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放过去,在心里舒口气。
一中学生老早就抱怨学校最不人性化的地方就是没在教室装空调。
夏天热死,冬天冻死。
不出意外时荏冉仍旧是第一个答完题的,他把卷子放好,走出教室门就先往厕所跑,接了捧水啪啪往自己胳膊上拍两下,再飞快的冲回班级,然后对着吊扇底下吹。
好在他的位置选的好,天时地利吊扇就在他头顶。
现在教室里没人,时荏冉伸伸胳膊,头往后一扭就看见了岑意桌子上的一个粉色信封。
按照时荏冉的经验,里面八成是情书。
他往后挪了两个位置,坐到任颖那里,梗着脖子看了看。
信封上面没写名字,看不出是谁的。
其实是谁的不重要,只要不是崔晓就行。
那个女生总给他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身边有一头悄无声息的狼,它时时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岑意是个小白兔。
时荏冉暗自在心里下了结论,然后又慢慢挪回自己位置,收拾出明天要考的科目,专心看了起来。
岑意下来的时候还有十分钟考试才结束。
时荏冉偷眼看着他把信封塞在了自己书包里,然后往身上一挂,抬眼时就跟时荏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岑意冲他点了下头:“晚上我去打疫苗,打完就直接回家,明天考试再来。”
时荏冉慢悠悠比了个ok,看着岑意杵着拐一扭一扭的走出教室门。
魏震绍是等到考试铃响了才下来的。
他风风火火的蹿到时荏冉面前,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抓住时荏冉的手猛晃。
时荏冉掐了一把他咯吱窝下的肉,魏震绍赶紧缩回手:“卧槽!疼!”
肯定疼。
时荏冉以前打架打不过的时候不是踹裆就是掐肉,总之什么地方肉嫩他指着什么地方掐。
魏震绍使劲搓了搓,大概是心里那种震惊感过去了,他现在情绪倒没开始那么激动,但语调却比平常高了两个度:“我刚刚在厕所听见隔壁职高那群脑残要来阴你!”
时荏冉:“……”
“真的!我还特地去问了下,那王八打算周五放学带一群人在烧烤摊那里堵你!带头的就那个留了三年还没过高三的那傻.逼,叫……叫什么玩意儿来着?”
“周策。”
魏震绍回身拍了下自己同桌的肩膀:“对,就学委说的那个周策。”
苏由肩膀一缩,抬了抬自己那八百度的镜片,语气是惯常的慢慢悠悠:“说了别叫我学委。”
魏震绍把学委这件事搁下了,继续跟时荏冉打小报告:“我听说那周策不是个好玩意,隔壁不是学汽修的吗,女生少,他就老爱带人来咱们学校这片晃悠,看上谁了就叫那群小弟去堵人,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苏由咳了声,把脑袋从魏震绍放在桌上的手底下伸过去,小声道:“其实我听说周策男女不忌,前两年有个学长被他逼的去跳了楼,但他家有钱,就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魏震绍也把脑袋凑到苏由脑袋上:“怎么个有钱法?能比意哥有钱?”
“听说给隔壁捐了一栋图书馆外加一个游泳馆。”
魏震绍:“……”
那确实比他意哥有钱。
苏由说完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抱着他那《红楼梦》啃。
时荏冉把书放下,不在意的嗯了声:“我星期五不出去就行。”
“不是!”魏震绍道:“我们叫一帮兄弟过去堵他就行了啊!这种人不打不记教训的。”
时荏冉现在心里烦着事,梁绍音三天两头的催他要钱,他实在没多余的心思去管周测还是月测,只好随便打发道:“没事,那种人我一个打五个,你还是先看一下明天要考的理综吧。”
魏震绍:“……”
日哦,光记得八卦,忘记正事了。
任颖在后面把他们的话大概听了一耳朵,随后皱了皱眉。
算了,也不关她的事,自己的生活还处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状态里,她也没资格去管其他人的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找一个很好的借口让自己心安。
第24章 偷吃吗?
考试结束那天,时荏冉看到岑意上了车才扭头往最偏的那栋教学楼走。
听说那地方前几年有三个人集体跳楼,后来就被学校封了,其他人也尽量避开那处走。
时荏冉找到一处塌了一半的墙角,然后手撑着往外面一跳,好在落地的时候避开了墙外面那冒出来的一截树枝,要不然裤子得从大腿划到脚踝,直接撕一条大口子出来。
那时荏冉就是整个一中最时尚的崽了。
那个周策堵他应该是在小吃街,这地方恰好是它的对面。
时荏冉把帽子往自己头上一盖,口罩再一戴,慢慢悠悠的往老童家走,在拐角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校门口蹲了几个人,手里翘着根烟,一副看谁谁不顺眼的模样。
好像你多说一句话,他们就能把烟一扔,扯着你校服领子吼:“你他妈再瞅老子一眼?!”
时荏冉把头底下,过马路绕开他们走了。
这个时间点,老童估计才回家。
他敲敲门,礼貌的道:“童老师,我是时荏冉。”
“等一下!先等一下!”
时荏冉就真的站在门口不动了,大约过了五分钟,老童开了门。
一股子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瞬间冲了时荏冉一脸。
他微微转过头:“童老师你这是在做饭?”
老童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让你看笑话了,三十好几的人,连个饭也煮不好。”
时荏冉顺嘴就问:“师母呢?”
老童眼神闪了下,而后弯腰给时荏冉找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把他领进屋,道:“老师两个月前离婚了。”
“抱歉。”
时荏冉想伸手拍拍他的肩,但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并不合适。
老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笑了笑。
时荏冉把手机拿出来放在老童面前,开门见山:“老师,我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有人敲诈勒索我。”
老童给他倒了杯水,翻着聊天记录,看了半响后才问:“你是想让我借钱给你?”
时荏冉点点头:“我妈的钱我全都存银行了,取不出来。”
敲诈勒索这个罪,说大也大,说小也能小。
老童猜不出时荏冉的想法:“……你这是?”
时荏冉眼皮往上撩了撩,看着窗外飞过的一只鸟,道:“送她去坐两年牢。”
……
岑意半死不活的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又翻个身冲虞思航道:“我想吃冰棍。”
虞思航:“……我看你吃棍还差不多。”
岑意啧了声,突然想起了时荏冉。
他这两天都是陪着自己吃素,一点油腥都没沾,身子骨本来就瘦,要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缺了营养,大概就真的长不高了吧。
“妈,母亲大人,母上,你明天有空给我炖碗鸡汤吗?”
缪宛旋从厨房探出一半身子:“魏老二又馋了?”
岑意摇头,然后用手撑着半个脑袋:“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状元,他这两天光顾着我了,没吃什么,我就想你炖点汤给他补一下。”
缪宛旋比了个ok。
虞思航扫完地正准备带岑小意出去溜达一圈。
岑意拉住他,道:“我前几天给你说的事你听没听进去?那女的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在她身上乱花钱。”
虞思航拍拍岑意手背:“我也不是个好东西,放心吧。”
岑意:“……”
你看看你这态度,要是能有时荏冉对我的一半好,我也不至于瘌蛤蟆还没吃着天鹅肉。
时荏冉从老童家出来的时候顺眼往校门口瞟了瞟,那里只有零星的几对情侣。
大概是夜色太浓,他们被笼罩在阴影里。
那些藏在家长眼皮底下的爱,像是涨潮的水般轰轰烈烈的涌出来。
时荏冉把校服领子竖起来,蹲在垃圾桶旁边点燃了一根烟,就拿在手心等它慢慢燃完。
他知道把梁绍音送进牢里,杭然然就成了最无辜的那个。
可他也是个孩子,他本来也可以有父母保护着的。
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别人有的他没有,而有些人还那么残忍,连他全身上下剩着的那点东西也不放过。
杭然然现在还小,也有杭飞宠着,等梁绍音出来的时候随便编个理由说就能混过去。
两年,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时荏冉来说很重要。
那个时候他成年了,能彻底摆脱那个家。
对面的卷帘门一道一道的拉了下来,把白天所有的喧嚣都卷了进去,除了那几声刺耳的轰隆隆,整个街道便什么也不剩了。
连翻垃圾的流浪狗都找了个角落缩起自己尾巴。
时荏冉脚底下摆了好几个烟头。
家啊。
他也想有个家的。
可惜,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大概是蹲久了腿有点麻,时荏冉撑着垃圾桶缓了会又甩了甩脚,最后才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往一家小宾馆去。
宾馆是真的很小,但好在干净,凑合着睡一晚还是行的。
岑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粉色的信封,里面是情书。
崔晓写给他的,约他下个周六去游乐园,里面还说,如果他不去,无论他说什么,崔晓都只会单方面认为他喜欢她。
岑意哎了一声,从小到大收到的这东西也不算少,但还真的没遇见过像崔晓这样的人。
感觉是个麻烦。
当初就不该答应去吃饭的。
周末的时间过的快,回学校上晚自习那天,时荏冉没想到魏震绍的位置上坐的是岑意。
他把书包放好,看了岑意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没过一会时荏冉胳膊被人拐了一下,一张印着粉红色碎花的小纸片被岑意一点点的戳着送到了他桌上。
——等会跟老童说一声,我们去天台。
——不想去。
——我妈炖了鸡汤,我偷偷放在上面了。
——我去说。
时荏冉起身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冲岑意招了招手。
十月份的晚上已经带着点初秋的凉意了,时荏冉用手捧着碗伸到岑意面前,眼巴巴的看着那最大的一块鸡肉滑进自己碗里。
岑意递筷子给他:“这一保温盒都是你的,我妈炖了十多年鸡汤,我都吃腻了,你要是喜欢,我每个星期给你带一点?”
时荏冉把飘在碗上的那层气吹开,喝了一口后满足的呼了声,再抬头看着岑意:“可以吗?”
就等着他这句话了。
岑意点点头:“但是你要帮我补习数学。”
时荏冉比个ok,专心致志的喝起了汤。
第25章 急急国王
老童愣在天台门口,脚往后踏也不是,往前踩也不是。
最后只能选择咳了咳,提醒两人有人来了。
时荏冉赶紧把碗藏起来。
岑意胳膊往前一伸,把保温盒护在自己怀里。
老童尴尬的笑了下:“只是过来看看。不是说补习吗?补身体?”
岑意松了口气:“是童老师啊,吓我一跳,我以为魏老二来了。”
时荏冉继续喝汤。
老童走到他们面前坐下,想了想还是问:“都决定好选什么了吗?”
“理。”
两人异口同声。
老童现在放心了,只是这鸡汤味道飘的有点远,一下就勾起了他的回忆。
“记得那个时候我读不起书,还是老师帮我垫了两年的学费。”老童看着天上的星星,原本掏烟的手又放了回去:“我也是第一次带这么好的班,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好老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们带到最成功的地方……”
岑意腾出一个碗,递给老童:“我妈说你肯定也馋,让我偷偷给你分一点。”
老童一愣,这汤,他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就能想起那些在大学里的日子。
他家穷,父母本来不打算让他读大学的,后来是他坚持,勉勉强强靠着打工凑够了一年的学费,但读起书来又没有时间挣钱,最后还是缪宛旋发现,给他垫了两年的学费,他现在才能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做老师。
时荏冉递一张纸给老童:“寝管说,人老了就容易念旧,念旧的人就容易哭。”
老童一口喝完汤:“我没老,年轻着呢。”
十八岁那年差点错过了自己现在的人生。
十九岁那年遇到了全世界最好的老师。
三十岁那年没有了家庭和孩子。
三十一岁的第一天,遇到了两个学生,喝到了他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鸡汤。
人都在长大,无论是一岁还是一百岁,总是会有人出现,一点一点的教会你:世界待谁都不薄,只是看你怎么想罢了。
岑意把保温盒收好:“我晚上下课再来拿。”
老童拍拍两人的肩膀,好像是因为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语重心长的道:“年轻啊,真好。”
岑意:“……”
时荏冉:“……”
看来老童也是个比较特立独行的人。
至少没有老师在看见学生偷偷跑出来喝汤的时候还跟着喝一碗,再就着以往的故事跟他们唠嗑。
这老师当的也是很随意。
……
文理分班那天,虞思航去了离岑意一栋楼远的六班。
而十一班从最初的四十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