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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三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基本上已经能够熟练使用祝融火了,但是他像是得到了什么会被抢走的宝贝一样,轻易不会使用。
只有在他和烛九阴单独两个人时,他才会时不时在手心里窜一点小火苗出来显摆显摆。
“我现在也是一只有法力的兔子啦!”荀三时常兴奋地喊道。
烛九阴衔回了自己的火精,神力恢复,带着荀三直接以原形从云上穿过,直至快到钟山时,荀三让他回到地上,“我们走过去罢!”
大抵是近乡情怯,即便是烛九阴,也被荀三的情绪感染得有些紧张了。
落了地,荀三环顾左右,说道“你怎么飞得啊?你不是说快到了吗?”
烛九阴在钟山下面压了许久,早对周边环境不了解了,出来后也一直跟在荀三身后,除了巡山就是去柳彦怀那里,根本没出过钟山,也不知道他落在了哪里。
荀三无奈,“这里是杨柳县,我们还得过一个桥平镇才能到钟山下面的村子!”
“远吗?”烛九阴对这个实在没什么概念。
荀三白了他一眼,“桥平镇是杨柳县最边上的镇,你说远不远?!”
“那飞吗?”荀三现在可以短距离的驭火而行,烛九阴提议道。
荀三想了想,“飞到桥平镇,我们再走过去?”
烛九阴点点头,又问“桥平镇离钟山要走多久?”
荀三正要说“用不了多久”,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惊呼,“两位善官,那桥平镇可去不得了啊!”
荀三和烛九阴转过头,身后有一老乞儿正捧着破碗,神色惊恐,哆哆嗦嗦道“去,去不得了啊!”
荀三摸遍了烛九阴全身,也没有摸到钱,觉得有些对不住老乞儿。
老乞儿也没有想到两个穿得好好的年轻人身上居然没有带钱,颤巍巍伸出的破碗一时有些尴尬。
“……”
烛九阴从身后晃出一个黑色珠子,浑圆一体,通体发亮,老乞儿眼尖,一眼看出这不是凡物,心道自己的机缘怕是到了!
他咳了一声,说道“小老儿也并非贪图两位善官之财,只是桥平镇这事实在诡异,整个杨柳县都说不得啊!”
老乞儿带着他们走到一个僻静处,见周围没人,才放心道“二位善官也非凡人,想来是什么都见过的了,”他卷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袖子,卷至臂膀处,露出碗口大小的焦黑伤口,上面还长着溃烂了的水泡,“桥平镇的妖孽可厉害得很,小老儿我从桥平镇逃出来,这东西就每日见长啊!”
凡人看不见,烛九阴和荀三却看得清楚,伤口处一小团黑色的魔气已经深入骨髓,这老乞儿怕是命不久矣。
“老伯慢慢说,这是怎么回事?”荀三问道。
老乞儿叹了口气,他原是在桥平镇行乞,宿在镇外的破庙里倒也无人管他。有一日半夜,他起夜,走到庙外,发现镇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像是平常白日里赶集一样。
“我起身去看,小老儿我走得慢,但眼睛还好,远远就看见镇里面晃荡着许多人,”老乞儿手有些哆嗦,“那些人长得怪模怪样,脚不沾地,面无表情,但是又不断在张嘴,实在瘆人得很!”
老乞儿跑回破庙,战战兢兢待了一晚,第二日再回桥平镇,却发现跟往常并无差别,他在镇里走了好几圈,问了几个相熟的人,昨夜有无听见什么怪声,都说没有。
他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晚上的时候,我发现桥平镇灯火通明,每家每户都将灯火点上了,我藏在镇外的柱子后面,看见许多没有脸的人走来走去……”
老乞儿摸了摸自己臂膀处的伤口,“第二天一早我再去看桥平镇,我这才觉得以往相熟的人都有点陌生地看着我,眼底青黑,我察觉到不对,想要离开,却被一个屠夫使着铁杵向我刺来。”
他叹道“那屠夫心善,以往还会给我一些米粮,他刺伤我后,动作一下缓慢了,周围人都像是没看见一样,我赶紧跑到镇外,才发现镇里的人一步也不会踏出镇口,都在里面打转。”
老乞儿说着说着便是涕泗交横,呜咽道“那些都是好人啊!好人啊!”
荀三宽慰道“老伯莫要伤心,我二人这就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乞儿点点头,抹着泪,“两位善官也非凡人,方才小老儿之言莫要见怪。”
烛九阴说道“这颗珠子能治你伤处,然后将它以十两银子当了,杨柳县东有处闲置小院,将以五两七钱价位出售,可买下免你流离之苦。”
老乞儿不停作揖,口中感激不停。
荀三摆摆手,拉着烛九阴离开。
“桥平镇,跟当初的米林城……”荀三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对望一眼。
烛九阴牵起荀三的手,“便去看看,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条评论超时未审,看不见是怎么回事啊?
要对评论条条必争 ̄▽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丁酉年五月十五 晴
今日是月半。
从神界看月亮,却无甚新意了。
一眼看过去,广寒仙子抱着她的玉兔神神经经地小声念叨,小桌上的点心硬得像石头。
——巡山日志
荀三恨透了长兀。
若不是长兀,柳彦怀如今仍只是位简单的教书夫子,带着他的学生,在钟山脚下摇头晃脑地念书。
他以前想找长兀报仇,想要救出柳彦怀。
可是他不曾想柳彦怀比他想象中要更厉害,他自救,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这期间,牺牲了多少城的无辜性命,荀三是想都不敢想,更不敢轻易去想他善良简单的书生为什么会变成了一个嗜血好杀的魔头。
行至桥平镇时,看着一团死气笼罩其上的桥平镇……
荀三恨透了自己。
若不是他,书生又何苦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书生的模样,荀三心脏就微微发疼。
烛九阴见他出神,摸了摸他脑袋,“兔子?”
荀三抬眼看向他,一双兔儿眼满是迷茫,他喃喃问道“是我害苦了书生?是我……”
烛九阴一字一句道“柳彦怀本就为半魔,道心不稳,此番行事,是他本心所为,怨不得你。即便没有你,柳彦怀在某一天也会入魔的。”
堕魔不过转念之间,而立地成佛,却在转念之后,有着更多更漫长的苦道修行。
荀三闭了闭眼,“他还是我的书生吗?”
烛九阴将他拥入怀中,“时移势转,一切都会变。”
荀三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大家都在变,我也在变。”
烛九阴笑笑,抬手捧住荀三的脸,“是,我的小兔子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定了!”
荀三蓦地落下泪来。
……
入夜,天色渐暗,桥平镇的灯火逐渐熄灭,陷入一片死寂。
两人站在破庙门口,观察着镇子里的情况。
烛九阴说道“这和米林城情况不太一样,魔气太重。”
荀三应道“是啊,米林城当时到了晚上,也和平常样子差不多,怎么会这么黑,一盏灯都不点呢!”
话音刚落,镇子里突然亮起一豆烛火,紧接着,整个镇子挨家挨户都亮起了灯,像是出演了一场无声的戏剧。
随即,镇子里人影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远远看去,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这里有灯会。
烛九阴看了荀三一眼,“准备好了吗?”
荀三点点头,“我们进去罢!”
镇口有一道辟邪黄符,大抵是以前镇上百姓挂上的,此刻落在阴森的镇口,符上破了一个大洞。
他们踏入桥平镇时,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脸的面无表情,没有脸的脚不沾地,时而还有一团黑气飘过……
街道两边各种小摊小贩无声吆喝,还有黑影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堆骨头去买东西,荀三见到简直头皮发麻。写着“面馆”二字的小店里,端上来的是一条条的人筋人皮;串着烤串的小摊上,木签上穿着的是眼珠、耳朵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在散着浓重腥气的血浆里拌裹一番拿出来……
“这些都是极其低等的魔族,”烛九阴说道,“但是他们都在成长。”
有些已经进化出脸,有些却还只是一团黑气,荀三望了望,“桥平镇莫不是成了育养他们的祭品?”
“只怕那屠夫刺老伯一下,是为了警告他逃走,只是这些物件上都沾染了魔气……”
荀三声音微微发颤,“这都是柳彦怀做的?”
烛九阴揽过他的肩,“不一定,这里和米林城不一样。”
荀三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却被空气里浓重的腥臭呛到,“咳咳,咳但愿吧!”
烛九阴沉默,魔族与人界的关口自从上古时代就被四大上神合力封印,以免魔族再次入侵,造成下界生灵涂炭的惨状。
四神之力,非外界而不能开,而现如今,流落在人界的魔族只有那么一个,就是柳彦怀。
烛九阴愣了一下,突然安慰道“柳彦怀乃半人半魔之身,当初必定也是有魔族不知从何处流入人界,这才有了柳彦怀。”
他亲了亲荀三的额头,“你莫要想太多,这或许不是柳彦怀所为。”
毕竟这数十万年过去,谁也不能保证关口封印是否尚且有效,正如谁也无法解释柳彦怀的半人半魔之身。
可这些并不能宽慰荀三沉沉落下去的心。
他们像是两只蚂蚁闯入了桥平镇这个巨大的魔族养育场,并未惊起任何骚动,准确地说,或许是时日不长,培养出的魔族虽有自主意识,模仿人类活动,但感官迟钝,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非族人。
即便如此,烛九阴和荀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摧毁这个养育场,如果一时不慎,将魔气放出,遭殃的将是桥平镇以外更多的无辜百姓。
荀三和烛九阴在桥平镇里晃荡了一圈,并未引起任何骚动。烛九阴掐指算桥平镇,只能算到“大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他们退回到镇外破庙里商量对策,讨论到鸡鸣之时,都没商量出来。其实都不能称作讨论商量,荀三是小妖怪,对这些一无所知,所以一晚上基本就是荀三满怀憧憬地看着烛九阴,烛九阴坐下来静静地想。
难得的透出一丝崇拜的目光让烛九阴压力巨大,却对那双兔儿眼拒绝不起来,只能一晚上坐在那儿故作深沉地思考。
到了天亮,荀三道破了真相,站起来说道“你想不出来就算了,我们还可以问问其他人嘛!”
烛九阴看向他,“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