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秒,安洋就回“好的杭哥,你忙。”
后面还跟了个“特别乖巧jg”的表情包。
苏杭回头一看,见他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正向这边望,一对上苏杭的视线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赶紧翻开面前的酒水单做掩护,那张酒水单还挺漂亮。
有学生模样的服务生小哥递上一份一模一样的酒水单,俞原翻了翻,随手指了几款鸡尾酒,都是短饮。
“什么时候回国的。”俞叶舟问的同时,手掌包着苏杭有些冰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苏杭也任他揉揉捏捏,心底在暗暗数着一共捏了几下,过会儿好讨工钱。
俞原看到两人的动作,没什么反应,只笑答“前天,回了老宅,你不在。”
俞叶舟说“我早就不回去了。”
鸡尾酒很快上来,呈在轻薄透明,形状各异的玻璃容器里,俞原随意拣了一支,在嘴边抿过一口,眼皮微微抬起“那你还能躲一辈子吗?……躲父亲,躲我?”
俞叶舟眯起眼睛,看着俞原含住了一块冰,舌尖顶住冰块里的凹槽,在齿间咬弄着。
“俞原,我今天来见你,不过是想告诉你,我不结婚不是因为你臆想的那些原因。倘若你还有闲情来操心我的事,不妨好好清算一下该怎么弥补你医院的运营亏空。”
俞叶舟说罢转过头,看到苏杭好奇地拿起了那支狭长的殷红色分层的鸡尾酒,置在鼻子下闻了闻,他皱了皱眉,从苏杭手里抢走了那杯酒,换成另一杯插着装饰吸管的短饮“别喝那个,樱桃的,你过敏。”
苏杭一脸可惜地盯着那杯很好看的酒。
“是吗?”俞原满不在乎地扬起了笑容,将杯中颜色明黄的酒液饮了大半下去,露出沉留在杯底的两片柠檬,他将视线慢慢也挪到了苏杭的脸上,质疑道,“不是我臆想的原因……那么他呢?别跟我说你真的喜欢他,一只兔子。”
俞叶舟异常冷漠“那又怎样?”
俞原“……”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兄弟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俞叶舟俨然一尊冷面佛,俞原却反而弯弯眼笑着。苏杭忽而觉得,俞原似乎很像一个人,但具体是谁,他一时想不起来。
苏杭咬着吸管头,侧头观察这对异母兄弟的眉眼之间的相似之处,他顺着俞叶舟的目光,一直看到了俞原的眼里去,笔直笔直的,连个弯弯绕都没有,甚至有些灼手。
他一瞬间感觉到心底窜起来的奇怪冷意,也许该叫动物的第六感。苏杭垂下视线,猛喝了一口酒,结果喉咙一缩差点吐出来。
俞叶舟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苏杭说“太酸,有点呛。”
“嗯?”俞叶舟凑过来,就着苏杭的手抿了一口,咂了咂味,“嗯,确实挺酸的,度数也不低。别喝了,给你换一杯……这里的酒心奶昔不错,很甜,尝尝?”
苏杭的瞳孔里映着俞叶舟眼角的笑纹,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笑,说“好”。
俞叶舟又招来刚才那个服务生小哥,点名要了个蓝莓味加厚奶盖的,然后握着苏杭的手一起等。
“算了。”这时俞原出声了,嘴角笑容仍在,“不敢回家就罢了,电话你也不接,好容易约俞大老板出来一次,你还带只兔子来报复我。”
苏杭还因刚才那个笑神情恍惚着,也没听清俞原说了什么,他嘴里干,趁着俞叶舟说话的时候又偷喝了两口之前那个酒,酸爽得打了一个激灵,等俞总发现时,他已经喝得快见底了。
“先生,您的酒心奶昔。”
苏杭一转头,看见装在彩虹玻璃杯里的蓝莓奶昔,奶盖上还用巧克力粉撒出了笑脸的形状,杯沿上也用巧克力花点缀着,有点可爱。他伸手去拿,看见邻桌一个男人似乎嘲笑了一声,他又要面子,觉得自己一个184的大男人喝这个确实有点娘了。
“不喜欢?”俞叶舟替他接过,将一个吸管斜斜插到底部,“上面是冰淇淋奶昔,下面才是利口酒,调得比别的酒吧要甜一些。”
刚才猛喝的酸酒现在有点上头了,苏杭眨眨眼,好像俞叶舟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说话过,也从来没有用这样柔软的眼神凝视过他,更别说替他搅动奶昔,告诉他这个酒不怕醉,要是喜欢可以多喝点。
苏杭吸着下层的酒,又用小勺子舀上面的冰淇淋奶昔吃,他以前没喝过这种饮料,无从对比,不知道俞叶舟说的“比别的甜”究竟是多甜,但仅以俞叶舟的语气来说,确实是三年最甜。
可能是他们俩恩恩爱爱得令人看不顺眼了,对面俞原忽然用吸管搅起了杯子里剩余的冰块,叮叮哐哐地响。
俞叶舟不耐烦地向他看去。
俞原泰然自若“小舟,别骗我了,你真的还能喜欢上一个兔种吗?”
俞叶舟“……”
“不可能吧?”见俞叶舟沉默住了,俞原得意地微笑起来,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不可能的。你可是那个喊着‘兔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小舟呀!”
俞原的身体微微顷向苏杭的方向,视线如一把冰锥般狠狠地刺了过去,他稍稍压低了声音,仿佛是与苏杭分享一个好笑的秘密,姿态亲昵又随和,却语言冰冷“他还说过——全天下的兔子都该死。是不是挺可怕的,小兔子?”
苏杭抬起头来,惊诧地望向俞叶舟,嘴唇上还沾着没有舔干净的奶油。
而俞叶舟却紧盯着俞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的基友一脸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你的评论里都是钢叉?
我说……因为我的猹跑出来了……它要去偷吃瓜……我们不能让它吃到。
第十七章 反了
苏杭抬起头来,惊诧地望向俞叶舟,嘴唇上还沾着没有舔干净的奶油。
而俞叶舟却紧盯着俞原。
他一下子听不懂俞原在说什么了,一些疑惑就势翻腾起来,只觉得指挥着大脑的那部分神经都扭起来了,缠成了竹钰最喜欢吃的那种细麻花,脆脆的,一咬就断。
俞叶舟冷道“闭嘴,俞原。”
苏杭紧绷着,他真的怕那些神经会被咬断,然后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里头钻出来,啃噬他的大脑,他恍惚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俞叶舟收回视线,接过苏杭手里的大衣,点点头,嘱咐他小心点。
苏杭走得很急,经过酒吧地台时,还被头顶的灯光恍了眼睛,不禁踉跄了两步,背后传来俞原的笑声,接着他就闷头钻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安洋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眼见苏杭去了厕所,他也从高脚凳上跳下来。
一个打着条纹领带的男人挤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做什么?”
男人捏着一支气泡酒,说“聊聊?”
安洋心想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他眼巴巴望着洗手间的门,想都不想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约了人了,我在等人。”
“那个去洗手间的小美人吗?应该是个小明星吧,似乎在电视上见到过,啧,真人比电视里好看……”男人夸赞了一番,见安洋一副越来越烦躁的表情,赶紧回归正题,“不过,你可能等不到了。”
安洋这才回转视线,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人,脸长得还行,可惜一对招风耳,坏了整张面相,可他还是接下了男人递来的气泡酒。他想知道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又不太好表现得很好奇,只好淡淡问道“什么意思?”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没见他看旁边那男人的眼神么,你怎么可能有戏。”男人伸出手来揽住安洋的肩膀,“他心就不在你这儿,你再等,他也不会来的。不如我……”
安洋突然板起了面孔,伸手推开才喝了两口的酒,十分不高兴“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喝你的酒了,你走开。”
招风耳被安洋拒绝,脸上挂不住,非要去摸安洋的手“那种小明星都是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上了床都是骚货,后面都被老板们玩烂了,一个个都是大松货,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你他妈骂谁骚货!你才松了!大松货!”安洋气得向后一躲,条件反射地挥手揍了对方一拳,鼻子歪没歪不知道,反正嘴歪了。揍完他就舒爽了,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刚刚发专的艺人,经纪人说过,风口浪尖上绝对不能在公众场合惹事,就算惹了也千万别叫人认出来。
他这才有点后怕,不知该先伸手去扶一扶那个招风耳,还是先捂上自己的脸。
谁知那家伙还没被打懵,在安洋愧疚犹豫的时候直接掀起了吧台上一只玻璃杯,朝安洋的脑门挥去。
现场霎时一片混乱。
安洋望着头顶那只即将落下来的玻璃杯,和透过玻璃露出来的招风耳的半张狰狞的脸,他第一个念头是保护脸,毕竟脸是吃饭的家伙,伤不得,但他也悲催地想到,这玻璃玩意要是真的砸下来,脸怎么可能不受伤。
真是叫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鲜肉血满襟……
最重要的是,还没跟杭哥喝上酒,就得先去医院喝药水了,不知道碎玻璃碴扎过要不要缝针,缝了会不会留疤,留了疤苏杭会不会觉得他丑。
他越想越惨,根本没注意到背后走廊深处,他心心念念的杭哥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
苏杭洗过手,调整好气息,一抬头看见大厅乱糟糟一片,小歌手懵着头被人围住一圈,笛形香槟杯马上就要落下来。在吧台区和卡座区之间有断断续续的几节黑色釉面的屏风墙,在灯光明灭的酒吧里仿佛是一堵明锐的镜子。
他朝安洋急撩了两步,那黑宝石般的釉面在眼底晃过。
也只不过这一瞬,他就似被定住般停下了脚,周围时空也仿佛是静止了。
人声聒噪,耳边嘈杂,眼前是纷纷乱乱涌动起来的男人女人,他看见行色各异的肢体,看见安洋在抱头躲避,看见一支倾倒在吧台边缘的长岛冰茶,看见满地乱糟糟的脚印。
反正是乱了,也不嫌更乱。
他脑子轰得一声响,时光又复位。
安洋眼尖,抬头瞧见了苏杭,大叫一声“杭哥!”
但去的不是苏杭,是个陌生青年,穿着一套酒吧惯见的白衬衫黑马甲,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安洋,另只手一把扣住了暴怒的招风耳,男人吃痛,那只酒杯从他手中脱出,啪得一声碎在地上。
安洋眼泪汪汪地看了看他的“救脸恩人”,一眼就认出这人刚才还在吧台后面给他调过酒来着,胸前的铭牌上还写着个名字“jo”。
青年力气很大,钳住了男人的臂弯,脸色却分外和悦,若不是他声音里潜着些显而易见的愤怒,在场还不一定有人将他当回事。这样的人,要么习惯于扮猪吃老虎,要么压根就是个笑面虎。
调酒师是哪一种苏杭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能笑成俞原那样的,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正经酒吧,不强买强卖,也不许打架斗殴。”救了安洋的调酒师道。
是啊,这里是正经酒吧。
可偏生就有人要做不正经的事。
苏杭回过头,看到那间自己刚刚离开的卡座,俞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俞叶舟身边去。苏杭虽然有点近视,但眼绝不瞎,如果没看错,这兄弟二人分明是在一间连食材都要从国外空运进口的“正经”酒吧里,趁着这满堂吵闹无人注意他俩的罅隙时间。
——接吻?!
那些悬而未决的疑惑都仿佛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就连大脑里颤抖的神经都稳定下来了,甚至连俞叶舟为什么口交这种事都可以帮他做,却三年来一个吻都不肯施舍给他的原因都找到了。
骚乱中不知谁操着标准的东北口音喊了句“我操你妈!”
一只马天尼杯从远处飞来,没能准确地砸中安洋和那位调酒师,它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的姿态,哐当一声正中苏杭的后脑……这就叫人在厅中站,祸从天上来。但苏杭却没生气,他觉得刚才那句“操你妈”简直太应景了,喊出了他的心声。
他也想结结实实喊一句“操你妈”!
俞叶舟背对着他,但俞原却看见了苏杭,他勾着俞叶舟的肩膀,还恬不知耻地朝苏杭笑。
俞总推开了俞原之后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来,就看见苏杭伫立在一扇暗藏着碎冰纹的黑釉面屏风墙前,周围人都是动的,只有他静立原地,冷得似一尊雕塑。墙是黑的,他身上的西装也是黑的,唯有袖口和领口露出一点纯粹的白,将他的面容衬得冷峻而漠然。
“苏……”
苏杭扭头往外走。
俞叶舟抓起苏杭遗留的大衣,闪身跟了出去,两人先后走到停车位,苏杭扶着宾利的车门,开始脱身上的西装,仿佛是在褪一层本就应该丢弃,却在过分的怀念和迟疑中渐渐变得又臭又烂而分外令人恶心的皮。
他脱了西装外套,又伸手去解皮带。
俞叶舟扣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苏杭静了静,忽然扬起脸来,微微一笑“我有些醉了,送我回家好不好,俞先生?”
“……”看着苏杭反常的笑容,俞叶舟竟不敢拒绝。
上了车,苏杭立马掏出之前谈好的那张支票,从置物盒里摸出支签字笔,将支票垫在膝盖上闷头写了起来。俞叶舟看了几次,也没看太清,总之看见了许多个零。
过了会儿,果不其然,苏杭举起支票给他看,说道“俞先生,今天晚上已经超过半小时了,你总共摸了我一百三十二下,不过你请我喝了酒还送我回家,那32下就算我免费送你了……所以你要付的钱一共这个数,可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