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旁边小宝在赶车,一脸的悲壮。释心已经记不得这时自己第几次掀开帘子了,那坐在车里的人居然窝成一团睡着了,释心向小宝打了个手势便进了车里,小心的将钟暮雨揽在怀里,扶好他的头让它可以在自己的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情难自禁的释心轻捏着钟暮雨的手,软乎乎的带着些湿意。他望着怀里的人,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有几根黏在了一起,既可怜又可爱。黑暗中释心爱怜的亲吻了钟暮雨的发,眼里掉落了一滴泪。
这噩梦且荒谬的两天,着实让两人都精疲力竭,释心眼一闭,拥着钟暮雨沉沉睡去。
“吁”小宝吆喝着马停下,待马车停稳,便在车帘外小声叫唤着。
释心听到叫唤声,摇了摇还睡在自己肩窝的人。“嗯”钟暮雨迷糊的晃了晃头,迷茫着一双眼,眼睛实在肿胀酸涩的连睁开都是费劲。又听得帘外小宝在说“少爷,我们到松山城了。”钟暮雨这才将真实感一点一点的拾起来不是梦啊
钟暮雨揉了揉眼睛,对于自己是在释心的怀里醒来这件事一点也不诧异了,只是他余光瞟见释心在他起身后揉了揉肩膀,心里又仿佛小幅度颤动了一下。不过这情绪有很好的被藏到了垂下的眼睑里,他掀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被松树包裹的群山,被笼罩在一片清晨还未消散的雾气中,清冷的气息好似扑鼻而来,连眼睛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咳咳咳”钟暮雨一口气卡在喉咙,扶着围杆咳了起来,舌头好似尝到了些血腥味,却也只是干咳,这咳嗽来的突然,释心手忙脚乱的在马车内找着水壶,待终于找到,钟暮雨又已经过了那难受劲。
“小宝,我们进城吧。”钟暮雨那刚经历一场剧烈咳嗽的嗓子发出虚弱且沙哑的声音,
“是少爷”小宝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少爷,方才的一阵猛咳,像是连肺都要咳了出来,单是听着咳嗽声都觉得疼,这丧亲之痛不会让少爷落下什么病根吧小宝嘴巴里一阵发苦,绷着下巴挥了挥缰绳,“啪”的一声打在马身上,马嘶叫一声跑了起来。
要说这松山城闻名于这漫山遍野的松树,奇的却是这隐匿在群山之中的山中城。松山城地处山间,周围被群山环绕。若是处在战火之时,这易守难攻的好地怕是会争相被王侯将相互争夺。而松山城这“世外桃源”几百年来百姓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一派祥和。要说钟暮雨的堂兄,正是这松山城的少城主。本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却无奈被钟暮雨的舅父强制拖上了少城主位。光是这一点,钟暮雨没少收到堂兄抱怨他那“麻烦”老爹的信。虽说钟暮雨堂兄一上任便不被众人看好,没想到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毫不含糊,信服他那堂兄的人也多了起来,也算是坐稳了这少城主之位。
马车停在了山口前,三人一狐都下了车。山口前搭了一座竹屋,一半靠着山一半靠着树,错落的搭在山旁树间。小宝率先去敲了敲门,不肖一刻门便从里面开了来,是一个壮汉。小宝看着他一个哆嗦,这壮汉的眼神实在凶狠,瞪着眼看着他们仨。虎声虎气道“来者何人”
钟暮雨见状拱了拱手,“麻烦壮士飞鸽传书于你们少城主,就说令弟到此。”
那壮士听了此话斜了一双眼露出怀疑的目光,转头吆喝了一声“松六去给少城主通报一声去”
壮士说话时侧了侧身,小宝穿过缝隙这么一看竹屋里密密麻麻坐的全是人,齐刷刷的黑着一双眼睛看过来,瘆人的很。钟暮雨倒觉得没什么,这松山城的守卫一向森严,要进城必须过得了这竹屋,且得了城主或少城主的首肯,并不是谁人想进就能进的。
竹屋里突然一阵轰动,起起伏伏的传来座椅摩擦地面的尖锐声,一声“少城主”混合着嘈杂声浑厚整齐的从屋里的壮士口中穿透到竹屋外,言语间透露着尊重。
竹屋门被那门前的壮士全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哥,身披一袭蓝色披风,眉眼间满是喜悦,步步生风的向门外走来。那男子笑得一脸纯良,如沐春风的笑容令钟暮雨心头一暖。
钟暮雨见着自家堂哥直直向自己走来,张着一双胳膊就要给自己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走近时却被自己那无形的屏障弹了开来,尴尬的笑着“哈哈一时欢喜竟给忘了”钟暮雨略微带着歉意也跟着笑了笑。
“我说怎么我这腿竟不听使唤的往城外跑,原来竟是你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哈哈”
“哎,快进来趁着露水还未退,上去先来一壶晨露茶”说罢转头吩咐后头跟着的丫头,叫她快去泡茶。
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对了还有我自己酿的松子酒,那个香”
“你原来的房间我日日差人打扫,干净着呢”
“哦,对了,城里来了个新裁缝做工一流,叫她给你置两件”
“哎暮雨,许久不见你长得越发讨喜了真是越看越欢喜”
被完全忽视的小宝和释心,耳边叽叽喳喳的全是那少城主的声音,小宝看着自家少爷被领进了屋,释心和尚背着包袱寸步不离他家少爷,自己也赶紧抱着小狸跟进了门,在门前还被那壮汉恶意的嘿声吓得不清。
第12章 奇山碧水
小宝是第一次随少爷来这松山城,内心止不住的澎湃,早就听闻这松山城堪比神仙住处,有多少人对这座传说中美丽富饶且神秘的城心生向往,又有多少说书人和画家将松山城的奇特与迷人写在了故事里,绘在了卷轴上。
被群山遮掩住的松山城唯一向人们展示的只有山口的那一幢竹屋,从外面一眼便能看了去,实在是普通的寻常。但待你走了进去,内里灯火通明别有洞天,入口虽小但内里空间却大得惊人,竟是堪堪将一小片山凿洞作府,乍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洞门和高高低低的石阶,来人怕是心里都一阵打晃,这迷宫般的洞内若没人指引怕是极难走出吧
钟暮雨一行人随着他堂哥过了几道机关门,来来回回穿了几个洞口,又上了几层石阶,这才终于出了这山洞,来到了一片极大的石台上,往前了望是层峦叠嶂的山,绿意葱葱的;往石台下了看竟一眼望不到底,这块突出的石台并非人工打造,而是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一块巨型石柱硬生生的依偎在旁。
石台上停着四顶方木轿,左右各俩。木轿的上头伸出了五个大滑轮,滑轮均被树藤交错缠住绕了两圈,而这树藤的始处隐匿在镶在石台后方石壁里的大转轴中,尾处竟一直延伸至了对面的山间,看不清踪迹。
除了钟暮雨,释心同小宝都被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越发的好奇这松山城里究竟是如何模样。
钟暮雨的堂哥这时走到石台右侧,拉了拉垂在那的一条绳子,一时间整个山谷间“叮铃铃”的不听传来铃铛的声音,声音控制的恰到好处不觉得刺耳也不觉得细微。这时释心和小宝才注意到在平行排列的树藤间藏着一条满是挂着小铃铛的绳子,刚才的声音便是从这而起。
“腾腾腾”木轿缓慢的动了起来,石壁间的转轴也小幅度的缓缓转动起来。众人上了轿,轿内空间可容纳23人,只听得头顶上的转轮轱辘声,片刻两顶轿已经悬空在山间穿行了
释心忽的感觉光线暗了下来,掀了帘子看去周围竟是石壁,还不待反应过来,四周又亮了起来。释心又掀起后窗的帘子,感叹方才居然穿过了一座山
方才站在石台上看不真切,这会子知道为何看不清树藤的尽头,原来是穿过了山洞
这感受实在是太新鲜不过,让人大开眼界。
又过了一会,释心听到了水声,之后方轿也停了下来。
待轿停稳众人下轿后,眼前豁然开朗,四周被群山环绕,正前方赫然是一注水幕,被人工用水槽引到地上的内河里,内河延伸的方向是被笼罩在雾气之中鳞次栉比美轮美奂的房屋,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些喧闹声。而这瀑布的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水车,水车上还在淅淅沥沥的淌着水,缓缓转动着。再看向方才乘坐过来的方轿,那轿上的树藤竟连着水车的中心转抽。释心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这轿是来利用了水的动力果真是妙
再反应过来时,只觉得他们仿佛是停在瀑布的中间,这高度实在匪夷所思。方才坐在娇子上也未曾感受到有下落之意,莫非释心往水车那处走去,待到了边缘处往下看,竟一眼望不见底。这隐匿在群山间的松山城竟立于一座平山之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松山城成了世人口中的“世外桃源”,而这儿人的智慧将这独特的地理特征发挥得淋漓尽致。
“众人请随我来”一声粗犷的声音打断了释心的思绪,释心回头看向这突然冒出的人,只见这人生的高大,明明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物,却处处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尤其是他那一双像极狼一样的眼睛,连释心都被盯得内心发毛。这分明是狼看向猎物时的眼神
“松飞,你别吓着他们了”钟暮雨的堂哥说道。
这个名唤松飞的人听到他家少爷的话时表情瞬间就变了,竟有些温顺
恭敬的应着;“是”
说罢,钟暮雨的堂哥笑着对钟暮雨说“走我带你去见你舅母”
钟暮雨点点头,看着情绪仍旧不高。
众人由着松飞带领穿过浓雾,松山城的模样渐渐露了出来。明明是各式各样的房屋却不显错乱,房屋有着最质朴的颜色,又各有不同。有的被雕刻得似艺术品,有的被花花草草包裹,有的甚至在几株大松树之间架起了屋,单单是看着这些房屋便也觉得一派祥和,更别提这里的人了。
他们这一路走,有早起劳碌的人们看到少城主都会亲热的打招呼,他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推着板车,有的更是赶着牛羊。走了好一会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也就是城主府。要说这城主府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门口多了两个壮汉,房屋大了几圈罢了。
他们见松飞打了个手势,门口的两个壮士连忙把庞大的身躯从门口挪开,放他们一行人进去。
要说这钟暮雨的堂哥钟懿轩也是个奇人,还没接任少城主之位时整颗心都扑在了稀奇古怪的玩意上,被他老爹强逼上位之后竟不知怎么的开了窍,身心都不再继续云游安分了起来。只不过年轻人的张狂还在那里,有时未免露出些孩子天性。至于钟懿轩的老爹也就是钟暮雨的舅舅将重委任于钟懿轩之后便一心钻研修仙之道,四处寻找高人去了。对此,钟懿轩对他那老爹抛妻弃子的行为深恶痛绝,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娘居然表示很理解,也没有做过多的挽留。钟懿轩也曾多次在与钟暮雨的来信中提及身为一个男人所肩负的责任问题,这也就不觉奇怪为何钟懿轩能放下自身兴趣所在而接任少城主之位了,并且还尽心尽职的为松山城的百姓们解决各种问题,尽管松山城上到老下到小只有几百余人
钟暮雨刚走进正厅大门,就见得一仪态举止端庄大方的妇人站在柱前四处张望,眸子里尽是欣喜之意,待见着了门口的那个白衣少年还是如记忆中一般乖巧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那妇人从腰侧拈起帕子轻轻擦拭掉眼角的些许泪水,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白衣男子走过去“快让舅母看看”
钟暮雨加快脚步上前,妇人还未等他靠近便又红了一双眼“我可怜的孩子,都瘦了”
钟暮雨闻言惊道“舅母,您都知道了”
“昨夜便收到你母亲的飞鸽传书,只是这事不能声张,你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寻你舅舅了”
妇人又爱怜的看了看钟暮雨毫无气色的小脸,抬起手便想抚慰一番,却只能触碰到空气中无形的屏障,但她并不在意仿佛那已经是钟暮雨的小脸,轻轻抚摸着“你且在我这安心住下,待你舅父回来便同你一齐回去”说罢,又气息不稳的几欲又哭起来。钟暮雨见此,也不禁红了眼眶无声的落下泪来。
站在一旁的钟懿轩看不过去了,轻咳两声“娘昨夜我不是都同你说过了吗叫你”
妇人听此,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口中嘟啷着“对对对,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说罢又向钟暮雨招手“快,快进来尝尝舅母的手艺,这一路怕是都没怎么吃,肯定饿坏了吧”
钟暮雨看着自己面前的舅母,那副欲言又止颇为自己心疼的模样,明明也同样的伤心却佯装豁达,一丝苦涩从口而起。也就在这时,腰间多了一只手,不用想都知道又是那个臭和尚钟暮雨内心正复杂着,也无力去拿开腰间的手。又听到头顶上不同以往清冷威严的声音此刻温柔且疼惜的传来“你都哭了一天一夜了”
钟暮雨听闻睁大了一双眼抬起头控诉道“关你何事”明知道这人是关心自己,却总爱拿话呛他,思及到此眼睛里又被蒙上了一层雾气,钟暮雨难堪的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突然眼前一黑,发热发肿的眼睛上被宽大且冰凉的手掌覆住,舒服极了,就连波澜的内心也被轻轻抚平。正是惬意时,释心见着面前的钟暮雨终于不再虐待自己的嘴唇,取而代之的是终于有了小小的幅度,自己也轻轻扬起了嘴角。
可就在这时,已经进了屋的钟懿轩发现自己可爱的堂弟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把自己吓得不轻,那个揽着自家堂弟还把手遮住自家堂弟眼睛的和尚紧接着空气中传来暴怒的叫喊“你居然能靠近”钟懿轩气冲冲的跑出屋里,想冲上去把那个和尚推开,却没想到还没碰到两人便被猛地弹开,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时一个臂弯被松飞从身后拖住,这才没有摔出个好歹来,松飞那样的好身手都被这力道逼得后退了一步。钟暮雨早就拿开了覆在眼上的手,看着堂哥几乎要摔倒也提了一颗心,幸亏被松飞大哥接住了,要知道自己周身这无形的屏障力道可不小,之前就有人被弹开从空中摔下一躺就是一年
钟懿轩在松飞的怀里还没站稳就挣扎着起来,指着钟暮雨身旁的和尚怒吼道“为什么他能靠近你”钟懿轩心里实在不平衡,自己有多疼爱这个弟弟就有多想靠近他,自己连钟暮雨的衣角都碰不到,这个和尚居然还能抱着他
钟懿轩想到幼时同暮雨贪玩,跑出松山城外的林子里捉兔子,那时候自己拿着自制弹弓正好看到一只兔子在草丛中走不动路了似的,没细想为何它拉拉扯扯的没走,就一个石子把兔子打晕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拎起兔子,小暮雨也是一脸兴奋,谁都没注意在他们脚下的狩夹,“嘶”。钟懿轩只听见小暮雨一声惊呼,疼的紧皱着小脸的暮雨不消片刻满脸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钟懿轩眼睁睁的看着小暮雨坐在地上想试图将脚上的夹板扳开,什么忙也帮不上,急的团团转。“噔”的一声,夹板终于从小暮雨的脚上脱离开来,那只脚以肉眼可见的功夫迅速被红血丝充溢,肿起一个又青又红的大包。钟懿轩自责的不行,但是他又丝毫靠近不得暮雨,当时的他还需要小暮雨来拿主意,叫自己不要慌乱快去找人,而暮雨就坐在这里等他。然而等到钟懿轩搬了救兵过来,看到在树下疼到昏迷的小暮雨,心里已然是不知是何滋味。他狠心用树枝将小暮雨戳醒,再看着小暮雨艰难的杵着树枝上了轿,那一幕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如果他能靠近他,小暮雨就不会疼那么久
可如今面前的这个和尚是如何做到的
第13章 是他
一桌人都在享用着早食,只有钟懿轩恨恨然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花,仇视着对面的光头。松飞终于看不下去了,往钟懿轩嘴巴里塞了个莲蓉包,略微严厉的一声轻呵“快吃”钟懿轩挪眼瞟了瞟临座面容微怒的人,自知过分了,低了头委屈的吃了起来。
桌上心不在焉的当然不止一人,钟暮雨面对舅母的热情只顾埋头吃着,边吃还边在想是啊,为何释心能靠近自己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钟懿轩母亲身侧的那位年轻美貌的妇人竟红着眼眶盯着释心,嘴巴嚅哩着,显然已是激动不已。一直把目光放在钟暮雨身上的释心觉察到这莫名的视线,朝那个方向望了去“啪”众人被这声响惊到,钟暮雨看着身侧失态到竟握不住筷子的释心,只见他竟一眨不眨的盯着舅母身侧的那个年轻妇人,而那个妇人同样也深情的望着他。众人在他俩的目光只见来回望了几圈,这两人居然都没被打扰到钟暮雨不知怎么的看着释心那痴痴地目光竟有些气闷,正在此时,还是钟懿轩的母亲拉了拉身侧妇人的衣角,轻咳道“听絮,这是怎么了”
此时这两人的对视才被这一问打断,一瞬间释心只觉得恍然如梦,面前这个同自己母亲三分相像的妇人,那一刹那仿佛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
“你”
“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欲言又止。
那个名唤听絮的妇人起身向钟舅母欠了欠身,“让各位见笑了,只是”妇人似是忆起什么极其不愿想起的事,面露苦痛之意,顿了顿“这位小师父能否随我来”一双美丽的眸子关切的望着释心,释心几乎是当即就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着与自己母亲形容相似之人,而且从面前这位夫人的神色来看,似乎对自己也是非同寻常。
钟暮雨还未来得及插嘴,就见得释心跟着那妇人离了席。他何曾见过释心这般模样,虽说那个叫听絮的妇人是和自己舅母一般的年纪,但仍遮掩不去她的姿色,方才见她起身的姿态,一举一动都风韵犹存,甚至比某些未出阁的姑娘们还显得楚楚动人。
钟暮雨尽管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却止不住频频向他们离去的方向望去,本就觉得气闷的胸口更是像被石头堵住一般,透不过气来。
之后饭桌上,钟暮雨对舅母的关切回答的颇有些心不在焉,钟舅母也并未在意,还估摸着是这孩子刚失去了父亲心里还没缓过来。只有钟懿轩见走了和尚高兴不已,又想着法子逗着自家弟弟。松飞见钟懿轩又重拾活力,怒色已消退了大半,时不时还向身侧光顾着同钟暮雨讲话的人的碗里夹着菜。小宝倒是抽空惦记着释心小师父,不知道他跟着那妇人干嘛去了还看不懂眼色的问自家少爷“少爷,你说释心小师父干嘛去了”
回答他的是自家少爷一记白眼,“管他干嘛”
声音冷飕飕的,小宝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没敢再想这事。
这边释心被带到了一间木屋前,屋前种着一排柳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柳絮自然垂落在树根下的小溪里,随着潺潺的流水淅淅唰唰的摆动着,反复拨动着溪底的鹅暖石。释心竟看得出了神,这附近很是安静,只听得流水的声音,有几栋房屋立在溪旁,像是没人住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鸟叫,颇有些凄婉。
“孩子,你过来看”那妇人开了屋门,在屋内向释心招手。
释心走过去,刚进屋就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屋里立着一块一人高的屏风,那屏风上画着的男子,正是自己只是那男子是蓄了发的,半头青发被白玉冠束住,穿着一身玄青色的衣衫,腰束金带,沉着一双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英俊的面庞中显现出些许不容触犯的威严,那画中的男子仙气十足,那仙气仿佛正徐徐的从画缝间飘出来,让看这这画的人心生敬意。释心惊的并非是画上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而是惊讶那画中自己的装束,分明是在上界时的自己他几步上前,准备看看这究竟是何物,走进了看时才发现那“画”上细细的镶着丝线,这居然是绣上去的再仔细一看,这哪是画,这分明是一块大的绣布,而画中的人被一针一线绣的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布而出。
“他是我梦里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释心身后的话就像是龙卷风一般瞬间卷袭走释心的所有思绪难道释心他半分也不敢想,但若不是,为何会知道自己在上界时的模样
又听得那略带哽咽的声音继续说道“都说一生一世一场梦 ,我这梦里的孩子有一天居然会出现这实在是实在是”话还未说完便哭了起来。
释心望着对面嘤嘤哭泣的妇人,那张与自己母亲相似的脸庞上布满了泪水,心中涌起了对至亲之人的思念之意,这思念就像一直深埋在内心的种子,终于在此刻有了破土而出的势头。
那妇人见释心动摇的眼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大胆猜测“方才在饭桌上见你也是面露惊讶之意,莫非”
释心微微颔首,并未做过多解释。
那妇人见状哭得更凶了,摇摇晃晃的绕过屏风,打开后面的木柜门弯腰从里面拿了一叠衣物,释心一看居然是一袭玄青色衣衫,同屏风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孩子,这套衣裳,你收下吧”
那殷切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忍拒绝,那是来自一个母亲的关怀,来自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意。
释心伸手接过,他望着手上的衣衫,滑腻舒适的布料轻盈的覆盖在掌心,释心握紧了手里的衣物,久久说不出话来。
钟暮雨自从释心离席之后,眼神就一直没从他离开的方向挪过,时不时的看一眼有没有释心走回来的身影。早食吃的也差不多时,众人正准备散席时钟暮雨又瞧见释心正捧着一堆衣物心不在焉的走过来,那脸上的神情既痛苦又欣喜。他不用想都知道那衣物是哪儿来的,气鼓鼓的回房间补觉去了。
说来也巧,释心的房间正好被安排在钟暮雨的旁边,一声不吭回房的钟暮雨躺在床上并没有心情去睡,他在床上躺着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渐渐清晰,好似在自己的门前停了一会,钟暮雨屏住呼吸,既生气又有些隐隐期待那人能推了门进来,可是就在钟暮雨的上下眼皮互相打架了门口也丝毫不见动静,反而是转了个方向,脚步声往旁边去了。
哼再生气也抵挡不过睡意与疲倦,钟暮雨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并不安稳,醒醒睡睡已经到了黄昏,连午饭都睡过了。钟暮雨起身坐起,头还有些发晕,面前递来一杯水,正好钟暮雨觉得喉头发紧,便拿过来慢慢喝下,喝完之后那手又将空杯接了过去。钟暮雨这才发现,原来是释心,他正平静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上除了那双眼睛再也看不出任何情感。只是他就是那么看着,钟暮雨竟能读出些什么,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钟暮雨只看了释心一眼就不再看他,穿了外衣准备出门。
“吱丫”门被推开,小宝局促的绞着手问“少爷,小狸在你这吗”
“”
“小狸小狸”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发现小狸不见之后,基本府里能出动的都去找了。可是府里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也没见着。钟懿轩自然知道这小狐狸对自家堂弟的重要性,想当然的,从小就陪着他的能不重要吗可是这小狸究竟去哪了啊更何况此时天已经黑了,只能明天再去找了。钟懿轩重重的叹了口气,看起来比钟暮雨还要着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松飞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握紧了手里的白色毛发,这是他在偏门地上发现的,里面还混着几根灰色的毛发,他紧咬牙关实在是太没规矩了自己明明下过禁令
钟懿轩伸手推推侧面露凶光的人,有些害怕的轻轻出声“松飞,你怎么了”
松飞瞬时也没了脾气,低头看着钟懿轩,笑笑“没事。”
钟懿轩在内心里吐了吐舌头,真别说,个高身壮的松飞这样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恐怖,尽管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凶过,但是钟懿轩总是能被松飞偶尔露出的凶狠目光所吓到,以致于他对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并不能敞开心扉,反而有些惧怕。
而那边钟暮雨虽然着急但也只能等到晚上再行动,不能让大家发现自己会狐语有召唤狐狸的本事。
夜幕已经降临,钟暮雨等了很久,府里终于没了动静,大家都睡沉了。
钟暮雨翻身而起,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府。钟暮雨走走看看,终于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些白色粉末,便蹲下静静地守在一旁。
过了一会,草丛间窸窸窣窣的有了些动静,黑暗中钟暮雨听见动静换了个姿势,嘴里咕咕咕的说了一串不知道是什么的语言,而那草丛里隐隐约约看见两双蓝眼,在黑暗中泛着荧光,忽闪忽现。空气中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逼仄感,有两只体态纤长的赤狐迈步压着杂草缓缓出现了。
钟暮雨由着面前的两只赤狐带路,一浅一深的朝着更深的树林中走去,黑暗中的树林处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寒气也似乎一阵阵飘过来,钟暮雨缩了缩肩膀,打起精神跟上去。
钟暮雨只顾着跟着走,黑暗中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方觉不对劲时,便一脚踩空,耳边是飔飔的风声,“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已然是掉入洞中,只是这地也过分软了些,钟暮雨撑起身子触手之处冰凉滑腻且带有涩感,钟暮雨疑惑的低下头,挪开身子借着洞口的月光将这物瞧了个明白,竟然是竟然是蛇皮应该是刚蜕不久,这蛇皮又粗又长,足足铺满了整个洞底。
钟暮雨不受控的发起抖来,他最怕的就是蛇了
钟暮雨急忙用手摸着四周,潮湿松软的壁岩所触之处根本没有可供借力的凹凸处。钟暮雨害怕的缩在角落,正在胡思乱想时“哗哗”的从上面又落下一物来,钟暮雨以为是蛇回老窝了,两手捂住双眼分明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突然有什么东西爬到了钟暮雨的肩上,钟暮雨大叫一声,猛地跳起。然后被一双手锁住了肩膀,紧接着,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钟暮雨这才张开眼看向面前的人,那个面目清冷和有着让人读不懂目光的人。
是他,释心。
是他。是释心。
第14章 惊险
微弱的暖光在黑暗中尤为明亮,瞬间照亮了整个洞底。
钟暮雨不知道为什么释心会随身携带火折子,“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个”他问。
“大半夜的出门也只有你不带吧”
钟暮雨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害怕瞬间被抛到了脑后,气恼的看着释心,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要带个火折子
只是钟暮雨没意识到他这副模样到了释心的眼里完全变了样。
火光映在钟暮雨本就明亮动人的眼里,就像一株跳跃的火焰左右摇晃着,释心看着竟觉得看到了犹如火树银花般的美景,生生忍住了想要抚上他倔强脸庞的欲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问道“刚才那两只狐狸和你说了什么”
“你看到了”钟暮雨转念一想,不对
生气道“你一直跟着我”
释心又咳了一声,显然对钟暮雨的控诉供认不讳。
“说了什么”释心又问了一遍。
“”控诉无效,钟暮雨很快就放弃了,老实回答道“就叫我跟着他们走,就会找到的他们说的肯定,谁知道竟然把我骗到掉洞里了”
释心沉眸,“兴许他们不是骗你呢”
释心想了想,拿着火折子扫视了四周一圈,洞壁十分潮湿,植被繁衍的极为茂盛,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他又蹲了下来拿烛光照着地上的蛇皮,土褐色的蛇皮一圈圈的缠绕着,释心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抹与蛇皮不一样的颜色,激动地拿起来举在钟暮雨的眼前“你看,这是不是小狸的毛”
钟暮雨一瞧连忙点头“是是是是小狸的”
“咦怎么脚下有水”
钟暮雨刚刚说完,这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了起来,不消片刻便没过了他们的胸口,实在诡异的很,根本看不到出水口在哪里。
不过钟暮雨转念一想,水涨起来他们就能出去了
想到这里的钟暮雨一脸兴奋,大叫“我们可以出去了”
释心点头。
两人漂浮在水面上,眼看着离洞口只剩一米不到,“哗啦”一股强大的吸力连着水迅速下退,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呛了好几口水,释心立马伸手抓住身边的钟暮雨,刚刚抓紧对方,两人便被旋涡式退回的水强带着卷到洞底,这水势来得又快又猛,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憋着气顺着水流卷走,“嘭”的一声两人掉进了水里,释心和钟暮雨挣扎着浮起来睁开眼看向四周,此时他俩早已不在闭塞的洞内,而是在一个空旷的石洞内,两人此刻便浸泡在石洞内的湖里,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他们的斜前方的一个洞口隐隐透着亮光,还能看到那洞口的两侧长满了绿色植物。
两人立马就明白了,他们是被这水从这个口卷下来的,原来方才的那个洞并不是没有其他出口。
湖水并不是很冷,温温的,却还是感觉到凉气从四周逼来,夜晚的风本就透着凉意,灌入洞中的更甚。这是好事,既然有风进来,就证明这石洞底必有风口,也就是说有其他出口。
两人从湖水里爬起,洞底静悄悄的,释心的火折子被水打湿已经不能用了。黑暗中只听得到细微的风声和他俩拧衣服的声音。
危险就是在这时候一步一步逼近的,无声无息的扼住了释心的脖颈。释心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缠住了身躯一下都动不得,缠在脖子上的蛇身更是紧的让释心说话都觉困难。
钟暮雨听到急促的喘息声,还有若有若无的物体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心里一阵恐慌大声叫道“释心”
没有回音
钟暮雨真慌了,四处挥着手臂,就着坐姿四处摸索着。
“释心”
“你在哪”
“”
“你在哪”
“别吓我”钟暮雨寻不着释心,也听不到回应,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甚至鼻头都泛红起来,他无助的捂着脸,终于绷不住害怕小声啜泣起来。
“我在这”释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像是被勒住了喉咙,简单的三个字说出来连喘了好几次气,黑暗中这喘息声被放大了好几倍,让人嗅出了些死亡的气息。
钟暮雨立即激动地想要判断方位,可是洞底实在太黑了,除了一小点透进来的光弱弱的照在那一小片区域,其余的都漆黑无比。
“你在哪”
钟暮雨又问了一遍。
“快躲开”释心几乎是扯着嗓子叫道。
“什么”
钟暮雨还未听清,只听见面前“嘭”的一声,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紧接着钟暮雨听到一串咒文,他终于看见了释心。
那个人笼罩在一片金光中,双手合什,手上挂着的珠串金光闪耀,缓缓脱离释心的手,升到空中不断旋转变大,照亮了整个洞底。而金光汇集的地方下躺着一条又黑又长的蛇,窝成庞大的一团,在金光和经文下卷着的身子逐渐松开,摇晃的蛇头也歪头一倒似乎是晕了。蛇身还未伸展开,就已经有三四米长了。钟暮雨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蛇,张着嘴巴呆呆的望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这蛇方才是想接近自己所以被自身的保护屏障弹了出去,释心才能施展法术
早知道连这些动物也不能靠近自己,到底在害怕个什么劲啊
真讽刺啊
被金光照亮的石洞又缓缓暗了下来,释心收回鲛泪,重重呼了几口气,伸手揉了揉前一刻还在蛇身紧紧缠绕下的脖子,麻木的已经没了知觉,若不是还艰难的呼吸让喉咙小幅度起伏着,释心都觉得这脖颈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他走到钟暮雨的身边,习惯性的揽住他的腰。
明明有事的是自己,却还是出口安慰道“没事了。”
钟暮雨抬起头,在黑暗中描摹着释心的样子,明明自己一点事都没有,这人还这么担心自己。
这个笨蛋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小声嘀咕着说出了声。
“什么”释心没听清。
钟暮雨撇了撇嘴,“没什么”
说完扭腰从释心的手臂里躲出来,擅先走了出去,向“呼呼作响”的风口寻去。
还未等钟暮雨走两步,便被一个用力拉回
“别动”一声低呵。
“怎么了”钟暮雨刚表示完疑问,就见黑暗中突然多了一双发着黄绿光的眼睛,不到一秒钟又多出了好多双,多得钟暮雨一时半会都数不过来,远远近近的全是那恐怖的注视,消无声息的瞬间侵占了石洞底。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钟暮雨颤声问向身后紧搂自己之人,“释心,这是什么”
“是狼”
“嗬”钟暮雨倒吸一口气,居然是狼
怎么办
钟暮雨灵光一闪,对了,他们伤不了我
他转过身去,对着释心说“它们不能靠近我,待会你紧挨着我,它们必定是从风口处进来的,我们朝着它们的那个方向准能走出去”
释心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下怀中之人的发顶,动作之轻钟暮雨没有察觉。
释心不想让钟暮雨失望,低声应了。
两人紧紧相挨着一步一步的朝着狼群走去。
果不其然,在就快靠近它们时,狼群开始发起了攻击
一只只狼朝着钟暮雨扑来,尽管知道它们并不能接近自己,但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凶狠的目光猛地接近,钟暮雨还是害怕得闭眼转身缩进释心的怀里,预料之中扑上来的狼都被弹飞了出去,趁着这一会,它们已经穿进了狼群之间。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又有几只狼朝钟暮雨扑了过来。
“嘭”的被弹了出去。
黑暗中爬起来的狼只黄绿色的眼睛更加危险凶狠了。
“嗷”突然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只只狼突然嚎叫起来。
原本盯着钟暮雨的目光统一的换了对象,释心心下一惊
果然
眼看就快要穿过狼群。
释心吻了吻钟暮雨的发顶,被嚎叫声惹得头皮发麻的钟暮雨这次觉察到了释心的触碰,回过头来看他。也就是这时,揽着自己的手突然贴上自己的腰窝一个使力,钟暮雨被释心推了出去,推向了他早已看到的风口
“释心”回过神的钟暮雨大叫
再看时,只听得释心“嘶”的一声,空气中钟暮雨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也就在此时,湖底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湖中心被月光照亮的部位正不断向上翻涌着,水从湖的四周迅速溢出,这是又一次的涨水,释心大喊一声“快跑”便用力甩开咬在胳膊上的狼,竭力向钟暮雨的方向跑去,水势太猛不肖片刻已经没过了膝盖,行走也变得愈来愈困难。一只只狼也顾不得继续发出攻击,支着头在水里拱来拱去,奋力向洞口游去。
释心揽住危急关头仍在发愣的钟暮雨,竭力地向出口跑去,此时水势已没过了两人的胸口,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释心回头看向身后早已一片汪洋的洞内,还差半米就要顶到方才掉下的洞口,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释心拉着钟暮雨转了一个方向,钟暮雨被拉得一个踉跄,一头栽到水里悴不及防的喝了一口湖水,又猛地被释心拉起搂在了怀里。钟暮雨擦了擦脸上的水,发现他们正紧紧依靠在洞壁的一处凹槽处,而释心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凹槽处唯一一块凸起的石块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绷紧了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内不断上涨的水。
钟暮雨眼看着水面迅速上升,已及脖颈之处,旁边正有一条狼还扑哧着向洞口游,明明看着不远的洞口此时却变得遥不可及
“准备闭气”释心道
两人浮在水面,深吸一口气,时间卡的刚刚好,钟暮雨正猛吸了一口气之后就被湖水没过了头顶,整个洞口都被湖水给灌满了。
这段时间特别漫长,水下的他们紧抓着彼此,似乎都能听见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
“咕噜噜”在水下的他们听到湖中心发出的巨大水声,听到此声的释心更是收紧了胳膊,将怀里的人往自己怀里拉得更近了一些,身子更是几乎镶在了石壁凹槽之处。
很快咕噜声就没有了,水底安静的吓人,还不待人反应过来,“哗”得伴随着窒息般强大的吸力,注满整个洞底的湖水就仿佛猛然之间破了一个大口,所有的水都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钟暮雨只觉得眼前的水里黑影重重,一个一个垂死挣扎的身影,方才正拼命往洞口游的狼群这会全被吸了回来,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狼只哀嚎的声音。
“嗯”钟暮雨的背后猛地被撞击了一下,险些脱离释心的怀抱,再加上一阵闷哼的他就在这一瞬间就喝了几口湖水,就快要坚持不住。
揽住钟暮雨的释心将怀里的人向上托了托,低下头。
就快要窒息的钟暮雨的双唇被覆上,被渡了好几口气。这一来一回的两人的舌头不知怎的也交缠在了一块,唇瓣更是紧紧相贴,彼此交换着气息。
终于水退了下去,浑身湿淋淋且狼狈的两人才分开。
分开后的钟暮雨一眼也不敢看释心,低着头乖顺得不得了,就这么被牵着出了洞口
第15章 致命一击
出了洞口的两人再次被狼群围攻了,只不过这群狼似乎同洞里的那些不尽相同。它们只是用瘆人的目光注视着,却没有要扑上来的起势
“嗷呜”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雄厚的嚎叫,“咕咕咕”钟暮雨的脚下窜过来一只雪白之物,是小狸
钟暮雨惊喜地抱起小狸,拿脸不断地蹭着小狸的头,眼里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奇得是狼群听见这嚎叫之后居然都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一只灰白色的狼,高傲的昂着头,桀骜不驯的样子在狼群之中格外突出,似乎是这群狼的领导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喘息间都透露王者的气息。一人一狼的目光交汇着,释心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一折腾天已经亮了,钟暮雨抱着小狸,释心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要远得多,钟暮雨觉着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松山城正在经历着一场浩劫。
就在他们困在洞底惊险万分时,整个松山城就像被施了妖术一般,百姓们仿佛一夜之间被谁夺走了魂魄,一个个的像离了魂的木偶,机械得立在城主府外。
就连释心和钟暮雨的出现,也并未影响到他们,他们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前,活死人一般仿佛随时要冲破大门,让人汗毛直立。
释心和钟暮雨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惊讶于一夜之间松山城百姓们的变化。
实在是太诡异了
释心率先走了进去,钟暮雨望着毫无声息的他们,忧心忡忡真不知道堂哥怎样了
正准备跟上去,胳膊却被小狸轻轻咬了一口,他看见小狸从他的肘弯跳了出去,张着嘴巴往空中一扑咬住了什么,整个身子竟然悬挂在了空中钟暮雨将小狸抱下来,顺着摸过去,摸到了一根极细的线,钟暮雨凑近了看,终于看明白了,这线缠绕在面前这人的脖颈上,钟暮雨又去瞧了其他几人,他们的脖颈上均有此线。这线看着实在眼熟的很,钟暮雨想起了什么,从胸前掏出他娘给他的那个荷包,将里面的银线取出。白日里这银线几近透明,他将两股线放在手里,轰他惊得张大了眼睛
这这
钟暮雨又瞧见释心见他没跟上来转身寻他,连忙收起丝线。
不自在地说“我得快去看看我堂哥”
说完不待释心有所反应就闷着头急匆匆地往里走,释心瞟了一眼那些人的脖颈,并未发现些什么。
府里静悄悄地,正厅内一个人影也没有,钟暮雨连忙跑去钟懿轩的房间,一把推开门,看见他家堂哥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松了一口气。方才他转了一圈没见着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好在大家只是在睡着。
钟暮雨走到钟懿轩的塌前,大声唤着
钟懿轩隐隐约约听到堂弟的声音,一声声的“堂哥堂哥”敲击着自己千斤重的脑袋,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钟暮雨一张焦急的脸庞。
不祥的预感倏地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又冲回头顶,钟懿轩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家堂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穿上鞋袜就往大门口冲
还未跑到门口,就看见门口密密麻麻站着的全是人,松山城总共也就几百余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就这么毫无声息的站在自己眼前,血气上头的钟懿轩腿一软就要倒下,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托起,摔进一个衣衫透露着湿意的人怀里。
钟懿轩抬头看向身后之人,眼眶里几近失守,没能忍住还是让眼泪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说“松飞你说我该怎么办”
钟暮雨悄悄的顺着那银线延伸的方向寻去,此时没有释心跟着,他的行动也大胆了些。
他跟着来到了一个木屋前,屋前有一排柳树。钟暮雨走进屋里,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面绣着释心的屏风只是,为何是蓄发了的他望着屏风中释心的装束,呼吸竟急促起来眼睛居然泛着红,就仿佛入魔了一般。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歌声,一句一句的伴随着吱呀吱呀的织布声传到钟暮雨的耳朵里
匆匆年华等,
悠悠岁月怜;
百转千回怨,
前世今生望;
轮回树下伤,
来时必携香。
这歌唱得钟暮雨烦闷不已,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刀抵上了那妇人的脖子,怒吼道“别再唱了”
钟暮雨并未注意,自己居然可以靠近她
那妇人闻言一笑,继续唱了起来。
“我叫你不要唱了”
“呲”血液顺着刀尖流了下来,刀柄从他的手中滑落,“砰”的一声掉在地上,钟暮雨眼底的红终于退了下去,他颤抖着手,捂面懊悔道“不不我不是故意的”
慌张中,钟暮雨跌跌撞撞的向屋外跑去,还未跑出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捏紧了他的肩膀,声音都透露着愤怒却还要佯装镇定“你杀了她”
钟暮雨想到了之前邀月楼的女子,他也是这样不听自己的解释就将自己定了罪,出口就伤人于无形,从来不是问句而是几乎笃定的质疑,
“呵”钟暮雨抬起头,勾了勾唇角“是我杀的,怎样”
只是这一次他的质疑是对的,人确实是自己杀的
释心闻言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你还要我说什么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钟暮雨不耐烦地挣脱开禁锢自己的手,几乎是嘶吼着。
释心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了一帆孤舟,独自在一望无边的大海上飘荡,与天仰望,与海相邻,天听不见他的声音,海虽听见了却无法听清,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沉入海底。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放佛成了一个笑话。
释心自嘲地笑了,嘴里嘟囔着“罢了罢了”
他不知怎么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妇人,看着那张神似自己母亲的面孔,思绪却飘到了被云雾缠绕的山,飘到了那座熟悉的寺庙,也似乎看到了师父、师兄和小白虎在寺门口张望的身影
释心将那妇人抱起,血染红了他的青衣,他将她埋在了生长最繁盛的那一棵柳树下,柳树之高大必能阻挡烈日,柳絮之茂密必能让风雨的击打变得轻柔起来。
他手持鲛泪,嘴里念着往生文,超度往至极乐。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泄了口气。
钟暮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释心的后背,瞧出了离别之意。
而释心也确实这样做了,在松山城的存亡之际,他离开了。
钟暮雨看着释心离开的背影,冷得牙齿都发颤起来,思绪在抖动中被拉回银线
他深深的看了释心一眼,才重新返回屋内,仔细的寻找着,师徒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而此时已经走远的释心在一个拐角处忍不住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他心中所想之人的身影。
释心想是真的该走了
钟暮雨刚进屋里,就又被绣着释心模样的屏风晃了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边走边用手摸着银线的方位,直到挨近了梳妆台,就在他靠近的一刻,立在梳妆台上的一面华丽精致的镜子镀上了一层蓝光,诡异非常。
钟暮雨一把拿起镜子,抚上镜面,真的就给摸着了一根极粗的银线。
而这银线就在他触碰到的一刹那间就像突然被人剪断一般,垂在了钟暮雨的手里,似水一般蒸发掉了
此时小宝跑了过来,站在屋外,一脸慌张“少爷少爷站在府外的百姓动了”
“”
这真是太古怪了
肯定和这面镜子脱不了干系钟暮雨心想。
待他们跑到门口时,钟懿轩和舅母等一同人已经被那黑压压的人群逼到了正厅口,山下的护卫们手持大刀护在他们身前。
而那步步紧逼的人群,在看到钟暮雨的那一刻全部转了方向,朝着钟暮雨走去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暮雨”钟懿轩大叫,冲到了他宝贝堂弟的身边,将他护在了身后。
钟暮雨急得不行,对着钟懿轩大声道“你快走他们靠近不了我”
钟懿轩显然在危机之中忘记了这茬,眼看着就要被一个个熟悉面孔的木偶人扑上来,空中突然飞来了一只灰白色的狼,一把咬住将要扑向钟懿轩的那个人,将他甩了出去。几乎是瞬间,那只狼已经叼着甩飞了好几人,它嗷呜了一声,住在山下木屋的壮士们一个个的像变戏法似的化作一条条狼,将大伙们围了起来。
钟懿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无法理解方才还是人的大家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狼
而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一只,难道,是松飞
很快这群狼就战疲了,这些人像打不死一般,咬伤了还能爬起来,甩远了还能再回来。
所有的人和狼都加入了战斗,却又不敢真的要了这些百姓的性命。
唯一一个大意的人钟暮雨,就在他以为所有人都不能靠近自己时。
被扼住了脖子,被紧紧地让人从身后捏住了致命之处。
第16章 完结章
众人注意到钟暮雨时,他已经涨紫了一张脸,似乎还有一口气吊着,似乎又咽气了一般。
就在这危急时刻,钟暮雨的周身空气好似爆炸了一般,“砰”的一下将方才还掐住他喉咙的人给震飞了,在他周围的人也未能逃过,纷纷倒地。
钟暮雨瘫在了地上,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艰难的呼吸着,半睁着眼。只觉得自己的左手腕处火辣辣的疼,似乎从皮肉里冲出了什么
“叮铃铃”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