为何骗我”

    容千戟开了一壶酒,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的话,继续叨叨道“明明是东,你要告诉我西,还怕我去寻你”

    饮了几口入喉,他忽然像想起什么,脸一红,道“嗳,地藏菩萨说鬼帝悔改之心不够,要多关他些时日对了,唐翦在人间待了几年,他缠着我叫嫂嫂。”

    “你成石那日,月白在灵山买了些杏花酿,他说那些个你种的桃树,都焉了一大半,月白让我去找花神女夷让她复活那些桃树,”容千戟小声说,“你猜,我有没有去找女夷”

    容千戟舔舔唇角的甜渍,笑得一双眼眯起来“定是没有,我要等你回来,再与我亲手去种。”

    四周静默。

    酒壶摔到地上,那上好的杏花酿洒了一大片,容千戟慢悠悠站起身来,似是有些醉了,眼里带了朦胧之色,朝着重断神像的方向,悄声说了句“我骗你的”。

    他与花神女夷为了救那些桃树,还专门下人间找土地公拿了些上好的土,悉心照料,才挽回来一批就是不知来年那枝头,能否还结一些蟠桃。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翘了武神的刀剑课,跑去学御风,你问我为什么,我说想私奔,踏云破天,你我二人要凌驾于红尘之上,逃得越远越好”

    “黄泉路上我见着好些舍不得世间的亡灵,忘川河边开的那个什么花我也见着了,你说它们花叶生生世世不相见,用手弄都弄不动可我那日,悄悄施了些法,有两对花叶,都挨在一起了,像在接吻。”

    “那日在最后关头,我吻了你那岂不是往后就算你一直困在这冰冷灵石之中,也随时都在被我占着便宜”

    整座须弥山,风乘碧穹,只有呼啸声过耳。

    洞内依旧无人应答他。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待到燃灯佛再下指令,派遣须弥山镇山石像下凡之时,已是人间百年后。

    人间一处山内凭空多出一座战神庙,燃灯故意将其做得破旧,像是已立了千百年,偶有世人误入发掘,依稀记得神异志怪书籍上有写过这位神仙,遂一传十,十传百,便常有人来拜重断。

    善男信女有,红烛柱香有,多是即将出征的士兵,携妻带子,也或是想要入长安城内一举夺魁的武试考生,同双亲一起,来求个功名。

    重断的神龛为天宫黑灵木所雕,底座宽大,上置龛,刻有祥云纹样,刀剑兵戈,横批上书“白虎监兵神君”六字,民间传说其能降服鬼物,威震八方,战无不胜,乃为护法战神。

    而他漫长却又略显短暂的一生似乎就这般,被困在了这一处小小的,方方的天地之中。

    偶尔入了夜,容千戟忙完天宫事务,化作凡人入世,草草铺过软席,就着那棉褥,将这庙堂睡成了龙床,陪重断做过了一场又一场梦。

    初来乍到时,容千戟不放心这荒郊野岭,只一庙宇在此,还召来地方土地公觐见,后者乃新飞升入仙籍的小神,少有见过天帝尊容,还未来得及问为何陛下如此在意这战神,便听得天帝淡淡道“他叫重断,几百年前的天界战神,是我的将军,也是我的爱人。”

    后来,某一日容千戟入庙来探,不知道谁在重断跟前摆了功德箱,里边儿还存攒了不少钱。

    容千戟已逐渐懂得苦中作乐,拿了那些钱出来,去看重断的眼,那人仍然是紧紧盯着一处,连衣襟上的皱褶,几百年了,都未变过。

    “你若是默认了,我便拿这些去街上添些物件来。”容千戟朝他眯着眼笑。

    冥界风平浪静,唐翦一个人来过,兴许是在冥界待久了,此人神色阴沉不少,说话的语气却还跟以前那般,拿着扇子敲上那功德箱,笑道“你倒是聪明,还向世人骗些喜钱”

    “世人总是在向神佛求一个圆满且不知正是因为遗憾太多,才会有圆满这个词。”

    容千戟叹道,以一双布鞋去踢滚落在脚边的石子,忽觉足尖萧瑟,心痛难忍,继续道“我哪是骗不过是讨一些,积点福,好向上天许个愿,问问须弥山能不能下雪。”

    唐翦离开之后,容千戟揣着钱上街市,又回了庙里,将此处熏了满屋的檀香。

    他晚上入眠,若是挨得那神龛近一些,脖颈间的玉睚眦便发起烫来,容千戟忽然想起这其中还存了重断的半魂半魄,便宝贝似的捧着,偶尔夜里惊醒,看一眼头顶的神像,再悄悄对着那玉睚眦道“你再这么凶,我就不陪你睡觉。”

    那睚眦像听懂了一般,不再那么烫了,口衔的宝剑也软下来,趴在容千戟的静卧内,入鼻檀香,睡得十分安稳。

    七夕节那日,天宫外搭了鹊桥。

    容千戟没让一众仙人簇拥着自己去看热闹,反倒去人间集市里,揣着功德箱里拿的一些铜钱,去碰那一盏盏河灯,边走边自言自语道“那些给你投钱的人我可是都记着了,保他们近日福泽灵佑你可要感谢我。”

    语毕,容千戟孤身一人立于人群嘈杂之中,抬头去看高台之上抛绣球的闺秀,想起曾有一日,重断说,你抛绣球,且往天上抛。

    那会儿他未懂,现在倒是懂了,逃也似地离开那热闹之处,站在树下喘气。

    还真是,好想他。

    待长安城内家家户户都点了灯起来,万家灯火虽寻不着自己一处,容千戟也习惯了这孤寂,揣着一物赶回庙内,酒坛一放,直跪于那神像之前,扯出集市上买来的红盖头,以指尖灵力,将那红布搭上了重断的双肩。

    “我往凡间逛了几遭,看到那一年你我去的那处庙里,我的神像旁边,也被人塑了一个你的小像,不过没有这处最像”

    容千戟伸手揭开酒坛的盖,道“这处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凡间的神像,都往肩上改了一层红布以求吉利,你也接受着吧,就当是,”容千戟哽咽住了,颤声道,“我也为你披一次红盖头。”

    重断的神像依旧不语,立在那处,默默地看着一个地方,眼神已历经数载风霜,显得有些许空洞。

    容千戟毫不在意,挽袖倒了两杯花雕酒,道“这花雕的味,我倒是尝得出来,”

    “你说巧不巧兴许就是你去过的那家,已成了百年老店,守铺的是个少年人,说他祖辈上曾流传过一个故事,道是曾有一鬼来此寻过喜酒,说是要娶哪家闺秀为妻,我忍不住多问一句,那少年人便拿了当年铺主作的画予我看”

    他把酒放到重断的供台之上,上边儿还有些供果和米酒,通通拂到一边,可笑自己曾经如此自闭不爱言语,现下话多成这般,好像看遍了良辰美景,都只想与重断一人说。

    容千戟道“他言那鬼,君子如锋,鬓生虎纹,浑身一股阴沉之气我想,那就是你。”

    他遥举起自己的那一杯花雕,笑了,“你是要娶哪家闺秀都这样了,还娶什么娶。”

    “我娶你吧。”容千戟一口干完那杯酒,再盯着重断的那一杯,渴望着那酒面能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可是没有。

    他抬眼,看见供台之上还有些凡人放在那处的蔗糖甘糯,不觉出声“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想吃甜的。”

    你也不想看我哭。

    容千戟闭上眼,再哭不出来了。

    不终岁,灵山山林里开遍了新花,一年芳意,花懒人闲,美得不可胜收,可容千戟将那些花儿根本拿不下界,便管花神女夷要了些种子,在人间种下了几株。

    再后来,人间都知道这战神庙里常住着一小公子,生得俊俏非常,眼下一颗朱砂痣煞是好看,嘴皮子厉害得紧,护庙如护家一般,却半点不娇气。

    偶尔容千戟拿着天宫的绫帕去擦那神像,说是这神像金贵非常,损毁一丁点,天神会震怒,劫难非凡间所承受得起

    所以,所以不能落半点儿灰,不让人来碰。

    日月精华滋养,天地灵气浇灌,有一日灵山那些被容千戟和花神拼了命救回来的桃树终是不负所望,结了零零散散几个可怜的青桃,一看便是没发育得好。

    容千戟管不了那么多,从灵山挑了四五个蟠桃下界,半路上自己还吃了半个,也不觉得酸。

    太过于激动,他忘了今日白天还有些许香客游人来拜访。

    那些凡人,便眼瞧着一衣着华贵,浑身金光闪闪的小公子突现庙堂之中,手拿两三青红色蜜桃,险些以为是神仙下凡。

    有认识的,认出这是那小公子来,便都言他气度过人,皆为赞叹不已。

    容千戟抿唇不语,将那青桃放于供台之上,整齐摆好。

    须臾,有香客眼尖,见了神像现状,惊呼伏跪,更有甚者,跪着纷纷后退,惊惧又敬畏。

    山中风来,吹过片片庙顶红瓦,道是佛界有叹息之气,一不小心漏入了人间来。

    后世史书记载

    “永盛二十五年,长安城外战神庙现奇异怪事。

    公子供桃,神像落泪。举世惊异。”

    1由旬大概是一头牛牛走一天的距离。

    第二十九章

    天界容氏第三十七代十九年夏至,暮天空阔。

    天帝设宴款待冥界使官,宴行一半,有天兵自西天门传来捷报。

    天帝自宫内出,挥袖停下殿前鼓角笙歌,不顾主人礼数,中途离席。

    这一切,只因那戍守西天门的天兵跌跌撞撞冲入殿内,跪地朗声嘶道“启禀陛下佛界须弥山顶忽降大雪,霜花银白不绝。”

    对容千戟来说,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见重断,片刻不得拖延。

    容千戟站在殿前屈去望西天门的方向,想起自己偶有闲暇时在寝宫里抄的那些佛经法书,心中感慨万千,月白仙君常来汇报要务,见他握笔抄得认真,不免叹道“陛下活着就是部佛经,品行心性皆为世间难得,还抄什么经卷”

    “你这是大不敬,”容千戟笑了,提笔蘸墨,“其实这些年,我所到之处,都是道场。”

    燃灯管他过去,弥勒预知他未来,释迦牟尼如今随时都在看他与重断的动向,感悟与波折二人经历得太多,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看似燃灯判得轻,实则判得重,表面上只压了重断一人于灵石之中,实际是连带着将容千戟也一起再历过了一次大劫。

    天界佛界现下均为烈日炎炎之季,唯山中飞银毵毵,分明是降了雪。

    临行前,座上有人自殿内出,问帝曰“往何处去”

    帝答“佛曰,人归暮雪时。”

    天帝拏孤帆出须弥山,独驶燃灯佛过往牢内看雪。

    山中风来,天帝一舟抵达须弥山山脚,仰头望那当年腾空飞升了极久的山巅,恨当初未能与日光比赢速度,没能留住重断。

    如今千载已过,只须弥之巅立有一人,虎目朗星,身后猎猎红披,体带香檀,双肩落白。

    两人于山巅山脚遥遥相望,皆静默不语。

    容千戟已追了千山万水,重断等也等了个落雪白头,再重逢,反倒是容千戟反应比重断更快,飞升上山顶,落地踏雪,又朝前走了几步。

    他一脚前,一脚后,跨了山河,再跨过生死,入了心上人怀中。

    重断闭眼,用尽全身力气,回拥住他。

    他的容千戟如今已彻底长开,容貌不似当初带了稚嫩,举手投足间倒有种洒脱的大气,可现下见了自己,又是从前那般紧张可爱,只是张嘴,试探般地喊了句“重断。”

    霎时间,双目相接,竟恍若隔世。

    容千戟怕自己下一秒若是看不真切一些,这人又回了那庙宇神龛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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