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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 第6节

作者:微笑的猫 字数:18438 更新:2022-01-04 19:15:11

    机关兵嘿嘿一笑,抱起肥猫就跑。楚海洋扔了铲子就追“妈的想偷懒”

    夏明若边跑边喊“我和老黄回去给你们做饭去”

    楚海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子“不许走,小史一个人管灶就够了。”

    夏明若回头,眨眨眼睛说“陈燕儿啊,我就知道,你打小就看上我了。”

    楚海洋说“你这招用过了。”

    夏明若大惊“什么时候用过的我刚想起来”

    楚海洋说“不信你问老黄。”

    老黄坚定地说“喵。”楚海洋说“你看。”

    夏明若仰天思索“那毛子那招我用过没”

    楚海洋笑着说“想点儿新招式吧,小子。是不,老黄”

    老黄说“喵。”

    夏明若掐着猫脖子说“敢情您又忘了是吃谁家的饭了”

    “三天倒有两天是我在喂,你和你爸根本就不记得。”楚海洋把猫抢过来放了,押着夏明若往回走。

    夏明若说“我手痛啊。”

    楚海洋说“好歹也算是跟着北京专家来的,得给老头儿撑着点儿面子。”

    话音刚落,就看到老头儿站在那片埋着前清举人的小树林里招手。“来来来,参观一下民间土木工程师的杰作。”

    自然就是指昨天发现的盗洞。

    “不简单,”他拔掉掩盖住洞口的杂草,指指东面,“从这儿到古墓,途中有两个深井,都是五十年代用来灌溉的,后来因为地下水位下降就废弃了。但我刚才勘探过来,发现这个盗洞竟然能将两个井都连接进去,使之成为现成的通气孔,真是不简单。”

    老头儿赞叹“盗墓也需要才能啊,寻找古墓的敏锐性,再有就是方向感,我还见过盗洞打歪了打到河里去的。”

    他颠儿颠儿走出树林,看见考古队成员个个像蔫茄子一般,便晃悠上去鼓励说“同志们啊,我国的考古学体系本世纪才开始构建,而盗墓却已经绵延了数千年。咱们是在和一位老大哥竞争,输个一两着也没什么嘛,加油同志们,加油。”

    众人纳闷说“你们教授到底在帮谁说话昨天是谁跟蔫茄子似的”

    夏明若微笑“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由此到了第三天,周队长带着批文回来了,隋墓的发掘工作便正式拉开了帷幕。队长还是队长,但先前最反对发掘的李老教授却成了技术总指导。“”老头儿感慨,“这就是人生。”

    随着队长赶到的还有几十名解放军战士,都是本地的驻军,来了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大墓周围拉铁丝网。

    因为挖墓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天飞,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跑来看热闹,管他是颤巍巍的老头儿、老太太,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或者是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把墓边上当集市,呼朋引伴从早到晚地在这儿待着,抽烟斗的抽烟斗,闲聊的闲聊,打闹的打闹,纳鞋底的纳鞋底,总之就是没人肯走。

    小史约莫数了数,每天都得上千号人。

    这就是考古工作有趣的地方平日里餐风露宿,跋涉在野兽出没的深山野谷、茫茫荒漠,面对的是危险与孤独;而一旦参与发掘,立刻就成了聚光灯下的中心。

    动土的第一天便在鼎沸的人声中结束了。

    傍晚收工,夏明若发牢骚“看什么看看猴哪”

    离他最近的一位小朋友立刻回答“看猫。”

    夏明若严肃地批评小朋友说“你没有同情心。”然后缓缓地回头,深深地看着老黄。老黄消瘦了。

    消瘦了的老黄爬在铁丝网上。

    消瘦了的老黄被两只德国军犬逼迫着爬在铁丝网上。

    夏明若握拳高举过头喊“老黄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为了真理英特纳雄耐尔反抗啊”

    老黄受到了鼓舞。

    它无比激昂地回头,朝两只狗弱弱地喵了一声,然后翻过铁丝网逃了。

    夏明若赞扬“好样的有骨气”

    楚海洋放下铁锹,抱起小朋友要送他走“我知道网有洞,但你不许再钻进来了,尤其要离这个哥哥远一点儿,这个哥哥很危险。”

    夏明若立刻作怪,扑在楚海洋腿上仰头喊“刘狗剩哥哥舍不得你”

    刘狗剩热泪盈眶“小夏哥你就是我的亲哥”

    楚海洋抖了抖便把小朋友扔了。

    夏明若把小朋友搂在怀里,给他一颗糖。

    刘狗剩说“你再给一颗嘛。”

    “那你晚上得再摘一只瓜来。”夏明若说。

    “行啊”刘狗剩说,“今晚偷红玲家的。”

    这时,有人在夏明若耳边轻轻说“你坏啊”

    夏明若吓了一跳扭头,过会儿却咧嘴笑起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咱可不能亲自拿群众的一针一线。”那人说“也对。”

    夏明若说“舅舅别来无恙”

    一身老农装束的大叔说“托福托福。”

    楚海洋笑着走过来“一起吃饭去。”

    夏明若说“啊你俩已经见过了”

    “早上就见过了,”楚海洋说,“舅父大人前来帮助我们挖掘,一天工钱一块五毛六,管吃住。”

    夏明若蹭到大叔身边,用肩膀拱拱他“太不道德了啊,先是把墓盗了,现在又跑过来骗考古队的钱,我们经费很紧张的晓得哦”

    “此言差矣,”大叔庄严地说,“头一次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后一次是为了抢救国家财产,与国与家,问心无愧。”

    大叔雄赳赳又拉过一个人来,这个人看见夏明若时脸白了,然后对大叔恭恭敬敬地点头,口称“师傅。”

    夏明若过了半天才说“豹子,你堕落了。”

    豹子立刻躲到大叔身后。

    楚海洋拍拍他的肩“走吧,吃了饭再叙旧。”

    叙旧自然是找没人的地方,四个人趁着月色溜出好远,找了个土堆后窝着,夏明若还顺路去拿了一只瓜。

    夏明若分瓜说“吃,吃,别客气。”

    楚海洋躺在地上望星星“舅舅,洞真是你们挖的”

    大叔说“真是。”“挖着什么没”

    大叔说“说来话长,听我慢慢讲。你们学历史的,总知道古今之富莫过于隋吧”

    豹子说“我不知道。”大叔说“专家解释给他听。”

    于是楚海洋就解释“隋代号称国计之富。”豹子说“啥”

    “就是有钱,仓库充实,尤其是粮仓。”楚海洋说,“这儿附近曾经有个洛口仓,史料上载周围二十里,内穿三千窖,每窖可容米八千石,你想想它的总储量可以有多大,而这样的粮仓,隋代还有许多个。”

    “贞观政要里面讲,隋文帝末年的时候,国家储备可以往后的五六十年之久,就是说可以用到唐高宗年间,”夏明若捧着西瓜无限向往,“那是什么景象那是共产主义的景象。”

    大叔也做无限向往状“原来已经实现了呀,真好。”

    豹子跟着说“真好。”

    楚海洋指示豹子“把耳朵眼堵起来,我讲话时放开。”

    夏明若说“豹子你别听他的,楚海洋觉悟可低了,你看这么有民族荣誉感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激动。”

    楚海洋捡了颗小石子就砸过去“话多”

    夏明若一侧身躲开,石头啪一声砸在豹子脑袋上,豹子跳起来喊“他妈的真痛啊”

    大叔抽打豹子说“咋呼什么想把民兵招来”

    夏明若骂道“你们几个都咋呼”

    这时有两个更咋呼的远远叫起来,它们一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嗷嗷呜呜一声比一声高,大叔拉着豹子就地卧倒,好半天才敢转动脖子说“哎哟,怎么把这两只外国狼狗给忘了。”

    “咬的就是你们做贼的,”夏明若说,“哎,舅舅,太子墓里什么样”

    大叔沉默半晌,然后说“都是自己人,不妨说实话,也免得你们误会。第一,都知道隋代节葬,文帝泰陵高五丈,周数百步,大概也就相当于汉武帝茂陵的三分之一。泰陵历代都被盗,但从没有听说谁能拿出东西来。几十年前我师傅随着军阀张白英进泰陵,也是空手而归。所以我不是冲着宝贝来的。

    “第二,我来是为了了却我师傅的一桩心愿,是要找一样东西,这东西他在泰陵里没找到,一直到死还在念叨。我便想碰碰运气,万一有,好让我九泉之下的师傅老人家安心。”

    “那有没有”

    大叔挠着头嘎嘎笑起来“不知道。”

    楚海洋说“你不是进去了吗”

    “可我进去了没敢找呀,”大叔说,“遇见两个邪门儿东西哎哟,咱们撤吧。”

    其余三人抬头,发现有人正打着手电往这边走来,估计是半夜爬起来巡田的村民。楚海洋看看表,两点了,于是说“散吧。”大叔便带着豹子绕到小路上走了。

    夏明若和楚海洋回去睡觉,他们睡的都是临时床铺,最中间睡的是个壮硕青年叫大吴,夏明若睡他左边,小史睡他右边。大吴练过长拳,曾经是全国少年组的武术冠军,睡着了也威风犹存,一晚上把夏明若和小史打得够戗。

    第二天起来两人鼻青眼肿,抱怨道“世界上竟然还有通铺这种罪恶的东西。”小史说“这可怎么办呢总得留着命发掘太子墓啊。”

    夏明若说“要不半夜咱俩把大吴给做了吧”

    小史说“你就不能想个靠谱点儿的主意就凭我们俩的小身板儿也能动得了他要不我晚饭时给他下点儿药吧。”

    两人嘀嘀咕咕,正准备消极怠工,老头儿那边传来消息却说发掘时间改了,改晚上,白天休息,下午六点上工。

    众人问“为什么啊”

    老头儿也是没办法。正值盛夏,古墓里的东西又最不能晒;其次是白天气温高,人吃不消;再次,围观者太多了。

    千八百人,每天是里三层外三层。

    农民平时又没个娱乐以前还有地主斗呢现在只能把考古队当娱乐古墓说过了,周队长的大胡子说过了,李老先生的光头说过了,连小史的八字眉都被狠狠地品评了一番。楚海洋长得好,有人连媒都替他说上了,是某某庄某某组的某某大姑娘,脸大腰粗,肥臀能生养,喂猪能手。

    夏明若阴阳怪气地说“倒插门儿好啊有肉吃”楚海洋追着他揍,夏明若于是强烈地表示倒插门儿光荣,倒插门儿正确,他此生立志倒插门儿。

    可老头儿还是失算,改到晚上后人更多,因为晚上农民不用下地,白天来不了的壮劳力们全来了。

    还有个更古怪的,隔壁大队的一隋姓村民硬说考古队挖了他家祖坟,带着十来个后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正好当时解放军叔叔们有事回驻地,楚海洋、大吴和队长他们陪着老头儿外出,工地上就剩夏明若几个。

    那帮人举着锄头、钉耙闹哄哄地来到现场,被一排长条凳堵住。凳子后站着一伙人。为首的小青年穿一身旧军装,敞着怀,露出红色跨栏背心上“中国”两字,满头乱发像狗啃似的,长得倒是眉清目秀。

    小青年肩上立一黄色巨猫,右手擎板儿砖,左手叉腰,恶狠狠地开口“来啊老子死之前非拉足了垫背的不可”

    乡民们愣住了,只当城里的学生好欺负,谁知道竟来了这么一个东西,一时间谁都没敢动。

    于是小史被推出战壕,花半小时解释隋代的皇帝不姓隋而姓杨,再花半小时解释唐代的姓李,宋代的姓赵,元代的他说了大伙儿也弄不清,都叫什么甘麻刺答麻刺八刺

    这种情况下老头儿只能去乡里哭诉,结果乡里给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让乡文化站在村里打谷场上架银幕放电影,电影一开始村民就不看挖墓的了。

    事实证明电影好看,挖墓也好看,考古队除了忍受人声嘈杂外还得忍受高音喇叭。

    先是李向阳同志手持双枪,威风凛凛;然后是二妹子捻着大辫子唱九九艳阳天;后来,连列宁在1918都拿来放了。这片子是长春电影译制厂译制的,所以列宁同志和他忠诚的警卫员瓦西里同志以及红军战士们,说话都带着东北口音。

    夏明若学得惟妙惟肖,趴在工地边上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正巧当时在去除表层浮土,老头儿又在明清地层上发现一个盗洞,气得咬牙切齿说“会有的该有的都会有的”

    夏明若捂着嘴偷笑,拿着毛刷小铲乖乖巧巧地去收集封土里夹杂的陶片,竟然还清理到一枚毛主席像章,后来送给刘狗剩了。

    豹子问“啥叫地层啊”

    旁人异口同声地说“楚专家解释。”

    专家正埋头填发掘记录表地点、代号、海拔、面积于是便说“明若解释。”

    夏别信一高兴,问“真让我说”

    专家想了想说“算了,豹子,还是等我有空儿来给你讲吧。”

    又过了一天,传来个好消息,说明清代的那个盗洞并没有打到底,在地下两米处就消失了。

    又传来个坏消息,说铁锹打不进去了,挖到石头了,用探铲勘测,都是宽一米、长两米以上的巨型条石,足足有三四根,并排堵在墓顶上。

    盗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消失的。

    “考古队守则,”老头儿说,“第一条。”

    底下人席地而坐,拖着长声回答“遵守纪律服从领导严格保守国家秘密”

    “第二条。”

    “积极负责、忠诚老实吃苦耐劳、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第三条,依靠地方,搞好关系,积极宣传党的文物政策法令;第四条,互相帮助,虚心学习,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第五条,注意安全、保证健康;第六条,谨慎使用仪器,节约消耗品。

    第七条是不成文却约定俗成的一条绝对不允许搞私人收藏。

    “行,都知道哈,”老头儿说“那么大家看电影去吧。”

    “噢”年轻人们一哄而散。

    地道战的音乐响起来,刘狗剩抢占第一排,守着张三条腿长板凳翘首以盼,夏明若灵活地挤进人群坐上去。

    今天考古队休息。

    条石上的封土已经被去除,但十来吨重的巨石单凭人力是拿不上来的,得靠起重机。本地的文物部门便从洛阳建筑工地上借了一台,但由于路况不好,估计后天晚些时候才能到。

    刘狗剩诉苦“哥,你可得表扬我,我为了守位子吃了大苦头了。”

    “有数有数,”夏明若笑嘻嘻地说,“我带你上北京玩儿去。”

    刘狗剩说“天安门”夏明若说“行”

    楚海洋摇着大蒲扇来了,左右看看问“我坐哪儿”

    夏明若连忙推他“没你坐的,你回去睡觉。”

    楚海洋便拉他起来,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下去。

    夏明若嗷嗷叫,手脚并用,对楚海洋又是推又是拽,后排的村民喊起来“挡住了挡住了前头人不要乱动”

    楚海洋吐吐舌头,强压夏明若蹲下,夏明若怒骂“畜生”

    楚海洋打了个响指,吩咐刘狗剩“打扇。”

    刘狗剩双手开弓哗哗哗摇扇子,边摇边谄笑“海洋哥,凉不凉快”

    楚海洋抖着腿说“再扇。”

    这时,大胡子周队长站在人群后头两手拢在嘴边喊“楚海洋海洋”

    黑白银幕上的革命小妞们正在热火朝天挖地道呢,打谷场上全体人员齐刷刷回头“嘘”

    楚海洋只能站起来走出去,夏明若奸笑地对着他的背影摇扇子,一脸小人得志。

    电影散场楚海洋也没有回来。

    夏明若冲了个凉水澡回宿舍睡觉,睡到半夜,被大吴揍得实在不行了,只好披了件衣服往工地上跑,老黄和小史紧随其后。

    夏明若先骂老黄“虽然平原耗子多,你也要收敛一点儿,吃饱就行了,看看你的脸都胖了多少圈了”

    又骂小史“你说晚饭给大吴下药,药呢”

    小史委屈地说“我下了啊,可谁知道他需要至少三倍的剂量。”

    山村里的月光像水一般明净,凉风带着树木的清香,呼呼吹过连绵的西瓜地。月亮下去,升起满天星斗,两人一猫沿着田埂慢慢走着,听到远处的军犬又在叫唤。

    他们路过池塘,发现里面开满了荷花,花瓣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银光。

    小史采了一支荷花拿在手里玩儿,夏明若也想要,便趴在池塘边探出身子去够,够不着就探出一点儿,再够不着就再探出一点儿,紧要关头,被突然跳起的青蛙吓了吓,扑通一声栽进了池子。

    发掘工地灯火通明,楚海洋陪着老头儿和队长蹲在条石上不知研究些什么,老头儿嘀嘀咕咕说话,楚海洋用小钢尺量来量去,然后低头记录画图。

    墓葬的结构已经确定了,长方形竖井土坑墓,近地表处长1015米、宽82米;平均每20厘米一个夯土层,夯窝直径10厘米在附近还找到一根用来夯土的粗木头其余的一切则都要等挖开了才知道。

    老头儿说“石头不要紧,渗水了才麻烦。”

    “不会,”队长摆摆手,“五十年代洛阳的地下水位大约是十米,现在是二十米的深井也不出水。”

    楚海洋说“那也没几年,这墓可在十米以下啊。”

    “那给你们说个难以解释的现象吧,”周队长说,“十米是平均数,这一带地势比较低,据村里老人讲,水位下降前的灌溉井只需要打八九米,当然现在需要打到十五米以下。但这儿有条数十米宽、三公里长的南北向狭长地质带,别说十五米,就是五十五米也出不了水,而太子墓偏偏就坐落在这条地质带上。”

    “咦”老头儿站起来比画,“就这条轴线”

    周队长点头“哎。”

    老头儿啧啧有声“奇了,奇了”

    楚海洋问“什么”

    老先生说“解放前,我在野外考察时遇见过几个替人寻找阴宅的风水先生,说他有道理吧,他那套说辞真是玄而又玄;说他是传播迷信蛊惑人心吧,偏偏他点到的穴不管是从地形地质、水文土壤,还是从小环境小气候,都十分适合埋葬。”

    老先生摇摇头“解释不了,奇了”

    他一摊手“解释不了就不解释,我们继续搞我们的科学。”

    楚海洋微笑起来。

    老头儿说“海洋,你先回去睡吧。”楚海洋说“我陪陪你。”

    “不用,老周陪我就行,我俩是回去也睡不着。你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晚上有大忙的。”老先生说,“都是我的顶梁柱,哪根都不能断。”

    楚海洋还要推辞,老头儿说走吧走吧,要不把夏明若替来,我担心他要对大吴下毒手。楚海洋哈哈大笑,跳出了墓坑。

    夜晚愈加风凉,树梢上的枝叶哗哗作响,银河像一条闪光的云带横亘在天空。

    楚海洋走到一半,发现田埂上扔了几件衣服,老黄守护,荷花池里有看上去身影很熟悉的两个人正光着上身鼓捣,激起细微的水声。

    “别信,干吗呢”楚海洋蹲下问。

    “摸鞋。”夏明若蹚着齐腰深的水走近,抬头说,“掉了一只。”

    “鞋呢”

    “捐躯了。”夏明若拿眼睛斜他。楚海洋大笑,也卷起裤管下水“大概掉在哪个位置”

    夏明若稀里糊涂指指“就这儿。这下可好了,我就带了这一双鞋,难不成以后天天打赤脚”

    “入乡随俗,”楚海洋说,“刘狗剩小朋友不是也不爱穿鞋。”

    夏明若嘿嘿笑说“那可不行,大不了我抢小史的。”

    小史痛骂说“你真没良心亏我还帮你找,早知道回去睡觉了。”

    夏明若一面笑,一面伸长了双手在淤泥里乱摸,可那只鞋仿佛就跟条鱼似的,扑通掉下来就游走了,他们找了大半个钟头也没找着。

    三人泄气地上岸,坐在岸边洗去满脚的泥。

    小史说“这可怎么办呢。”

    夏明若摆手说“没事儿,穿你的。”小史要揍他,他跳起来就跑,楚海洋也拎起衣服、鞋子跟着追,边追边喊“小心钉子这儿可没有破伤风针好打”

    远处的狗儿汪汪叫,三人互相追逐着往村庄跑去,时不时抬头望一下星空。

    第二天小史的鞋还在,大吴的鞋没了。

    夏明若在屋后埋怨说“太大了,一点儿都不跟脚。”

    老黄喵喵安慰,夏明若就说“算了,聊胜于无。”

    大吴没了鞋想请假去买,被老头儿逮住发了通邪火。

    起因是老头儿要资料,而关于隋墓的资料极少毕竟隋代只有三十来年算来算去,比较有参考价值的就是1957年发掘的李静训墓。

    李静训是北周宣帝宇文赟的外孙女,夭折时只有九岁,因为出身显赫而得以厚葬。

    老头发电报回去让人把发掘报告书寄过来,可临时又犯恶癖,为省几毛钱将电报写得极端简洁,结果导致北京那边会错了意,派了个叫王静训的学生过来,还是个物理系的。

    这个王静训稀里糊涂地赶到洛阳,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赶回去,白白捞了趟公费旅游,把老头儿气得哇哇叫。

    太子墓墓口的巨石正在紧张地清理中,一旦墓口开启,墓内情形便会明确。豹子这时表现得勤学好问,念念不忘“啥叫地层啊”

    他师傅用碎报纸卷了根烟叼在嘴里,想了半天“地层,就是地啊它一层一层的。”

    夏明若正好路过,便招手说“来来,我来跟你讲。地层就是从前有个人,他姓地,叫层,有一天他到楚国做生意,遇见了庄生,庄生说我夜观星象哎哎哎豹子你别走啊”

    豹子忠诚地站回楚海洋身边,楚海洋说“我们在墓葬东边挖了条探沟,你去看。”

    豹子问“看什么”

    楚海洋带着他跳进探沟,蹲下说“看剖面。”

    “地层学是从地质学里借来的概念,在考古学科中很重要,在遗址发掘中比在古墓发掘中还要重要些。”楚海洋说,“你看这一层一层的堆积土壤,颜色不太一样吧土质也有细微的区别。”

    豹子瞪着泥墙作斗鸡眼状“看不出”

    楚海洋说“哪有那么明显,要耐心。”

    他从军用水壶里倒了点儿水洒上去,使土壤略微湿润“现在怎样”

    “啊啊,”豹子说,“好像是有点儿不一样。”

    “这就是地层了,”楚海洋说,“人在一个地方居住,就会在原来天然沉积的生土上,再堆积起一层熟土。熟土里面有人们移运过的土,有践踏产生的路土,有建筑物的残迹,还有他们遗留下来的器物,所以也叫文化层。后人再在这块土地上生活,文化层便继续堆积。”

    “那要是没人住呢”

    “那也会有土,”楚海洋说,“风吹,水冲,动植物腐烂,都会产生堆积。”

    他指着最上面的土层说“这一层大概20厘米厚,叫现代耕土层,原来上面种白菜的,让我们给刨了;往下一层黄色土,就是明清两代的堆积,所以可以找到一些近代的东西,咱们还找到一个盗洞;再往下褐色的就是宋元地层,咱们找到几块巴掌大小的青花瓷和黑瓷,不值钱,你别惦记;然后就是隋唐、汉、周、商、部落文化时期、生土层。”

    “洛阳地区古代文明很灿烂,文化层也丰富,江南地区就稍微差点儿,而且墓葬常常也扰乱地层。”楚海洋问,“明白没”

    豹子说“啊什么扰乱”

    “就是破坏,”楚海洋说,“你看这儿的土,一层黄色,一层黄褐色,还有交杂红烧土颗粒的,灰色的一层一层是分开的。但如果要在这儿造墓,必定要把土挖出来再填进去,于是各层土就混在一起了,术语就叫五花土。探铲如果打到五花土,就说明地下可能有墓葬。”

    楚海洋跳出探沟笑道“据说你那个师傅只靠鼻子闻土就能判断是否有古墓,你怎么还跑来问我”

    夏明若又路过了“因为豹子他不受待见啊,没人要呗。”

    豹子便躲到角落里抽闷烟。

    楚海洋拉过夏明若问“工作时间,怎么就你一个人到处转悠”

    “他们都在看热闹,”夏明若说,“拉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就听到围观人员哇哇叫,说“起来一根起来一根”

    大叔则在铁丝网边抽他的自制土烟,身后是一大批看热闹的村民。

    他一边看着李老教授满头大汗上蹿下跳说“小心小心”,一边哼哼样板戏“看码头,好气派,机械列队江边排;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一抓就起来”

    夏明若走过去说“你很闲嘛。”大叔说“你也很闲嘛。”

    夏明若把铲子亮给他看“我可是时刻准备着。”

    “哎,外甥,”大叔示意夏明若靠近点儿,“你和你老师商量一下,待会儿墓口开了,带我第一批进去。”

    “那我可触犯纪律了,”夏明若问,“你要进去拿什么”

    大叔说“看看,保证不拿任何东西。”

    “你要拿东西谁能发觉哟”夏明若摇头,“舅舅,我没这个权限。”

    大叔摊手,往墓坑处走“那我去和海洋说。”

    “海洋估计也不会答应。”夏明若跟上他。

    墓坑边上却突然起了骚动,周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等一等等一等放下”

    “什么等一等”夏明若和大叔跑过去。

    吊车及时停下,驾驶员半个身子探出驾驶室,满脸迷惑不解。

    巨石带着大量泥土悬在离地一米五的高处,楚海洋小心翼翼地钻进巨石腹底,刮掉些泥看了看,再钻出来,冲李老教授他们点点头。

    老头儿赶忙招呼人“快快快,同志们都来帮一把,让石头侧面着地记住要把底露出来”

    考古人员和士兵们一涌而上,夏明若挤到楚海洋身边“怎么了”

    “老头儿好眼力,”楚海洋说,“刚才一块泥剥落,他突然发现石头底面有图案。”

    周队长在一旁指挥“驾驶员同志慢慢放再慢一点儿哎好好同志们推朝一个方向推好好快了快了同志们推一把哎好”

    巨石轰然落了地,沾满泥土的底部呈现在众人眼前。

    老头儿第一个上前刮土,其余人跟着反应过来也帮忙,一时间谁都忘了还有三块石头正堵在墓口上,连吊车驾驶员都伸长了脖子呆呆地看。

    “记录记录”老头儿咆哮,“拍照拍照”又咆哮,“画图画图”

    夏明若便手忙脚乱地跟着准备。

    结果一清理出来,大家傻了眼是石刻没错,但这算是什么抽象图案啊

    楚海洋愣了数秒钟说“继续取石头”

    “对对对”老头儿一怔,指挥说,“你们把这块推得底朝上,其余的并排放,顺序尽量不能变动”

    众人答应着开始干活,整整用了大半夜时间,才大致完成这一工程,等到细细剔刮石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人人都累极,老头儿一向灿烂的光脑袋也暗淡了。夏明若勉强撑到一两点,才跌跌撞撞回去睡觉,睡了半小时不到,又被强拉起来“不好了要下大暴雨了”

    到屋外一看,漫天是黑压压的乌云,只能再撒腿往工地上跑。

    工地已经乱成一团,考古队七手八脚地往墓地上盖塑料布,解放军由于换班走得只剩几个人,正和民工一起架雨棚,几个健硕的村妇也在里头帮忙。

    闷雷在云层里轰隆隆地响着,空气中充满湿意,豪雨蓄势待发,就等着倾盆而下。夏明若满身大汗,紧贴身上的衣服黏黏腻腻,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老头儿和楚海洋,然后冲到他们身边。

    “别信”楚海洋正在打雨棚固定桩,“来帮忙”

    夏明若跑过去扶着木桩,心惊胆战地看他抡锤。就听到人喊“哎呀呀不好了来不及了”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瞬间化为雨幕,哗啦啦浇得人头晕目眩。几个人咬牙紧拉雨布,等着楚海洋最后一记重锤将木桩牢牢钉进地里,才和夏明若一同冲进雨棚。

    夏明若蹲在地上说“我的天”

    楚海洋脱下上衣拧着“你的天说变就变,真让人措手不及。”

    老头儿则面色凝重“海洋,记得向村里借抽水泵,这场雨下得不是时候,估计墓里要积水了。”

    楚海洋答应说好。老头儿叹了口气。

    一场大雨下了个把小时,工地上泥水汪洋。

    雨过后太阳出来,老头儿说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收起雨棚和塑料布吧,众人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分批回去休息,路过巨石时突然齐齐惊叹。

    原来这场雨歪打正着,把石头上的泥土冲刷了个干净,清晰的刻痕显露出来。

    只是有两块石头的顺序还没来得及调整,人们于是围着讨论说这拼起来是什么画啊

    大叔说“一朵花呗。”

    豹子指着说“师傅你看,人家有眼睛的。”

    “那就是有眼睛的花呗。”他师傅说。

    老头儿眯上眼,瞪大,眯上眼,再瞪大“”

    倒是夏明若转了几圈说“这不是猫吧”

    “啊”众人便再围上去细看。

    老头儿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呃对了,你们画的图呢”

    旁边人回答说还没画好呢。

    楚海洋便跳上石头刷刷画简图,四块石头上的都分别临摹了,再调整一下顺序,拼起来一看,果然是只猫,样子十分奇怪。

    拿给老头儿看,老头儿惊奇道“这是猫鬼呀”

    夏明若说“什么”

    “一种据说非常歹毒的咒术,在隋唐之际影响颇大,旧史有猫鬼之狱的记载。”老头儿说,“炀帝就曾以此厉鬼祸祟来消灭政敌,还有武则天,她也十分惧怕猫鬼。我年轻时在一本旧书上见过猫鬼图,与这个区别不太大。”

    楚海洋问“猫的鬼魂”

    “不是,”老头儿说,“其实是古代行巫蛊者畜养的猫。民间认为这些猫有鬼物附身,可以被咒语驱使着害人,所以十分畏惧。”

    “那么,”楚海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问,“这猫鬼不就是在镇着墓主也太不合规制了。”

    “因为猫鬼不是墓主下葬时放进去的,而是后来有人挖开墓放进去的。”大叔慢悠悠插嘴。

    众人目光炯炯地望向他。

    大叔一愣,自知失言,连忙补救“呃,教授啊,还有你们不也看出来了这墓曾经挖开过。”

    老头儿摇摇头“我看出来了,但没对他们说。”

    他沉默一会儿,拍拍手说“好了,看守的留下来,其余的回去睡觉。看守人员三小时换一次,明天傍晚开工。”

    说罢拉着夏明若便往村庄走去,考古队便跟着他,留下周队长等人值班。楚海洋他们故意走在最后,与众人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大叔懊恼说“我这张臭嘴”

    楚海洋说“没关系,早晚要看出来。你其实不必担心,他年轻时与许多前盗墓贼共事过,就是解放后,考古队也经常会请经验丰富的老盗墓者来帮忙。真正搞科学的,往往没有那么多顾虑。”

    豹子问“我俩真没事”

    “肯定没事。”

    楚海洋与他们在宿舍前分手“舅舅,休息去吧,等明天。”

    大叔和豹子点了点头。

    第二天有大进展,墓道口打开了。

    太子墓是洞室墓。洞室墓就是建造者采用开挖土洞的形式,先做一个长而倾斜的墓道,再按照当时的居室在地下建造坟墓,这种营建方法在六朝以后到隋唐时代都十分盛行。

    一般来说墓室是长方形的,加上甬道、墓道就类似于“甲”字形,有的洞室墓在墓室和墓道之间还有天井,象征着庭院。

    反之,后人发掘,先挖墓道或天井也是操作流程,尤其像太子墓这样用双层砖砌墓室顶的,一般人都不会傻到说要直着挖。

    当然只是一般人,豹子走在路上,突然大声嘎嘎笑说“来个鬼听愁,轰”

    夏明若和大叔跳起来把豹子拖到草垛后一顿好打,大叔左右开弓在那人头上敲“鬼听愁鬼听愁劈死你个鬼听愁你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谁”

    夏明若说“啊啥叫鬼听愁”

    “黑话,就是用炸药炸墓,”豹子揉着背解释,“一炸嘛,连鬼都怕了。”

    “哦”夏明若说,“长知识了。”

    大叔很好奇“莫非你没听明白他的话”

    夏明若摆手“其实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我只是敏锐地察觉舅舅有打人的欲望。”

    豹子仍然摸着背“那你就来打我了”

    夏明若严肃地点了点头。

    夏明若轮流审视他们,而后鼠窜“海洋救我”

    楚海洋正在找他,连忙招呼“你这人怎么到处瞎跑快来”

    夏明若问“怎么了”

    楚海洋说“大工程,墓道里可能堆了几万斤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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