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揉着自己的头,开口道。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舌根有一些酸痛,这让他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些沙哑,而他的后脑勺痛的要命。
当他缓缓坐起来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的脑浆在头颅里咕咚咕咚晃动。
而最重要的是,芒斯特的上半身简直全部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你好重。”
兰德气若游丝地说道。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我我在做人工呼吸对,我在帮兰德做人工呼吸对不起我有一点重”
芒斯特简直要甩着尾巴在原地跳起来,它说话简直语无伦次,以至于兰德揉着额头发了一会楞之后才理解了它话语中的意思。
“我想我是被打晕的,”他慢吞吞地说,“打晕不需要做人工呼吸。”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芒斯特的眼中亮起了闪闪的水光。
“对不起”
它用手指绞着t恤的衣摆,显得纯洁无措。
“不,没关系你不要道歉,谢谢你。”兰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头。
但是他的动作很快就牵动到了他后颈部的某处肌肉,从而牵动到了他的伤口,他没有控制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老天我想我是被袭击了,”他脸色苍白地嘟囔道,抬眼看了看芒斯特,“那些拾荒者,我的意思是,那些攻击我的人,他们之后逃跑了”
兰德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周围。
他正躺在自己之前看好的那一堆泡沫中,身下是纸板,而且是被人刻意揉软了的纸板。
从敞开的窗口出流泻出了微亮的天光,树林里有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显然,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兰德和芒斯特发出的动静并没有见到其他人的响动。
芒斯特在听到兰德的提问后瞳孔微微涨大,它眨了眨眼睛。
“芒斯特”兰德还在被伤口的疼痛所困扰,并未察觉到身边的小怪物那有些异常的沉默。
芒斯特忽然伸手按在了兰德的肩膀上,它朝着兰德探过头。
“那些人逃跑了。他们,以为你死了,然后又看到了我,他们吓了一跳,然后就逃跑了。”
芒斯特有些缓慢地开口说道。
“兰德,你的后脑勺有一个肿块”
它看着兰德的伤口,声音变得愈发低沉起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芒斯特,你怎么样那些人看到你之后没有伤害你吧”
“不,没有别动,兰德,别动”
芒斯特忽然用两只手固定住了兰德的头,它的脸靠近了兰德的后颈,然后低低地说道。
下一刻,长长的舌头从它的嘴唇间叹了出来。
它的舌头现在看上去也跟人类的十分相似,只是更长也更灵活一些,舌尖细细的,用来分泌人鱼原液的腺体被隐藏在了舌尖的下方,表现为两个细小的粉色凸起。
它舔上了兰德的伤口肿块。
“嗷”
兰德的身体骤然颤抖了起来。
“唔别动兰德我想让你好受一些”
芒斯特含含糊糊地说道。
它的舌尖在兰德的皮肤上来回舔舐着,它的口器已经在蜕变中消失了,要刺激腺体分泌那种饱含治愈能量的粘液只能通过与皮肤的摩擦。
那种湿漉漉的感觉然兰德整个背部都紧绷了起来。
“芒斯特,不,停下,你在干什么”
他虚弱地喊道。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兰德想,但是更加奇怪的是,兰德发现自己虽然喊着“停下”,身体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他的手指攒紧了裤子的布料,指尖有一些发白。
一丝细细的鼻音溢出来。
“滴答”
从芒斯特舌尖分泌出来的原液厚厚地黏在在他的伤口上,还有一些顺着兰德脊椎的弧度,一路向下,滑入衣领的内部
一种清凉的感觉从兰德火烧一般的伤口处洋溢开来,又过了一会儿,疼痛完全消失了。
当兰德伸手抚摸自己的后颈时,就连那肿块都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第 122 章
“哦,谢谢”兰德有些震惊地开口道,“这可真是有点神奇。”
他花了一点儿时间来确定最后那个词。
芒斯特的脸就像是被点亮了一样,它自豪并且愉快地用蹭了蹭兰德,这种宛若小动物一般纯洁的行为无疑让兰德感到了一丝欣慰。
就在他们两人黏黏糊糊腻歪的这么一小会儿,刚才还是青灰色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有一些明亮的灰蓝色,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露出了一丝金边。
兰德从那堆泡沫里站了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听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喀拉喀拉”的轻响着。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一点羡慕起芒斯特来,这只大怪兽看上去似乎永远精神充沛,劲头满满。
不过,在对上芒斯特的脸之后,兰德的视线忽然有一丝停滞。
“你”
他喃喃地说道,然后伸出手。
芒斯特的身体骤然僵硬,它呆呆地看着兰德。
“你的脸”兰德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困惑,“看上去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他说。
实际上,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一种错觉。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芒斯特的脸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的美丽了“美丽”这个词没有用错。
而那其实并不是兰德的错觉。
如果他有条件用仪器测量芒斯特的五官并且分别记录下昨天与今天的数据的话,他会轻易的发现芒斯特在进行了充分的营养补充之后,再一次微调了自己的脸。
它的眼睛与脸部轮廓呈现出了绝对的相互对称,五官之间的位置也精确地符合黄金定律,同时下颚开始变宽,从生理上展示着它身体里强烈而充沛的男性荷尔蒙,瞳孔的颜色加深,皮肤的白度与头发的闪亮程度也有上升,它变得比之前更加艳丽和美貌,就如同求偶期的小鸟总是会让自己看上去跟显眼一样。
“我有什么不同”
芒斯特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它看向兰德的眼睛清澈如同泉水。
兰德差点又因为它那种无法形容的美貌而恍惚,幸好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什么。”
他的脸微微涨红,然后作为借口,他从屋外找回了轮椅并且示意芒斯特重新坐上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得趁着街上没人的时候尽快离开这儿。”
芒斯特温顺地听从了他的要求。
他们离开了这栋空屋子。
在晨辉中逐渐远离它的一瞬间,芒斯特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栋沉默的建筑物。
那些无人修剪的灌木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一个星期后,新来的地产经纪会发现那一片灌木丛莫名的枯死,他们之后在那里重新移植了植物,挖坑时发现了一些旧皮鞋的残片,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它们。新移栽的植物很快也死了,人们尝试了好几次,发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种在那儿的植物永远都没法存活。最后有人把那一小块地方改成了停车位,很快那栋房子便被卖出去了。
而“公牛”直到十年后死刑,也再也没有见过那对偷了他的货的混蛋拾荒者当然,在那个时候,他也早已不记得他们的存在了
让我们将时钟拨回到这个散发着植物香气的早晨。
兰德在这个小区的边缘找到了公交站,他和芒斯特搭乘公交,在十站路后下车。
然后他找到了一家租车行,用现金租了一辆墨绿色的福特。
在交钱的时候,他多给了两百美金,并且装作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而那名脸上冒着青春痘的年轻工作人员在显而易见的紧张中,也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兰德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他在租下那辆车的时候,也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将它换回来的事情。那多出来的两百美金只是一个小小的歉意。
“抱歉。”
驾驶着车驶入车流的时候,兰德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这辆车的车况不算太好,行驶的时候总是有着轻微的颠簸,但是有了一辆车,兰德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驶出了城区,转了一个弯,又一次驶上了一条东北方的二级公路,不过这一回他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堪萨斯东北处的密苏里河。
兰德忍不住又看了芒斯特一眼。
或许,它可以在那里入水,然后沿着河流一路入海这比在关卡重重的陆上行驶风险要小得多。只是如果说服芒斯特在那里跟他分开,恐怕会是一个难题,而且它还总是哭哭啼啼的,有一些柔弱,兰德也不是很能放心它独自一人进行这场孤独而漫长的旅行
发动机在车子的前方隆隆作响,噪音很大,而兰德觉得自己心里简直像是注入了热黄油一样,一个一个念头乱糟糟地在他脑子里打着转。
光是想到他或许不久之后就要跟芒斯特分开,兰德就感到格外的难受。
阳光从车窗处落入车厢内,芒斯特将头靠在玻璃窗上,银发闪耀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即使是在兰德的驾驶途中,它那对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也依然专注地凝视着兰德。
兰德只要稍微一偏头,就会对上它那依赖,粘稠如蜜糖般的目光。
那种好像心脏病发作一样的痛苦再一次加深了。
“不管相隔多远,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阿黛尔的歌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不管我说什么,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不,芒斯特最终会理解的。
兰德拼命地对自己说。
这是为了它的安全和它的未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车厢里轻轻回响的另外一个声音。
“我会永远爱你。”
那是芒斯特的声音。
它非常罕见地跟着一个人类的歌声轻轻哼唱着。
对于兰德目光的敏感,让它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兰德的凝视。它的脸颊上浮现出了宛若初绽玫瑰花瓣一般的粉色。
“我,我喜欢这首歌词。”它说道,深深地看着兰德。
“哦”
兰德的嘴唇微张。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大脑却有一些空白。
他有一些心不在焉地将注意力放在了车前,然后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来。
那辆墨绿色的老福特的轮胎在水泥地面上擦出了长长的黑色胶印,一股橡胶的臭味洋溢开来。
它距离前面那辆车恐怕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女人从前面那辆车的驾驶座弹出头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兰德。
一只沙皮狗从副驾驶座以同样的姿态探出头来,它伸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吐着气。
芒斯特觉得有一些有趣的嗤笑了一声。
那只狗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哀嚎,猛地将头缩进了车内。
兰德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却并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失误因为他的心烦意乱,他差点追尾。
这条二级公路被彻底的堵住了。
类似的堵车这几天兰德和芒斯特已经经历了很多,但是他从未想过深白对于他们的搜寻会如此天罗地网。
他们竟然还在城区内部进行设卡检查,哪怕整个城区都已经被彻底堵塞。
这简直不可思议
兰德看了一眼前方,令人觉得汗毛倒立的事情跃入他的眼帘。
或许是因为堵车太严重,检查方的人不得不采取新的措施,他们拍了警员和猎犬,一辆车一辆车地进行初检,还有不到十辆车,那名警察就可以看到福特车里的兰德。
兰德的假证件全部属于罗杰斯,在这种明亮的日光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清楚地注意到照片和兰德的不同。
兰德的血液一瞬间变得冰凉。
他当机立断地让芒斯特从后车厢拿起了轮椅,离开车厢。
然后他在那名警员还在驾驶座左侧的窗户处检查的时候,从副驾驶座的车门处钻了出去。
“我们得走了。”
他说。
然后他微躬着腰,推着芒斯特越过马路,在路边的小道上疾走。
如果警员察觉到空车,恐怕用不多久会意识到不对劲。
兰德觉得自己紧张得几乎快要崩溃了。
无论是他还是芒斯特,作为可疑人物来说都太过显眼了,而且,留给他逃走的时间也十分紧迫,他究竟应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教堂的钟声。
他猛地朝着路边一侧望去,发现在那里正在在举办婚礼,而人们正陆陆续续地从车上下来,踱步走入教堂。
来不及多想,兰德推着芒斯特汇入人群,然后“平静”地走入了教堂。
一名好心人在看到芒斯特后,给了兰德一个靠边但是足够宽敞的位置。
“所以,你们是埃西的朋友”
在所有人坐定之后,坐在兰德旁边的男人亲切地凑过来轻声询问道。
“什么”
兰德打了一个机灵,还处于惊魂未定中的他甚至都没搞清楚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幸好他看上去也并没有注意到兰德的失神。
“我是纳菲尔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科里。”他朝着兰德笑了笑,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