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看不出我担心你吗?”秦琼沮丧道。
“秦琼,”丁自远说“秦家一直在投科技项目,有没有什么新型的跟踪设备,不容易屏蔽,或者不容易发现的。”
“你又要去干什么?好好和我一起呆着不好吗?”秦琼声音更加沮丧,不等丁自远回答,起身出了帐篷,再回来时递给丁自远一个小盒子“这是一种类生物材料的追踪器材,有特定的接收设备,贴在皮肤或者棉质材料上,遇水即溶,不会被轻易发现,刚研究成功不久,成品还很少呢,比我在你去非洲时给你的那个定位器更先进。”
“哦,科技。”丁自远隔着透明的盖子打量里面仿佛一块黄渍的不规则物体,慢慢说道“之前我们一直谈合作,那是馆里和你的交易,从我自己这方面出发,除了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其他能拿来交易的东西。万锦教会了我许多,如果有能用的上的地方,你可以说。”
“丁丁,”秦琼皱了皱眉,“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还是在你师父坟头的那番话,无论怎样,以后你和我在一起。”
“门神,”丁自远道,“非要这么轴吗?”
“轴?”秦琼略思考了一下,“你说我死心眼?我死心眼,你都对我这副样子,我要是心眼稍微活一点,你恐怕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吧?”
“明天你带着种子走吧,”丁自远道,“我把这边的工作收尾之后去南美和你们汇合。”
“大概需要多久?”秦琼道“不是还需要你来确定找到的人是否健康?”
“不好说,”丁自远将手表褪了下来,递到秦琼手里,“你先带着他们排查一下,我尽快回去。”
“啊呦,这不是你馆长给你的宝贝手表,洗澡都不摘的哦,”秦琼接过来,一边戴表一边撇嘴,“我这样的老公有什么不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背着我去做这做那,我也不问也不和你生气,还要巴巴地去帮你照顾你的朋友,丁丁,你再想想,我这条件简直已经逆天了,我已经被自己感动疯了。”
“是是是,”丁自远笑了,“我替我那些朋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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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第二日傍晚不甘不愿地离开了,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丁自远跟着约书亚一行人继续在北欧进行科考工作。这份善后工作比他想象中的容易许多,那些人并不关心丁自远半夜消失去做什么,甚至并不知道他半夜消失过。他曾见到哈默斯的一个副手捧着一颗看似极为普通的草平地摔了一跤,不等丁自远上前,他扭着身体站起来,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捧着草走远,压根没看见一米以外的丁自远。这大概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方式了,丁自远完全不理解的那种。
又过了几天,吃过了晚饭,约书亚来找丁自远辞行了,小孩子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推到丁自远面前来。
“这次出来收获很大,现在我和教授要回我们学院去了。”他对丁自远说“盒子里的是我上次遇险的时候没用完的□□。很好用的,用潜潜的话说,就是我那个要好的同学,兔子死得飞快。我知道您经常会遇到一些危险的情况,我希望它能在恰当的时候保护您。”
“谢谢你的礼物。”丁自远将盒子收了起来。
“那个药还有两支,都是一次性的,如果没用完的话直接遗弃就可以,毒性几分钟就散了。”
“好的,我知道了。”丁自远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些非洲部落里孩子塞给他的小东西,问“你有什么喜欢的吗?可以带回去给你的朋友。”
“这样说很失礼,虽然我很喜欢,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将这些东西带回我的学院,”约书亚说,“学院里并不允许这样。”
“没有关系,我猜也是这样的。”丁自远轻轻拍了拍约书亚的后背,将追踪器贴了上去。
“那么,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丁先生,再见了。”
“一路顺风。”
丁自远用各种身份进入过其他地区,却从未想过需要用假身份回到自己的祖国。约书亚他们的路程有点曲折抵达北京后,他们先转了小飞机到威海,之后搭客机飞昆明,随后又转了一次军用飞机,扎进深山,最后信号停在一个疑似山坡的地方,消失了。
丁自远一路转客车到了云南,之后徒步进入深山,又向着西南走了二十多公里,在距离信号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丁自远打开手机,查阅了一下卫星图。卫星图上的这个位置是在河中央,并不是现在的矮山连绵。
卫星图被篡改过了?
丁自远关上手机打开随行包,拿出纸质版的云贵川地图来。这版地图是万锦生前爱用的,上世纪80年代绘制的版本。丁自远迅速在地图上定了位,和他想得一样,卫星图确实被篡改过了。万锦的地图上,这一片标示的是山峰,卫星图所标示的河流在它的左侧。
丁自远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虫子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他停住脚步,伸出探测棒将一臂之前的山土拨开几厘米深,一个菱形的盒子露了出来。这种盒子丁自远是见过的,一般浅埋在军事重地附近,盒子分成两层,浅层装了驱虫药,驱虫避兽,深层是毒气弹,不仅能毒杀入侵者,还会实时传递入侵者位置。
无法再前进了。思及此,丁自远掏出望远镜看了看,这山上前后左右都一片灌木林连着一片灌木林,极为密集又无法攀登,并看不出什么来。丁自远拿着望远镜向上看了看,大约十公里外,有几棵树比这边的树高了一点,也许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可以望进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丁自远收拾背包,向那片区域走去。山路难行,冬季的西南山区,湿冷蚀骨,夜幕慢慢降临后,霜裹住身体,行动间,丁自远仿佛听见自己骨头摩擦的声音,速度是无法加快的,一路上既要躲避可能存在的探测器,又要找寻较佳的观察点,十公里山路,丁自远足足走了四个小时。
此前望远镜范围内的树种果然比较高大,丁自远选了一遍,挑了视线最好的一棵站了上去,将望远镜对准了gaia地区。那个信号消失的地方没有光,除了风声和摇摆的树,看不出活动的痕迹。丁自远切换了热瞄准,同样,看不到生命活动体征。动物可以被驱赶,但是人的活动为何还是看不到呢?
耐心,丁自远想,等待。
丁自远还小的时候,很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呆,凝视着远方的一个物体,慢慢将它展开成一件眼前的事物。后来跟着万锦,仍然喜欢这个活动,他和他师父坐在四三馆的桌子边,将操场上战士的脸画在纸上,然后去比对。万锦画得比他要像一些,丁自远沮丧的时候,万锦就会抬起他的下巴,低声对他说,人都是活动的,你要注意看,风吹过的时候,他不一样,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也不一样。
丁自远觉得,他现在的行为是很幼稚的。就像当年的秦琼,认为他关心的人都去了美国,就认定他们是为了同一件事去了美国一样,他知道了gaia,就觉得理所当然地将所有一切都和这个神秘的组织联想在一起。馆长是不是为了gaia服务?自己的师父是不是也是因为gaia送了命?如果是为了国家利益送了命,即便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他还要去复仇吗?
他渴望知道有关gaia的秘密,所以他要更加忍耐。
一连五天,丁自远都在这几棵树的附近活动,然而,没有任何收获。他钉在藏身的树上,举着望远镜在树上站着,等待有可能会降临的灯光,等待白天并不显眼,晚上却会明显许多的,人活动的迹象。
在他几近失望的时候,第六天夜里,密林里失去信号的那个地方终于有了动静。午夜时分,一辆小型军用飞机从密林中升起,那一两分钟的光亮里,他终于看到了gaia的一点点容貌飞机起飞的地方是个平台,周围有几十个驻兵,有那么一点点烛火,似乎来自一个被银白色包围的院子里,院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物体。
夜里的银白色,确实像约书亚曾经说过的桃花颜色;那个院子也应该就是他和同学玩耍的地方。飞机呼啸而去,夜晚又一次平静下来,丁自远活动了一下身体,深呼一口气,认清了一个事实——只靠他自己,是无法进入gaia的。
丁自远连夜离开了深山,进镇子里找了一个小旅馆,刚喝几口水打算暖和一下,大老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丁丁,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结束这边的工作,马上去你们那边。”丁自远道“发现什么了吗?”
“又潮又热,你再不回来主持大局,我简直没有办法继续忍耐啊!”
“老黑,”丁自远攥了攥杯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丁丁啊,”大老黑在电话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小四好像失踪了。”
“在哪儿?丢了几天了?”丁自远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把行李背好,又问“秦琼人呢?”
“我们目前在奥鲁罗以西,具体方位也发给你了,小四前天失踪的,”大老黑说,“秦少爷跟着去找,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的夏天马上就要来了,春脖子特别短。
☆、继续,南美
丁自远从缅甸飞去了南美洲。
路上,大老黑给他讲了一下他们最近的行动进展。秦琼与他们汇合后,一行人辗转了多处,在塔湖火山附近排查过后,沿着加勒比海去了多个海岛,都没有什么发现,后来去了玻利维亚内陆的小沙漠附近,也没发现什么。
进了南美之后,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竞争对手们仿佛都打道回府了一般,一组人都没有遇见。就算杰克团伙被他们在非洲收拾了一顿,也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还从没遇上过美日兵以及俄国的队伍,但是就真的一组人都没遇到。
这种环境下,大家都有点松懈了,前天几个人打算离开沙漠,再往东南雨林深处走一走,小四自告奋勇去探路,结果就是他和秦琼先后失踪了。
“要是换成非洲那个紧张气氛,谁都不会同意小四去探路的,他长项不在这上面,但是那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我和周猴子就想着锻炼一下也好,就同意他去了。”
“也不怪你们,他也确实需要锻炼一下,”丁自远打开卫星图仔细分辨起来,“你是说,他们往东南方向走了?”
“当时是这么打算的,地图上往东南是片沼泽,本来说好小四走到沼泽就回来和我们汇合,谁知道就这么失踪了。我们后来找他的时候一直走到了沼泽地区,但是一直没有联系到小四的无线电,也没看到小四的踪影。”
“沼泽面积很大,他不可能独自跨越过去的,”丁自远道,“他应该是去了别的方向。”
“秦少爷也是那么说的,之后我们十几个人分成了三组,分头去找小四,说好的晚上回沼泽附近集合,别人都回来了,只有秦少爷和金边没有回来。”
“你们走出了多少公里?”
“行军最快的是大小双,向南走了四十公里又折返,秦少爷和金边向北,也是超过联络范围了。”
“依照小四的速度,他走不了那么远,最多就是你们分开时位置的方圆二十公里以内。”丁自远在地图上选了几个点,继续说道“咱们的设备是十公里范围内的,那也就是说,他们在十公里以外,二十公里以内的地方。如果和你们说的一样,并没有遇见敌人,那么乐观估计,有可能他们现在一起,但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回不来也发不出信息。”
“那我们现在立刻向北去找。”大老黑急忙道。
“再等我几个小时,等我到了再行动,”丁自远道,“不要再有人员损失了。”
丁自远挂了电话,闭上了眼睛,之前的六天都没怎么合眼,即便事情再严重,这一闭眼,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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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暖给丁自远派了一架直升机,总算让丁自远以最快的速度与大老黑他们汇合了。看见丁自远的第一刻,那群一筹莫展的男人都围了上来,也没什么废话,抓起行李,等着丁自远安排。上次非洲任务结束之后,队里的施宝负伤退出了,意见总是特别多的老罗也被大老黑送回了馆里,和老罗一个属的枪手也跟他一起回去了,原来的二十个人,减了这三个,再除了失踪的三个,还有十四个人。
“这一次,我们一起行动,一队搜索,一队留守。”丁自远扫了一下剩下的人员道“四三馆这边刘欢、周猴子留下,秦家那边呢?多罗,你觉得谁留下接应?”
“洪生明。”
“好的,那就这么决定了。”丁自远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秦琼给他的小盒子,示意他二人向前,“这个是秦琼给的一种新型追踪器,我们的坐标会实时显示在屏幕上,什么时候你发现坐标快速画圈,就说明我们已经安顿好了,你们三人就联络蓝暖,方法周猴子有,她会带你们和我们汇合。如果我们两天内仍然没有消息,无论我们坐标在哪里,都联系蓝暖去看一看,之后再决定如何做。”
丁自远取出一片追踪器贴在周猴子衣服上,正反面都用胶带粘好,随后将另外一片黄色的追踪器贴在一块手绢上,又反复用胶带缠好,封在兜里。几秒钟之后,两个淡红色的圆点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手里也有一块显示屏,如果小四他们回来,或者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险,同样画圈通知我们。”
一队人向北出发。其实丁自远并不确定那三个人现在在何处,他与大老黑所分析的,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如果有坏——
不。
沼泽的北面是进汉科乌马的路,山路崎岖,小四身手一般,也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也无,最有可能的是几个人是掉进什么缝隙里,暂时出不来而已,这当下,最怕的倒是摔出什么严重的伤,丁自远的脚步越来越快,一刀一刀劈在挡路的草木上,全力开路,已经全然顾不及躲避当地的动物。草木越来越高,路上的惊起的动物倒是越来越少,两个小时后丁自远带着众人达到了一处缓坡。
丁自远看了看地图,他们已经向北走了十几公里,如果他是对的,秦琼他们应该就在这几公里之间了。
“几人一组分头找,留意对讲机,一旦失灵,以这个缓坡下为据点,马上撤回。”
大家四下散开,丁自远、华子和大双沿着缓坡向东。这路上极静,连经常能见到的兔子都没见到,最大型的动物是挂在树上的蝙蝠。丁自远正觉得奇怪,华子拍了拍他和大双的肩膀,示意他们两个拿出枪来。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华子道。
“丁队,”多罗的声音伴着沙沙的无线电声传来,“不要再继续前行了,这附近可能有极凶猛的动物,我们已经进入它的领地了。”
“有蛇!”几乎同时,小双的呼喊声和杂乱的枪声同时传了过来。
丁自远三人迅速向声响处跑过去。
那蛇立在缓坡上,一身黑绿色斑纹,粗粗一看也有一米粗细,一条绿蚺养成这样,至少也得非常滋润地活了十多年了。它支起头部,余下的身体隐在草丛间,看不出有多长,几个呼吸间便从坡上冲下来,速度倒是极快,只见得它张开蛇吻,并不躲避子弹,一心直扑小双。小双并多罗几个已是落了下风,一个不稳,朝着那蛇脸倒了过去。闻声而来的大双救弟心切,一声爆喝,投出两刃刀刺,不管不顾地骑到绿蚺身上,刀刺都是带了电的,当下直直扎进了蛇背,血登时喷成血雾。巨蛇吃了疼痛,并不恋战,甩掉了大双,弃了几乎到嘴的食物,扭身滑动着向不远处的水潭游去,虽身粗却丝毫显不出蠢笨来。
华子端起枪,又被丁自远按住“先看看小双怎样。”
其他闻声赶来的众人也都聚到小双身边,小双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大家看他脚下。丁自远这一低头,突地眼前一阵发黑,险些连花蟒的花纹都看不清——小双脚下的密草被那猛蛇碾过,露出的赫然是几片行李碎布。
丁自远咬紧牙关定睛看了看那逃命的畜牲,这点功夫,它已经快退到水里去了。
“杀了。”他对华子说。
众人似乎也悟出些什么,不消片刻,蛇头就被打了个稀烂,一条大蛇,七八米长,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僵直了身体。丁自远一直坐着,见众人结束了,从包里掏出把锯齿斜刀站了起来。
“退后点。”他随口说了一句,抖开斜刀剖开了蛇腹。
蛇的躯干反射性的动了几下,丁自远徒手扒开了内脏,腥热酸腐的气味直冲头顶,他其实也不知道此刻除了泄愤还存了什么心思,也许,还不到两天,幸运的话,会有些骨头留下来。丁自远紧张地在蛇腹里搜寻了一圈。
并没有,蛇的肚子里并没有人骨。
“上帝保佑,太好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少爷有金边在,小四身手再不济,也不至于让这长虫给吃了。”
丁自远浑身是血,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呼吸越来越粗。他直起身,舍了刀,又掏出望远镜来。隔着绿蚺栖身的水潭远远地望过去,几百米外的草地间仿佛有一条黑色的不规则线,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又看了一次,之后快步走了过去。一直快走到草地边缘,才看到一条一米多宽的缝隙,丁自远拨开半人高的草,探头望下去,缝隙约深七八米,两侧都长满了杂草。他扔了一块石头,石头弹了几下,碎成几块,没有回音。
“有人吗?”丁自远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复又觉得声音不够大,努力提高了音量“秦琼!丁进!”
仿佛有一个世纪,一个黄色的头和一个黑色的头从右面的阴影处探了出来,丁自远紧紧地抓住了手边的杂草。
“我去~~~~~~~~~~是师父啊!师父,我们在这!”裂缝里的黑发不断地开始挥手。
终于,如闻天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完,然后要把那本近未来的赶快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