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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凶器 第2节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字数:17554 更新:2022-01-04 20:23:04

    容千戟痛得要死,仍然强撑着坐直身子,半边金线袍被他自己扯得快要烂掉,揉得极皱

    他喉间不断发出闷哼,龙尾疯狂摆动,搅乱得正殿内暗流涌动,狂风大作。

    太痛

    估计这一回完了,龙角又要短一截,透明得看不见

    他还有什么脸面称之为龙王。

    天边,闪电雷鸣。

    又削了一点,已被割得粗糙的角面卷着凝血,烫出了焦味。

    容千戟虽非肉体凡胎,但极为怕痛。

    生而为龙,神兽之首,比谁都敏感,比谁都,更怕痛。

    重断故作冷静地看着,心像被什么狠狠揪着,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难受。

    他弯起手腕,拿袖口下藏着的兵符去刺自己的掌心,来忍住被容千戟刺激的窒息感。

    施完此刑,重断又问了一次老龙王的下落。

    容千戟仍是那个回答。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回答完了,慢慢抬起头,从耳后的鳞片慢慢蔓延上了侧脸,浅色的,映射着天际霞光,整个人看起来如梦似幻,像是一触碰,便要化作了飞烟去。

    容千戟起不来身,只是跪坐在原地,捂住生了鳞片的侧颜。

    天地之间九万里,你我之间,十万里。

    那一万里,是有缘无份罢。

    第八章

    夜色澄鲜,月落潭空,龙床边锦帐梅花,开得正艳。

    容千戟入了龙池洗浴,着了沐浴长袍在身,赤脚入房,浑身水汽。

    他发现脚踝边也已逐渐开始长了鳞片,一块一块紧密挨着,金光闪闪。

    方才洗浴间不小心触到了角,痛得他咬破嘴唇,现下染得唇色殷红非常,铜镜一照,似比往日好了些许气色。

    他又哈一口气,扯了两瓣云雾扑上脸颊,慢慢揉散。

    耳边忽传来一声低吟,他一回头,又是那只白虎。

    慢慢地踱步入屋,乖巧伏地,吊着虎目瞧他。

    容千戟又哈一朵小云,推到白虎爪边,谁知这畜生不懂,奋力一挥爪,就给拍碎了。

    虎爪抬起瞬间,容千戟看到他爪上新现的血窟窿,像是被何种尖锐之物刺伤的。

    容千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捉了那虎爪。

    端详一阵,慢慢坐下,指尖摸到自己的脚踝,捻起鳞片边缘。

    他猛地撕下一片,将那块龙鳞迅速贴上白虎前爪上的血窟窿。

    神光一闪,那伤口好似没存在过一般,兽爪变得完好无损。

    容千戟痛得面色发白,还没讲出话来,白虎忽然一阵虎啸嘶吼,双目赤红

    守在殿外的众侍未见过那白虎偷摸进去,均被这一声王者虎啸惊得一抖。

    三界皆知大将军原身为虎,属上神白虎一脉,如今小龙王寝内

    鲟鱼精拢了潮湿耳发,唇角微微颤抖着。

    一颗心跳得极快,这是,这是也不知,那小龙王,能否受得住。

    容千戟连忙抱住暴怒的兽头,丝毫不畏惧那白虎是否会一口咬下他的手臂。

    他容千戟,仙皇独这一脉,枝叶极少,身边近亲都在重断攻入天宫之前自下了人间轮回,只他一人在天宫受苦。

    他早已不怕死了。

    脚踝上龙鳞他撕了三片,剩下两片全贴在白虎眉心鼻尖的裂痕之上。

    龙鳞奇效,白虎瞬间恢复了被撕裂之前的,那是容千戟梦里,幼时,见过千百次的熟悉的模样。

    它俯下身子,一寸一寸地,用粗砺又温热的舌,去舔容千戟的脚踝。

    小龙王一下就流了泪。

    眼泪跌入他的唇角,在口里化成了丹。

    甜的,没多大用处。

    依稀记得,七八岁的时候,他一哭,重断就哄他。

    小天神们大抵是心智稚嫩,容千戟舌尖勾出那甜丹到掌心里,一脸天真,问重断要不要尝。

    重断一边亲他的手,一边说。

    想吃甜的,但不想看你哭。

    第九章

    白虎将军在天宫金銮殿上朝。

    座下各路精怪仙魔成列,侍从掌扇,彩凤绕朱门,攒玉连金钉,珊瑚玉树栽得绰约,插在玛瑙堆砌的壤缝里,泛了金光。

    小龙王成了傀儡,安置到帝座之上,白虎监兵神君执剑立于另侧摄政,以一珠帘朦胧帐,掩了小龙王的脸。

    初入殿内之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道是白虎将军不愿让他人望了小龙王的面容去。

    这千宠加身,好戏有得看头。

    容千戟端坐于久违的帝座之上,在看不见的玉白长衫之下,手脚被缚,独一对削得只剩半截的龙角透了天光,浅淡非常。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似是不知殿内众人都在思忖什么一般,目光全落在重断的背影上。

    小时候他常溜来天宫帝座打盹儿,被父皇发现便是一阵挨骂,小龙太子哪儿受得了这数落,眼泪往下掉,天边降雨,一地的甜丹,身边儿有侍从打着扇弯腰捡拾。

    那年的重断,不知从何处驭云千里,赶回来哄他。

    父皇派人来捉小太子回殿受罚,重断也是这般挡在他身前,留一宽阔的背。

    前些夜里,月色瑶台,风来千里,殿外墙根有小妖捻了天宫的落霜摊在掌心,暗道好似那小龙王颈项的白。

    白虎又来过几次,来回踱步,厉齿将龙床雕柱咬了几处窟窿,仍是一副不通人识的模样。

    它有时额间带伤,有时皮毛上有焦口,容千戟再拿不出力气去撕腿上的龙鳞,只得抱了陶罐为他碾磨草药。

    一磨就是一夜,灯火通明,映得屋内屋外,星河不灭。

    偌大的天宫,正因有小龙王神力庇护,暗设了结界,无一人见过白虎将军的原身。

    一只不通灵识,徒有凶猛的虎兽。

    晨光熹微,殿外雪晴云淡,每每还不待到重断醒来,容千戟便提前起身,将门翕开一丝缝隙,朝外看今日门口是否放了赤金云洗盆、皂角,以及换洗的衣物。

    朱门外守着的小虾精听闻身后有了动静,一回首见了小龙王那张冰封似的面容,吓得回话声儿都带颤“殿,殿下,她们说御苑遍地开了并蒂的雪莲,便结伴,结伴着去了”

    这天界的侍从,待他也愈发怠慢了。

    “无碍。”容千戟道,“你也去看雪莲罢。”

    他动作利索地端起地上放得快结冰的赤金云洗盆,暗恼自己驽骀,转身回了屋。

    按仙龄来算,容千戟已成年了几日,可生辰是哪一日过的,他不记得了。

    每逢寒冬的尾,窗绡边凌澌暗涌得厉害,他性寒,总是怕冷,索性开了衣橱,取一层绒圈儿鹤氅往肩头披上。

    龙床之上,重断睁眼醒来,方才坐起身,帘帐顶上又是那熟悉的红锦团龙纹锦绣。

    又是容千戟的寝宫。

    接连着数日晨起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重断已搞不明白处境,连续在这处醒来,浑身神力警惕性大大降低,影响着他的判断。

    他环视一圈周遭环境,见那窗上冰凌结条,皱了眉。

    这些锐物,小龙王若是想取他性命,颈项间那几两肉又何抵挡得了。

    容千戟盛了温水入屋,未往床上看去,手中锦帕拧得湿润。

    他拎起长袍的一角,滚边红麂绒线刺在衣摆,向上攥了些衣料,露一截儿拴了金锁脚镣的脚踝。

    白净,却又不显得纤弱。

    目光不自觉地停顿半秒,重断自己察觉不到,只是掀开被褥起身,定定地朝容千戟望去。

    他眼看着容千戟转过身来,唤他一声“重断。”

    小龙王遮掩得当,那双澄澈的眼里无悲无喜,亦无爱恨,看得重断一时间竟未计较他直呼本名,如今成王败寇,尊卑难讲。

    重断忽然觉得无力。

    这三界纷乱,纵横围陷,到底迷局掌控在何人股掌之间,他总认为自己已执掌万物,可如今见了小龙王,又隐觉有何种物事从指尖溜了尘世之外去,他捉不住。

    重断征伐多年,仇情已漫过他的胸腔,心底被放入了蒿里山之恶的种子,等的便是待他看遍世间脸庞的那日,用一把心火,十恶不赦,将这天下烧个干净。

    “重靖”

    手里的金盆猛地摔在地上,容千戟眼瞧着重断逐渐目中带血,待红光充斥了整粒瞳仁,身后腾起黑雾,像无形魔障即将作了束缚

    容千戟近乎是半跪着去搂他,尝试着唤回神识,言及“重靖,重靖”

    他唤着重断以前的名字,喉间像卡了刺,催动灵力,搂紧男人颤栗的肩,以已之身去庇护他。

    当年在天宫相伴了三四百年,小龙王天真烂漫,全是得小白虎的保护,四处捣蛋嬉闹,才被护了个周全。

    如今重断有难,于心于情,他都不忍见重断痛苦半分。

    即便容千戟不知他的遭遇,只当他是不愿再提起。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重断才镇静下来,他低下头,看怀中的小龙王鬓发湿乱,几乎快要歇了气。

    体内黑气慢散了去,他不受控制一般,收紧了双臂,抱怀里的人。

    通身仙骨灵识的容千戟受不得魔障玷污,逐渐没了意识,却在被重断搂住的那一瞬间,搭上重断肩胛的指尖动了动。

    被拥抱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如今的情爱,与当年不同了。

    容千戟永远记得那一年天宫外的雪下得极大,玉蝶漫漫而至,脚上套了镶金铃的锦靴,一踏入那皑皑之中,便留下个印。

    重断执剑侧身,跨坐于神驹背脊,身后红巾猎猎,端得一副少年英雄模样,看得容千戟笑着说“雪与你最配。”

    那日雪光之中的重断眉目硬朗,一颔首,唇角弯弯“不如你。”

    第十章

    重断被赶来的唐翦带回住处时,已是日上三竿,说是军中急报,有精怪自称在岷山深处见过老龙王的原身。

    “青角金翼,颚下抚须,鳞片靛蓝渐变,生了一对朱红的瞳仁,断不会错。”说罢,唐翦瞧了一眼容千戟。

    他唐翦生得两面,朝着重断的那一面笑弯了眼,脑后另一面确是忧心忡忡地望着脚上戴了金镣的容千戟。

    如若寻到了老龙王,这小龙王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若是寻不到便是无休止的折磨。

    他跟了重断多年,也没摸得清这人的脾性,只当他凶戾无情,直到他方才入寝宫的一瞬间,看透容千戟的心。

    望到了小龙王藏在心底的那位故人。

    是眉眼稍显青涩的重断,约摸十二三岁的模样,执三尺青锋,在云端习武练剑,翻身一跃,为小龙王摘下月宫桂树枝头的花。

    而不是如今出身冥司神灵,杀伐果决的重断,一身玄甲战铠衬得他面色更为阴郁。

    唐翦忽懂了当年在阎罗殿上那判官乌袍角带,捧着重断的魂魄,道“凡事自有命数,不可奢望。”

    五方鬼帝当即谴了水心二神伴他,日夜撕裂在鬼城山间。

    “唐翦,”重断止了他回忆,从腰间别上斩龙之刃,“随我前往岷山。”

    重断即刻带兵从南天门下界,胯下依旧神驹一匹,先行赶往岷山之巅。

    留了水神明逍在天宫镇守,除了水神,谁都不得近小龙王寝宫半步。

    白虎将军出征半日不到,天宫四震,众金甲神人手执长矛守着南天门,为水神传话。

    第一位听了水神来传的手谕,震惊不已,哆嗦嘴唇,朝第二位颤巍巍地说“传,传下去,先帝若有神识,速回天宫救子,将军只要先帝的命”

    天界往下界众神传话,都是靠这南天门的金甲神人传达,他们处在天宫多年,见惯是非爱恨,那小龙王也是他们眼瞧着成人,如今为父辈之仇遭此劫难,也是令人心痛不已。

    小龙王要是削断了龙角,龙族神脉没落,那可是诛心之罪。

    天边隐约又下了雨,第二位倒是镇定些,朝下传话“天帝若有神识,切记速回天宫救子”

    猛地一道惊雷劈吼,熊火血光,天际隐隐传来龙啸,集结在南天门的众人均齐齐望去。

    “是小龙王”

    那只通体白如羊脂玉的神龙疯狂地摆动着身体,头上龙角只剩了丁点,赤红腥血染了半边天,身后水神明逍化作水形,以身躯卷起了长矛。

    那矛尖仍滴着血。

    端食的蟹姐儿方才从膳房领了糖蒸酥酪想给小龙王送点,被天边景象看得掩了半边脸,惊叫一声“作孽”

    寻了一日未果,重断匆匆赶回天宫,此时已是晨起,他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在外无恙,为何容千戟非一口咬定见过他夜里原身

    待他落了南天门的地,看天边的云色都染了猩红,一股味道逃不过他的鼻尖,皱眉问道“何事如此”

    金甲神人的统领上前一步“将军,水神削断了小龙王的角”

    白虎将军不知为何心中气血狂涌,震怒不已,斥道“明逍”

    明逍由水幻化而来,无形无骨,化了一簇溪流淌在重断脚边,如今听了传唤,即刻起身“将军。”

    重断怒道“我只叫你看好他。”

    明逍为重断左膀右臂,极少违逆他的意思。

    “何碍,他也活不了多日。”

    他用指尖去拧发丝滴的水,绕了一圈在颈后,继续道“如今老龙王已有下落,小龙王的利用价值自不必多说,我不似唐翦那般好心”

    “未寻到老龙王。”重断道。

    明逍愣神片刻,问他“小龙王留否”

    重断不答这话,将腰间斩龙凶器抽出扔到明逍手中,“今日起你驻扎灌愁海,再补补它。”

    “又裂了”明逍抬起那凶器左看右看,觉得好笑“你费尽心思铸成的天下第一凶器,竟如此脆弱”

    身后又刮了大风,重断不语,迟疑半晌,闻到空气中那血腥气味,道“非我指令,暂不再回。”

    明逍咬牙道“传言小龙王与将军关系匪浅”

    重断盯那云端的嫣红血色,喉间被寒风刮得犯哑。

    “如你所想。”

    天宫消息传得极快,如今三界四处在传,小龙王的龙角被水神削断,根骨难铸,已退化成蛟,日夜歇息与寝殿,大将军已吩咐不得有人近身。

    重断白日仍未去看他,夜里化了兽形,自窗外跃入,趴伏在了床边。

    榻上容千戟面色苍白,伸出软绵的手,抚那白虎绒耳,白虎像是明白一般地,轻轻地用额间的“王”字拱容千戟的掌心,伸出粗砺的舌,舔他的指端。

    容千戟闭眼,叹息般地“龙没了龙角,好像人没了眼睛。”

    白虎听罢,凑上前,以兽爪扒住床沿,长须抚面,吊睛虎目,认真地望容千戟的眼,看得后者惊喜非常,压低了声音道“眼睛。”

    一只锋利兽爪猛地停在容千戟的眼前,以掌心梅花触了触容千戟的眼,那一瞬间,容千戟快以为这畜生要一掌拍碎他。

    容千戟头顶还封着膏药,长袍微敞,锁骨上起了半边的龙鳞,暖色褪作闷青,漂亮带翼的尾也化作溜溜的尾,一下下地敲打在床帐边。

    白日受折磨的痛楚一扫而空,他蜷起冰凉的尾,去缠白虎绒绒长尾,眯起眼笑,“我是容千戟。”

    这句话他在这个房间内说了百余次,却没有人听,如今他相信这白虎逐渐起了灵识,多教教,大概是听得懂的。

    容千戟艰难起身,靠在床头,看那白虎去舔八仙桌上盛的碧粳粥,悄声又道“我是你的容千戟。”

    晨起,重断满面铁青地起身更衣,脑子里一团浆糊,拴好腰间袍带,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身旁熟睡的小蛟。

    昔日的小龙王,如今紧缩成一团钻在锦被之下,尾处有几块撕裂的疤痕,周围没有鳞片。

    今日午后,心神唐翦偷偷来探容千戟,往盘里盛了翡翠汤圆,道这人间在过元宵,小龙王也是孩子,尚且吃些。

    唐翦见他又送了面莲花镜,道是此物能窥探着心上人在做何事。

    容千戟接了,但不敢瞧。

    唐翦朝着容千戟的这一面笑盈盈地,打趣他,“遮掩什么,我乃心神殿下别是忘性大。”

    容千戟红了脸,如今还下不得地,闷声答“你总有错的时候。”

    “近日重断那斩龙的凶器裂口常出不断”

    唐翦话锋一转,“你猜离恨天上的仙姑何种说法”

    第十一章

    将军,小龙王对你有情。

    这句话,多年后的唐翦仍旧记得,他将这仙姑九字之句装进了心底,以天界的月桂酿酒,封坛在山中。

    他是心神,执掌人间爱恨是非,烟火风月见得太多,对人心更是敏感非常,容千戟如今斟满一壶清酒,他不去品味,都方知那浓香为何不褪。

    这九字,那日在龙王寝宫之中,唐翦亦未告诉容千戟,说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见这小龙王用情太过深刻,不寿之相,心中郁结杂乱,却仍是一副乖巧冷厉的性子,不知那层层皮相之下,掩藏了多少用心良苦。

    唐翦坐至床沿,端了那碗翡翠汤圆,欲喂与容千戟食,容千戟受宠若惊,道了句谢。

    他此时的手臂还略微有些难抬起来,若想在人间的元宵节吃点,还真需借助心神之力了。

    唐翦靠他近了些,正面带笑,反面却是眉头紧皱,在催动灵力钻进容千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待看清了内里的景象,唐翦正面连笑也笑不出。

    “不然我自己来罢,劳烦了你。”容千戟看着唐翦猛地一抖的手腕,勉强笑道。

    唐翦不知为何就再坐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把翡翠汤圆的碗递给门口候着的鲟鱼精,看她心中并无污脏,才放心道“好好喂他,我去门口站会儿。”

    鲟鱼精拢了湿润的发,纤纤玉手接过那碗翡翠汤圆,不敢抬头去看小龙王。

    重断离宫前往人界的那日,唐翦看着重断临行前,未入龙王寝宫半步,反倒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大步前去,心中不免也跟着一痛。

    多情最是咫尺天涯间。

    这日容千戟晨起得早,趁着重断不在天界,化了蛟身,忍痛前往了观仙台,见三生石上众仙皆入了人间山林之中,或隐居,或打坐修真。

    这天界一日比不得人间一日,烟火气沾染得重了,他的天界众仙更像是被困于这处处山岭,不再通那神仙的灵识。

    容千戟不禁皱起眉头。

    他回到寝宫时拖曳了一地的血,几乎是抱紧自己的尾蜷缩上床,冷得发颤。

    昨晚夜里,或许是天际挂的星子少了半颗,使得他辗转反侧,偷跑了一次天界桃花源。

    容千戟缩在树底做梦,整片梦境山花依旧烂漫,全是小时候的自己与他,逍遥快活,连何为皇位何为征伐,都不懂得。

    他并非燕雀,也曾有鸿鹄志,如今只想还天界一个安宁,亦给自己一个果断。

    仙界已有人来寻他,只是不知南天门镇守的金甲神兵,还能扛得住重断几日。

    容千戟如今化成了蛟,执唐翦送的雕花镜揣摩,便只看得到当年他和重断,幕幕刺心戳肺,他也是动也不动地,在寝宫内坐了半日,待到天边晚霞光起,鲟鱼精同蟹姐儿来送饭食,才回了神。

    倘若是想看到现今的重断,要去东海之端跃那几丈高的龙门。

    他自是还未傻到为了多看重断几眼去跃那东海的龙门,且不说如今修为几何,光他这一身遍体鳞伤的皮肉就再经不起长途跋涉,驭云他已不再能行,想要修回龙形,定还需养些时日。

    夜里,白虎又至,这一回叼了御苑结的蟠桃,不是果子,是树。

    连根拔起的,拖着满地仙壤树须,纵身跃进容千戟的结界,把那结了蟠桃的树拱到地面,趴伏于容千戟的脚边,低低嚎啸。

    容千戟化了人形仍是那副模样,倒是面皮苍白不少,淡青色的鳞片褪至耳后,一双眼定睛看了会儿那蟠桃树,无奈道“你这般淘气,若是被重断看了去,定会捉你做虎肉吃。”

    小龙王这句话,让白虎对“重断”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名字敏感了起来,尾巴竖立,拍到桌案上,掀翻才沏好的茶盏,被烫得一跳。

    “你倒比从前傻了”

    容千戟道,“明日脚踝边估计又会有烫伤,我来给你抹药。”

    白虎如今像是字字句句都听得懂,兽爪欲去刨那蟠桃递予容千戟,不料力道过大,毁了一个,急躁着又刨,才捧下一个,扔到床上去。

    “你要我做何事”

    它在龙床边来回踱步,似是对那烫伤无感,神情凶狠,看得容千戟一惊,继而看白虎自己也吃了一个,再凶自己,这才懂了它是何用意。

    容千戟慢慢地咬了,溢满口桃香,赞道“好甜。”

    白虎听明白了,凑到床边儿拱他的掌心,眯着眼极为享受,容千戟忍不住一笑,还真是只大猫。

    第二夜,白虎衔来的不是蟠桃树,而是在寝宫殿外守夜的蚌精,被吓得缩紧了闭壳,连是何种猛兽钳制了他都不知。

    容千戟看到时,那蚌精看着硕大肥美,一下被白虎松嘴摔到了地上,又被兽爪轻踩张不开壳,只得一遍又一遍憋在里头求饶“我的爷爷嗳,是哪位神仙大王小的区区一蚌精,仅仅一蚌精,不足以果大人您的腹啊”

    咳嗽一声,容千戟眼皮跳了跳,压低了嗓“放你可以,但不许开壳。”

    蚌精约摸是过于紧张,连忙答应了下来,也没听出是小龙王的声音,只见白光一闪,容千戟封了他的嘴,对着白虎道“放生罢。”

    白虎虽千万般不愿,但总归是听容千戟的话,叼着那蚌精,健美兽身跃至窗前,朝着窗外天界那朵朵夜里的云,甩了出去。

    容千戟扶额,暗自喃喃道,真当是性情大变

    倒是可爱。

    第十二章

    第二日晨起,重断照旧懵了半晌。

    他迅速坐起身,一低头发觉衣物还是昨日日落前着身的,连系衣带的方式都与昨日相同,下意识想去看旁边睡得不太安稳的小龙王。

    重断这晨起动作稍大了些,不料容千戟昨日辗转难眠,待到今日欲晓方才入睡,不免犯困得紧,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动作,冷风钻进被角,惹得他朝里边儿温热之处缩了缩身子,拧着眉心,低声喃喃道“你莫要闹我”

    “”重断沉默。

    重断心底有一股难言的熟悉感油然而生,竟是生生止住了想把这“枕边人”拎起来一通训话的冲动,他猛地发现自己似乎下不去这手。

    每日都从龙床上醒来,他倒是接受得快了,利索起床,拿过枕边冕服,翻过面来披于双肩,回头去望龙床之上隆起的一处人形,神情复杂,目光化作他不自知的柔软。

    重断继而将目光挪到桌案的莲花凤首酒壶之上,皱紧了眉。

    凤首的边缘起了锈,如今做法画描金也大概再无作用。

    天界大乱,新生之物不少,而与此同时,旧的也在被更替着,天宫万物,循环反复

    也终有,他面临被“取代”的那一日。

    重断如今满心被恨意填得没了空隙,对于三界来说,他不过是个亡命之徒,身居高位也只是片刻,他身上未有天神龙族的血,终究是要落回凡胎,永世不得超生的。

    而容千戟,自他攻入天宫之后,这个曾集万千宠爱加身的小龙王,就从未反抗过丝毫,只是问他可有屠没仙神,可有滥毁朝堂寺庙,可有虐杀无辜之人。

    待重断回了三个“无”字,容千戟像是放下了一身的债,顺着脚边的镣铐坐下来,不去顾他落在地上的字画,平静地告诉他,父皇已死。

    容千戟的态度令他讶然,随即那刹那间的痛感消失在心里。

    蟹姐儿在门口端吃食候了许久都不见小龙王出来,这刚准备摸些懒倦,去殿外透风,只见朱门一开,里边儿走出来的人,高鼻薄唇,一张面相极具攻击性的脸生得凌厉非常,鬓角已有了隐约的虎纹。

    她提着裙摆跪下来,头上金步摇晃得脆响,“将,将军”

    这将军怎的日夜都歇息在小龙王的寝宫里,莫非同榻而眠,真如传言那般,做了那档子事儿么

    蟹姐儿不敢多言,眼瞧着那双黑金锦靴从跟前踏过,重断背手于后,止了步子,沉声询问道“可是容千戟的近侍”

    “是,是,您吩咐”蟹姐儿拿朱色的钳去抹汗,嘴唇哆嗦着,“小龙王,小龙王吃得太少,您若是,您若是”

    她摸不准这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只觉得天天喊打喊杀,削了龙角又睡一块儿,着实爱恨交加,纠缠得难断,便足了勇气道“劝劝,不然,回了原身,变不回人形,可就难办”

    她一届小精怪,自是不知容千戟近日频频打回原形,是因为龙角的缘故,只得劝着白虎将军,切莫再待小龙王不好,再扛不住了。

    重断本想走,听了蟹姐儿这一席话竟挪不动步子,皱眉厉色道“他不进食”

    “不进,”蟹姐儿说,“多日了。”

    “交予我罢。”

    “这”

    “交予我,”重断这句话说得鬼使神差,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控一般去拿蟹姐儿端的食盒,“我喂他。”

    那一日的早食,重断端进屋内,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竟从侍妖的手中讨了早食来,要去喂床榻之上的小龙王。

    容千戟被重断抱起来的时候,人还没睡醒,未敛去的鳞片冰得重断怀中一凉,龙尾也已化作蛟尾,蜷起来藏在身后。

    他迷糊着将脸埋进重断怀里的那一瞬间,蛟尾动了动,绕上重断的一条腿。

    重断痒得险些将怀里的容千戟跌了出去。

    好痒

    他忽然有些不想撒手,不自觉低下头,嗅到容千戟颈项间一股柔软的仙气,干净灵澈。

    大抵是重断身上杀孽魔气太重,容千戟缓缓睁开眼,蛟尾还是未放开,只是牢牢地缠着,没由来地弯眸一笑。

    连带着他眼下那颗朱砂痣也跟着变窄,猩红艳丽,好似印刻在重断的眉间。

    “你,”重断完全愣住了,“醒了。”

    容千戟没搭理他,一身龙性的慵懒之气,将眼睛闭上了,轻声道“重靖我好不容易又梦到你一回,就不能也朝我笑笑么”

    只那一瞬间。

    重断收敛了浑身掩不去的戾气,唇角僵硬着,明显能察觉到腰间那把斩龙戟似乎又裂了声响。

    这个容千戟,一会儿讲他夜里化作白虎原身,一会儿又叫他不知道的姓名

    还求他笑。

    重断接不上话来,施法让容千戟又进入了睡眠,把人悄悄放回了龙床,踱步出寝殿之内,临走时吩咐那守着的蟹姐儿,今日容他多睡。

    天宫顷刻间,朔日飞雪。

    唐翦负责镇守南天门多日,派人匆匆来报,说天界大乱,人间塌庙,各地急需龙王镇压。

    重断无法,风风火火地入了龙王寝宫。

    容千戟正醒着,站在檀木阔塌之上,去取那橱内的鹤氅。

    重断一步并作几步过去,伸手撩开容千戟的衣襟,后者一惊,却无任何防备,连躲也未躲,惹得重断硬生生止了化有魔气的手,厉色道“你竟是躲也不躲么”

    “我体内只一颗龙珠还算珍贵,”容千戟淡然,“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重断眉头一跳,冷声道“要你龙珠有何用处”

    “那你解我衣衫”

    容千戟此言一出,生生憋住喉头的话,白净的脸庞涨得绯红,完全不敢相信如今眼前冷淡非常的人是每夜朝他撒娇弄爪的白虎,时间一长,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第十三章

    “容千戟。”

    重断忽然开了口,眼瞳里情绪晦暗不明,“你可曾听过天界传言你我二人之事”

    抚着手腕边淡青鳞片的容千戟有些愣,不解道“未曾。”

    他消息闭塞,哪儿能听到什么传言,只能从侍从的言行举止猜出些许,不过就是那些他昏庸凉薄的事,说他不配为帝,说他自私自利

    可未有人知,当年老龙王屠杀白虎一族满门之后,他虽年幼,是怎样踏遍人间山河去寻重断,年过十岁后又是怎样在天宫为白虎一族翻案,直到那日重断带兵攻入天宫,他也是先遣散了各路护驾仙神,允了他们各自逃难。

    他容千戟贵为天界龙王,不得逃,不得降,只能镇守最后的一片净土,并与此共存亡。

    千算万算,他未曾料到,重断似乎是已忘了他。

    可是他的心上人,并未取他性命,并未将他龙珠剖出祭天,而是将他养在龙宫,寸寸折磨,又予他偶然温柔。

    他在一时间听到“你我二人”,胸腔之中急促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终究是抵不过好奇之心,问他“是何事”

    重断负手而立,身后的猩红披帛被穿堂风卷了边角,他看着容千戟原本黯淡的眼神变得澄澈有光,胸腔忽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眼,哑声道“走罢。”

    第二回 下到人间,由于自身受损法力不够,容千戟化了小蛟,被唐翦拿锦盒装了起来,携带于身,哪知方才出了南天门半步,重断化的一股劲风卷停在跟前,空中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小龙王交予我。”

    唐翦犯了难,他打心眼里是疼这小龙王的,但不知重断要这锦盒有何用处,便多问了句“你可看得好他”

    说交就交,这小龙王要是出了半分差池,将军心里可有个数

    将军是不知晓自己与小龙王的前尘往事,可他唐翦为心神,是将小龙王一颗玲珑真心窥探得一清二楚,历历过往,了然于心。

    重断没由来地烦躁,施法夺过唐翦怀中锦盒,狂风卷袭而过,他驭云八千里,先一步踏入了人界。

    天宫一季未过,而人间已在同时迎来了第十年的冬至。

    这人间十年未有龙王供奉,民间传言说天帝已死,不久三界即将大乱,众生藜藿危矣。

    不知谁先挑起的恐慌,从皇城开例,各地百姓纷纷进了当地最大的天宫庙,渴望着祈福消灾,人界永昌,都等着龙王来平定世间震荡。

    “唰”天宫庙前扫地的小僧握过一柄竹节。

    他正将落灰赶到树荫下去,却不料冬日的午后来得过猛,刺得他“哎哟”一声扔掉竹节,急忙去遮捂住眼,却只见指缝之间泄入天边阵阵金光

    重断正立于一处山脉的云端,早早施下障眼法罩住自身,托出锦盒中的小蛟,任他在自己掌心化作人形。

    容千戟醒的时候正靠在重断的怀里,他一愣神,睁眼环视了四周,险些跌落出去,“这里”

    这是往年他来人间入口的山巅,曾经他与重断策马并辔过了仙山万座,才赶来到此处,两个人目及四海, 找了许久的路,才寻到皇城集市的入口,而这么费尽周折,只为了容千戟一句“人间的小孩儿都有平安锁”。

    那年重断不懂烟火,变不出几两钱财,取了腰间的三生佩石,交予铸锁的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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