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
玄影?这宫中玄字为无尘之子的辈分,四皇子玄英、六皇子玄凌,其他诸皇子的名号我虽不熟知,但绝无玄影,莫不是无尘未来的儿子?
“你是找我来报仇的?”
我并无一丝恐惧,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杀的了我,只是怕疼,怕被折磨。那焦炭朝我走进,阵阵热气熏烤着我的脸颊,焦灼味儿浓郁。
“不是……”
“不是?那你为何召我至此?”
“我只想告诉大人,今后遇到我,不要辜负我,亦不要利用我。”
我云里雾里,全然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你究竟是何人?”
“妖王第六子!”
“第六子?妖王第六子不是玄凌么?”
“玄凌即是玄影,玄影这名字是楚大人所赐,因为这名字能给楚大人和我……带来好运……”
说罢,我的眼前骤然一黑,一股黑气顺着我的耳朵钻入脑海。我隐隐瞧见通体赤红的殿堂里,白发苍苍的无尘卧在床上,面露死色,他咳出一口粘稠血液,似是命不久矣。
赤色华服的我跪在床边泪流满面,将无尘的手贴在脸颊上。
“大王要撇下楚儿离去吗,您此番一走,还有谁可担当这妖界之王?”
“玄……英……”
“楚儿明白,是玄影皇子!”
无尘苍老的手摆手不迭,却被赤色美服的我紧紧攥住。我恍然大悟,难不成未来的我会利用六皇子来篡位,当真是把无尘摆了一道。
“是……玄英……”
无尘的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让未来的我钻了空子。
“楚儿代玄影皇子谢过大王,大王安心去吧……”
记忆未完,我只觉一片漆黑,身体沉重下落,似是坠入无底洞一般。突然一阵强压,似是沉溺在水中,压迫感逐渐消失,却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痛。辘辘车轮滚动,森森寒冷刺骨,一股稻谷味儿入喉,我用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歪倒在茉月的怀里。一辆破旧的粮草车载着我们三人,颠簸在弯绕难行的乡间小路上。
“这是哪儿?”我吃惊万分,瞧见这一轮白日,早已猜的大概,如今语气生冷急躁,险些吓坏了蓉阳。“怎会来到兀硌界?”
“那赤文诬陷公子放火烧了黑木古庙,徐芳小姐责骂赤文,却招惹了国舅爷,所以才……”
“他妈的……”
我咬牙切齿,怒火中烧,真想把赤文剁碎了喂狗。我如今潦倒,身上剧痛钻心,兀硌界深秋凄冷,我身上的伤口却依旧灼烫难忍。我才回到肉体不久,林萧楚的记忆终是渗入了我的灵魂,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这孽徒居然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按照门规,罚下兀硌界!”
那日国舅爷雷霆大怒,怒斥跪趴在地上的林萧楚。徐芳不服,依旧为林萧楚辩解,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你有何证据是楚师哥纵火?”
“徒儿亲眼目睹楚师弟纵火,证据一定还藏在他的身上,请师傅派人搜身!”
赤文一脸得意,胸有成竹,定要将林萧楚拉下水。
顾梦一尘心烦意乱,眼角皮肤愈发溃烂,半张脸几近毁容。他不知林萧楚为何会出现在这是非之地,难不成是为了报复他而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总管大人,臣请派人搜身!”
黑羽墨风本是不言语,待在一旁瞧热闹,怎会这般主动请奏,真是令蝶梦锁清摸不着头脑。黑羽墨风似是隐隐瞧见林萧楚锁骨一旁的吻痕,只觉好奇,定要探个究竟。
顾梦一尘垂目不言语,黑羽墨风却扯开了林萧楚的腰带,叮当物件碰撞落地,竟是两块晶莹剔透的火石。墨轩大惊,他和墨风的关系虽是一般,可不料黑风却这般不肯卖他个人情。
“大胆孽徒,居然敢谋害皇子!”国舅爷终于抓到了把柄,自是咬着不放。
林萧楚的衣襟散乱,白皙的胸膛遍布斑斑吻痕,众人风言风语,令林萧楚无地自容。墨轩注意到黑羽墨风的舌头快速舔舐了轻薄的嘴唇,邪魅一笑,瞧着林萧楚身上的吻痕入神。
顾梦一尘的眉毛不自主跳动一下,瞧着林萧楚满是吻痕的身子被众人议论纷纷,怕连累到他,只想避嫌。顾梦一尘不想被人发现他与徒儿的斑斓情义,只当做不知情,只当做林萧楚是他门下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徒弟。一念定离别,一念定聚散。
“你这孽徒,为何要谋害皇子?”
“不是我纵火,我并不知这火石从何而来!”
林萧楚深知定是赤文捣鬼,这火石便是赤文放进他的衣裳中的,无奈国舅爷是赤文的舅舅,狡辩也是无用,反倒落了个诬告的罪名。
顾梦一尘一瞬间决定了将林萧楚抛弃。他唯爱荆楚儿,林萧楚不过是他的慰藉之物,仅有的那么一丝温情也都是建立在利用之上。如今利益驱使,可当真是要和林萧楚撇清干系,早晚会被抽掉灵魂的人,何必这般在意。
“孽徒,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总管大人……”黑羽墨风声音邪魅,邪美面庞透露沉着阴鸷,他面带喜色,踱到林萧楚面前,“总管大人莫要忘记门规,谋害皇子罪过不轻,当处以鞭刑!”
“丞相三思……”墨轩即刻跪地哀求,“……楚师弟年幼无知,定不是有意谋害皇子,还请量刑……”
“总管大人,你的意思呢?”
顾梦一尘斜视林萧楚一眼,瞧见他身上的吻痕,愈发不自在。
“自当是处以鞭刑,一鞭都不能少!”
又是一片哗然,林萧楚双手攥拳,指甲掐进皮肉里,血迹斑斑。顾梦一尘竟这般无情,林萧楚彻底心死,无奈不争气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依稀可见的仍是顾梦一尘的影子。
“顾梦一尘!”
林萧楚恶狠狠地盯着顾梦一尘,却被赤文给架了起来,拉到了独壇场之上。徐芳向锁清跪地求情,可锁清为人软弱,万般不敢招惹黑羽墨风,只能皱眉旁观。人鱼族金鳞公主和羽族的彩莲公主也纷纷向顾梦一尘求情,可国舅爷气焰极高,定要给林萧楚点颜色看看。
阵阵鞭声响起,林萧楚被高高吊起,双手被绑在头顶上。赤文请命执行鞭刑,粗重的牛皮鞭令林萧楚的皮肉绽开,哪里受得住七七四十九鞭,仅仅十六鞭便血肉模糊疼晕过去。桐辉蒲葵隐藏在黑暗角落里观望着,她咬牙切齿,紧握的双手骨节作响。
几近瘫痪的林萧楚被关在了狱审内府的地牢一夜,夜中醒来,又昏昏睡去。次日清晨便被罚下兀硌界,茉月和蓉阳请命跟了去,却被顾梦一尘驳回。林萧楚身边没了别人倒好,抽取他的灵魂便也方便许多。到底是蝶梦锁清心思慈软,偷偷放了茉月和蓉阳入兀硌界,妖灵魔山这么多仙童,少了一两个也不会有人察觉。
林萧楚的记忆渗入我的灵魂,如今终于分明。浑身剧痛难忍,这痛感不比三千年前被男宠钉在棺材里要少。可又隐隐察觉身子颇有不适,两腿之间颇为黏腻,我突然似被电流击中一般,即刻瞪大了眼。
“茉月!”
“月儿在……”
“昨日……有没有人去过预审内府的地牢?”
“回大人,倒是左丞相曾去过地牢……”
“黑羽墨风……”
这黑羽墨风已经活了近四千岁,我为妖王时他才是个五岁的小子,我倒是时常抱着他四处游玩。这贱人如今居然敢对我不轨,当真令我恼羞成怒。
罚下兀硌界又如何,我再不是任人宰割的林萧楚,我是这妖界未来之王,兀硌界并困不住我。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疗伤,之后遁入妖界复仇,先将那赤文剁碎了喂狗!
☆、鬼妻屠戮
午夜微寒,深夜太冷;雾气似冷烟,丝丝苦涩,丝丝如冰。腐尸味儿焦灼,尸油尸蜡哔啵作响,油花儿四溅。
赤文是被疼醒的,腰间阵阵火辣辣的痛感钻心挖肺;寝宫漆黑一片,纱帘摇曳,依稀人影藏匿。本是暑夏,赤文却呼出一口白气,霎时凝结成水珠。他瞧见暗红色的帘子垂地,一只女人的绣花鞋子半探进来,鬼影魑魅。
桐辉蒲葵拨开暗红的纱帘,手持油花儿四溅的尸蜡红烛,安置在赤文床边书桌的烛台上。尸油腐臭,浑浊的红光照亮桐辉蒲葵的狰狞面目,暗红浊血顺着她的脸颊轻快地滑下,滴落在赤文的眼睛里,冰冷如雨。
“你……你……在做什么……”
“哼……哼……”
桐辉蒲葵的喉咙哼哧哼哧作响,似是冷笑着。赤文不由得大惊,桐辉蒲葵是尸鬼,理应不会发声才是,可赤文的确清楚地听见她的阵阵邪笑,不由得毛骨悚然。
鲜血吧嗒吧嗒落地,桐辉蒲葵的左手鲜血淋漓,似是握着动物的器官,腥气令人作呕。赤文坐起身,只觉剧痛,腰部滋滋冒血。本能地伸手摸去,顿时剧痛剜心,倒在床榻上嗷嗷大叫。
桐辉蒲葵从怀中取出沾血的银光匕首,将赤文的肾脏割下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血沫子溢出嘴角。她面露喜色,将碎肉咕咚一声咽下。赤文没了一颗肾,剧痛外加惊吓,一滩冷汗浸湿被褥,睁着大眼晕了过去,眼球遍布血丝。
白月银蝶离散,残月当空,染血发红,血雾弥漫,血染半边天。
黑羽墨风身着墨色寝衣,依旧带着狼皮手套,狼皮的纹理之间渍满清洗不掉的发黑血迹,可见恶行累累。方才墨轩来觐见墨风,墨风却冷冷打发了他,言语虽无所指,却似是察觉了墨轩并非黑羽一族真正的“黑羽墨轩”。虽似察觉,可也并未挑明,显然是没有十足的证据。虽未挑明。可墨轩毕竟做贼心虚,只得将话憋了回去。
黑羽墨风失眠成疾,偶尔小睡却常遇恶鬼压床,所以他的眼底时常浑浊,黑眼圈也异常明显,然而却依旧掩饰不了他的妖美之气,瑕不掩瑜。虽是大妖,可毕竟也是吃五谷杂粮的活物,成日成夜睡不着觉的滋味实在是令左丞相大人万分惆怅。
黑羽墨风的寝宫灯火通明,下人止步于门前等候传召,谁也不得擅自入内。我拖着皮开肉绽的残骸逃出兀硌界,隐匿在黑羽墨轩的“楚风堂”,一抹迷离摄魂香撂倒了门前的所有宫人。
楚风堂里灯火辉煌,各色妖蝶舞于空,黑羽墨风在书桌上作画。正中一个被装裱起来的五米见方的白娟上画着身穿赤色美服的男子,男子高大消瘦却英气十足、媚态百生。我从门缝隙中窥探,只觉那男子眼熟。四下打量,四面墙壁上居然尽是那男子的画像,有一幅画上题字“楚杀”,并附有一朵曼珠沙华。我心喃喃,楚杀是我的名号,曼珠沙华是我最喜爱的花种,此事天下皆知,莫不是这家伙对我有意?
“月明鸟聚银明月,夜阑人静斑斓夜……”
黑羽墨风呆望着白娟上的男子,继续挥洒着毛笔,行云流水。
“墨风大人闲情雅致,这般废寝忘食,真叫人佩服!”
我的意念传声倒也不差,悠扬回转,竟将黑羽墨风吓了一跳。靖恕字胨康拿柿12炊僮。舅烤睿炀鸵欢淠亩裰ā?
“何人造次?”
“我还以为墨风大人知道本王会来,看来本王高估你了!”
墨风将毛笔搭在砚台上,脑筋灵活地转了三转。既然自称为王,到底是妖王还是哪个藩王,亦或是来找麻烦的。
“究竟是何贵客驾临,如若不现身,叫我该怎样招待你呢?”
黑羽墨风声音轻浮邪魅,全然听不出他的心思。我藏匿于黑暗,化作一只蜘蛛,攀爬上屋顶,顺着蛛丝缓缓降落。
一只黑色的蜘蛛迅速下落,被黑羽黑风瞬间捏碎,不料那蜘蛛却化作黑色的浓烟,浓烟四溢,不知所踪。见他分心,化作红色蜘蛛的我瞬间下落,在黑羽墨风的背后变成人形,轻拍他的肩膀。
“你可别忘了,本王可是双子蜘蛛!”
黑羽墨风似是被雷劈一般打了个冷战,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确是面带一丝喜色与惊诧。
“怎么,几千年未见,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黑羽墨风邪魅一笑,不紧不慢,端庄下跪,磕头行礼。
“徒儿黑羽墨风,拜见师傅,师傅万岁万安!”
“你倒记得!”
“殿下待我如兄如父,徒儿自当记得!”
我坐在他的书桌上,将方才那张被毁掉的美人图烧成灰烬,掷在地上。并不叫他起身,只是微微扯开衣襟,模糊的血肉显露,些许溃烂几近化脓。
“你就是这般尊敬你的师父的?”
“师父莫怪,徒儿劝总管大人行刑只是为了确认是否真的是师傅本人,如若是师傅,七七四十九鞭自然不算什么!”
“哼!”
我冷笑,如若不是我的灵魂早早回到林萧楚的肉体力,林萧楚那副空壳恐怕早就烂掉了。
“那你潜入狱审内府猥亵我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