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了学的蒋家小公子,怀里揣着新买的八哥儿,想抄个小近道回家。
绕过轻罗巷子,经过补丁小街,直直穿过猫胡须胡同儿。
然后,该是海棠巷。
“咦”
蒋家小公子揉揉眼,看看巷弄尽头无名花农的那个小坟,还有坟边那株应该开的不知今夕何夕的海棠。
那个,他本来还想隔天采了,送给隔壁院子里面的小荷小姑娘的。她刚刚学女工,就喜欢这漂亮的花花草草当样子。
小荷笑起来,可是什么花儿都比不上,嘿嘿。
可是这有香的美人儿海棠分明全凋谢了。
“哎。”蒋小公子怏怏在那落了一地的海棠上踩了一脚,自言自语。“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为什么呢”
“秘密啊。秘密啊。秘密啊。”
含着异香的晚风轻轻流过,好像如此温柔地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能吐槽的,唯有自己的狗血吧。orz
别理我,我已失控。让我走回温温馨馨你侬我侬的肉麻老路吧
s前几日跟大美女两枚去吃火锅,本来表示压力很大。
但旁边有桌大叔,不停不停互叫名字,现场气氛灰常热烈。
大叔们的名字也好怪“闭嘴”“别嚷”“都赖你”。
于是,番茄火锅真好味啊
只是想再表示一下,重温jack船长真是萌s,真是个欢乐地人儿啊。
18、第十八章。
完全清亮亮的。
萦绕在鼻端的气息,还有零星扑打到脸上的细微寒意。
苏唯倚着门扉,仰着脸,将手伸出房檐外去,指尖儿立时停了一丝凉意。
趁它来不及被暖化,苏唯把手指递到嘴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等待了一整年的,再次初雪的味道。
没有什么味道的味道,不甜也不咸。
从哪里来的水,变成了雪,再变成水。
苏唯并未真正见过雪,但是他喜欢这种味道。
变水变雪的小小轮回,好似给苏唯带来了一些远方里不知名的喜悦消息,一条小溪,或者一家酒肆茶桌上的一杯清水,就算是看不到也能够感觉到的。
好似整个儿天下都会在舌尖变成一种颜色。
“在干什么”
那人过来,故意黏在苏唯肩上,幸好苏唯也不讨厌他暖烘烘的体温。
洋槐树的枯枝上压了一层薄雪。茶色的胖麻雀们滚成小小的毛球,轻巧地在雪地上蹦来蹦去。
苏唯不恼,明知故问他“是下雪了吧。”
“是啊啊”
“什么”苏唯问。
小白公子挠了挠头,晨起的衣襟不怕冷地微微敞着,雪粒粘在他的飞扬眉梢,露出来的毛茸茸耳朵,他懒洋洋地叹息,“我的躺椅啊哈嚏。”
“那个,全部被雪埋住了么变成冰之床了哦,哈哈。”苏唯微微侧着头问,又摸索着给他整了整衣衫,“你多久没有趴在上面偷懒了,昨晚上也那么晚才回来。”
“那只狐狸既好色又讨厌,我跟他商量半天,他还非要再亲亲那向家小姐再走。”白秋池小白公子满意地眯着眼睛,毫无戒心任苏唯摸摸碰碰,“我答应向员外的那柱香都要烧完了,他临了儿又顺了向小姐的一块儿香帕子,才逃走了。若是再晚一步,耽误我赚银子,我肯定把它那张红皮毛给你拿回来铺着这么说来,做个褥子还真是合适”
苏唯听他越说,越觉得跑远了,急忙打住他话头。
两个人说笑间,突然涌过来一大片翻卷的纯白雪烟,携风卷雾。
小白公子皱皱眉头,“哦”
雪烟倏然飞近,原来是团儿抱着翅膀的小白蝶,个个有小指甲大小,扑扑打打地在空中互相嬉戏。银色的翅膀尖儿你碰碰我,我碰碰你。
“怎么了”苏唯轻轻问。
听见苏唯的声音,那团儿蝴蝶突然乱了起来,好似个个紧张了,挤挤挨挨找不着自己本来的地儿。
好一会儿,那蝴蝶们才停稳当了。
“雪霁初晴,温酒相侯。月亮谷唐小夜。”
小白公子念完最后一个字儿,累地半死的小白蝶们才急匆匆散开,“呼啦”跌在地上,一瞬间化成了白白的雪。
“他到底是人还是乌鸦”小白公子嘟嘟囔囔。
“哈”
“那唐小夜是人是妖,为何我看不出来”
苏唯听了他困惑,呆呆想了想回答他“这么说来我也不知道”
“天下间还有师傅不知道的事情”小林裹着新棉袍,踩着雪,“咔吱咔吱”走近了。
苏唯立时甩开小白公子,挺直了自己的腰背站着,“就算是有,也比你小林知道的多那么一些些。”
“切”小林从怀里掏出裹地严严实实的油布包,一打开,露出带着厚厚一层芝麻盖儿的烧饼儿,“石麻子的烧饼我给您捎过来了,求求您赶紧把那多出来的一些些教给我吧。”
烧饼味儿勾地小花从窗扇里直接蹦出来,雪白雪白的在雪地上分不开,后来踩了一地的梅花脚印子,才直直朝着小林的腿磨爪子。
“这一些些好说,那就把昨天里教给你的药草口诀背来我听听吧。”苏唯拿指尖儿撵着自己的下巴,“等你背好了,我们再去月亮谷,找唐小夜吃火锅。”
“哈阿竹来过了”小林睁大眼睛。
“没。”小白公子伸伸手,狠狠盯着小林手上的烧饼儿,“拿过来。”
小林垂了头,咕咕囔囔叹口气,乖乖将手里面的吃食儿捧上去。
刚刚消灭完了自己个儿那份麻酱烧饼杂豆粥,小林就被追着一般,风风火火拾掇出药篓子竹杖子,工工整整誊写了“今日有事”的字条儿贴在门上。
然后也不怕冷,掸了雪坐在小白公子的躺椅边儿上,眼巴巴瞅着苏唯细嚼慢咽。
“大花。”苏唯夹了一筷子酱豆腐。
“嗯”
“你又多了一个弟弟。”
“啥”
“这不又是只小花还是什么”
“嗝”山猫公子用执着筷子的手压压胸口。
小苏大夫说的,有几分道理。
小林隔了老远,脸红地不像话。
小林总算等到苏大夫被小白公子任性拿棉衣包严实了,简直要走不动道儿,出门。
沿着老路行了半天,总算踏上了小空山的深处。
一片银装,天上天下皆为雪白,好似从来没这样干净纯粹,一尘不染。
鼻端清凛冰凉,恨不得将心肺都过一遍这干净凉气。
林林总总跑了几只野兔子野鸡过去,白色毛的也要混进去看不出来。
白大花牵着苏唯的手晃了又晃。
自从被那海棠伤了后,不知道为啥,那时候被唐小夜忘川茶克着的法术莫名其妙回来了些,耳朵收了回去,大山猫公子也能自由自在换了小兽的样子,尽情地讨苏唯的摸摸挠挠。
苏唯知道他心痒痒,勾了嘴角,就放了他牵过来的手,“这么牵着都热了,你去跑跑。”
“好”
白大花一滚,一只小白虎“嗖”地就朝着只三花野兔冲了出去。
“嗷呜”
地滑,雪软,“吭”一声儿,白大花滚进了雪地深处。
“怎么了”苏唯赶紧问扶着他的小林。
小林拿眼一看,呆了下捂上了嘴。
小白虎立在一把鼓囊囊的树丛旁边,嘴巴上绕了一圈儿雪糁儿冰碴,围着晶亮亮的白胡子。
“苏苏大夫”
大花金灿灿杏仁眼一瞪,冲着小林龇了龇白花花的大虎牙。
小林低低偷偷瞟了一眼大花投过来的眼神儿,还是忍不住趴到苏唯的耳朵边,呼起哈气团团“大花老了,长雪胡子了。”
苏唯闻言一愣,瞬间笑了出来。
白白的雪地里,那人长身乌发,温温润润的脸庞。
眉眼弯弯,笑地洒脱畅然。
如这漫天满地之雪,天真地。
白虎愣在那里,看着这个人。
是人啊。
完全经不起逢场作戏的人。
心儿狠狠跳了一下,又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为鸟纪念这2011的第一场不大不小下地很别扭的雪吧
今日泪点降低,被好久不见煞到,哎。
19、第十九章。
穿林绕树,还未全被冻上的小溪哩哩啦啦蜿蜒下山,偶被晶莹交错的冰柱阻隔,便发出琐碎不满的“叮咚”。
走了一会儿,两人一虎找了块儿大石头,掸了上面的雪坐了。
“熊睡了,蛇睡了,没有什么还醒着的。”小林捡起一根枯枝,随便敲敲打打旁边的细树干,不小心敲了一树的雪下来,浇了他满头满脸。
大花见了,“嗷呜”了好几声,脖子上的红绳儿系着大铃铛,随它动作摇摇摆摆。
苏唯跺跺脚,搓搓手捂在脸颊上,侧耳倾听,空寂的山里面,传回来小林脸儿红心儿恼的大声叹息,还有铃铛的脆响,夹带风声过耳。
脚底下藏着双龙庙的梵铃一阵一阵。
一切皆静谧安然,宛如在一枚圆融的卵之中。
仿佛可以忘记一切,过去当下和以后的,都没有什么美好与不美好的分别。
四季流转,随细微感触,跃然清晰。
再次上路时,大白山猫任了性要背着苏唯才肯走。
苏唯笑笑,顺顺他后背摇摇头。
小白虎低了头,用鼻子尖儿拱苏唯的膝盖和鞋子。
“咦”
苏唯苦笑低头。
黑棉布鞋子早就半湿,洇透发胖,沉沉重重。他摸摸久未繁重劳动的膝盖,那里也细微僵硬作痛。
拗不过自家山猫,苏唯爬上它背,紧紧抱住他脖子,在他耳边轻轻问“小林”
一旁的小林抓了抓空空药篓翘出来的细竹条子,可怜巴巴望过去。
山猫瞥了小林一眼,不情不愿“呜”了一声。
小林随声远望,一团红焰应声从远处烧近,过处白色雪屑飞扬,潇洒凌厉。
一转眼已到几人近前,倏然刹住。
小林定睛一瞅,原来是一只火红大狐狸,耸着尖尖耳朵,侧着小脑袋,蹲坐在前,露出白胸。一双细长的茶色眼眸,定定盯着白大花。
“嗷呜”
“叽叽。”
“嗷呜。”
“吱吱。”大狐狸甩甩好大一蓬火红尾巴毛,点点头。
大狐狸绕过白大花,打量苏唯一下,然后打量小林好几下,细长眼眸含着冻不上的水汽。
美美人不,是美狐狸啊爱美人爱到走火入魔的小林哥目不转睛。
大狐狸猛朝着小林扑过来,叼着他衣角,一把将他甩上了自己脊背。
“嗷呜”
小林还未坐稳,顿觉身下生风,耳边飒飒,急忙抓紧手下毛发,却是双温热毛茸茸耳朵,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一虎一狐驮着苏林二人,朝着深山中去了。
“一会儿到了你不许再跟小夜生气,他好歹救了丁家娘子,给你赚到了银子。”
“嗷。”那银子他自己颠了一大半回去。
“再说小夜脾气本来就是怪些,说话难听些,偏偏是喜欢什么,就欺负什么,真欺负坏了,他就跟自己生气。”
“嗷。”怎不见他跟你说话难听一些些
“又再说他身子一直不好,浪费了多少花花草草的性命,你跟他生气,也不该跟那些不容易的草药们生气答应我就呜一声。”
苏唯故意趴地更低更紧些,探了手去挠白大花脖子底下,反反复复,慢慢悠悠。
“呜。”
白大花心想我是想说“哼”的。
苏唯将他圈地更紧些,听风从背上掠过,身下却强韧温暖。
虽眼不见物,但心中风光无限。
峭壁环围,山岩停雪,再远青空如洗。
转眼间已到月亮谷小潭边。
薄冰轻结,仍能闻冰下水响。
大狐狸没待小林反应过来,便狠狠将他甩到地上,扬长而去。
幸而地上积雪,小林哥的屁股才没遭大殃,倒是新衣服“咚”又沾了半身雪,心里直喊疼。
小林爬起来一看,脸热地恨不得学小雀儿,倒头扎回雪地里去。
远处积雪大青石上,阿竹穿着翠绿描金对襟小袄,坐在小板凳上,旁边一只大木桶。他右手里执着长长竹钓竿,挂了饵伸进不知怎的凿出的一个小冰洞里;左手捂着肚子,顾自笑地如片发颤叶子。
苏唯刚刚从白大虎背上稳稳妥妥下来,耸了耸耳朵,低低喊“有鱼了。”
“哈”
阿竹急忙顺着钓竿儿看去,果真那口小冰洞里,泛起阵阵涟漪。
匆匆忙忙乱乱收杆。
一尾饿急的青鱼儿在空中画个弧,死死含着饵打到犹在发愣的小林胸口。
“啊”
“嗷呜”
身形未变的大山猫情不自禁,弓身,跳脚,对着鱼儿扑将上去
阿竹哈着气提了桶过来,站在苏唯面前,不理旁边解不开乱糟糟一人一鱼一山猫,说“苏大夫好。今日里冷,快请进。”
苏唯冲他微微笑,问“你家唐小夜呢”
阿竹瘪了瘪嘴,说“他啊,还抱着小暖炉燃着暖香,舒舒服服睡着呢。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天气里面,他肯出屋一步才怪。”
“小唯”屋子里懒懒传出一声,“吱呀”却是唐小夜开了门,身上紧紧裹着幅大缎面绣繁花的艳丽棉被,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迈出门,索性冲着苏唯这边摇摇手。“冻死我啦,快进来,快进来”
苏唯让阿竹牵着,拾级而上。
那边注意到这边,大山猫一口吐了刚夺过来的鱼,站起来抖了抖毛,摇身一变。
白秋池小白公子手执折扇跟了过来,又因与那青鱼搏斗了一会儿,几缕头发无章法乱糟糟翘起,说不出来可爱可笑。
又可惜苏唯看不到。
唐小夜暗暗叹了口气。
阿竹反身关屋门,冲着抱着鱼躺地上的小林嚷“笨蛋,你俩一块儿进来”
一进屋唐小夜果真又蜷回了暖塌上,把苏唯拉在旁边,另一边挤挤挨挨好几个熏香取暖大手炉摆着。
是以这化雪天里,唐小夜的小窝儿缠绵着股淡淡的怡然花香,。
既然这被子颜色鲜艳俗丽,不似唐小夜常常裹在身上那一身利落黑衣,他又只露了一张熏得浮出点儿红晕的脸出来,倒是人气多了一些。
白大花想,乌鸦变了大花蝴蝶不,蛾子吧。
唐小夜让阿竹端了热着的茶汤出来,冒着股老姜气一个个分了。
分完茶阿竹依旧拿起门边的钓竿,提着桶出门去钓鱼,小林自然屁颠屁颠黏在后面。
苏唯捧着茶碗,边喝边听唐小夜拉着他手,说些这山里面的家长里短,药里春秋,还必须得一一或微笑或附和了才行。
一会儿脸也发暖晕红了几分。
小白公子却对着面前的茶杯,一滴不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自己趴在唐小夜的窗户前面,支了半扇仰头数外面飞过去的鸟儿,数会儿回头看看聊得欢快二人,看看小林再被阿竹提上来的鱼打到了脸。
“你可知道误食了胡蔓要怎么解”谈了几剂方子,唐小夜莫名来了一句。
苏唯稍稍思索,说“书中有记载,说胡蔓又叫断肠草,食之十二时辰内魂魄离身,唯有生山羊血可解。”
唐小夜剥了一颗花生,“咯嘣”咬下去,“若是找不到山羊血呢”
苏唯摇摇头,“我才疏学浅,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塞回去。”
苏唐二人一愣,半天才发现是托着腮的山猫公子在说话。
“这怎么塞回去”唐小夜穷追不舍,被子滑下来,露出黑绸里衣领子,白花花的颈子,很好咬。
小白公子白他一眼,慢吞吞说,“等你吃了我再告诉你。”
“你”唐小夜从暖塌上跳下来,就要冲过去,幸亏苏唯牵着他的蜗牛壳子大花被子,唐小夜舍不得暖和,忍气吞声坐回去。
苏唯也好奇,问“如何塞回去”
小白公子答“妖怪的法术,不足为道也。”他若有所思,“这塞回去的也不是原来的,再快也会损了一魂一魄,一些前尘往事,都是过眼云烟了。”
他说完,三个人都默默。
唐小夜叹息下,接着问苏唯“那小唯,你听说过点睛草么”
苏唯稍稍一震,垂了头,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呆呆转着手里面的茶碗。
小白公子急问“那又是什么”
唐小夜反击“远古大夫的胡话,不足为道也。”
“你”
“你什么”
苏唯低低的声音加进来,“世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分明就只是传说罢了。”他朝向唐小夜的方向,估摸着拍拍他肩膀,笑笑,“早知道你出去给我找那个来着,别去了,也不是没试过没有什么用。再说累坏了你我心疼。”
“我”唐小夜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
三人之间再次默默。
直到阿竹拿着后院儿挖的些菜,小林拎着水桶,进得屋来。
温酒暖锅,几人团坐,野鸡汤混了特别的药材和香料,不一会儿便滚了浓香出来。
阿竹和小林争着将食材投进锅里,又争着捞出来。
唐小夜不着急,贪着手里面的杯,悠哉悠哉啜着酒,时不时逗引小林白大花吵吵小嘴。
苏唯并不阻止,反而乐得享受。
小白公子忙里偷闲,光捡着肉捞,捞起来放到苏唯盘子里一半,放到自己盘子里一半。
苏唯趁它筷子过来,拿自己的敲了敲他的,说“吃菜。”
“你让他吃菜小空山的白老虎要吃素你说他就听啧啧,吃成了菜绿色可惜了这一身毛皮。”唐小夜摇摇头,“不如现在给我,让我围着取暖。”
“这个”不知是暖,还是醉,苏唯脸儿红红,若有所思。
小白公子瞪他一眼,磨着口中菜筋,当那是唐小夜脖子。
月亮谷洋洋洒洒又飘起了雪,只是这一屋暖意融融,有如春来。
20、第二十章。
过了午众人皆恹恹,况这一屋暖意袭人。
唐小夜喊阿竹端了棋盘出来,缠着苏唯与他对弈。
点上清音沉香,拿出自家做的亮莹莹鲜嫩嫩豌豆黄摆了盘儿,“咣”蹲在棋子儿罐旁边。
苏唯鼻子动了又动。
一笸箩白豌豆,一口铜锅熬煮地烂烂,过了网眼儿小筛子,细细沉淀了。
蜜糖,秋桂花,缠进豆糊里炒了炒到恰到好处的火候。
搁进白莲花白百合白海棠的模子里凝了,点上红枸杞花心儿,转眼间开出一枚枚晶莹小黄花。
苏唯晓得阿竹从来不怕麻烦,做什么事情都上足了心。
阿竹的豌豆黄绝不是甜食中的甜腻杀伐派系,进了嘴,好像云彩一样,唇舌间软绵绵绕一圈,便留不住化透了。
只余了那淡淡清香,回味无穷。
再说数九寒天,三月的春时节还不见影儿,上双龙镇最大的集都找不到这好味道。
不过
“小唯,下不下”
唐先生唐小夜虽不是常胜将军却也难棋逢对手。
那个唐先生的手艺是棋盘上的雨后嫩笋,大概连阿竹都打不过。莫管合纵连横只管带着自家千军万马勇往直前,背后往往露了堆堆破洞出来,让别人不得不点他死穴。
可他偏偏跟吸了寒烟草的烟一样,上瘾了。
可若是被唐先生的瘾头缠上,未必比吸了寒烟草好受,肯定要下到天昏地暗至死方休。
苏唯也知晓赢了唐小夜,唐小夜肯定唉声叹气,却永不言弃。
若是不跟他下,则对不起那豌豆黄。
苏唯考虑再三,拉了拉自家山猫,让他过来听自己说话。“那个你会下棋么”
小白公子高高嗷嗷一抬眼“天下哪里有我不会的东西”
“好”苏唯喜笑颜开。“小唐,他跟你下,我帮他看着。”
他能看见什么小林在一边怜悯地望了白大花一眼,哎,这一桌子他能看见的,除了一盘子金灿灿甜兮兮豌豆黄,绝没有其他。
一时间飞沙走石,鸡飞狗跳。
苏唯慢吞吞塞着豌豆黄,喝着紫茉莉香茶,听着小白公子和唐小夜你来我往,大呼小叫调兵遣将,不亦乐乎。
苏唯这才知道二人竟然是半斤八两,棋艺上是对手,连棋品上也不相上下
还有,那凭空冒出来的小空山下棋规矩谁输了便弹输家的额头。
“乖,过来,让我弹一下。”
“你耍赖,哪里有从那边走的”
“是你胡说,这小空山的棋,向来是这么下的。”
“嘿嘿,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这小空山可住的比谁都久”
“所以说,你就是个妖老头嘛”
“老虎精能好到哪里去”
苏唯听他们两只孩子般吵来吵去。舔舔手上的残香,盘子空了,估摸着两个人的额头都印了乱七八糟红印子,说“天晚了,回家。”
此时正午间纷纷扬扬起来的雪早就停了,来时脚印已被盖了薄薄一层新雪,几难辨认。
风声穿林过耳,苏唯摸摸饱足的肚腹,微微眯了眼。
小林背着沉沉重重的药筐,也舍不得松开手里面阿竹送他的大胖青鱼。
小白公子紧紧跟在他俩身后,咬着扇子尖儿,拖着脚步思索着刚刚怎么能着了唐小夜这只大花蛾子的道儿,让他弹了额头去。
想了一会儿,他回神,问苏唯“那个点睛草到底是什么”
苏唯一愣,“吱”踩碎枯枝一枚。
“没没什么,一种极普通的草药罢了。”
小白公子凑到苏唯耳边“普通还要唐小夜踏遍了千山万水去寻”
“咔吧”,苏唯又踩折了一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