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轻关入地牢,并用镇魔铁镇之。
所以,此时的时轻,已经被关入后山,用铁链束缚手脚,牢牢绑在镇魔铁上。
苏云洲皱眉,气息终于平稳些许。他还没什么力气,脑子里也是乱的,甚至连张一下嘴都格外吃力。
眼睛还没眨几下,便又睡了过去。
文如将刚刚的事告诉利阳,瞧样子,苏云洲依旧放心不下时轻。
“我觉得,还是带时轻过来见见小师兄吧。”
“见什么见?”悬停气得眉毛倒竖,“他现在是魔,连肉身都重塑了。也就因为云洲进入识海,将他体内魔性压制,否则此时咱们凉砀山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文如不再说话,以时轻现在的实力,他们三人压根不是对手。
利阳背手立在一旁,“等云洲醒了再说,这几日我去看时轻,魔气倒是被压制下不少。但离了镇魔铁会是什么样,那就不好说了。”
文如低着头,哀叹一声,思索片刻,“若将镇魔铁缩小,贴在时轻心口让他戴在身上如何?”
两人这下都没急着说话。
“小师兄很在意他这个弟子,我觉得进入识海的事,他心中早就有准备。”
苏云洲什么性格,他们三个很了解,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从经脉被毁,到苏云洲第一次醒来,他整整昏睡五日。而第一次醒来后,又连续睡了三日,再醒过来,苏云洲整个人依旧是木的。
这天是夜里,苏云洲睁开眼,屋子里灯光很弱。他微微偏头,看到文如坐在小案边,单手撑着下巴,显然是睡着了。
“文如。”
他声音很低,但明显文如睡得不实,听到响动立刻醒了过来。
“小师兄,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云洲目光依旧很暗淡,甚至有些涣散,唇瓣惨白,完全没一点精.气。
“时轻,我要……见他,有话说。”
很简短,但却两个字便要狠狠喘一口气。
文如看看窗外,那天他们三人并没商量出什么结果,现在要见时轻?自然不行。“有些晚了,不如明日?小师兄先好好歇歇。”
苏云洲眉头立刻皱了下,“就现在。”
“呃……”文如看得出苏云洲很虚弱,但他更明白这事绝对不能拒绝,便先点头答应下来,然后立刻出门给利阳传讯。
其实那日文如说完提议后,利阳和悬停便开始想办法将镇魔铁缩小,且不减其威力。此时突然接到文如传讯,二人看着眼前大如锅盖的铁疙瘩,也就只能先这样凑合用上,待日后再改进。
苏云洲有些撑不住,等了还没半刻钟,人便又开始昏昏沉沉。
他要告诉时轻体内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见到了些什么,若□□控会怎么样。而且解决方法,他也差不多想到了。
时轻被带来时,苏云洲已经又睡了过去。
夜很凉,床榻上的人微微偏着头,应是在看门口方向。
时轻看着苏云洲,泪不自觉便滑落下来,他轻轻跪在苏云洲床头,不敢出声,硬憋着,止不住流泪。
他知道师尊要进入他的识海,但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清楚记得那晚,师尊喊了让他醒醒,睁眼时却看到一只巨龙用龙爪死死攥着苏云洲,骨骼断裂声响彻山谷。
真的很痛,一剑穿心的痛。
时轻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沾染上魔气,恨自己怎么可已让师尊受这样的苦。
真的宁可死了。
如果能挽救眼前的一切,他真宁可死了。
“哭什么?”
很弱的声音,从时轻头顶传来。他忙抽了下鼻子,抬起头,低低喊了声,“师尊。”
可涌上喉头的哽咽却越发难以控制,时轻唇角发抖,连声音也抖得听不出个数,“都是弟子不好,都是我,是我害了师尊,害师尊受这种苦。”
苏云洲长长吸了几口气,他现在还没力气安慰时轻,“你体内……是红螭……上古神兽……堕魔。”
时轻点头,用袖子猛擦了把眼泪,“弟子知道了。”
“它很强大。”苏云洲微微合眼,有点说不动了,“压制……用你的灵力……控制它……但这个……很难。”
“弟子会努力,弟子一定会做到。”
苏云洲直接忽略时轻的话,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的时轻,即便肉身重塑,功法暴增。想压制住上古神兽,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若被压制……会丧失神志……修仙界危矣。”
苏云洲微微仰起头,他眼前已经黑了半片,喉咙似被扼住,呼吸艰难。
文如立刻上前,将他的头托起些,“小师兄,先说这些,你该休息了。”
苏云洲喉结滑动一下,又深吸口气,“除了压制……可以找到……红螭残骸……设法将他……引出……引出你体内。但……这个……也……很难。”
刚刚苏云洲还能连续说几个字,现在已经到说一个字都困难。
文如急了,忙对时轻使眼色。
“弟子懂了,请师尊放心。弟子会想办法,先试着压制,并寻找有关红螭残骸的下落。”
苏云洲点了下头,终于交代完挂心之事,提着的气陡然松懈。
他脑子里越发混乱,盈缺受损,会直接伤及神志。什么东西似在抽离,然后扭曲,然后木然,大脑似骤然停顿,人又昏睡过去。
这一次,苏云洲昏睡时间出奇的长,十日完全没有醒过,还不断发热、咳血,甚至几次断了气息。
时轻再三恳求,留在身边照顾苏云洲。
利阳最近要忙宗门内的事,而且宿妖谷急需整顿,着实没精力照顾苏云洲。悬停是个粗枝大叶的,站在苏云洲身边,连手都不敢伸一下。而文如一个人已经照顾几日,最近已然有些扛不住。
况且时轻对孤辰峰熟悉,对苏云洲也熟悉,现在带着镇魔铁,魔气也被压制的很好。所以三人商量一番,在时轻手脚上束了布满符文的玄铁链,答应让他留下照顾。
时轻很尽心,日夜守在床榻边,为了走路没有响动,他在铁链上绑了厚厚几层布条。
他要还这份恩情,他必须看着师尊好起来。
最近几日,文如见苏云洲状态稍微稳定,便配了仙药,安排每晚泡药浴。
这几日,苏云洲依旧昏睡,好在别的症状都已消失。而且泡了两次药浴,时轻发现师尊手脚会暖和不少,唇色和面色也稍转得有了些光亮。
只是人还没清醒。
浴房内热气袅袅,苏云洲整个身子没入浴桶,眼垂着,呼吸均匀,似睡得很熟。
半个时辰一过,时轻先将桶内的水放了出去,又拿起薄毯盖在苏云洲身上,细细帮他擦干发丝、手臂、身体。
又轻手轻脚将人抱进怀里,准备放回床榻上。
可浴房的门还没走出去,怀里人却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纤长睫羽忽闪下,如晕墨的眸子睁开,有些迷茫地看着时轻。
苏云洲此时被抱在怀里,头斜偎在时轻胸口。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师尊,你醒了?”
苏云洲还有些迷糊,用力偏了下头,但似乎没什么作用,只声音软糯低吟出两个字,“好凉……”
好凉?身子没擦干?
时轻忙用手在苏云洲身上乱摸几把,但苏云洲又偏了下头。
时轻这才反应过来,应是胸前戴的镇魔铁。只隔了一层衣料,而且那么大一片,该是很凉的。
他转手抽过桌上薄毯,轻轻一扬,盖在怀里人身上,毯子从胸口滑落下去,正好垫在苏云洲侧脸。
“这样好点吗?师尊。”
苏云洲眉头松开,迷茫的眨了下眼,但眼睑很快垂了下去,踏踏实实躺回时轻胸口上。
这样的师尊,看得时轻心脏乱跳。
第19章
这几日文如白天几乎都在孤辰峰,时轻问了很多关于苏云洲的问题,文如告诉他,现在苏云洲神识被毁,加之经脉尽断,人很难清醒,清醒过来也支撑不了太久。
千灵丹虽然有奇效,但究竟能恢复几成,他没把握。
时轻内心越发愧疚,镇魔铁会每隔一刻钟刺痛一下他的元神,可这点痛,远没他心头痛感来得强烈。
“文如长佬。”时轻攥着手腕上的铁链,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苏云洲,“所以,师尊醒来时,神志有时会不大清楚,对吗?”
“是的,何时能够恢复,我也不清楚。”
怪不得那天晚上苏云洲会低声呢喃,原来是神志受损的原因。
之后他便会很注意,每次抱起苏云洲前,总会现在身上搭层毛毯。
断断续续一个月,苏云洲时而会醒来,但整个人都是木的,偶尔会说几句话,但完全没能力与人正常交流。
这日清晨,时轻照理端着刚熬好的药汤走进门,却发现躺在床上的苏云洲睁着眼,依旧眼神木讷的盯着床顶。
这样的场面时轻见过很多次,有时他说话,师尊会搭几句,但更多时候却像没听到一般,过不久便又会睡去。
“师尊醒了?”时轻例行问了声。
苏云洲眸子偏了偏,“嗯。”
“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他轻车熟路走过去,将人小心抱在怀里,手臂圈着,让苏云洲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没。”
时轻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又在唇边试好温度,“那就先喝药吧。”
平时喂药基本都是喂一半洒一半,要不就喂着喂着便会睡去。
但今天的苏云洲没吐,也没咳,而且没睡着,一碗药安安稳稳喝了个干净。
“师尊今天表现很好。”
苏云洲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一下。
他转而垂眸,目光定在时轻手腕上,盯了很久,突然开口道,“这是什么?”
时轻没急着将苏云洲放回床上,就这样将他抱在怀里。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很长一根铁链,用黑布缠着,此时一半在苏云洲身后,一半搭在他腿上,“这个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下,“绑住我用的,让我不能乱发狂。”
苏云洲最近神志一直不大清醒,时轻和他的对话也毫无逻辑,但只要师尊能和他说,说什么他都开心。
“绑住你?”苏云洲目光又扫到地上,依旧盯了许久,似乎明白过来,“脚镣?”
“嗯。”时轻不大在意,答应时还带着笑。
“拆了。”苏云洲似乎想看到时轻的脸,微微一偏头,滑到时轻颈窝间。“我不想……看你戴……这种东西。”
时轻抿嘴偷笑,师尊木木的模样,真的挺可爱,“不行,要为你安全着想,我戴着不影响什么的。”
苏云洲似乎在思考,薄唇微微张开,等了半晌,语气变得有点软,“可我,就是不想看。”
时轻知道,师尊现在脑子还不大清醒,说什么转头就会忘,或者说的这些压根不是他平日能说出的话,便哄着说道,“好,一会我就拆下去。”
苏云洲点一下头,又愣愣呆了好久,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末了唤了句,“时轻?”
他似乎在喊人,而这个喊并不是喊身后的时轻。
“师尊,我在。”
苏云洲的角度看不到时轻,他便将人放回床榻上,又蹲在床头边,重新说了句,“师尊,我在。”
苏云洲盯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了点光亮,但只一瞬又变得涣散、木然。
时轻也盯着他,抬手捋了下绕在师尊脖颈上的发丝。
许是有些痒,许是苏云洲认出了时轻,那张丝毫没有表情,甚至有些呆板的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意。
师尊对他笑了!
时轻也缓缓露出个微笑,“师尊,我是谁?”
苏云洲微微疑惑,又盯住时轻的脸,看了许久,倏然眼角弯弯,很开心地喊了声,“时轻。”
时轻吞了下口水,师尊,师尊居然又笑了!而且是对他笑!或者……是因为他才笑!
但时轻不敢表现得太过激动,只柔声着问,“师尊开心吗?”
苏云洲没答话,嘴角勾起。
“师尊是因为看到……时轻,开心吗?”
时轻整颗心要跳炸了一般,他傻傻的问着这个问题,期盼着能得到什么答案。
苏云洲眼梢嘴角的笑意依旧在,低声道:“开心。”
时轻用力攥拳,指尖抠在掌心,似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他想跳起的冲动。可再一眨眼,床榻上的师尊已经带着这份浅笑又睡了过去。
时轻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又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刚刚一时兴奋,转而变作刀绞般的心疼。
师尊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他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人,傲骨嶙嶙,万人仰慕。可若拖着这样的身子,岂不等于完全毁了他?
时轻越想越愧疚,心头刀扎般刺痛,体内魔气立刻趁机翻涌。胸口撕裂感突然来袭,他单手撑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魔气会在他情绪波动时陡然暴增,时轻刚刚一喜一悲,正中下怀。
镇魔铁隐隐发出光亮,似感受到魔气,便立刻猛地刺痛他元神,又连带将他体内魔气、灵气一齐削弱。
时轻用力攥住胸口衣料,魔气从内搅动,镇魔铁从外镇压,他整片胸膛如遭重石连续捶打,五脏六腑似要碎裂。
但他微微抬起头,看到了床榻上的苏云洲。
他答应过师尊的,一定要压制住魔气,也一定可以!
痛感与对抗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待体内平息,时轻已如从水中捞起一般。但好在,他真的压制住了,在镇魔铁的共同作用下,他第一次压制住红螭。
文如今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