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四周没有任何响动,寂静的可怕,就好像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第29章 熊孩子
我耐着xi,ng子又敲了几下, 并不算很大的敲门声回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衬得它更加可怖。明明无风,庭院中血一般鲜红的玫瑰却在轻轻颤动, 像是原本藏在地下的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分地动作, 叫嚣着想要破土而出。
我右手按在门锁上,轻轻一使劲, 锁头从内里破碎发出细碎轻响,钢片断裂, 我推开门, 走了进去。
双脚踩在厚实柔软的浅棕色地毯上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我向前走了几步后站定,缓缓环视四周。别墅内里装修的十分豪华,硕大的门厅里所有的灯都开着, 一切都暴露在微微泛着明黄色的光线中。干净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茶具,花瓶里是一支早已干枯的玫瑰,枯成深棕色的花瓣蜷缩着落在桌面上。
这里没有丝毫有人居住的痕迹。
我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把桌面,意料之中的指腹上粘了一层灰。
我搓了搓手指把灰蹭掉, 挨个打开紧闭的房门,一间一间地看过去。一楼有两间卧室,装饰简单像是客房, 没什么东西,我看了几眼便退出去,转弯进了厨房。厨房灶台上干干净净,装着油盐酱醋的瓶子全是空的, 头顶的壁橱锁死了,拉了几下都没能拉开,我并不是很想弄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于是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安静的房间里有电机运转的轻微呜呜声冰箱还在工作,我拉开冰箱门,一个暗红色的东西掉了出来。
我接住那只冰冷的玫瑰,随手放在灶台上,冰箱里挤满了红玫瑰,低温下花瓣失水缓慢,并未完全枯萎只是泛着暗淡的红色,像是凝固多年的血迹。
冰箱下层的冷冻间也是一样的。
在冰箱里放玫瑰花是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地关上冰箱门,走出厨房,进入卫生间。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第一次进入廖池梦境时所看到的完全相同,只是里面不再有遍地的血迹,不再有被虐杀的女人和醉酒的男人。
也没有魇。
只是探头看了一眼我便退了出来,走上楼梯,楼梯扶手上也全是灰尘,走廊上有很多房间,我往里走了两步,随手拧开一扇门。
木质门打开发出吱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慌的质问。
“谁”
年幼的男孩身穿睡衣,正倚靠枕头坐在床上,蜷起的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被子盖住了他的脚和半截小腿。并不如大厅里明亮的灯光打在他五官ji,ng致的小脸上,在眼睫和鼻翼侧投下一小片y影。
男孩似乎比先前梦境中见到他时胖了,小脸也红润了些,他眼中满是警惕,慌忙爬起来站在床上,声音颤抖着再次质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不认识我了么
我脑中刚闪过这句话,之前被小廖池倚靠着的枕头就迎面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孩气急的呵斥“滚出去”
我稳稳接住枕头,看着面前站在床上还没有我高的小廖池,举起一只手做投降状,后退了两步退出廖池的房间,同时飞快道“好好好,我出去了,这下可以了吧。”
“我是让你滚出这栋房子。”小廖池依然瞪着我,一字一句地坚决道。方才他起身太过匆忙,睡衣最上面的扣子被崩开,半敞的衣领里隐约可以看见还未完全愈合的紫红色的伤痕。见我不为所动,他咬咬牙,把那本书也扔了过来。
我侧头躲过去,书啪的声砸在我身后的墙上,尔后掉落在地毯上。印象中无比乖巧的男孩突然变得这么暴躁,我有些哭笑不得,试着为自己洗白“我是个好人,没有恶意的”
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说话的小廖池跳下床,光脚踩在地上,冲过来使劲儿推着我“你出去”
他一个小孩子能推动我才怪,推了半天我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倒是他累的喘起了气,开始用小拳头打我。
我微微俯身,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把他抱了起来。小孩儿彻底慌了,他瞪着漆黑的大眼睛,两只手啪啪地狠狠拍着我胳膊,扭着身子挣扎,声音里隐隐约约带上了哭腔“放开我你个大坏蛋”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这个大坏蛋吧,恩”我哼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小廖池似乎也意识到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渐渐停止了挣扎,只是眼中的警惕没有丝毫的褪却。
“这样才乖嘛。”他这么暴躁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放柔了声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嗯。”小廖池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冷冷的。
“其他人呢”我继续问。
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道“你先放我下来。”
当着我的面这么小的孩子也干不出什么,这样想着,我把他放下来,就在我松手的那一瞬间,男孩泥鳅一样扭身从我和门框之间的狭小空隙间挤了过去,一下子跑远了。
我
我叹了口气,没有追上去,而是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他“蹬蹬蹬”一路跑下楼梯,最后站在一楼大厅的正中央,抬起头对我“恶狠狠”地喊道“妈妈才没有不要我,爸爸才没有出去喝酒,等他们回来了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小孩赤裸的双脚踩着地毯上,几簇细软的淡棕色绒毛从他指缝间露出,衬得他皮肤雪白。他似乎嫌自己还不够凶,就双手叉着腰,皱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当真可爱极了。
我两只胳膊交叠,整个人趴在栏杆上,不轻不淡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小廖池见我反应如此平淡,犹豫了一下,鼓着腮帮子问道“你你不走吗”
“为什么要走”
我这个问题成功地让男孩脸上放空了一秒。
从廖池明显是富人家小少爷的行为举止推测,这里的时间点应该是廖池母亲被杀死之前,虽然房子里的摆设不符合那时应有的样子,但这毕竟是廖池的潜意识,世界的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想。
所以他最喜欢的花的红玫瑰
不知怎么我脑子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把花放进冰箱里吧
我翻身越过栏杆,直接跳下二楼,稳稳落在小廖池面前,他被我超乎常人的举止吓到,向后退了几步想跑,我哪里会再给他机会,捉小ji一般扯住他睡衣后领,把他拉了过来,按在怀里。
男孩小ji仔一样胡乱叫唤着,我被他吵得头有点疼,无奈地安抚他“别叫了,我都说了不是坏人,我又不会吃了你。”
“骗小孩呢你,你说是不是坏人就不是坏人了吗大人的话都不能信,爸爸还给妈妈说他从来不喝酒呢”小廖池飞快地怼回来,继续撒泼。
这真的是小时候的廖池吗
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不是突然遭受了那惨痛的变故,现实世界中的廖池会是怎样的人。我威胁搬地扭了把小廖池腰间的软rou,我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男孩却疼得倒抽口气,脸上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意识到不对劲的我掀开廖池睡衣的下摆。
步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小廖池惊叫一声,抓着自己衣服下摆不容抗拒地把它拉了下去,随后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我的手还保持着掀他衣服的姿势,却是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于是我把他放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向别墅大门走去。
小廖池迟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要走了吗”
此时的他听起来像是梦境中的男孩了,我摆摆手,拉开锁被破坏的大门,走了出去。
四周依然是一片蒙蒙的灰,玫瑰红的刺眼,我回头看了眼赤脚站在门口的男孩,他也正看着我,身子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能被刮走。
我没有再说话,离开了这里。
回到还处在深夜的现实,我重新倒在床上,枕边的一格被我惊动,栀子花瓣轻轻颤抖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廖池的睡姿没怎么变,和我比起来他睡觉真是太老实了。我拉过被子胡乱蹬了两脚把它铺开,斜斜地搭在身上,侧身躺着面对廖池。
人的潜意识里出现的都是对他来说印象最为深刻和最重要的东西,我并未进入廖池意识的最深处,因为那里只为完全信任的人开放。即便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我就发现了不少问题。
从之前梦境里我了解到在廖池小时候他父亲醉酒后经常会打他,如果廖池潜意识里的时间点在他母亲未死之前,小廖池身上那么明显的伤疤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是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母亲,明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虐待,还要把他继续留在家里
我匮乏的想象力不足以支撑我在脑内补全这个故事。
那无处不在红得扎眼的玫瑰可能会是个突破口。我想。
有时间找个机会问问。
小廖池色厉内荏发脾气叫我滚出去的种种情状还在我脑中回放,虽然怎么看都是个熊孩子,但也是挺可爱的。
我闭上眼,准备继续睡一觉,这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也许这个理智,温柔,成熟的男人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自己是个可以任xi,ng撒泼的孩子。
瞎想,不可能。
这个念头成功地让我在大夏天打了个哆嗦,急忙把它赶出脑子,警告自己再不睡觉明天爬山时就会顶着俩黑眼圈出现在同事面前,我收敛心思,赶忙睡了。
第30章 偷包贼
我是被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关门声和交谈声吵醒的。
为什么大家都起得这么早我皱起眉头微微动了下身子, 打算再睡一会儿,这时“哗啦”一声,窗帘被人无情地拉开, 已经十分明亮的日光洒进屋子照在我眼皮上, 一下子让我清醒了。
我无奈地睁开眼,伸手摸过来昨晚放在床头今天要穿的衣服, 慢悠悠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如鸟窝的头发, 套上运动时穿的t恤, 把一格捏过来抄进裤子口袋。
卫生间里有水声, 廖池在洗漱,我捋着头发倒了杯水喝,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情况。晴转多云, 还是很适合出游的。
不一会儿水声停了,廖池从卫生间里出来,发梢上还在往下滴着水,我和他道了声早上好, 进去洗漱。
一格从我口袋里挑出来,站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我正在刷牙, 怕爬山时它呆在我口袋里窝着不舒服,含着满嘴泡沫提议道“要不要我把你放在包里”
“好。”一格乖巧点头,它一手轻抚曲裾宽大的袖子,上面暗色的繁复花纹发出淡淡光芒, 点点淡绿色荧光兀自从周遭显现,聚拢在它身边。一格享受地眯了眯眼睛,重新束上长发“这里的灵气很足,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这儿可是仙山脚下,要是灵气不足,也不会是道家圣地了。”我吐掉嘴里的水,拿毛巾擦擦脸“今天会碰见很多道士,你留心些,别出了什么事儿。”
我把一格放在背包的最外层,往包里装了几瓶水和一些必需用品。廖池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单肩背着看起来不是很沉的背包,站在门口等我,他这身休闲打扮没了平日里的成熟严肃,反倒像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在餐厅吃完早饭,我们清点人数,向山脉中最有名的主峰进发。那山先前是修炼道教的人居住之地,古籍称其为“银宫金阙,紫府青都,皆是神仙所居”,近年来虽说道佛两教有些许凋敝,但这山在道家中的崇高地位并没有改变。
作为这一群人里体能最好的人,我负责领队,走在最前面,客户服务部门的宋军奕,就是那位出差时在沙滩上晒成反向熊猫的同志,负责断后。此时天已大亮,朦胧薄雾中群山屹立,我们沿着已经有些坑坑洼洼的石阶一路向上,沿路绿的正盛的树木枝叶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使浓浓淡淡的绿更加鲜亮。
这里不乏上百上千年的古老树木,植物特有的旺盛的生命气息萦绕身边,让人ji,ng神明朗起来。太阳正好,我们在树影中穿行,阳光穿过树叶间细碎的空隙,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山上水源充足,清冽的水在石缝中涌出,将石头表面冲刷得无比光滑,到处是蜿蜒流淌的小溪。我们走了一阵,石阶消失,一条十来米宽的河流阻断了道路。河并不是很深,但因为夏天雨水多,水流有些湍急,河中有供人落脚的木板,些许是水位上涨的原因,木板也被淹没。
只能淌水过去了,几位和我同行的男同事停了下来,我回头看了眼后面悠闲赶来的同事,道“淌过去吧,咱先走。”
说罢我脱下运动鞋,把它拎在手里,光脚踩上水里的木板。这像是廖池之前梦中的情景,不过今天这里没有需要我把他背过去的男孩。
廖池牵着盼盼紧随其后,他常年穿着长裤,今天也不例外,于是把裤脚稍微卷起来一些,脚踝处的皮肤不同于其他地方透出健康的麦色,是和他小时候一样的白皙。他松开牵着盼盼的链子,二哈没了牵制,伸着舌头撒欢一路跑来,每一步落下都jian起不小的水花。
清凉的水潺潺流过,一点点带走皮肤上的温度,非常舒爽,我淌过溪水,甩甩脚上的水接着穿上鞋,脚还shi着并不舒服,我在原地踩了两下,等待着后面陆陆续续到来的同事。这时盼盼甩起了毛,我赶紧后退几步,远离它身边。
在队伍后半部分的大多是姑娘们,正嘻嘻哈哈你推我攘看起来惊险万分地横渡那条还不过我小腿一半深的溪流,同时还不忘摆oss拍照,四周除了水声鸟鸣就是娇俏的笑声。我们先过来的人等了一会儿,继续向山上走去。
因为要领队,我走得挺快,廖池跟在我身边,两个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和后面的人甩开了一大段距离。我们简短的一商量,决定在树下略一歇息,停下来喝口水,廖池退下背包放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刚把水杯拿出来,一只棕黄色的猴子倒挂着从树上探出头,一个猴子捞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把他的包给捞走了。
廖池
我
偷包贼得意地乱叫几声,抱着廖池的包转身跳进山林,我想都没想把自己的杯子和包塞进急得准备喊那猴子的廖池手里,拨开大树低垂的枝叶,矮身追了过去。
“林绪清别追了,你回来”廖池的喊声很快被我甩在身后,一分钟后我已经深入山林,猴子跑得很快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尽头,人类当然不可能在树林里追上猴子,但我可不是人类。四下无人,我化成本体,下一瞬出现在那洋洋得意怀抱战利品逃跑的猴子面前,恢复人类形态蹲在粗壮的树枝上,在偷包贼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把包夺了回来。
猴子把包抱得太紧也被我扯了过来,它尖叫一声,挥舞着双手扑上来就要挠我。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地把包往上一抬挡住脸,一手揪住它后颈上的毛,把它往地上一摔
吱呀乱叫着掉下去的猴子被树下的人稳稳接住,他轻轻摸了摸惊魂未定的猴脑袋,微笑着抬起头看着我道“先生,虐待动物可不是好行为哦。”
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青色道袍,短发,容貌不是很出众,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眼角带着细细的笑纹。那猴子躺在他怀里委屈的叫唤两声,接着朝我呲牙咧嘴做着奇怪的表情。
方才我并不是故意要摔那猴子的,只是下意识作出的一系列动作,在最后关头收敛了力道,要不然那猴子摔下去不会这样轻巧落在那人怀里,至少得伤个胳膊或腿儿。
“它抢了我包,还想挠我脸,我这属于正当防卫。”那道士身上的气息并不弱,想来是道观中有身份的人。他肯定看到了我变成本体的全过程,我正这样想着,就听他笑意盈盈地回道
“它不过是只猴子,您和畜生计较些什么。”
我“”
我不是很想和这人说话,轻轻哼了一声,从树上蹦下来,拿着廖池的包头也不回地就走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和我说话。
“阁下一介妖物,为何要来我道家门派”
“我来旅游。怎么,你道家就这么霸道连旅游都不让来小心我到旅游局告你去。”我观察着草叶被踩踏的痕迹努力找来时的路,那人吃了一瘪,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猴子从他怀里爬起来攀在他肩头,还在恋恋不舍地盯着廖池的包。
找到来时的路,我没再耽搁立刻回去,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追着我来的廖池,此时正低着头专心扶着树下陡坡。我喊了他一声,看见我,他松了口气,接着眉头一皱,颇为不满地道“你怎么直接就追上去了,这山势这么险,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我把廖池的包背在身后,看他因为我这句话又要发作,赶忙抢在他前面说“咱回去吧。”
廖池嗯了一声,转身往上爬。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奇怪道士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因为先前我是追着猴子往山下跑的,所以回去的路上免不了爬坡。有很多一米多高的竖直陡坡我很轻松的就能翻上去,但廖池根本上不去。
“廖总,你就不怕找我的时候也迷路了吗这么高的坡爬下来容易,上去可就难了。”我半跪在坡上握着廖池的手把他拉上来。廖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稍微有些气喘,摇摇头道“你跑的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根本没工夫想那么多。”
这听起来很像是抱怨。我只得笑笑。
我们回到主路时,廖涟君正坐在石头上等着我们,怀里抱着我的包和杯子。见我们回来,她上前给廖池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见我真的把廖池的包从猴子手中抢回来了,她非常惊奇地挑眉,讶然道“这都可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追上它抢过来了呗。”我把背包还给廖池,三言两语带过这个话题“咱赶紧走吧,还领队呢,这下都到最后面去了。”
第31章 道观
队伍按照既定路线在正午到达了山腰上的一处道观, 廖涟君去队伍最后找宋军奕和掉队的女同事,我与廖池并没有去刻意去加快速度回到领队的位置,所以到达道观的时候大部分同事都已经去参观了。我站在道观门口, 看着被厚实金色屏障笼罩着的建筑群, 苦恼起来。
我要怎么才能进去
廖池在牌楼前停住脚步,仰头看牌楼正中苍劲有力的大字。我在他身后, 托着下巴琢磨有没有什么能让我偷渡进去的法子。
我还没想出来什么办法,廖池便看向牌楼后的第一座大殿, 从高耸的牌楼底下走了过去。在他进去的那一刹那, 金色屏障产生一丝细微的波动, 像是水纹一样逐渐向四周散开,最后归于平静。
我站在离屏障不过半米处,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那层金光, 在触碰到金光的瞬间灼烧感从指尖出现,我赶忙缩回手,心中暗骂一声。
防护措置到位到这种地步,能混进去才有鬼。
“林绪清”廖池见我没有跟上, 回头喊了我一声。我用拇指指腹搓了搓方才那根碰到屏障的手指。在廖池眼中我可是个正常人,犹豫着不肯进去肯定会让他觉得奇怪,以储备粮先生那可怕的聪明劲儿, 再联系梦境中的发生的事情,指不定会猜到正确的方向上。
这波不能怂。我咬咬牙,把气息全部收回体内尽力让自己显得没有丝毫歹意,眼一闭, 迈步进入金色屏障中。
剧烈的灼烧感让我差点没叫出声,我尽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所幸那灼烧感在我穿过屏障之后便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强大的气息示威一般冲天而起,我能感受道整座道观里修为能拿得出手的道士全都在警惕地注意着我,随时准备着发起攻击将我这个入侵的不速之客赶出去。
我面色如常地走到廖池身边,提议先按顺序去第一座大殿灵宫殿看看。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洪亮如钟,其中不满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阁下突然闯入我道家清修之处有何用意还请速速离去,否则我一众弟子将不会手下留情。”
灵宫殿门前是一株高大的玉兰,并未到花期,只有层层叠叠卵圆形的绿叶。树下有个拿着扫帚正在清扫地面的小道士,直直盯着我,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警惕与厌恶。
我传音给那个未曾谋面但应该是道观主事的中年男人“我只是来旅游的,没有什么恶意。”
他明显不信,我又赶忙补充道“在下林绪清,在人类社会中是南陵科技的总裁秘书,此次是和同僚们一同来贵观旅游,并非是图谋不轨。”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虽说从现在散发出的气息来看,道观中同我实力相当的不过四五人,我要是全力逃跑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然而作为传承千年的老牌修道之地,这座山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修为深不可测的老道士,他们多半是在悬崖上的山洞里静心修炼,除非遭遇重大变故不会轻易动手,可一旦动起手来,十个我都不够抗的。
那个中年男人没再说话,但他的气息一直附着在我身上没有离开,时刻准备着在我出现哪怕一丝进攻的征兆时就对我动手。
我撇撇嘴,却也任由他的这番作为,我在清修之人眼中不过一介污浊之物,突然一声不响地闯进他们老窝不当场把我拍出去就不错了。我乖乖跟在廖池后面进入灵宫殿,大殿正对面是玉皇大帝的塑像,数米高的塑像散发着淡金色的炁,威压极重,我不敢靠近,只在门口远远看着。
玉帝头顶的天花板上是一副水火匡廓图,传说其中记载着炼就长生不老药的秘方,我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只是盯着廖池的背影,等他看完这殿里的东西。
廖池站在塑像的面前,抬头去看玉帝的面容,我感觉到他身上原本很微弱的魇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不禁讶然。
这道观里净化心灵的功效有这么强
不,那魇应该只是被逼的隐藏得更深了,它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被削弱。我退出正殿,站在石阶上等廖池,那扫地的小道士依然在看着我,我指着他手里的扫帚,挑了挑下巴慢悠悠地道“别再看我了,扫好你的地。”
那小道士有些怕我,但碍于他是修行天道的道家子弟我不过是下等生物,还是要装作很生气地瞪大眼睛道“轮,轮不到你指使我”
我看着那一尘不染的地面,无视了小道士的话,继续说“不过你在扫什么啊,这地再扫都能当镜子使了。”
“你懂什么这是修行的方法,地扫不好,耐不住寂寞,不能把心静下来,谈何修炼”小道士脸颊气鼓鼓的,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把扫帚扔到一边上来揍我一顿。
廖池从殿里出来,我笑嘻嘻地丢给小道士一句“我当然不懂了,你好好扫地吧,不打扰你了,祝你早日得道成仙,再见。”说完不管那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小道士,和廖池一起沿着轴线向里走去。
之后都是廖池进殿去看,我在殿外等着他。一路走到上香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道袍飘飘的道士,不少同事日常封建迷信,交了香火钱之后去祈福,或者找位道长去算一卦。
廖池也跟着去上了柱香,我手抄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四处乱瞥,远处钟楼里传出悠扬钟声,不只是什么意味。在我神游之际,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小友在看什么”
我转过身,面前那人眼中含笑,嘴角处有一颗小痣,正是我追猴子时遇见的那个道士。他身后跟着一个约么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清秀,背着把用白布裹得结结实实的长剑,皱着眉头看我。
“好不容易来一次道观,自然是想到处看看了。”我感觉到身后背包一拱一拱的在动,便把它褪下来拉开外层的拉链。一格从里面爬出来,飘落在我的肩头,尔后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让常人看去不过是片小叶子。
它小手拍着自己胸口,轻微喘道“憋死我了。”
一格自生出神智之日起便在禄先生的庇佑下依靠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修炼,自然是和我这种吞吃人类内心恐惧的生物不同,道观里正直刚硬的炁对它来说没有丝毫影响。见它妖力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更盛,那少年道士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说实话我有些羡慕一格,我可不希望自己是个人人喊打的反派角色,但与生俱来的身份摆在那里又不是能够人为改变的。
一格见这里这么多的道士,吃惊地瞪大眼睛,趴在我耳边轻声问道“这不是道士窝吗,林先生为何要到这种地方来”
“来旅游呀。”我都不记得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作为我国的合法公民,我来旅个游你们怎么都大惊小怪的。”
“只怕阁下还有别的心思。”那少年道士冷冷道。
我自是不会和小屁孩计较,随便找了个话题“这里每天都要来不少的游客,不会打扰你们清修吗”碍于对立的身份,我并未用敬语。那嘴角有痣的中年道士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回道“只要心静了,无论在哪里都是清修。”
我和那中年道士气氛和谐的尬聊了几句,瞅见不远处廖池正站在给人算命的白胡子老道前,也不知道他问了什么问题,那老道给他说了几句话,他便信笃地点点头,向老道微微鞠躬,接着朝我这边走来。
我突然也兴起了算一卦的心思,对中年道士说“你也帮我算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欣然应允“好啊,算什么”
“姻缘。”
他左手掐了个决,嘴里飞快而无声地念叨着,十来秒之后收了手势,对我说“不远了。”
这个不远了是指我命中注定的小公主就在我身边不远处还是说我再过几天就会邂逅未来媳妇我不得而知,这中年道士道行不浅,他给算的应该会挺准,想到这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这时廖池走到我身边,见我肩膀上有片“树叶”,想替我拿下来。
我赶紧一把抓住一格抢在廖池前面把它塞进裤兜里,对廖池笑道“现在去吃午饭吗”
“好。”廖池点点头,很自然地收回手。一旁的两个道士看见廖池,脸色齐齐一变。
“这位小友,”中年道士略一沉吟,还是开口对廖池道“你这几天有没有撞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32章 翡翠扳指
廖池闻言一愣, 他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并不是很笃定地道“应该没有吧。”
“你身上邪气很重。”中年道士一脸严肃, 他目光在我和廖池之间游移, 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尔后突然绽开笑容, 对廖池道“不过小友也不必担心,我送你一件东西, 可以帮你抵挡邪气。”
说着他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掏出个翡翠扳指, 塞进廖池手里, 那扳指在阳光下泛出温润色彩,周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的辉光“这是开过光的,你把它带在身上, 可以暂时抵挡邪气入体。”
道士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瞥着我,他肯定是认为我就是那股邪气的来源,毕竟在道士眼中,我们食梦者和那些为非作歹的魇都是一类生物。廖池有些无措地看着掌心中的扳指, 抬眼看我迟疑道“这”
“收下吧,相信道长是不会拿这事儿来忽悠人的。”我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劝解廖池,这扳指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不要白不要。中年道士见我这般反应,估计是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还有趣,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容更深了。
廖池点点头, 把扳指装进了背包用来放重要物品的内兜了,向中年道士道谢。道士摆摆手,带着身后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转身离开。
我想起廖池之前有去算过卦,有点想知道他算的是什么,但还是忍住没问,这种私人的事问出口肯定会被认为无理。我们两个在道观里转悠完,原路返回,出结界的时候我免不了又受了一遭罪,一边疼得在心里大骂那群牛鼻子道士,一边还得强忍着和廖池谈笑风生。
因为之前去追猴子耽误了不少路程,再加上廖池在道观里参观了太长时间,我们是最后赶到集合吃午饭的地方的。老板不来没人敢先吃饭,所以大家铺好野餐用的餐布之后都坐在地上聊天拍照发朋友圈,只有盼盼不停地扒着廖涟君的包,试图从里面弄出点吃的。
我们在空地上坐下,廖池示意大家开饭。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廖池旁边,却感觉到有一股极刚极正的力量在不停排斥着我,催促我离廖池远一点。
是翡翠扳指。之前在道观里四周被炁充满这排斥感还不太明显,到外面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说不定这能帮廖池抑制体内的魇,当然,我也会被抑制就是了。
我往旁边挪了挪,离廖池稍微远一些,保持扳指的能量不会让我觉得难受的安全距离。廖池疑惑地看向我,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就跑到一边去了,我朝他笑笑,没说话,低下头去翻包里的食物。
廖池见状也没说什么,把盼盼唤过来摸着它的头从包里掏出狗粮,尽管廖池的言行举止都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我感觉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一定是错觉。
我们几十号人围着好几块餐布拼起来的“桌子”吃饭,共同分享食物。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吃完,我们略一休息,接着向上爬去。
还是和先前一样我在最前面领队,廖池跟在我旁边,尽管是旅行路线,但这山十分险峻,路线不太好走,栈道很窄,不能让人并排前行。我和廖池一前一后,距离不算太近,但那扳指散发的炁还是会无形中削弱我。
以后我要怎么进食啊。我一边爬山一边神游,要是廖池真的把这玩意戴在身上,就算我进入了它的梦境也会被削弱成一个普通人吧。
但扳指可以时刻防止魇吞噬廖池,保证储备粮先生的安全,也省的我时刻提心吊胆了。权衡之下,还是利大于弊。这样的好东西随随便便就送给游客,也不知道那道士是怎么想的。
到山顶时太阳已经西斜,几个体力不好的姑娘累得都快趴下了,我也感觉有些乏力。廖池脚步有些虚浮,但还能继续坚持,他的体力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一般来说向他这种坐在总裁座位上的人平日里锻炼量都不会太多,顶多是去健身房练练肌rou,不会有太好的耐力。
我们在山顶上的观景台等待着看落日,游云在脚下随风飘动,随着太阳的下落渐渐染上鲜艳如火的色泽。山上气温很低,风吹过来能把人冻得打寒战,我从包里掏出来事先备好的外套,给了个穿着短袖短裤怕冷的姑娘。
带外套的只有少数人,都把衣服给了不抗冻的女孩子们,飞鸟回归林中巢x,ue,虫鸣随着夜的即将到来三三两两地冒出,夕阳点燃了半边天空,将一切镀上瑰丽的色彩。我看到廖涟君举起手机,录下了观景台上的众人和远处快要消失的夕阳。
趁着最后的光亮,我们乘坐缆车下山。鉴于大家都很累,晚上廖涟君便没再弄什么活动,让自行休息。
回到房间,我立刻倒在了床上,廖池收拾了一下背包,烧上水,问我要不要洗澡,我挣扎试图着从床上爬起来,然而柔软的床并不想让我就此离开,于是我摆摆手,让廖池先洗。
廖池点点头,拿着睡衣进了浴室,关上门。我把口袋里的栀子花拿出来,放在枕头上,一格变回小人,在灵力充沛的山林里呆了一天,它看起来ji,ng神很好。
栀子的香气萦绕在鼻畔,我给它说了下翡翠扳指对我的压制,问它有没有什么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一格听后,飘过去打开廖池靠墙放置的背包,把扳指抱出来。
金色的炁对它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一格把扳指放在床头柜上,蹲在一旁认真研究着,我滚到床边上靠墙贴着尽力离它远远的。半晌,一格站起来对我道“在下方才去问了禄先生”
听到禄先生的名字我心想说不定有戏,赶忙坐起来期待地看着一格。
承受着我满是期待地目光,一格咽了口唾沫,眨眨眼道“禄先生说他也没有办法。”
“”我整个人垮掉一般重新倒在床上。
“佛道两家的法器对妖魔的抑制作用是由天道决定的,禄先生说逆天而为的事做不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嘟囔着展开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上,叹了口气。
一格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道“这样能够保护廖先生,不也是遂了您的意吗”
“我可没说过我要保护他啊。”
“可是您心里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一格的话让我无言以对,的确,从最开始单纯把廖池当做储备粮到现在,我一步步深入梦境了解他的过去和内心,无论是梦境里那个怯弱却也坚强的孩子,还是现实中温柔体贴但私生活单调的让人无奈的廖总,都让我有种想要改变他的冲动。
让那个孩子依然有着骄纵的模样,让廖池不再被心魔困扰。
至于保护我也的确有这样做,两次冒着暴露的风险和魇对gang,但那对我来说,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护食而做出的吧。
“梦境对人的潜意识是有影响的,虽然在梦中廖先生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但您的气味是不会改变的,它会在潜移默化中让廖先生觉得您很熟悉,像在梦境中一样依赖您。”一格见我不回答,继续道“而这种依赖会让他和您走的很近,也会让你想要保护身为弱者的他。”
“等等。”听着听着我意识到了不对,一把掀开被子拧起眉头对一格道“你怎么会知道廖池在梦中依赖我的”
一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立刻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我紧紧盯着它,也不出声。凝重的氛围中只能听见浴室里的哗哗水声,最先受不了这气氛的是一格,它叹了口气,垂下眼,愧疚道“是顾先生让我这么做的。”
它两手不安的扯着曲裾下摆,眼睫低垂不敢看我“顾川先生告诉在下说,廖先生是个很重要的人,让我偷偷跟着您进入他的梦境把发生的事情告诉顾川先生,他还说以您的感知能力,是不会发现在下的。”
一格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和蚊子叫没什么区别了。听到顾川的名字就开始止不住想翻白眼的心思,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叫你这样做的”
一格正想将功补过挽回我的信任,于是直接把顾川供了出来“是廖先生发热您让我找顾先生帮忙的那天。”
我回想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有很多细节现在想来都很可疑。顾川似乎对廖池十分熟悉,而且他似乎对我说过廖池挺不错,让我把他看好,别落到别人手上。
我正想着,听见浴室门把手被人按下的声响,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廖池擦头发从里面走出来,睡衣上沾了点水迹,印出一个个深色的圆形小点。
一格迅速钻进我枕头底下变成花朵,我把被子蹬到一边去,刚想起来,见廖池抽了抽鼻子,尔后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在我脖颈处用力嗅了嗅。
他离我太近了,近到我一偏头鼻尖就能碰到他的脸,水汽和洗发水的味道飘散开来,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我僵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只听见他突如其来轻声说了句
“你身上好香。”
第33章 做个好梦
嗯
爬了一天的山我现在满身臭汗廖池竟然还说我香
我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一手撑着床微微后仰和廖池拉开点距离,指着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从他发梢上滴下的水珠落在我锁骨附近,一路滚到领口里, 我觉得有些痒, 抬手抹了把脖子。廖池直起身子,眼神向一旁飘去不再看我, 思索着道“这是栀子的味道”
廖池话音刚落,我的余光便瞥见我床上的枕头不安分地动了动。香味是一格散发出来的, 整个房间里都有, 不知道廖池怎么会认为是我身上香的。我含糊地唔了一声, 觉得有点不自在,从床上跳起来进浴室洗澡去了。
从浴室里出来时廖池正坐在床上研究那个翡翠扳指,那扳指色泽碧绿澄澈如水, 外壁铸着ji,ng致的花纹。我坐在他对面,从包里扒出来干净的衬衫套上,忍受着炁所带来的威压,提议道“带上试试”
廖池把扳指套在右手拇指上, 他手指修长骨节并不突出,这扳指有些大带着不太合适,廖池活动了一下手指, 觉得不是很舒服,想把它拿下来。
“先这么戴着吧,道长不是要你随身带着它吗。”我阻止廖池,“回去之后可以找条绳穿上, 挂在脖子上。”
廖池点点头说好,另一只手拇指指腹摩挲着扳指上的花纹。我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现在睡觉有些早,于是问道“出去溜溜”
我本以为廖池不会答应,今天运动量不小,他应该挺累才是,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开始解睡衣扣子换衣服。
我看到他赤裸的上身,不禁想到他潜意识中男孩满身的伤,那些痛苦化作他胸口处和后背上的陈年疤痕,更在他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我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些开水,关上空调,提着杯子在门口等他。
我们路过楚菁菁和廖涟君的房间,这两个姑娘叫了好几个人过来一起打游戏,吵得都快把房顶给掀翻了。看见我从门口路过,楚菁菁放下手机叫住我,“大神带我们上分啊。”
“我出去溜溜,回来再玩。”我拒绝了她,和廖池一起去了池塘旁边的长廊,两个人依靠在木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池塘中的荷花花期已过,从荷叶中伸出的绿jg上光秃秃的,仅剩的几片花瓣在月光下泛出颓败的灰色,一条小木船在岸边停着,里面装着已干枯了的莲蓬。长廊上除却我们两个没有别人,镶嵌在木质廊顶的壁灯发出的光带着些微微的暖黄。
聊着聊着廖池看似随口一问“有想过找对象的问题吗”
“有啊,这不天天在想嘛。”我拿过放在栏杆上的杯子,拧开盖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笑道“就是遇见不到合适的,廖总要不要给我介绍个”
他笑出了声“还给你介绍呢,我自己都还单着。”
“骗人吧,你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很多姑娘排着队想当你女朋友,我不信你一个相中的都没有。”把廖池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的我当然知道他还单身,但我不能表现出对他很了解的样子,于是装作不相信他的话。
“找不到感觉。”廖池后腰靠在栏杆上,抬头看长廊顶部的绘画“我是宁缺毋滥。”
我心想前些日子廖涟君不知道介绍了多少不同类型的漂亮姑娘你一个都没要,你心里那感觉还真是蛮难找的。就在我想继续劝说廖池让他把他没看上的姑娘介绍给我几个时,他突然问道“你有没有经常在梦里梦见某一个人”
“没有,我不做梦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经常会梦见一个人,每次在梦里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来救我。”廖池唇角向上微微挑起,“每次我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的冷汗就爬满了后背,我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廖池,发现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目光温柔地望着那满塘的荷叶,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
“”我迅速想了一下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让他觉得奇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你梦见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脸。”听到这里我暗中松了口气,但廖池的下一句话却让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他一定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只是你的秘书啊大哥你猜错了我根本不是对你来说重要的人虽是这样想着,我还是顺着他的话头接过去“周公解梦里说,如果梦见从未见过的人,这暗示着在不久的将来会得到恋爱的机会。廖总,你的春天可能就要到来了。”
我那最后一句话里满是调笑的意味,但廖池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尔后郑重其事地点头“有可能。”
我“”
为什么突然觉得和他交流变困难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干笑,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尴尬,廖池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微挑起“我渴了。”
我赶忙回过神,把杯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喝我”
我话还没说完,廖池便拿起杯子拧开盖,神色自然地喝了起来。
“少喝点茶叶水,你不是还失眠吗。”鬼使神差的,我嘴里冒出来这句提醒。
他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放下茶杯,抿了下嘴,淡色的唇上有水光在月色下闪动。我脑子里有点发蒙,直觉告诉我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但我内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劝解自己你善后做的挺好,平时也没有什么暴露身份的行为,廖池是不可能发现的,不是吗
晚风有些凉了,廖池低头拧上杯盖,提议道“回去吧。”
我含糊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乱得很,如果廖池真的发现我身份了,我是说如果,那他刚才那句“但他一定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对他来说哪里重要了
一路无言,路过廖涟君房间的时候廖池直接推门进去了,我也跟着进去,房里的人玩得正嗨,见我进来等待死亡复活的楚菁菁把我拉到床跟前,让我坐下。
“输了一晚上了,绪清赶紧来帮我们消除一下厄运。”
“哦哦哦好的。”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等你们这局打完了邀我。”
“廖总你也来”不知是谁提议。
廖池摇摇头,在我旁边坐下“你们玩吧,我负责端茶倒水。”
让老板来端茶倒水怎么能行。房间里的其他人忙摆手,一个接着一个地道“不敢不敢。”
只有廖涟君笑嘻嘻地说“表哥我喝水。”
廖池闻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起身去倒水,廖涟君发出不满的哼声,一边狂按手机一边提醒廖池“要温的,别倒太热。”
事实证明,在心神不定的时候打游戏就是个错误。
在我第三次单枪匹马地冲进敌方阵营里送了人头之后,楚菁菁看着屏幕右上角我惨淡的战绩哇了一声,笑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啊,说好了带我们上分呢”
“状态不行,打完这一局不来了。”我活动着手指,凑过去去看廖涟君的游戏画面“肯定是你们的厄运把我给传染了。”
“胡说,你个甩锅侠。”楚菁菁蹲在草丛里回城,“你退群吧,这局打的这么烂,要不是你是熟人,我能喷死你。”
“喷吧喷吧,打完这局就睡觉去。”我散漫地按着手机,“爬了一天的山你们都不累吗还有ji,ng力打游戏。”
“因为累才打游戏放松的嘛。”楚菁菁笑嘻嘻地回我。
结束这场梦幻开局的游戏,我身心俱疲,收了手机和廖池回自己房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两个收拾了一下明天要用到的东西,各自上了各自的床,准备睡觉。
我关上床头柜上的灯,钻进被子里,一格从我枕头里钻出来,小手戳了戳我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愧疚样子,眼里似乎还有水光。
“没事,我没怪你。”我传音安慰它,“顾川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不关你的事。”
“但不论怎么说,终归是在下欺骗了您。”
我手指按了按它脑袋“行了,这事儿就揭过去吧,反正你也是过来监视我的,睡觉吧。”
一格闷闷嗯了一声,变成一朵栀子花,躺在枕头旁边。
我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听见一格轻声对我说“您真善良。”
这句话把我给逗笑了,要真面对的是敌人,善良这个词可和我沾不上什么边。我只是不想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浪费心思罢了,反正顾川又不会害我。仔细一想,顾川像是个放不开手的家长一样注意着我的一言一行,但我可不是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他这样的行为不反感是不可能的,但是,谁叫他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帮助我的师傅呢
我给了他最大的容忍。
“林绪清”这时廖池突然轻轻叫了我一声。
“嗯”
“有空的时候教我打游戏吧。”
“啊”我没想到廖池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抑制住心中的惊讶回答“好啊,明天回去的路上我教你。”
廖池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晚安。”
“晚安,做个好梦。”
第34章 反噬
仿佛要跟我对着干一样, 当晚廖池做了个噩梦。
被满屋噩梦的香气引诱醒之后,我有点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