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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白犬 第1节

作者:0橘子0 字数:9407 更新:2022-01-04 11:47:07

    红薯

    chater1

    冉冉的雾气从翻滚的铁锅里溢出,带着腾腾的高温,消散在灰扑扑的灶房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澄金色的火光,印出一张圆圆的小脸,稚嫩的五官,带着柔软的弧度。

    红嘟嘟的小嘴,淡淡的粉色,小巧的鼻子下,挂着两条晶莹的长长的鼻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铁锅。

    空气中飘散着一层淡淡的,红薯的香味。恋恋不舍的转开自己眼睛,看向一旁正在剁猪菜的奶奶,

    “奶奶,我想吃红薯```”

    猛力的吸了吸自己已经流到唇沿的鼻涕,圆圆的黑眼里,带着些许怯懦。

    “乖宇桐,在等一下,红薯还没全熟。”满是裂痕的手掌,利索地放下菜刀,年迈的奶奶,慈爱地摸摸孙子粉嫩的脸蛋。脸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却意外的让小宇桐觉得舒服,不愿打破的亲昵。

    刚刚吸进去,又重新留下来的鼻涕,小宇桐抬起自己的食指在鼻子上用力一抹,粘腻的鼻涕和指上的灰尘黏在一起,黑黑的一片,

    “奶奶,红薯好了吗”

    “这才刚过了几分钟呢。”奶奶含笑的声音,苍老,和蔼。

    刻着细微的眼角,不再清明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小小的孙子,奶奶终于揭开了“噔噔”响了许久的锅盖。

    涌出的热气,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浓浓的,红薯的香味。小宇桐大大的咽了口唾液,望着那个破旧铁锅的眼神,更加的炽热了。

    “奶奶,能多给我几个吗”

    小宇桐高举着自己准备已久的竹篮,底下的头部,下移的视线,有些害怕的躲过奶奶的眼睛,

    “我想拿到外面吃”

    奶奶夹着红薯的筷子顿了顿,混杂的眼睛,望着只到自己小腿上部的小孙子,苍老的脸庞,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愧疚。

    奶奶默默地往篮子里又加几个红薯,

    “拿去吧。”

    “奶奶我走了。”抱着满满一篮子的红薯,小宇桐兴奋地冲出了灶房。

    紧紧地抱着胸膛里热烘烘的红薯,小宇桐感觉自己就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脏兮兮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如艳阳般耀眼。

    “大家快过来,我今天带了红薯好多好多红薯”小宇桐抱着红薯,直直的冲进一片废弃的土墙里,这里是平时村子里的男孩子聚集玩乐的地方。

    听到有红薯,坐在土墙上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哟吴宇桐,你哪里那么多的红薯”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男孩子随手拿起一个红薯。

    刚刚从沸水里捞起的红薯,还带着滚烫高温,捏着红薯的手指,带着泥垢的乌黑,熟练的在两手之间来回抛动。

    看到老大出手,其他孩子也立刻毫不客气的把手伸进篮子里。

    “我```我奶奶刚煮好的。”怯怯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出,吴宇桐低垂的脑袋更低了。

    捧着竹篮的小手掌,指节泛起施力的苍白。原本沉甸甸的竹篮越来越轻,垂下的头部,瞪大的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连自己都没有尝过的红薯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拿走。

    浸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明明知道将红薯拿到这里,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吴宇桐此时的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难受。

    满满一篮子的红薯很快就见底了,空荡荡的,只剩粘在竹编上的,未干透的浆汁。矮小的身型,深深低下的脑袋,无法看清的表情,颤动的双肩,有水珠在滴落。

    “不就是几个红薯吗,你哭个什么劲啊。”

    咬掉最后一口红薯,孩子王学着老电影里的经典动作,自认为潇洒无比地将吃剩的红薯柄甩手抛向身后,

    “行了,待会和我们一起玩八路打土匪。”

    “真的”吴宇桐猛地抬头,顾不得脸上难看的泪痕和鼻涕,一双圆圆的黑眼闪动着亮亮的晶光。

    “那是当然,我黄泓几时骗过你。”

    黄泓转头看向旁边的同伴,微微勾起的右嘴角,眼里带着戏谑,

    “小子们,都吃完了没有”

    “吃完了老大”

    “张二,你和李狗他们演土匪,哥儿几个演八路。”

    黄泓快速地将角色分配下去,

    “土匪的山头在墙那边,八路在这边。”黄泓伸出自己塞满泥垢的手指,朝土墙后面的一座小土坡指了指。

    被分配成为土匪的人立刻蜂拥般的朝小土坡奔去。黄泓很满意,很自豪,没有人敢对自己的分配提出异议。只除了一个人。

    “那我么呢”听到分配里没有自己的名字,吴宇桐焦急的跑上前,抓住黄泓的衣。

    “我```我做什么”看到比自己高上近两个头的黄泓低头俯视着自己,吴宇桐害怕的将手放开。

    “你就做小日本人吧。”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们玩的不是八路打土匪吗里边没有```没有小日``````”吴宇桐在黄泓的注视下渐渐失去了声音。法看懂,无法理解的眼神,却让吴宇桐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勇气。

    无措的看向旁边的玩伴,湿润的眼珠,溢满惊慌的求助。荒凉的土墙废墟,寂静压抑的空气,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被孤立的难受压得吴宇桐快要喘不过起来。

    男孩们看向吴宇桐的眼神里,带着此时吴宇桐还无法理解的鄙视以及戏谑。孩子的眼神是最无法掩饰的,同时也是最伤人的。

    紧握着的拳头,抓着竹篮的手指,快要折断般的惨白,剧烈颤抖着的身板,想要向这些玩弄自己的坏人怒吼,咆哮,想要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向自己求饶,向自己道歉。

    但是,最终,吴宇桐只是抱着自己的小竹篮,在无数双嘲弄的眼神中,惊慌失措的逃离。灰白的大脑,极速的狂奔,当吴宇桐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自家的门前。

    剧烈跳动的心脏,失去规律的喘息,无法表达的情绪,哽咽的抽气,鼻涕和泪水模糊了整张小脸。

    蹲在自家门外的小宇桐,紧紧的抱着手里的竹篮,一点点的舔掉上面干涸的浆汁,混合着无法停止的眼泪和鼻涕。

    “我的小宇桐怎么了”沙哑苍老的声音,却带着小宇桐所有的信任和安心。

    “奶奶”小宇桐扔下竹篮站了起来,冲进奶奶干瘦但却强大的胸膛里。

    “宇桐乖,不哭,不哭,有奶奶在。”弯下的腰部,有些吃力的将自己的孙子从地上抱起来,干枯的手掌,轻轻拍抚着孙子颤动的背部。

    “奶奶```他们```他们```”宣泄的委屈,剧烈的抽泣,无法停止的颤抖,小宇桐紧紧抓着奶奶胸前的衣襟,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浮木。

    “宇桐乖,不哭,不哭,奶奶在,奶奶在```”老人不复清明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开,干枯得似乎已经没有一丝水分的手掌,依旧没有停止对小孙子的拍抚安慰。

    她的那对儿媳,真是造孽,造孽啊```奶奶望着远处那条坑坑洼洼的土大路,无尽的沧桑。

    “宇桐乖,不哭了,奶奶带你去吃甜甜的红薯好不好”

    “家里还有红薯”听到还可以吃到好吃的红薯,小宇桐止住了哭咽,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奶奶。

    年迈的老人,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绽放了一个如菊花般美丽的笑容,

    “奶奶刚才特地为你留了一个大红薯。”

    “奶奶对宇桐最好了最好了”小宇桐开心的张开自己的小手臂,却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孩子的不愉快总是消失得特别快,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就不会给小孩子留下永恒的伤痛,他们只是暂时的忘记了。总会有重新想起的那一天,真正了解的那一天。

    那一年吴宇桐六岁。三年后,吴宇桐的奶奶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某橘的新文

    第一次尝试写现代文,亲们要多多支持橘子哦

    逝去

    chater2

    乡村的深夜,弥散着清新的空气,带着泥草的芳香,窗外,没有多余的光线,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萤光划过。

    隔着一层厚重的黄白色蚊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寂静的深夜,均匀的呼吸,伴随着一声声虫鸣,就像是吴宇桐平时度过的每一个晚上。

    黑甜的睡梦被打扰,吴宇桐在一阵推搡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屋里不知何时已经点起了煤油灯。微弱的灯光,浓重的黑影,将屋里的一切都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视线透过粗粗的木栏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被强行弄醒的吴宇桐有些恼怒起来,

    “奶奶,天还没亮呢”

    “乖孙子,来,把这个打开。”吴宇桐不耐烦的态度没有对奶奶产生丝毫的影响,干老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愣愣地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木盒,这个木盒吴宇桐认得,是奶奶平时锁在大柜子里的,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的小木盒。

    黑沉色的木盒,坚硬的木质,平滑的触感,带着与周围的气温完全不符的冰凉,在吴宇桐的认知里,这是奶奶最宝贵的东西。

    张开的手指,指甲缝里填塞着常年累积的污垢,覆在木盒的铁扣上,有些局促的吴宇桐,迟疑的看向奶奶。

    “宇桐,快打开它。”

    紧挨着孙子坐在木床上的奶奶,炯炯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无限的生命力,僵硬的脸颊上带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干裂的嘴唇,却泛着失去血色般的清白。

    这样的奶奶,让吴宇桐莫名的感到不安,底下的头部,有些慌张的打开手里的木盒。而后,吴宇桐的注意力全部被盒子里的东西所吸引了。

    黑色木盒里,冰凉的温度中,静静的躺着一个银白色的东西,昏暗的灯光下,吴宇桐似乎看到了上面有流光在滑动,泛着莹莹的光晕。

    这是吴宇桐至今所看到过的最美丽的东西了,仅仅只是第一眼,吴宇桐发现自己就喜欢上了这个东西,比喜欢红薯还要喜欢,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一把将盒子里的漂亮东西抓在手中。

    “宇桐,用这个,把它挂在脖子上。”奶奶取下自己脖子上链条,递给孙子。

    如发丝般纤细的链条,在模糊的光线下几乎无法看到的精细衔接,

    “这是你爷爷当年唯一送给奶奶的东西,现在奶奶把它送给宇桐。”

    把手中的东西高高的举起,吴宇桐这才发现顶部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圆孔,居然是个挂坠。纤细的链条正好穿过了圆孔,稳稳的衔扣在一起。

    垂下的挂坠,银白色的一小块,拇指甲般大小,却带着厚实的质感,僵硬的银块上,雕刻着细致的纹路,似乎是某种动物,朦胧的灯光下,吴宇桐没能看出它是什么。

    小小挂坠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丝电流划过,无法形容的莫名异样,却让吴宇桐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舒服,

    “奶奶,这个真的是给我的吗”指腹在挂坠的细纹上来回的抚摸,吴宇桐喜欢这个挂坠,很喜欢,很喜欢。

    “宇桐,答应奶奶,你要好好带着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把它取下来。”干枯的手掌,微微的发颤,轻柔撩开孙子额前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那双时常带着怯懦的眼睛。

    浑浊的眼睛,无光的暗淡中,沉淀着老人一生的不安和担忧,

    “宇桐,快睡吧。”

    “恩。”手心握着自己刚刚收到的礼物,吴宇桐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困倦的躺下,快速的进入梦乡。

    熄灭的煤油灯,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宇桐,即使奶奶不在了,它也会好好保护你的。”老人近乎低喃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蚊帐,幽深的传出,回荡在漆黑的房间里。

    悦耳的鸟鸣,金色的阳光洒下,穿过窗户的木杆,印射出一条条斜斜的影子。吴宇桐懒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一觉睡着异常的黑沉。

    掀开腰上的薄毯,吴宇桐惊讶地发现,平时起得很早的奶奶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床上,

    “奶奶,起来了。”

    推了推旁边沉睡的奶奶,手上传来的僵硬和冰冷,让吴宇桐胸膛里的心脏,一瞬间,紧紧的收缩,无法呼吸的剧痛,

    “起床了奶奶”

    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起来,耳边回响着自己一阵比一阵嘶声裂肺的叫喊。奶奶青白的脸上,僵硬的身体,冰冷的温度,让吴宇桐脑子里只剩下揪乱的空白。

    男孩凄厉的叫喊,引来了附近的邻居,

    “``````死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没有声音的安静,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无声的哑剧,坏掉了的电视,只剩下一个个无法辨别的动作。

    呆愣的站在房间角落的吴宇桐,麻木的表情,没有感情的空洞眼神,冰冷发白的手掌,紧紧握着胸前的挂坠,犹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被大人带出了房间。

    满屋子的白布,杂乱的吹打声,进进出出的大人们,还有突然出现的,熟悉的陌生人,

    “宇桐,和爸爸妈妈一起到城市里生活好不好”

    大脑在疯狂的叫嚣,眼前的一切却混乱得让吴宇桐无法理解,记忆一下子断掉了,只留下一片“吱吱”的花白。

    “宇桐,今天爸爸带你去新学校好不好。”

    四个轮子的车子在移动,黑色的车窗外,划过五颜六色的车子,高耸的房屋,穿着怪异的行人,却没有在那双黑沉沉的眼珠里留下印记。

    发白的手指,破皮的指腹,在胸前的挂坠上,一遍遍地摩挲。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he

    新生

    chater3

    失去了奶奶的吴宇桐,更加的胆小怯懦了,宽敞的教室,明亮的采光,整齐的设施,吵闹的同学,吴宇桐却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即使大家都穿着同样的校服,上着同样的课程,吴宇桐发现自己仍旧无法融入到这个环境当中。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吴宇桐,因为胆小懦弱的性格,经常受到村子里其他孩子的欺负,如今来到了大城市里,没有奶奶的陪伴,这股被孤立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偌大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黑白的背景,心底黑沉沉的一片,压得吴宇桐有些喘不过起来。这样的生活,难以直面的煎熬,难受得让吴宇桐想要放弃。

    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里边是深沉的空洞,不清楚老师在说些什么,只是认真的坐在那里,认真的听讲。

    “吴宇桐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被点到名字的男孩,漏拍的心跳,慢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垂下的脑袋,呆呆地盯着桌子上的课本,支撑着身体的双腿,细微的颤抖。

    讲台上的教师,微微皱起了眉心,手指捏着白色粉白,在墨绿色的黑板上轻轻点了点,

    “吴宇桐同学。”

    ``````

    “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不会吧。”

    “我看就是。”

    “我妈妈说傻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

    嗡嗡的交谈声,同学们议论的细语,隐隐约约的传入吴宇桐的耳朵里。耸起的肩膀,快要埋入胸口的脑袋,越压越低。无法辨别方向的声音,模糊的话语,却深深的刺入吴宇桐的心脏里,揪心的疼痛。

    “大家安静安静吴宇桐同学,你先坐下来吧。”

    重新回到椅子上的瘦弱身体,僵硬的发颤。手臂无意识的抬起,掏出脖子上的银色挂坠,用力的抚摸着。

    刺耳的铃声响起,下一秒,原本安静的校园,瞬间闹腾起来,充满了孩子们喧闹的生气。

    ``````

    “今天星期五,晚上我们组个队,一起去打恶龙谷。”

    “我练了两个星期的法师号,这次可要大显身手了。”

    “大头,你就吹吧你。”

    “发菜,记得带上你的牧师。”

    ``````

    “吴宇桐```”

    在其他男孩的威胁兼鼓励的眼神下,大头硬着头皮来到新同学的桌前,

    “今天晚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打恶龙谷。”

    握着挂坠的手指抖了一抖,吴宇桐抬头看了一眼桌前的同学,混杂着慌张和惊喜的视线,快速的移开。

    想要加入他们,想要和他们一起玩。可是恶龙谷是什么法师又是什么牧师又是什么压低的头部,长长的刘海,盖住了那双焦急的眼睛。

    放开抓着挂坠的手指,双掌撑在桌沿上,焦躁的吴宇桐,有些坐立不安,急切地想要表达心中的意愿,抖动的双唇,却怎么也无法吐出声音。

    好阴森啊大头快速的转头,求救般地望向身后的同伴,他快撑不住了,这位新同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怪异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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