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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 第1节

作者:微笑的猫 字数:18001 更新:2022-01-04 19:15:07

    猫蛊手记作者微笑的猫实体书精校版

    作品推荐

    笑猫代表作,网络连载五年热度不减,图书版首次完结。

    史上最萌青春探险小说,融合了幻想和探险题材,故事跌宕起伏,情节环环相扣,在幻想冒险中不乏细腻,语言轻松诙谐,将古墓、探险、友情、悬疑、幽默等多种热门元素融为一体,可读性极高。

    本书既有顾漫的轻松幽默,也有南派三叔的历奇探险,被誉为“女版鬼吹灯”。

    内容简介

    青春探险小说,网络原名考古手记,出版后实体书更名为猫蛊手记。

    这是一部青春探险小说,讲述了考古队员在祖国各地考古的过程中和盗墓贼斗智斗勇的故事。

    两个性格迥异,但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夏明若、楚海洋,带着一只叫做“猫蛊”的大黄猫,在云南古墓娘娘山、河南太子墓、西北敦煌玉门关等地考古,路上发生了各种充满幽默诙谐色彩的探险经历。

    作者写考古过程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几位伙伴之间同生共死,相扶相伴,建立了革命友谊。

    作者简介

    微笑的猫,江南人士,天秤座,大学法学专业,在职工作者,网络文学超人气大神作者。

    代表作猫蛊手记网络原名考古手记、不疯魔不成活、晏怀惜。

    精彩书评

    一部小说,如果能让主角形象深入人心,这是一部好的小说;如果能让配角深入人心,那么这是一部优秀的小说当一部小说连阿猫阿狗都深入人心,那么这是一部神作。

    空灯流远

    笑猫的文,不见得是最好的,但真正是我最爱的不夸张地说,看笑猫的文时,我的h和s会不断上升,整个世界也变得美好起来

    青白

    此文相当欢乐,槽点那个多,于嬉笑怒骂中构建祥和,摒弃盗墓文中的阴森氛围,通篇的正义宏达满纸的伪科学。

    土土

    西南篇

    复苏年代。

    李长生教授也从噩梦中醒来,平反了。平反后做通了学校的工作,组织考古小分队远赴西南边陲。

    李教授六十岁,伏枥之老骥,xx大学历史研究所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在上级面前拍了胸脯“一绝不要国家一分钱,二绝不占用正常学习时间,充分利用暑假。”

    他在新组建的历史系里精挑细选了十个人,有男有女,行李包打好,浩浩荡荡准备出发,连火车票都买了,结果被一场壮行酒放倒了九个据说是那盆炒螺蛳不新鲜。

    李教授嗜食螺蛳,拉得几乎脱水,躺在医院里打吊针,挨个儿看着学生们蜡黄的小脸,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幸存的是个男生。

    但此君不安心吃饭,意图调戏饭馆女服务员,被服务员她爸也就是炒菜师傅高举锅铲追出去两公里,慌不择路一脚踩空,骨折了。

    于是一位前来蹭饭的小朋友脱颖而出了。

    夏明若小朋友,眉清目秀,为人友善,一个人吃掉了半盆螺蛳而毫发无伤,精钢铸就的肠胃。

    李教授两眼无神地望天花板,“哀怨”二字赫然镶嵌在他的脑门上,同病相怜的学生小史帮着他数药片,叹息不已。

    夏明若颠儿颠儿地来探病“李恩师哎”

    李教授有气无力地招呼“坐”

    夏明若假惺惺嘘寒问暖说“老师呀今天怎么样啊身体是否安康啊”李教授翻翻白眼说“夏明若,真不巧,你刚刚在走廊上对着挂水的同学们幸灾乐祸,说青霉素还不如鸡汤,又说刘伯承护国讨袁时子弹穿眼而过做手术都不打麻药,你们拉个小肚子还得浪费祖国宝贵的医药资源,等等,我全都听见了”他说,“夏明若,我现在突然有个主意。”

    夏明若把水果罐头放下,问“什么”

    李教授说“听说你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帮xx科学院考古所干活,后来才考了我们历史系。他们所在之前受到上级保护,好歹开展过几次田野考古行动,你觉得你经验积累得如何”

    夏明若想了想,眯起眼睛一笑,毫不客气地自称领队应该没问题。

    “好,有志气”李教授招呼他靠近些,“那就请你当个领队,你代替我去云南吧。”

    夏明若连笑容都不变,说“恩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

    李教授一声咳嗽,小史立刻把夏明若扑倒在地上。

    “你别挠我,哎哟,史卫东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夏明若手忙脚乱地和小史纠缠,“恩师,我不骗你,我真有事,四川盆地那边发现了几颗疑似人类的骨骼化石,报告刚刚打上来,我们得和古生物所的一起去看看,弄不好还能填补考古史空白呢。”

    李教授下床,趿拉着拖鞋、捂着肚子往护士值班室跑,一分钟后跑回来“奇怪了,夏明若,你们钱老师电话里怎么说四川最近没发现化石呢”

    夏明若拼命推着小史,小史作狮吼虎扑状。“哦,那我记错了,是新疆”

    “不巧我也问了,”李教授说,“新疆似乎也没有。”

    夏明若说“是辽宁。”

    “小史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夏明若谈谈。”李教授说。

    夏明若叽叽歪歪说“我真有事,我妈病了,我妈甲亢,糖尿病兼甲亢,血糖2036。”李教授命令小史带上门。五分钟后小史把脑袋探进去,见里面其乐融融,那两人明显已达成某项不可见人之共识,夏明若咧着嘴贱笑,李教授慈爱地抚摸着此人狗头,赞曰“好,好。”

    夏明若问“就我一个去除了我还有谁”

    “没有了,就你。”李教授说,“但考古所有几个人在那边,其中有我的学生,我事先已经联系过了,他会来接你。”

    夏明若点点头算知道了。

    小史上下打量夏明若,悄悄对李教授说“就算云南那边有人接应,但您真打算派这货去”

    李教授示意他附耳过来,语重心长道“野外生存,会遇见很多不确定的食物。你我吃了都会死,他吃了没事。”

    小史恍然大悟,夏明若则继续与李教授讨论本次活动的细节,直到护士进来赶人。

    两天后,考古单人小队要上火车了,夏明若却差点儿迟到,一路气喘吁吁,手里还抱着只大花猫,看起来足有二十斤重。

    “”小史凝视着他,“我说,夏明若。”

    夏明若搂着猫深沉地问“什么事,史卫东”

    小史说“我向毛主席保证云南饿不死你,不用带口粮。”

    绿皮车刺刺地冒着蒸汽,火车站欢声雷动,送行的人们挥舞着彩旗,大概是因为有个远赴缅甸演出的歌剧团也同乘了这趟车。夏明若和小史兴冲冲寻找那歌剧团的女台柱子,发现是个腰围至少有四尺的白胖大妞,失望至极,只好回头在拥挤中找座位。夏明若边打背包边回应小史“这猫不能吃,能吃我早吃了。”

    小史问“为什么不能吃”

    夏明若把猫塞进旅行袋,“咕嘟”咽了口凉水,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因为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拖着病体前来送行的李教授这时没好气地说“因为那不是一只猫,那是一只蛊。”

    小史说“啊”

    李教授指着夏明若说“别问我,问他。”

    夏明若特别得意,拉开旅行袋拉链,捧着猫脸问“老黄,革命导师我可以指点这个迷茫的青年吗”

    大猫打个呵欠,懒洋洋看了小史一眼。夏明若于是庄严地咳嗽一声“那么史卫东同志”

    小史突然站起来说“你们坐,我先回去了。”夏明若抱住他的腿哀求“哥哥,你听听嘛,话说了一半我憋着难受,憋到云南我就死了”

    小史寸步难行,只好妥协“好吧,好吧,一只蛊。”

    一只猫蛊。

    这要从夏明若他爸说起。

    夏老爸明里头是无线电厂职工,暗里头是神秘文化爱好者,下班没啥事就鼓捣迷信的干活。十年后创办了国内第一批气功培训班,鼎盛时一人在台上发功,台下三千人接功,齐声颤抖着宣称“师父啊咱终于开了天眼了”云云。

    就是这么一个介乎骗子和江湖术士之间的人物,竟然还是个作家,专攻地下文学。

    由于刚刚经过“文革”的冲击,国内知道蛊的人少得可怜,出于启蒙人民的考虑,夏大师呕心沥血,批阅三载,完成了怎样科学养蛊这部科普巨作,共计五千余字。刨去抄袭怎样科学养猪一文三千字以外,夏大师在书中倾注了他的思想。

    比如蛊到底是什么。

    蛊,据说是苗寨特产,从虫,从皿,所谓器久不用而虫生。也就是说蛊是一种虫,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令人闻之色变的毒虫。

    夏大师则把它科学化了,他说蛊就是作用于人体的有毒寄生虫。于是,中蛊就有两种情况不小心吞食了寄生虫或不小心吞食了虫卵。

    那么如何解蛊毒自然是吃肠虫清。

    夏大师解决了这个终极问题后开始着手实践。

    按照本草纲目的传统做法,夏大师找来蚊子、苍蝇、蟑螂、臭虫、屎壳郎等毒虫数十种,放进一只腌菜缸子,等着这些虫大的吃小的,最后剩一只活的,蛊就炼成了。

    结果时间到了跑去看,虫没有了,剩一只耗子。

    夏大师对缸底的大洞视而不见,一个劲儿号叫“嗷嗷嗷成了我炼成了”这时半路杀出了自家的猫,喵呜一口把耗子吃了。

    于是夏大师便炼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一只蛊,属猫科动物,哺乳类。

    蛊是有了,但如何施蛊又是个问题。按照夏大师的理论,只有两种方法一、吞猫;二、吞小猫。

    第一不可能,猫二十来斤呢,还那么多毛。第二也不可能,是只公猫。

    夏明若挺真诚地问小史“你说怎么办呢”

    小史也挺真诚地冲他微笑,然后指着祖国大西南的方向说“您去了就别回来了,就留在那边祸害吧,让哥们儿清静几年。”

    李教授还没从肠胃病里恢复过来呢,两条腿虚得直打战,偏还要拉着夏明若说个没完没了。

    夏明若说“您快回去吧,别累着了,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教授说“不行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交代。”夏明若拍拍他的肩“您就信任我一回行不行”

    李教授看看这个学生的眼睛,突然松了口气微笑起来“行啊,信你一回。”

    他下了车,站在人群中与夏明若挥手告别,不时被人推搡一下,胖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笨拙,有些可怜。

    夏明若探出半个身子在车窗外喊“恩师再见恩师我会想你的”

    李教授也踮起脚“路上当心”

    夏明若把手圈到嘴边“知道了您回去吧”

    那胖老头儿挥手示意你去吧,然后目送着火车远去,几乎快看不见了,他又跳起来,冲到栏杆边上喊“考古是科学不是挖宝你给我记住了”

    夏明若把行李塞在床铺底下,偷偷摸摸把猫抱出来,问它“老黄,刚才好像老头儿又叫了一声什么。”

    老黄喵了一声,在他怀里蹭蹭,又打了个呵欠,扭头看着窗外,铁路沿线是一望无际如明镜般的水稻田,在太阳下闪着光。

    夏家的猫第一个蹿出昆明站,夏明若背着接近五十斤的装备艰难地追“老黄老黄慢点儿,别乱跑”

    老黄才不管他,一溜烟小跑,乐滋滋的。

    夏明若大怒,咬牙快跑几步,一把揪住老黄的后脖子,刚想喘口气,却看见驶向博物馆的大破公共汽车绝尘而去,只好又接着玩儿命狂奔,不久便被行李压垮,扑通一声倒在大马路上。

    街上人呼啦啦围过去“死了没死了没”

    夏明若猛然抬头,伸手“车”

    “还活着。”众人松了口气。

    夏明若艰难地撑起身子,几乎被压扁的老黄残喘着从他身下爬出来。

    人们把夏明若从地上搬起来,有个知识分子模样的问“小同志,你要去哪儿”

    夏明若说“省博物馆。”“嗯”那人说,“巧了,我也正要去博物馆开会,来来,我帮你拿行李。”

    说着推了辆自行车来,不容人客气便把大包小包连带着老黄全捆在车架上,夏明若忙不迭道谢。

    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问“你也去博物馆开会”

    夏明若摇头“去找人。”

    中年人刚想问找谁,迎面便走过来一个人,远看像捡破烂的,近看才发现年纪轻轻,是个落拓又好看的青年这么一说真挺矛盾的。

    这青年高个子长腿,拎着网兜、扛着蛇皮袋、背背挂挂不知道多少行李,正埋首走路,一抬头见了夏明若便猛退数步,嚯一声大叫“他妈的竟然是你”

    夏明若赶忙揉揉眼,一看“他妈的”

    那人说“你奶奶的”

    夏明若说“你舅舅的”

    中年人低头“咳”

    青年对中年人毕恭毕敬喊了声“孙明来老师。”

    孙明来问他“楚海洋,你这是要去哪儿”

    楚海洋看看夏明若,然后斜眼望天“我突然不想去了。”

    夏明若也眼白多眼黑少“哟,这才几天不喝稀的,就摆上谱儿了,我看啊,去了也是个累赘。”

    楚海洋说“我都懒得理你”

    夏明若说“我又不认识你”

    楚海洋说“你谁啊断奶没”

    夏明若说“你爸满月时我还去喝酒来着,你爸小名儿都是我给起的狗娃狗娃哎”

    楚海洋说“啊呸不揍你你都不认识谁是你爸爸”

    孙明来说“咳”

    夏明若找帮手,跳到他身后问“孙老师,这人是谁”

    孙明来说“你们都吵半天了还来问我科学院考古所的楚海洋同志呗。”

    楚海洋这才想起来还没有介绍师长,便压着夏明若的头对孙明来一鞠躬“这位是省博物馆的孙明来老师。”

    夏明若喊声“老师好”,便强仰着脖子与楚海洋拼蛮力。

    孙明来也没有办法,苦笑“我会议要迟到了,你俩到底怎么说”

    夏明若把自己的行李卸下“老师您先去吧,别担心我们了。”

    孙明来迟疑说“真没事”夏明若摇头。

    “那好吧,”孙明来骑上车,走了十来米又对他们喊,“别吵架”

    夏明若和楚海洋异口同声道“哎”

    结果孙明来一掉头两人就打起来了。

    穿开裆裤的交情也有好与不好两种,这两位明显就是属于不好的。楚海洋的脸盆突然从天而降,夏明若还没注意就眼前一黑,几乎被钉入地下三尺。

    街上人群又聚拢“死了,这下肯定死了。”

    楚海洋长吁一口气,拍拍手上的灰,扭头看见猫“哎哟,老黄”

    老黄跳到他怀里喊“喵呜”

    楚海洋说“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儿了肚子都贴地了,也不怕被人逮去吃。唉,也不怪你,谁让你没选对主人家。明年跟着我混吧”

    老黄眼中对自由的无限憧憬被一只苍白而孱弱的手掐断了,夏明若站直身体,不说话,阴森森的。

    老黄从楚海洋怀里奋力挣脱,跑了。

    楚海洋说“你压迫一只猫干吗真没出息。”他挠挠头说“少爷,等什么呀,走吧。”

    夏明若吊着眼梢说“怎么着求我了嘿我还真不去了。”

    楚海洋自顾自走了,夏明若勉强站了一会儿,小快步追上。他在火车上看了地图,知道此行艰难,应该是先去云县,再往拥翠山一带走,路上至少要十天,上山还要三天,嘴硬虽然爽快,但活儿还是要干的。

    省城到云县还没通车,两人决定先到楚雄地区再想办法,谁知到汽车站一问,说是往楚雄的车已经开了,下一班得等明天,楚海洋只好把夏明若带回宿舍。

    楚海洋他们这一批从科学院所赶来的年轻考古学者,共计七人,都在博物馆一间空屋里睡办公桌,中间用布帘子一拉,就算隔出了男女宿舍。厕所在五百米外,一来一回挺锻炼人。

    夏明若一去,引起了轰动。

    夏明若小时候在大杂院里有个外号,叫“别信”,意思是这孩子说话不靠谱儿,就是一张脸骗人,所以说什么你都别信。楚海洋不知道吃过他多少亏,以至于养成了口头禅“你怎么跟我们院夏别信一样”“得了,别蒙人了,你当你是别信啊”

    如今别信本尊驾到,楚海洋的同事们自然争相参观。

    有个二十来岁梳大辫子的姑娘问夏明若“你干吗带着猫来”

    夏明若问她“你想抱抱吗”

    姑娘急切地点点头,夏明若把猫递给她,然后笑嘻嘻说“这猫有毒。”

    姑娘吓得一撒手,楚海洋连忙在夏明若头上凿个栗暴,把猫抓回来放在姑娘手上“你别信。”

    一旁站着个民族学者叫小朱的,一听来了劲,问“真有毒”

    夏明若说“你给舔一口试试。”

    说着便要拉小朱的手,小朱哎哎哎叫,楚海洋一边替夏明若铺褥子,一边说“小朱你别信,别信。”

    孙明来开完会来请科学队的人吃饭,问夏明若“你多大了”

    夏明若说“和海洋同岁啊。”

    孙明来求证,楚海洋还是说“别信。”

    夏明若发作了,要掀桌,楚海洋用筷子点着他“你掀,有种你掀,我告诉你往后路上还不一定能吃上饭。”

    夏明若叼着个馒头,夹了几筷咸菜气鼓鼓坐台阶上看夕阳去了。

    孙明来说“这小同志多有趣啊”

    楚海洋哭笑不得说“有趣这是瘟神,送都来不及”

    吃罢了饭,一群人各自做各自的事,孙明来拉着楚海洋,塞给他十斤粮票。楚海洋说“您开什么玩笑,我不要。”

    孙明来说“嫌少是不是拿着路上省着点儿用。”

    楚海洋急了“我哪能要您的呢,我们有。”

    “你就安心拿着吧。”孙明来说,“我答应要带你们去,现在却走不开,算是对不起老李的托付了。总之你们先走,我三天后和小朱一起出发,肯定能追上你们。”

    楚海洋问“小朱”

    “嗯,他要去拉祜族自治县,正好顺路带去。”孙明来说,“咱们此去是探查,不发掘,不用带太多人。再说老李说的这个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现在的环境谁也说不清,人心隔肚皮,老李他又刚平反,凡事都要留个小心。”

    楚海洋点点头,孙明来吩咐他早点儿睡,两人便散了。

    楚海洋迷迷糊糊睡到五点半,死拽活拉把夏明若弄起来,背了行李往汽车站走,正好赶上。

    赶上也没能买到座位票,两人挺委屈地盘在发动机盖上,身边堆满了竹篮、扁担、麻袋、鸡鸭鹅。老黄蹲在夏明若的头顶,毛茸茸的尾巴扫得他直打喷嚏。对面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毫不避讳地撩起衣襟哺乳,弄得两个年轻人尴尬不已。楚海洋低声开玩笑说“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反正你也是你妈奶大的,对了,我也是你妈奶大的,我妈没奶。”

    谁知让那少妇听见了,冷冷地看着他们。夏明若立刻与楚海洋划清界限,指着他对少妇说“大姐,这就是一臭流氓。”

    司机肤色黝黑,胡子拉碴,人倒和气得很,说一口四川方言。他打着方向盘问楚海洋“要去云县”

    楚海洋说“嗯,从楚雄转车过去。”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中途休息时却对他俩说“我看你们还是别去的好。”

    夏明若问“为什么”

    司机说“听人家说那边路又坏了,只能走哀牢山。但最近暴雨多,山里都是土路,十条倒有九条塌过方,事故出了不少。别说是汽车,连骡马都不敢走。”

    夏明若一吐舌头“妈呀。”

    楚海洋笑问“准备退缩了”

    “放屁”夏明若对司机拍胸脯,“有车,咱们有11路。”

    司机叹口气“你们这些娃娃。”

    山高路陡,又是大雨倾盆,汽车一路颠簸,从天色蒙蒙亮始发,下半夜才到楚雄。

    司机抹去满头冷汗连连说毛主席保佑平平安安,这样的天气汽车竟然一次都没抛锚。楚海洋要帮他卸货,司机摆手说,“别磨蹭,快去打听往云县的车还开不开。”

    楚海洋此时饥渴难忍,却也不敢耽搁,吩咐夏明若看行李后就去敲车站值班室的门。有个老头儿披着衣裳出来说“不开喽,塌方喽”

    楚海洋急了,夏明若背起包抱起猫“走呗,怕什么”

    “你省省吧,凭你,一年都走不到,真当自己是红四方面军哪”

    司机点了支烟兴冲冲过来“快,快,我兄弟答应天亮带你们过去。”

    楚海洋大喜“真的”

    “哎”司机说,“其实我兄弟正巧遇着几件怪事,你们是城里来的文化人,都是念过大学的,给他说说就行。”

    司机的兄弟是个运货的,开一辆“解放牌”大卡车。

    夏明若乐滋滋把行李扔进车斗,爬上副驾驶座要和楚海洋挤,楚海洋说“滚一边去,别坐我边上,臭流氓。我x,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啊别摸我也别摸驾驶员师傅”

    夏明若硬挤了半个座位,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司机姓张,本地人,很健谈,神秘兮兮地对楚海洋说“哎哟,小同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鬼哟”

    楚海洋心里想笑,问他“什么鬼”司机说“娘娘鬼”

    “我们这儿的老人都知道娘娘坟。这坟可大了,几十亩地里面埋的全是宝贝”

    楚海洋问“哪来的娘娘”“汉朝的娘娘,皇后”

    楚海洋笑了,东西汉都是中原文明,要真是皇后,应该在咸阳原里埋着呢,说是古滇国的娘娘还有几分靠谱儿。

    “娘娘鬼,可了不得,穿一身大白衣裳,飘过来飘过去,可吓人了”

    楚海洋敷衍他,问他哪儿看见的。

    司机说“拥翠山呗。哎哟我的妈,听说老狗就是被活活吓死的。”

    楚海洋突然不笑了“娘娘坟在拥翠山”

    司机点头。

    “你真看见了”

    司机脸红了红“其实吧,是寨子里的人看见的。”

    “老狗是谁”

    “坏东西,坐过牢,五十多了还娶不到老婆。”

    楚海洋好一阵不说话,过会儿把话题引开,与司机扯些鸡零狗碎。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摇醒他“大学生,下车了。”

    楚海洋迷迷糊糊揉揉眼,司机说“我的车只能到这儿。”

    楚海洋问“不开了”

    司机点头说“我是给前面送物资的,通行证只划到这个地方,不能再往前了。再说前头就是塌方地段,我过不去。”

    楚海洋把睡成死猪一般的夏明若推开,下车查看,老黄也如首长视察般跟着,只见土路就依悬崖而建,悬崖下是深达千米的河谷,澜沧江激流滚滚,仿佛就如深壑中的一条白线,而前方道路约半公里处,透过白蒙蒙的雾,看见中间横着数块两人多高的巨石,车子是无论如何过不去了。

    楚海洋问司机“那物资怎么办”

    司机说“我在这里等,兵站会派人来取。”

    楚海洋他们自然不可能陪着等,便就此与司机告别,步行前进。夏明若一边走一边喊饿,楚海洋递了块压缩饼干给他,说“你他妈真烦啊,老头儿怎么选中了你呢”

    夏明若一听干脆不走了,坐在路边逗猫玩。楚海洋也只好休息,他从一旁的山崖上用小锅接了泉水,加明矾沉淀后煮开,自己喝了一口,被夏明若抢着喝了几口,然后将剩下的灌进水壶。

    夏明若小心翼翼往悬崖下看,一阵眩晕后感慨“壁立千仞精彩,精彩”

    楚海洋说“这儿的路是解放后才开凿的,以前人们上山,靠的都是藤条。”

    夏明若豪爽地笑“藤条,我擅长啊。”

    楚海洋说“你等着吧,用藤条的时候多着呢,拥翠山是没路的,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不一会儿他便催夏明若上路,说是要天黑前赶到渡口宿营。夏明若磨磨蹭蹭背包,都说懒人有懒福,一队马帮依次钻过巨石的间隙,伴随着铃声叮当,缓缓走近。

    夏明若欢叫一声扑过去,领头马驮了两袋茶饼,散发出浓郁的茶香味儿。

    楚海洋懂几句少数民族语言,当即便与马帮头领当地人叫马锅头商量,给人一包纸烟,把行李捆扎在马背上。

    夏明若也想往马上爬,楚海洋拦住他说“你今天骑了明天就不会走路了。”

    夏明若问“为什么”

    楚海洋说“尽是山路,你没那水平很容易摔着。再说这里的少数民族不用马鞍,就放一块毛毡子,一天下来你的尾椎骨都要磨没了。”

    夏明若只好跟着马走,楚海洋抱着猫走在他身后,夏明若问他“到渡口还有多久”

    楚海洋对照着科学院内部的手绘地图,目测说“二十公里。”

    夏明若又要往马上爬“磨平了屁股总比走断了腿好。”

    “你还考古呢,回家养养鸟,浇浇花,听听戏,不是挺好”楚海洋说。

    “那不就是我爸干的事”夏明若被马脊骨硌得龇牙咧嘴,仍然坚持,“不行,我至少要青出于蓝胜于蓝吧哎,海洋”

    他指着河谷对面的大山说“那悬崖上黑黑的是什么悬棺”

    山谷中雨雾弥漫,楚海洋举起望远镜看了半天,才说“可能是吧,你视力真好。”

    “这儿也有悬棺”

    楚海洋说“在一些少数民族的思想中,凶死者的鬼魂是特别凶恶的,必须埋葬在特殊的地点一般都是远离寨子的荒山上才能使他们远离人间,不能为害生人。前阵子小朱在佤族地区考察时,也看到过悬棺,并且那些骨殖都被砍去了头。”

    夏明若抢过望远镜也看了一阵,突然垂下头在楚海洋耳边问“拥翠山有大墓”

    楚海洋愣了愣,点头“有可能。”

    夏明若左摇右晃望天说“发掘我可不擅长啊。”

    “没让你挖。”楚海洋把猫也放在马背上,“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经让别人挖了。”

    “盗墓贼”

    “对。”楚海洋说,“所以我们要快点儿过去看看,如果真被盗了,得上报国家,进行保护性发掘。”

    “得”夏明若说,“到头来还是要我挖。上回那个什么越王坟,挖得我连死的心都有这事儿就不该我们管,云南考古所养来干吗的”

    楚海洋不听他啰唆,这才发现路越走越窄,等拐上一个岔道,便仅剩尺把来宽。并且这队马帮也是要过江的,一路都在下行,土路泥泞又湿滑,还要提防山上的落石,险象环生。

    楚海洋把夏明若扯下马,强迫他随队步行。天黑前一行人马抵达江边,便在江滩上露宿。

    马锅头是彝族,能磕磕绊绊讲两句汉语。他让自己儿子多造一锅饭,又给楚海洋和夏明若一人倒了一大碗水酒,便坐下来与他们谈论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彝老爹吧嗒吧嗒抽水烟,十分健谈,还给他们演示了怎样用羊骨头卜卦,怎样是吉,怎样是凶。楚海洋很用心地应对。后来当问起拥翠山的情况,老爹却摇头说不清楚。

    饭快熟了,香味四溢,夏明若围着火塘直摇“尾巴”,口水流成了河。彝老爹看他好玩,便先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夏明若端起碗来就吃,吃完就睡,干净利索,楚海洋对其所表现出来的动物性本能深感佩服。

    虽然是大夏天,但谷底却冰冰凉,江滩上半夜开始起雾,清晨后逐渐散去,马队吃了早饭,开始渡江。

    夏明若原本要跟着马队坐渡船,楚海洋却非要用溜索。

    “我怕高。”夏明若赖在渡船上。

    “你不懂。”楚海洋把他强行拉走,系紧在溜索上,“他们是没办法才走水路,野外赶路是宁翻山,不泅水,水里是最危险的。”

    果不其然,两人已经到了江对岸,马帮的渡船还在江心打转,骡马在船上不安地嘶叫,几个船工奋力控制着平衡,看来水底的确密布暗流和旋涡。

    “我没说错吧”楚海洋得意道。夏明若却一转身跑了,只剩下老黄高举爪子“喵喵”两声,以示赞赏。

    楚海洋垂头丧气地说“谢谢鼓励。”

    一个小时后马帮也过了江,两人继续与他们同行,路上又是一天。晚上借宿在大山里一户彝族老乡家,男男女女睡一屋,屋顶上一个大洞,抬眼就是星空,床铺旁边则是牲畜栏,那气味就别提了。但什么都比不上战斗机般大小的蚊子嗡嗡朝着你身上撞来,好在这两人野外生存惯了,相当皮实,权当专程给边疆送血液来了。

    第二天起身徒步走了七八公里,终于遇见了一辆往云县去的拖拉机。

    夏明若把行李往拖斗里随手一扔,靠着车板哼江南小调“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箫中吹出鲜花调,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又教同车的两个彝族小姑娘唱“问锅锅哥哥呀,则这管箫儿好勿不好”

    老黄也随着歌声摇头晃脑,“喵喵”叫。

    小姑娘望着夏明若咯咯笑,夏明若也笑着扯闲话说“阿诗玛啊你们上学没几年级了去过北京没我就在北京上学,到了北京就来找我,我带你们去看天安门。”

    楚海洋从路边地里偷了几个地瓜小朋友们不要学,停车休息时用泥裹着烤得香喷喷的,分给拖拉机司机一个,彝族小姑娘一人一个,夏明若一个,虽然语言不通,但不能阻止他们共同享受烤地瓜。

    路上风光宜人,大山青翠欲滴,拖拉机突突前进,微风则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徐徐吹来,还看见数只野猴子从树梢上吱呀呀跃过,可惜路况实在差,真要把人骨架子都颠散了。

    夏明若下车时踉跄了好几步才学会走路,楚海洋看看表,说是又错过了宿头,县招待所是绝对不有空床的了。夏明若满不在乎,找了家还没打烊的面摊儿坐下,说“连夜上山不就得了。”

    楚海洋想想也行。

    谁知面摊儿老板却做个张牙舞爪的姿势“去拥翠山要不得,山里有豹子”

    楚海洋一听他说话,便问“您好像有点儿北方口音啊”

    “可不是。”老板说,“祖上胶东人,抗日战争时,我爷爷入缅作战,打鬼子打到这儿来的。”

    “英雄,”楚海洋竖起大拇指,“老英雄。”

    老板被哄得一高兴,在他们面碗里又多加了几勺辣子,夏明若都被辣哭了,眼泪汪汪地问“山里真有野兽”

    老板就掰着手指头数,野熊、豹子、野猪,还说前些天刚刚有好些人进山都没回来,乡上报告县里,县里就派人去找,结果就找着一个,被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好些人进山”

    “哎,都是外地人,我们本地人除了采药为生的都是不大敢进拥翠山的。”

    “为什么”

    “山里可邪门儿了。”老板问夏明若,“小哥,还要不要辣子”

    夏明若慌忙摆手,老板接着说“闹鬼,一到晚上鬼火飘啊飘的,十几里外都能看见。”

    正说话,面摊儿前又坐下一人,老板立刻拉着他对楚海洋说“问他,他最清楚,他是那个乡里的人。”

    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什么”

    “鬼火啊”老板说。

    “可别问了,吓死我了。”青年说。

    楚海洋问“你看见了”

    “我真巴不得我没看见”青年说,“你们这些人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山里跑,到头来都喂了野兽,害得我们满山里地找尸体。”

    夏明若问他“鬼火什么样”

    “蓝的绿的呗,”楚海洋替他回答,“你看得还少啊”

    “问问而已嘛,”夏明若低头吃面,“万一这边的磷火是花的呢。”

    “那叫焰火。”楚海洋没好气,继续问那青年,“进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青年停了吸溜,两只手在油腻的抹布上蹭了蹭,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二人“跟你们一样,背大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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