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的动作迅速腾飞到空中,又借着夏日燥热的微风,一股脑吹向静妃和宁贵人。
“主子小心!”两人身后小太监扯起嗓子嚎了一声,但显然为时已晚。
青绿色、姜黄色混着耀眼的赤红,劈头盖脸洒了她们满脸满身,两个精雕细琢的美人登时变成青紫的大花脸。
“北宫越!你好大胆子!”静妃一跺脚,颜料如爆烟花般从她周身腾起,呛得所有人倒退几步。
瑞王府里下人全都低头憋着笑,刚刚静妃耀武扬威那模样,像只傲慢的大公鸡,现在好了,足像掉进染缸的秃毛斗鸡。
今日天气本就炎热,不动已然一身汗,现在静妃、宁贵人连气带恼,汗水瞬间连成溜,从额头一路向下,将本就混在一起的颜料又用汗水融合,模样和半夜出没的女鬼没什么差别。
北宫越轻轻“哟”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眼睛看不见。”
他捻了下指尖颜料,又嫌弃的弹掉,“这几种都是花草里炼出来的,颜色亮,但持久度不高,着实不是什么好颜料。”
静妃气得浑身打颤,头顶玉簪摔在脚下,“北宫越,你就是故意打翻的!把这颜料洒了本宫一脸!你……你什么居心?!”
“哦?”北宫越挑挑眉,“故意的可真冤枉,臣看不见这事,娘娘也不是才知道一两天吧?还送我颜料,真是如娘娘所说,送到了臣心坎里,臣又怎会舍得打翻呢?”
“不过娘娘小心,这些颜料极易上色,沾在皮肤上……”他刻意顿了顿,“许是要三五日才能消退,您还是快点回去洗洗吧。”
静妃半边脸上是大红色红,另半边脸是花青色,她抹了一把,似乎眼瞧着手上颜料立刻渗进皮肤里一般。“哪有水?快给我打盆水来!”
下人们都等着瑞王发话,任由静妃叫破天,底下没一个人敢动。
秦墨单手背在身后,嗓音沉沉,“静妃娘娘,四弟这几年负责军饷、军资发放,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刚刚也说过了。烦回去告诉四弟一声,最近我会登门拜访。”
静妃吓得顿时收声,“你你你,秦子夜你不要越权!你只能查当朝臣子,哪有查亲弟弟的道理?”
秦墨哼笑一声,“亲弟弟?呵,我们皆是大燕之臣,若做有损燕国的事,最好还是别被我秦墨发现。”
他又转头对童影说道:“扶伯皓先回去。”
北宫越见秦墨这是在给自己撑腰,之后再有什么烂摊子,他还真懒得再管。便转身,踏踏实实回了房。
只是一进屋,北宫越便觉胃中翻腾,屋门刚关上,他立刻弓着身子吐了起来。
童影吓得死死拉住北宫越,“大将军,您怎么了?别别、别吓属下啊,我这就去叫瑞王。”
北宫越一边吐,一边拽住童影,心里直呼,叫什瑞王?可他真的腾不出嘴说话。
江隐用药果真重,头疼、恶心、天旋地转,直吐得他胃似乎都要翻出来一般。
秦墨又唬了静妃几句,把两个大花脸吓得灰溜溜跑出瑞王府。盯着那两人背影,他又不禁想起刚刚北宫越模样,免不得心里一阵疼。
他俩之间的事还没解释清楚,现在又来静妃闹这么一场,秦墨将外袍脱掉,深深叹口气。
他推门进屋时,看到的是童影拉着几近要吐到跪下的北宫越。他几步跑过去,一把将人扶起,急得差点说话。
秦墨瞪了眼童影,做口型:怎么回事?
童影一摊手:殿下,我不知道,我也很怕啊,但我真的不知道。
“咳咳咳”北宫越摸了摸搀着他那人的衣服,又摸到那人手上的绷带,弓着腰居然笑起来,“小黑哥,你刚刚看到我怎么治那两个贱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媳妇好厉害。
北宫越:哼哼,你以后要是欺负我,就把你丢进染缸里。
第44章
秦墨把人扶回床上,看到扔在一旁的药包。
“刚刚你在院子里吗?”北宫越脸色有些白,淡淡的唇勾起笑意。
秦墨在他掌心写下:我在。
“她俩是不是挺惨的?”北宫越来了兴奋劲,“那些颜料洒在她们身上了吗?”
秦墨:嗯,洒了满脸。
“哈哈”北宫越笑着在床上滚了一圈。
秦墨也跟着扬起嘴角,原来伯皓开心时是这个样子?真像小孩。
“你说她俩坏不坏?”北宫越蹭着坐起身,“明知道我看不见,还送我颜料,我怎么画?”说到这他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扎我心。”
秦墨抬头看他:会看到的。
北宫越笑笑,那个表情很无奈,“不瞒你说,我自己也找人医了很久,两年吧。”
“每次都希望满满,结果还是看不到。”他叹口气,“有时真的想就这么放弃算了,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可当希望又一次摆在面前时,还是记吃不记打。”
“你懂那种满怀希望又破灭的感觉吗?”北宫越偏过头,好看的嘴角似乎还在笑,但声音却越来越低。
“挺绝望的,很无助,也跟折磨人。让我变得特别敏感,别人说什么都会觉得刺耳,尤其是那些安慰的话,所以我不喜欢见人。”
秦墨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但他知道现在北宫越的确需要个安慰,便写到: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和其他人比,你真的很好。
北宫越低着头,感受掌心里的每一个字,“谢谢,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
秦墨看着他扬起的笑意,还有深深的嘴角,想起笑容下,他眼中应该会有细碎星光,很好看的星光。便不禁抬起手,在北宫越头顶揉了两下。
秦墨:躺下吧,我帮你敷药。
北宫越皱眉,“这东西真的很恶心,让我歇会行不行?”
秦墨拉过他的手:要乖。
北宫越感觉出这两个字时手抖了下,立刻抽回去。这话不对啊,他可没想和这位小黑哥怎么样。
为了避免误会,北宫越选择躺下,并开口说道,“小黑哥,我是把你当兄弟看的,我自己也有哥哥,我也把你当做他们一样,亲哥哥那种。”
他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没,但感觉到眼睛上的布条被摘了下来,还有温暖的手掌不远不近遮住光,然后药包敷上,整套动作很轻柔,比江隐温柔不知道多少倍。
北宫越还没等到回应,“那个,我挺喜欢和你说话的,单纯把你看做大哥哥,你懂吧?”
秦墨将布带理好,放在他枕头边,然后写道:我懂,你和瑞王成婚了。
“不是,这事和瑞王没关系!”北宫越有点恼。
秦墨:你很讨厌瑞王?
北宫越有点惊讶,小黑怎么说也是瑞王府的人,居然敢这么问话?“我不想提他。”
秦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伤他很深,连提都不想提。
两人沉默着待了好半晌,北宫越今日出门站了会,现在便觉左腿有些酸胀,“小黑哥,能不能帮我按按腿啊?”
秦墨向下看去,北宫越左脚上还缠着绷带,木条前几天已经拆下去,但御医依旧嘱咐尽量不要下地。
他将小凳子挪到床脚边,给别人按腿这种活,他还真没做过。
北宫越小腿很细,但捏上去都是紧实的肌肉。秦墨刚捏两下,北宫越便笑着躲开。
“哈哈哈,你在干嘛?好痒!”
秦墨拉下他的裤腿,这次力道更大些,果然北宫越没再躲,但秦墨手掌上的伤口却成功裂开了,而且在他没知觉的情况下,蹭了北宫越满腿。
秦墨看看掌心,回身拿起块湿布子,将腿上血迹擦掉。
“对了,你手上有伤,是吗?”
秦墨:不妨事。
北宫越也没发话让他停下,而是继续问道,“怎么伤的啊?”
秦墨此时想起童影教他的话,于是写到:为你采药,划伤的。
嗯?北宫越扭了下身子,“那个,谢谢啊,真是……害你受伤,很不好意思。小黑哥,还是先别按了。”
秦墨看北宫越听到这话确实反应的确不太一样,似乎有点明白童影的用意了。但他现在扮的是小厮:没事,瑞王给了我很多银子。
“哈哈”北宫越瞬间轻松不少,“以后跟着弟弟我混,一定给你更多。”
秦墨:好。
这一天秦墨几乎一直陪在北宫越身边,只是苦了童影,找自家殿下只能在窗前悄悄摸摸,有事也只能写在纸上禀报。
傍晚时分,侍女送进来晚饭,北宫越特意命下人再加一副碗筷,“就在这和我一起吃吧,虽然我吃相不大好。”
他说完,伸手去摸筷子,秦墨把碗筷稳稳放在他手里。
四菜一汤,三道素菜一道孜然牛肉。
秦墨平日饮食清淡,基本不吃肉,北宫越每天餐食和他一样。
秦墨眼瞧着北宫越伸出筷子在盘子边戳了两下,然后什么都没夹到,空着送回嘴里咋吧一下。似乎为了缓解尴尬,他还低声说了句,“又没夹到啊。”然后扒一口白米饭。
其实每次吃饭时都是这样,桌子上的菜对于他来说,既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位置在哪。
一餐下来,能吃到几口菜全凭运气,经常会掉得满桌都是,但他一口吃不到嘴里。
北宫越好不容易夹起的牛肉片掉进了别的菜里,秦墨忙重新夹一块,放在他碗中,但北宫越扒一口米饭,并没把肉一起吃进去。
秦墨放下筷子,又拿过北宫越手里的碗,心中不是滋味。
秦墨:平时吃饭都这样?
北宫越笑笑,“是不是看我吃饭特搞笑?”
秦墨皱眉:不是,为什么不让下人来喂你?
北宫越偏了下脑袋,小黑哥又开始龙飞凤舞,除了“不是”两个字,他没分辨出别的是什么,但应该说的就是吃饭这事。
“我有个侍卫,之前我吃饭时他会把菜夹到碗里,但他最近出去办事了。”
北宫越还摊着手掌,但是掌心迟迟没传来触感,反倒是下唇突然被勺子轻轻压了下。他下意识向后躲,没出意外,勺子又递到唇边。
北宫越微微张开嘴,一大勺米饭,拌了点汤汁,上面是菜,满满送进口中。他嚼了嚼,味道真好,只是一勺分量有些大。
这一口还没完全咽下去,下一勺又快速接上,面前人应该是一直在盯着他。
北宫越有点脸红,他已经二十五岁,居然被别人喂饭?
可刚要表达抗议,又一勺又递了过来,他这样连吃四勺,每一勺都是不同的菜。
秦墨:喜欢吃哪道?
北宫越舔了下嘴角的汤汁,这样吃饭的确很好吃,很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我爱吃第二道。”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我爱吃肉。”
秦墨把一盘牛肉都喂给了北宫越,最后撑得他仰坐在椅子上打嗝。
秦墨:吃饱了吗?
北宫越点头,然后想想自己之前吃过的那些饭,还有上辈子在瑞王府吃过那些东西,简直觉得是在喂兔子。“小黑哥,你知不知道你家瑞王有多霸道?”
秦墨放下已经凉透的米饭:怎么了?
“他爱吃素,他就把所有菜都弄成素的。”北宫越将两条胳膊架在扶手上,也不管小黑哥是不是秦墨的人,他今天只想一吐为快。
“他起得早睡得早,就让别人按他的时间作息,还要按他的时间吃饭,并且吃他爱吃的东西。”
秦墨看看桌上青菜,自己还真是很过分。
“而且,我打鼾还把我推醒,睡觉时不让说话、翻身。”北宫越说到这,一下坐直了身子,“最可气的是,他觉得我没用,就上书皇上把我兵权撤了。”
秦墨觉得耳根发烫,自己怎么这般惹人厌?
“你说说,他是什么人?”北宫越气得双手叉腰,“就这样的人,真是多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秦墨突然不知该怎么自处,自己做过这些吗?也太不顾忌他的感受了。于是此时,他选择和北宫越一起同仇敌忾:太差劲了!
“对!简直太差劲了!”北宫越突然觉得这样挺解气。
他想想秦墨此人,脑子里立刻出现今日上午静妃的话,还有坊间将他比作“阎王”。“小黑哥,瑞王长什么样啊?”
秦墨的心立刻凉了半截,感情和自己成婚这位连自己长相都不知道?他们见过的啊,好吧,虽然刚成婚时自己对他也没印象。
秦墨想了想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长相,但还没容他想出来,北宫越便先开口道,“大家都说他是秦阎王,他是不是长得特别丑?特别凶?”
北宫越又想想,“一定是的,脸又臭,人又丑,然后大家都讨厌他,没人愿意近身。”
秦墨欲哭无泪,另外半截心也跟着凉了,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这样的形象?
天啊,这事要想扭转,还真挺难。
北宫越嘴角笑得勾起,“小黑哥,我说的对吗?”
秦墨含泪:对,弟弟说的特别对。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TAT!!!我在媳妇心里是个丑八怪!
北宫越:不仅仅是外表,主要是芯里丑。
秦墨:TAT……(哭得更大声了)
第45章
北宫越今晚吃得很饱,晚上小黑哥给他滴眼药,躺在床上感觉饭菜似乎还顶在嗓子眼,多到沉不下去。
之后又给他换了个新的药包,温温热热的,起初敷在眼睛上很舒服,导致北宫越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待再恢复神智时,他是被一阵胃逆感恶心醒的。
北宫越拍拍胸口,头晕加恶心,他挣扎着坐起身。“小黑哥,你还在吗?”
秦墨刚刚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